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一过,新年就算正式结束了,在此期间,兰可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J医院。没有人知道她为何离开,只晓得她有一天早上把辞职信放在院长的办公桌上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人说她离开RJ另谋高就去了,也有些暗地里在传,安安妈妈的中毒事件和兰可欣脱不了干系,是林森念在旧情替她压了下来,否则,她很有可能再也当不了医生。
总之众说纷纭,传了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每个人依旧忙碌在各自的岗位上。
值得庆幸的是,郭芷君的过敏症状得到了控制,安安妈妈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两人同一天出院。郭芷君给安安和妈妈安排了新住处,方便安安学习。
新学期开始,郭芷君给安安制订了严格的计划,除了学校课堂上的学习外,还要跟着她学有关文物方面的知识。
安安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海绵,迫切需要汲取更多的新知识。
三月,郭芷君接到一项新任务。在离S市不远的山区,发现了一尊汉代的古墓。古墓完好无损,只是许多刚出土的文物需要做现场修复。
众多文物修复师都被请了去,郭芷君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林森不希望郭芷君去,她的身体才刚恢复,荒山野岭的不知有什么会导致她过敏的东西。可郭芷君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正好安安的学校放了假,他向林森做出保证,一定会照顾好郭芷君,林森才勉强同意了。
这次发现的是东汉时期的墓,无论形制还是规格都相当壮观,对研究汉代的经济、物质文化和丧葬制度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
郭芷君带着安安赶赴现场,大半天时间后才到达目的地。墓地在山边,凿山为墓,地势险峻不说,环境也十分艰苦,给挖掘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
现场工作人员过着风餐露宿、物质匮乏的生活,可来到这里的都是业内的资深人士,再恶劣的环境都无法阻拦他们的脚步。
只是工地上鲜有女人和孩子,郭芷君和安安到达时,着实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安安你可以吗?”郭芷君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担忧地问,“住在这里可不比在家,要吃很多苦的,甚至还会有危险,你怕不怕?”
“我是男人,我才不怕。”安安挺起胸膛,十三岁的少年,个子快赶超郭芷君了,他坚定地说,“林医生说了,这次出来,师父的安全交给我,所以我不仅要跟着师父学习,更要肩负起保护师父的重任。”
安安如此贴心,郭芷君很是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呢,你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否则我还真不好向你妈妈交代。”
安安听话地点了点头,把行李扛进了帐篷。郭芷君则把工具箱放在工作台上,做一些准备工作。
“哟,这不是郭芷君吗,S市最年轻有为的文物修复师。”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侧目。
郭芷君皱起眉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微胖的男人往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夸张地打招呼。
尽管郭芷君很反感这个人,却不得不堆起笑容回应道:“王长河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这么重要的场合没我怎么行?你能参加,倒是让我吃惊得很呢。”王长河比郭芷君年长许多,时常摆出一副老前辈的样子,说话的时候鼻孔都要朝天了,“对了,我差点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了,现在谁不知道你郭芷君的大名呢?”
