“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刚刚进房间,陆易安站在写字台的位置半依靠在窗边,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说。

“嗯。”陆攸同倒是没反驳,只是闷闷的说了一声。

“有心事?”陆易安歪着脑袋看她,许久,又自顾自的笑起来,“也是,你一直都是有很多心事,我问了也白问。”

“我厌倦了,厌倦现在的生活了。”陆攸同眼睛望向她,好像下了很大决定似的说。

陆易安像是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一样,坐到她身边:“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不想再忍受了,和你当初一样,绝望,不被坚定选择,也看不到未来。”陆攸同说。

“其实,我那时候不是看不到未来,而是看得太清楚,发现摆在我面前的未来不是我想要的而已。”陆易安低着头盯着她晃来晃去的脚,用很轻松的语气说。

“或者我看到的未来也不是我喜欢的,至少我不喜欢背负着你的命运继续生活,”想到这,陆攸同自嘲的笑了笑:“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的时候,他们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就是规训,斥责,等到你真的没了,反而想到的全都是你的好,处处拿我和你相比,真是一种奇怪的轮回,你在的时候总是被拿来和我对比,现在我被拿来和去世的你对比,算是对你的一种偿还吧,我算是真的体会到被对比是什么滋味了,不好受是真的。”

“人么,都是这样的,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失去的也是最好的,只有现在拥有的是最容易忽视和最不珍惜的。”陆易安嗤笑一声,言语里带上些嘲讽。

“你还挺有哲学思维的,我经常分不清楚你到底是灵魂还是只存在我心里的幻象。”陆攸同认真的盯着眼前清晰可见活生生的坐在自己身边的陆易安。

“我是存在于你心里的灵魂,这两个为什么不能同时满足呢?”陆易安指指她心脏的位置,眼睛眯起来,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

“嗯,有道理。”陆攸同点点头。

“那你准备怎么......”陆易安语言不流畅起来,似乎是问不出‘你准备用什么方式自杀’这个问题。

“和你去同一个地方,既然你的离去是一切绝望的开始,那么就在开始的地方彻底结束。”陆攸同能猜到陆易安没问出口的问题是什么,直截了当的说。

“你想好了就好。”陆易安说完,慢慢的消失不见,陆攸同望着身侧空出来的位置,出神一会,换衣服,吃药,躺到**在药物的作用下缓缓睡去。

秦胜男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在秦安宁家住了一个星期后回海州,陆攸同送她去南站坐高铁,她抓着陆攸同的手碎碎念:“实习的事已经是这个结果,不用再说什么,你现在要紧的事是好好毕业,在双选会的时候好好准备简历和作品集,还是要进央企国企,我工作了小半辈子,央企国企的待遇才是最好的,要是随便找个私企上班,赚的多少不清楚,但是肯定加班很多,还是央企国企的待遇最舒服,女孩子稳定些最好。”

“嗯,知道了。”陆攸同乖乖的答应着,下出租车趁司机给秦胜男拿行李的功夫给林睿发了条微信:“今晚有空吗?”

“你不用跟着了,一会就检票进站了,你回去歇着吧。”秦胜男摆摆手,从陆攸同的手里接过行李,示意她不用跟自己进站。

“我还是陪你吧,把你送上车。”陆攸同不走。

“没事没事,还有二十分钟开车,你也陪不了我多久,等你放假了不就回家了么。”秦胜男坚持自己进站,伸手拦了附近的一辆出租车,让陆攸同坐车回去。

“那你到家了跟我说,到站爸爸去接你吗?”陆攸同不放心的问。

“指望着他?我车在停车场,自己开车回去。”秦胜男提到陆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好吧。”

“行了,你坐车回去吧,我走了。”秦胜男把她往出租车的方向推了一下,自己拎着行李箱转身进站。

微信收到林睿的回复:“有空。”

陆攸同坐上出租车,隔着车窗看了一眼,心里涌起一阵不舍,陆易安是怎么克服的这样的不舍,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呢?她想了一会,找不到答案,给林睿回了信息:“晚上出来吃饭,想见你。”她很少直接的和林睿表示想你,想见你这样直白的情感,想到这次是最后一次见面,忍不住直接的表达想见她的情感。

“好,找一家你想吃的店就可以,给我地址,我们约六点半?”林睿询问时间。

“嗯,六点半,去吃西单那边的那家粤菜餐厅吧。”陆攸同依稀记得那家粤菜餐厅是她第一次和从英国回来的林睿约饭的地方,同样是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那一会见。”林睿发了OK的表情。

“你打算跟她说什么呢?”刚刚坐下,陆易安突兀的出现在她对面,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认真的盯着陆攸同问,“你可别跟我当时一样的,说的话送的礼物让她发现不对劲,最后反应过来我要自杀,害得她亲眼看着我掉下去,有深重的心理阴影。”

