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林睿关系好了很多嘛。”陆易安坐在**百无聊赖的晃悠腿,懒洋洋的和陆攸同说。
“这话说得,好像本来我们的关系不好一样。”陆攸同撇嘴道。
“你不是纠结的很么,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林睿这么好的朋友,现在我看你能和她正常相处了。”陆易安说。
“那我纠结的时候没见你出来劝我。”陆攸同眯着眼睛看着隐藏在窗外阳光里的陆易安,在阳光下更多了一层虚幻的意味。
“因为如果是我,可能也会觉得配不上这么好的朋友吧,”陆易安顿了顿,盯着陆攸同说:“当年你说的那个话很可能是对的,林睿林庭安家境好,学习好,她们的未来可能是清北投行或者是留学生央企,而我们的未来是不确定的,多年后相见,处境差很多的话,不管是你还是我,应该都会有配不上这样朋友的想法,或者,都会被困在这个想法里。”陆易安说。
“有的时候,你说的话让我觉得你并不是我幻想里面的陆攸同,而是真真切切她的灵魂在陪着我。”陆攸同吃惊于眼前的陆易安这样的了解她,明白她,和她有这么强烈的共情。
“我说了,我在你心里,就在这。”陆易安指指她心脏的位置,眼睛闪着光芒说。
“嗯,我知道。”陆攸同点头。
“攸同,林睿来了。”陈诗音在外面敲门,林睿实习之余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偶尔会来找陆攸同玩,一来二去和陈诗音也熟悉起来。
“林睿!快进来。”陆攸同打开房门,把两个人都拽进去。
“我去趟学校,你们玩吧。”陈诗音穿着整齐,捏捏陆攸同的手,转身开门出去。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啊。”林睿看了一圈她的房间,疑惑的问。
“……”陆攸同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犹豫着没说话。
“怎么了?”
“我怕我说出来,你会觉得我不正常,或者别的什么。”陆攸同迟疑道。
“怎么会,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什么。”
“我能看见易安。”陆攸同一字一句慢慢说,边说边观察林睿的表情。
“你能看见易安……”林睿确认陆攸同的表情不是开玩笑,有些严肃起来,关切的追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她去世之后就能看到吗?”
“大二那年的暑假,回家以后,爸妈天天吵架,有一次两个人因为易安的死是谁的责任吵的天翻地覆,还把我牵扯进去站队,问我是谁的原因,可能那次他俩的吵架对我的情绪刺激的有些严重,回房间之后,就看到易安在阳台的位置看着我,还能活生生的和我说话,她总是说,她在我心里,会一直陪着我。”陆攸同看林睿没有特别明显的情绪变化和不相信的样子,才继续说:“起初只是情绪很不好的时候能看到她,后来,没有人的时候她会出现和我讲话,现在,有时候在有人的场合她也会出现了,上次在机场见到你,你走了以后,易安站在我身边和我讲话。”
“感觉你这个样子有点严重啊,陈诗音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吗?你有告诉她吗?”林睿有些担心陆攸同。
“诗音说让我先记录下来,出现频率,每次在什么情境下出现的,如果幻想中的陆易安让我做伤害自己的事,就要去看医生。”陆攸同说。
“可能是你的潜意识做出的某种保护你的举措,那你有没有听陈诗音的认真记录下来。”林睿问。
“有啊,每次都记在本子上了,目前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但是根据记录的日期来看的确是越来越频繁了。”陆攸同把记录的本子给林睿看。
林睿用手机拍下来,“我帮你问问……一个朋友,她学心理学的。”林睿本能的想起来前几天和刘宛央聊天,刘宛央提起过林庭安在美国留学学的是心理学专业,说话的时候舌头没来由的磕巴了一下,没念出林庭安的名字。
“你说的朋友,是庭安吗?”陆攸同敏锐的感受到林睿的迟疑,问道:“你们两个发生什么了吗?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们两个是要申请美国的宾大同一所学校的,后来你怎么自己去英国读书了,办理插班生手续那天遇到庭安,只是那时候那样的心境,相互都没有过多的问彼此的情况。”
“是庭安,说起来,除了临回国的时候在英国见过一面,中间这么久的时间除了节日祝福,生日祝福,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当时易安没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我的手里掉落下去,受到很严重的刺激,她突然告诉我她不能和我一起留学了,她要重新申请新的学校和专业,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不会一直绑定在一起。”林睿提到当年的事,还是抑制不住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出现难过的情绪,“虽然她说的并没有错,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在当时的那个情况下,她明明知道是我最离不开她最需要她陪我的时候,为什么依然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我,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也没找到答案,每次想到当时的场景,都非常难过,也有想过问她,但每次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当年不说,现在可能也不会说吧。”
陆攸同听林睿说完,想了片刻说:“按照庭安的性格,应该是有什么没办法告诉你的原因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一定是因为什么,她不会随随便便轻易的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放弃你,这可能是你们之间的误会,你可以试着和她沟通一下。”
“真的吗?可是她当年不说原因,现在会说吗?”林睿犹豫道。
“你要试着问问看啊,不尝试怎么知道呢?”