这种虚伪的话,让郭芷君恶心得想吐。王长河出名很早,她刚从学校毕业时,王长河就在业内小有名气了。当年王长河修复好一件珍贵的文物,正自鸣得意,初出茅庐的郭芷君却当众指出了其中的一些问题,令王长河下不了台,梁子就此结下。而这些年,王长河的人品和技艺更是被业内人所诟病,但他一直不甘心,想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还想一辈子把郭芷君踩在脚下。
此时安安走出帐篷,见郭芷君正在准备工具,忙上前帮忙,一口一个“师父”地喊着。
这让王长河更加恼火,郭芷君年纪轻轻就收了徒弟,这小家伙不过十多岁,能成什么气候?王长河鄙夷道:“哟,郭芷君,你都收徒弟了啊,之前还巴巴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学艺呢,这文物界倒真是新人辈出。只是这小家伙才多大,还没成年吧?”王长河回头看了看,拉过来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叫刘峰,跟我学了三年了,这才叫徒弟呢,你那个最多就是个打杂的,能抵个屁用啊。”
他口出不逊,安安脸都气红了。郭芷君可以做到不生气,也不理会,可安安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他捏紧了拳头,冲着王长河说:“有志不在年高,你可别小看人。”
王长河没想到安安会发飙,不由得笑了,像逗弄孩子般地说:“小家伙还挺凶嘛,和你师父简直一个德行。但我们文物界有文物界的规矩,长幼有序,按照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师伯,和前辈说话可不能这么没礼貌。”
安安看了郭芷君一眼,只要她一个眼神,自己就要冲上去狠狠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郭芷君显然很沉得住气,只是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仿佛并没有把王长河刚才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语气淡淡地吩咐安安:“别听他胡说,我和他又不熟。文物界的规矩一向是能者为大,你有与人费口舌的时间,不如好好看看大家是怎么工作的,学点真本事才是真理。”
郭芷君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明着像是在教训徒弟,其实将王长河贬得一文不值。
其他人原本就在竖着耳朵看热闹,此时都悄悄捂着嘴直乐。
郭芷君向来伶牙俐齿,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王长河许是太久没见过她了,忘了她早就不是刚入行时,任凭捏扁搓圆的新人了。
有几个不怕事大的甚至笑出了声,这让王长河更加尴尬,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说到收徒弟,我倒是有一点心得,我说给你听一听吧,以免你走弯路。”王长河又摆出前辈的架子,“你以为随随便便找个愣头小子就能做徒弟吗?做我们这一行的,首先要看天赋,我的徒弟刘峰适合吃这行饭,只要我稍加点拨,假以时日必能成才,他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那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郭芷君淡淡扫了一眼站在王长河身后的刘峰,她虽然许久未同王长河见面,但对方好歹是文物界小有名气的人物,自然也听过他徒弟的名字,长得相貌堂堂的,只是在文物修复上的能力就有待考查了。可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的徒弟。
王长河见郭芷君只淡淡扫了刘峰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觉得她这是瞧不上自己的徒弟,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拉过刘峰:“怎么,你不信吗?那就让刘峰和你的徒弟比试一下。”
他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过不去,亏他说得出口。但郭芷君最近刚学会的涵养就是不同心胸狭窄的人多费唇舌,随便他说吧,自己也不会少一块肉:“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郭芷君话音未落,安安却已按捺不住了,少年英气的脸上涨得通红:“师父,我愿意和他比试。”
“安安,别胡闹,我们是来工作的,怎么才刚到,就不听师父的话了?”郭芷君立刻把安安拉了回来。再怎么说,刘峰也在王长河身边学了三年,王长河口碑再差毕竟也在文物界有过一席之地,虽然不必怕他,但小人难缠,自己带安安是来开眼界学本领的,可不是与人斗气争狠的。
安安却难得违背了郭芷君的意思,小声说:“师父,我就是看不惯他欺负你,你放心吧,我既然有胆量拜你为师,就绝不会一无是处。”
郭芷君有些不忍拒绝他,也罢,如果输了,就当给他上了一课吧。
郭芷君默默点了点头,反正她和王长河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以后也绝不会愉快相处,她不愿意招惹王长河,人家却未必会放过她。