“放心吧,不会的,只是寻常的聊聊天,不会说什么临别赠语,也不会给礼物。”陆攸同说,有点心虚的环视一圈,生怕别人看见她神经质似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等很久了吗?”林睿背着包进入餐厅,刚坐下迫不及待的开口跟她讲话。

“我也刚来没多久。”陆攸同笑笑说。

“点吃的了吗?”林睿拿过菜单问,“没点的话我们一起点。”

“你点你爱吃的就好了,我吃什么都一样的。”陆攸同完全没什么吃饭的胃口,她看着眼前的林睿,想嘱咐些什么,又害怕林睿看出来,藏在心里的话在身体里滚来滚去,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吗?”林睿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指了指上面选好的菜品,看着她问。

“额, 没什么,最近要回家呆一阵,妈妈手术完回家,我回去陪陪她,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北京,跟你说一下,在家里不让玩手机的,你有事请给我留言,我趁他们不注意我的时候回你。”陆攸同蹩脚的撒谎,心虚的边努力保持话语的流利,边不断观察着林睿的反应。

“嗯嗯,明白,那等你回来我们再见面。”林睿没察觉出陆攸同的异常,答应的爽快。

一晚上都在若无其事的聊天,陆攸同没有泄露任何可疑的行为给林睿,吃完饭两个人告别各回各家,林睿和以前一样把陆攸同送上地铁,自己再打车回家,陆攸同只坐了一站地铁就下车,再一次在夜晚的街上来回游**,她用手机换算了一下北京和帕罗奥多市的时差,给林庭安发微信:“庭安,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心理咨询师如果遇到身边的朋友遭遇亲人离世,是不是可以用专业知识减轻朋友的痛苦?”

林庭安可能恰好在玩手机,回应的很快:“如果是共同的朋友,心理咨询师也是会难过的,但是应该会给朋友介绍合适的心理咨询师进行心理咨询,减轻情感上的痛苦,自己也会主动寻求心理咨询帮助。”林庭安回复完,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丝强烈的不安,紧追着问了一句:“是你朋友经历了类似的事情吗?还是你?”

“没什么,因为另一个朋友是心理咨询师,好奇相关的问题。”陆攸同若无其事的说。

“是陈诗音吗?”林庭安问。

“你知道她?”

“林睿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和她认识么,和我说过的。”林庭安靠在沙发上,那股莫名的不安一直萦绕在心头,她紧接着说:“我这个周末回国,可以一起见一面,我也很久没见你了。”

“嗯,好。”陆攸同怕引起她的怀疑,忙不迭的答应,怕继续聊更多让林庭安感觉出不对劲,赶紧结束了对话,“你忙吧,我们周末见。”

“好。”林庭安盯着陆攸同的微信界面出神,似乎是想找到身体里久久无法散去的这股不安到底从哪来,一直盯着刚才的对话反复看,思索再三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好放弃,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也可能是因为陆攸同本身有抑郁症,对她总是多想一层吧,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看手边的专业书,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去姨妈家了吗?这么晚才回来。”刚进门,陈诗音迎上来问。

“你每次都是这样等我回家了才能好好睡觉吗?”陆攸同知道陈诗音又在等自己,耸耸眉毛感动的问。

“也不算是,只不过,总是要看到你好好的才能好好睡觉。”陈诗音走过去认真的盯着她问:“今天去哪了?有没有不开心?”

“和林睿吃饭来着,觉得时间还早,慢慢走回来的,没想到不是很远的距离还是走了很长时间,到家已经这么晚了,你以后也不要总是等我回家了再睡觉,万一第二天有事情呢?”陆攸同嘱咐她说。

“也没有,恰好在追剧。”陈诗音对她笑,拉着她的手进她的房间,拿起桌上的药盒,把里面不同种类的药一粒一粒的拿出来递给她:“诺,吃完药睡觉。”

“好。”陆攸同乖乖答应,并没有揭穿陈诗音的谎言,她还是了解她的,陈诗音没有追剧的习惯,这么说还是为了消解她不定时冒出来的愧疚感,她拧开一瓶水,把药和着水吞下去,目光莹莹的看着面前的陈诗音,缓缓开口说:“诗音,要是没有我,人生会轻快很多吧?”

“又胡说八道什么,没有这么多无谓的假设,我们就是认识了,还是好朋友,我愿意为你付出时间,关心你,关注你,不要有不配得感,你是值得的。”陈诗音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目光真诚炽热的看着她说。

“嗯,我知道了,”陆攸同看了一眼陈诗音亮着灯的房间,“今晚能去你房间睡吗?”

“好啊,好在我房间的沙发能在你睡不着的时候给你睡眠。”陈诗音答应的痛快。

陆攸同换了睡衣,跟着陈诗音进房间,躺到那张紫色的宽大的布艺沙发上去,没一会就进入了安稳的睡眠。

陆攸同买了周末回海州的票,若无其事的上课,学习,看书,和陈诗音相处,到了周末的临近中午的时间,去北京南站取了车票,坐车回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