“嗯,那我今天回去就问。”
林睿刚出陆攸同住处的门,就把拍下来的照片发给林庭安:“攸同在大二暑假的时候开始能够看到易安,并且会和她讲话,这是她记录的出现频率和场景,这个要去看心理医生吗?”
晚上吃晚饭的时间,林庭安回复:“出现幻觉应该及时看心理医生,不过也可能是人的潜意识做出来的自我保护行为,如果没有出现自伤自杀的倾向,可以暂时用记录的方式关注一下,如果开始认真的觉得她看到的幻觉是真实存在的,有自己的行为逻辑,甚至会跟着幻觉中的人做什么事,要及时就诊的。攸同现在的状况,应该还是在潜意识自我保护的阶段。”
林睿拿着手机反反复复的看两个人的微信,不知道该不该直接问当年的事,她不肯说岂不是白白纠结,不问又处在不甘心的状态里,进退两难。
“吃饭了,一会再看手机。”刘宛央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放桌上,看了一眼拿着手机出神的林睿,多问了一句:“是跟江怀聊天吗?”
“没有,是庭安。”林睿心不在焉的回答。
“哦,是庭安哦,挺长时间没从你嘴里听到你说起她了,你俩不是关系最好的么,从刚会认人那会就天天腻在一起,林楚和炜彤常年在外,这孩子一直在咱们家长大,跟我的孩子一样,你们两个别因为不一起上大学再疏远了。”刘宛央边给她的盘子里夹红烧肉边念叨。
“不至于远了,读书的时候各自忙各自的顾不上。”林睿低头扒饭。
“这孩子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炜彤说当时你那个朋友出了那个事,她觉得她跟你都受到不小的打击,自己查资料找应该怎么缓解你们受到刺激出现的症状,找来找去,决定自己学心理学,这样以后能找到办法缓解你当时看见红色就不舒服的情况,虽然主要是考虑她自己,但是也是把你放在心上的,所以呀,别因为不一起上学,淡了感情。”
“您说什么?”林睿猛地抬起头,“她是因为陆易安的事才改学的心理学吗?”
“是啊,你宋阿姨跟我聊天的时候说的。”刘宛央有点吃惊林睿的反应,“庭安没跟你说过?”
“我吃饱了。”林睿拿着手机站起来跑回房间,她怎么会主要考虑她自己!她一定是为了我才改专业的,林睿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手指颤抖着没办法打字,直接发语音过去:“庭安,有时间吗?能给你打语音吗?”
隔了十几分钟,“可以。”
林睿忙不迭的打语音过去,一接通迫不及待的问:“你改学心理学是因为我当时的PTSD吗?”
“是。”林庭安淡淡的接了一句,她知道林睿迟早会知道答案,没有人告诉她自己也会告诉她的,所以态度淡然。
林睿突兀的被欣喜、遗憾、后悔这几种情绪轮流的浸泡一遍,灵魂酸涩,情绪潮湿,紧接着被湿淋淋的难过牢牢的裹起来,这是她的林庭安啊,她隔着遥远的岁月猛然共情了十八岁的林庭安,她看着自己沉浸在巨大的创伤中毫无办法,想尽办法只找到心理学这一个答案,却要用和她分开度过一段根本不知道多长的岁月来换,只为了能够治愈自己,她选择去过被自己误解,甚至是责怪,独自一人在美国读书,她承受着误解,孤独,一天天的度过那些异国的,没有自己陪伴的日子。
这样想着,一时没有了话语,林睿沉浸在巨大的共情和后知后觉的理解里,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有节奏的小声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