众人听说王长河让徒弟同郭芷君的徒弟比赛,但凡手上没急活儿的都跑来看热闹。
许多人还对王长河与郭芷君从前的恩怨记忆犹新,今天是针尖对上了麦芒。
比赛内容是修复殉葬品之一的陶罐。陶罐都是从古墓附近的侧墓室里挖出来的,器型大而笨重,有些因为墓室内的石块塌方而被砸破了,价值不算很高,修复难度却不小。它们堆放在一起,原本是作为最后一批修复的文物,没有引起太多关注,但现在既然是学徒之间的比赛,有人提议修复陶罐最为恰当。
郭芷君替安安捏了把汗,虽说自己曾经给他讲解过陶罐修复的注意事项,却并没有实际操作过。而且陶器的损毁过程不太一样,它在墓室里封存了千余年,破损至少也有几百年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风化,如果用寻常的修复方法,一定会有明显破绽,这点不知安安能否注意到。
安安站在工作桌前,拿起陶器的碎片,仔细研究器型。他能感觉到郭芷君在为他担忧,抬起头给了郭芷君一个明媚的笑容。
郭芷君摇摇头,示意他用心观察,要心无旁骛。
刘峰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先用特制的鹅毛掸子掸去陶器上的灰尘浮土,随后把几片碎片拼接在一块,模拟还原原本的样子,接着就按部就班地从破损的底部开始,一点点黏合断裂的地方。他的动作快速而利落,能看得出经过长期训练,也掌握了一定的黏合技巧。
安安这边却迟缓许多,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将每一片裂口都仔细看了一遍后,才拿着小锉子,这里敲敲,那里锉锉,每一片都模拟拼合许多次,最后才拿起黏合用的专用胶水,还特意用松香把它兑得稀薄一些,这才低下头认真黏合。与刘峰不同,他的动作缓慢,每个步骤都要迟疑许久才会动手。
两人的速度自然天差地别,安安才黏合好陶器的底座,刘峰那头已经完工了。手艺相当不错,粗略看去,接缝处并不太明显,安安还是不着急,依旧一片一片地比画。
王长河哈哈大笑,招呼看热闹的人群:“你们都来看一看,我王长河的徒弟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完成了陶器的修复,而且修复得如此完美。谁的技术比较高明,显而易见了吧?”
见他如此得意,郭芷君轻笑出声,话语里更是**裸的嘲讽:“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徒弟的吗?难怪他的水平也不过如此了,可悲啊。”
“明明就是你的徒弟输了,你看看他拼的这叫什么玩意儿?”王长河上前一步,把安安还没有完全修复好的陶器抢在手中,大声嘲笑,“这么大的缝隙,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做这一行的天赋,还是趁早放弃吧。”
郭芷君好脾气地等他说完后,才把陶器拿了回来,交给安安,吩咐道:“安安,你王前辈没有耐心看完你整个修复过程,你给大家讲一讲你的想法吧。”
在场众人都是这一行的精英,安安有些怯场,他在郭芷君的眼神鼓励下,清了清嗓子后说:“这是东汉的墓,距今已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也就是说陶罐在地下埋藏了近两千年。我来的时候注意到,墓穴周围有山泉水,陶罐在水汽充沛的地下,自然吸饱了水,虽然出土后晾了几天,表面干燥,可从罐底较厚的陶层能看出,其实并没有完全干透。没有干透的陶器断口表面是不平整的,用黏合剂黏合之后,虽然一开始缝隙并不明显,可过一段时间,陶器里的水分流失后,就会特别显著,甚至会从黏合处附近重新开裂,那会对文物造成更大的损害。我在修复过程中考虑到了这一点,先把断层处挫得低一些,留出后期风干后的空间,同时降低黏合剂的黏合能力,从而减轻后期的二次断裂程度,等到完全干燥后还可以重新再做调整,虽然现在不那么完美,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出效果了。”
安安侃侃而谈,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安安小小的年纪有如此敏锐的洞察能力,能预见到微小却极其重要的事,纷纷夸赞:
“真是厉害,让人佩服,不愧是郭芷君的徒弟,有前途。”
“安安就是天生吃这行饭的人。”
“好好教导,将来必成大器啊。”
……
安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恭恭敬敬地站到郭芷君的身后。
其实郭芷君也有些惊讶,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师父,这是你教给我的啊。”
“我教你的?”她怎么不记得?
“对呀,”安安笑眯眯地说,“你一直都对我说,无论修复什么样的文物,必须弄清楚它的年代背景,还有多年保存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什么样的意外。只有事先做足功课,才能修复得尽可能地完美。师父,我就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原来如此,安安在强压之下超常发挥,这点和郭芷君倒是挺像的。
郭芷君倍感欣慰,抬起下巴看着已经把尾巴夹起来的王长河:“怎么样,我选徒弟的眼光不比你差吧?”
王长河在听完安安的话之后就狠狠瞪了徒弟刘峰一眼,此时面对得意扬扬的郭芷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咬牙恨恨地说:“不过是侥幸赢了罢了,这算得了什么,等修复主墓室的珍品才是见真功夫的时候。”
郭芷君懒得同他争辩,连陪葬的陶器都搞不定,有能力修复主墓室的珍品吗?她还真有些担心王长河不是来帮忙,而是来捣乱的。
这场比赛让所有人重新认识了安安,他们再也不会小瞧这个少年,自然更不敢小瞧郭芷君。
郭芷君这段时间风头正劲,前些日子才刚拿回一项国际大奖,愈加奠定了她在文物界的地位。随着考古工作的不断推进,一旦有新出土的文物需要修复,组长拿不定主意时都会找郭芷君商量。
时间长了,郭芷君在小组中的地位不可或缺,王长河看在眼里,却只能嫉妒在心里。
王长河这几天一直都留意安安的一举一动,发现他胜过刘峰还真不是偶然,小小年纪懂得不少,手也很灵巧,郭芷君放心地把许多活儿交给他独立完成。
王长河就越发嫉妒了,凭什么郭芷君就能收到这么好的徒弟。
这天趁郭芷君不在,王长河在帐篷里找到了正在给文物做清洗工作的安安。
安安见到王长河就没有好脸色,他昨天才听郭芷君说起同王长河之前的种种恩怨,听完之后对王长河的印象就更差了,对于王长河主动找自己搭讪的行为,他装作看不到。
“安安你辛苦了,你师父不在,先歇一会儿吧。”王长河主动亲近安安。
可安安根本不领情,故意挥舞了几下沾满灰尘的羽毛掸子,王长河顿时连打了几个喷嚏。
“多谢王前辈关心,但师父在的时候我可以休息,她不在时我要更加努力用功才行。时间很宝贵,我不能浪费。”言下之意就是,他有很多事要做,没空陪王长河闲聊。
“你一口一个师父的,对她还真是好啊。”王长河眼珠子一转,脸上的笑容更甚,“可郭芷君一个女人能教你什么?你不如来做我的徒弟吧,过几天就要下到主墓室了,你做了我的徒弟,我可以带你去长见识,怎么样,那场面可是很壮观的哦,一般人绝对进不去。”
安安这才知道他的来意,对他愈加鄙视,不屑地说:“我是不会离开师父的,没其他事的话,你还是快走吧。”
“你都不考虑一下吗?”王长河还是有些不甘心。
安安却早就不耐烦了,抓起桌上沉重的工具扬了扬,示意如果他再不走的话,自己就要亲自动手请他出去了。
“好好好,怕了你了,我走还不行吗?”王长河捂着脑袋,灰溜溜地钻出了帐篷。刚出去就迎面撞上了郭芷君,两人互看了一眼,王长河不发一言地离开,郭芷君有些莫名其妙,掀开帐篷的帘子,见安安一脸怒气。
“怎么了?是不是王长河欺负你了?”郭芷君关心地问,生怕他会吃亏。
“他想让我做他的徒弟,被我赶走了。”安安手里还拿着“凶器”,一本正经地说,“师父你说得没错,他还真是讨厌得很。”
郭芷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安,他生气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师父你干吗这么看着我?”安安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你尽管放心吧。”
自己的一念之仁,倒真是捡到了一个宝,郭芷君满意极了:“你也放心,师父绝不会用任何名义把你困在身边的,等你能独当一面了,随时可以离开。”
安安此时还不能理解郭芷君话里的意思,但至少他现在能跟在郭芷君身边,就是最幸福的事。
安安坚决地拒绝了王长河,让他颜面尽失,俨然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郭芷君提醒安安,要小心王长河,他心胸狭窄,很会记仇,否则也不会见到自己就像奓了毛的猫似的。
安安也意识到自己不该逞强,文物界人才济济,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什么都不懂,凭借细心和天赋,还不足以立足,强出头只会给自己和师父带来麻烦。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安安谨言慎行,待人谦逊,他年纪小,长得帅气,加上又是郭芷君的徒弟,大家都很喜欢他,也乐于教导他一二。
可安安表现得越好,王长河和刘峰就越看他不顺眼,总是想办法让他出丑。有几次言语上的挑衅,安安都凭借机智和隐忍躲过去了,郭芷君最近的工作越来越忙碌,他着实不想给师父添麻烦,可王长河怎么肯放过他,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安安这天早晨照例起得很早,他勤快地把工作台上的文物分类好,装进特制的木盒里,今日会有专员将这批文物带回去保存。
安安做得格外小心,他知道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过了一会儿,大家陆续走出帐篷,王长河来到帐篷外的空地上,伸了个懒腰,刘峰殷勤地拿来外套及时给王长河披在身上。
王长河边穿外衣边看了眼正认真干活儿的安安,冲着刘峰使了个眼色。
刘峰心领神会,大声说:“师父,我先整理一下工作台,一会儿就能开工了。”
王长河点了点头。
刘峰往安安所在的方向奔过去,他同安安擦肩而过时,伸出一只脚,安安手里抱着一只青瓷瓶,刚一转身就被绊了下,扑倒在地上,手中的青瓷瓶好巧不巧地磕在一块石头上,碎成了几块。
安安当场就吓傻了,刘峰却像没事人似的。
青瓷破碎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郭芷君此时走出帐篷,看到地上的碎片,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组长也是大吃一惊,这可是出土文物中保留最完整的一只青瓷,竟然被摔破了,他责备道,“安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我,”安安吓坏了,伸手指向刘峰,“是他刚才故意绊倒我的。”
刘峰早就料定他会这么说,不慌不忙地反驳:“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还诬陷是我绊倒的。”
王长河得意极了,恨不能大笑几声:“做错了事,勇于承认便是,诬赖别人的话就太可恶了。”
郭芷君一眼就能看穿王长河心中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她把吓得浑身发抖的安安护在身后,指着王长河的鼻子骂道:“王长河,之前你的徒弟输给了安安,让你出了丑,安安又不肯改投到你的名下,所以你想方设法要害我们。这些日子以来,我和安安已经能避就避了,不想与你起正面冲突,可人善被人欺,终究还是被你算计了。王长河,卑劣的人我看得多了,可像你这样既卑劣又心胸狭窄的还真是头一个。你和你的徒弟联手陷害污蔑一个孩子,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围观众人,有一些是将信将疑的,但更多人相信郭芷君的话,当下窃窃私语。
王长河知道自己说不过郭芷君,也知道辩解没有用,反正现在确实是安安摔破了珍贵的文物,就算郭芷君说破了天,那也是安安的错。
“我不想和你做口舌之争,现在的情况是安安打破了青瓷瓶,就要负起责任,我们每个人都是来保护出土文物的,可你带来的人不仅没能帮上忙,还打碎了东西,你这个当师父的难辞其咎。”
王长河扔出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担忧地看向郭芷君。
“师父……”
安安站出来想要说什么,被郭芷君一把按了回去:“安安,你不要说话,一切有我。”
安安很是担心,眼下的情形已是回天乏术,看来他和师父都要被赶出去了。都怪他不好,师父早就警告过他,他看到刘峰为什么不躲远一点呢?现在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王长河,多年前我得罪过你,所以你一直都看我不顺眼,”郭芷君冷冷地说,“我告诉你,你这样做是没用的。”
“废话少说,你有本事就把这青瓷瓶复原。”王长河抱胸说道,“如果没办法复原,还是趁早卷铺盖滚蛋吧,免得连累其他人。”
王长河的话虽然不太中听,可也是在场每一个人心中忧虑的事,他们在工作中一再小心,生怕会出半点差错,可如今一个完好的青瓷瓶被硬生生摔破了,要怎么交差?
郭芷君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修复。”
王长河哈哈大笑几声,捡起一片瓷片,在郭芷君眼前晃了晃:“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东汉出土的青瓷,不是明代、清代,没有那么好的造瓷技艺,你要想修复得完好如初,让人看不出痕迹,你是在痴人说梦吧?”
组长也说:“芷君,我们都知道你技艺非凡,可青瓷的胎釉比较特别,你真有把握修复好吗?”
“您放心,我可以。”郭芷君不客气地说,“王长河,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欺负的郭芷君吗?你错了,我会用事实证明,你已经没有能力打压我了。”
王长河翻了个白眼:“狠话谁不会说?那我也来一句,如果你能把青瓷瓶复原,我就吞下去。”
郭芷君笑了笑:“那一言为定。”说完她吩咐安安,“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收集起来,带去我的帐篷,我一定能拿出一个完好无损的东汉青瓷瓶。”
见师父字字掷地有声,安安的底气也足了许多,他脱下外套,捡起地上的瓷片,揣在兜里,跟随郭芷君进了帐篷。
许多人还在外头讨论这件事,有人忧心,有人幸灾乐祸。
帐篷里,郭芷君把瓷片摆放在桌上,仔细观察,总共摔成了十四片,大多比较均匀,但也是不小的工作量。拼起来倒是一点都不难,只是如何恢复得天衣无缝,那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东汉的青瓷,是唐以前所有瓷器的先驱,所用原料和烧制技术,都与后期的瓷器有很大不同。这件青瓷器的造型和工艺,在当时算得上极品,不仅胎色正,釉色青,更重要的是瓶身上堆叠的雕刻,同时刻有熊、鹰和虎纹,也加大了修复的难度。
难怪王长河幸灾乐祸的,只怕他现在正和刘峰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吧。
“师父对不起。”安安见郭芷君都犯了难,他心中就更没底了,忐忑地说道,“我现在就去向王长河认错,我主动提出离开,你技艺高超,工作组还需要你,我不能连累你。”
郭芷君正在认真思考修复办法,听安安说出如此泄气的话,瞪了他一眼。她原本想要发作,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徒弟,你受了委屈,我不能替你讨回来,已经很对不起你了,你要是向他们求饶,长他们的威风,不是让我心里更加难受吗?”
安安低下了头:“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没办法?”郭芷君摸了摸安安的脑袋,“办法总比问题多。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王长河、刘峰搞的鬼,但如果我能修复这个瓶子,就能让大家知道我的技艺已经超越了王长河,他根本就没有和我们斗的资格。如此想来,是不是能出了心中的恶气?”
安安听懂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师父你说得对,只是我们要怎样才能把瓷瓶修复如初呢?”
郭芷君摸着下巴,沉默半晌后,一个成熟的计划在脑中呈现。她打了个响指:“安安我们开工,你现在给我找一些厚的卡纸,把所有碎片的形状描绘到纸上,我们先模拟拼回原状。”
“好,我马上就去。”
两人先是把卡纸裁成相应的小块,给每一块编上号码,断裂部位有斜面的地方都特别标注,进行最先拼接,有些地方因为有异物的沉着,而显现出黑色斑块,郭芷君也吩咐安安事先用过氧化氢漂洗,如此可以在事后减少拼接口的色差,就连碎片处的黑斑块,郭芷君也用棉条蘸取过氧化氢敷住,将它们吊了出来,到最后黏合时,更要细致小心,郭芷君亲自上阵,黏合一片后,要等干燥后再合下一片,虽然进度缓慢,但能保证完工之后的质量。
整整一天,师徒二人都窝在帐篷里,甚至连午饭都没有吃,郭芷君没有在外头的工作台上进行修复,倒不是怕别人偷学技艺,而是不想被打扰。只有静下心,她才能完成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太阳快下山时,王长河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显得格外刺耳:“郭芷君,怎么一天都没有你的消息?午饭不吃,晚餐也不吃了吗?是不是因为没办法修复好瓷瓶,躲在里头当缩头乌龟了?”他说完还特别嚣张地敲了敲自己的碗,“今晚的伙食很不错啊,真的不出来吃吗?”
众人见王长河如此嚣张,都有些看不惯,同时也担心郭芷君。即便修复不好瓷瓶,至少应该出来吃饭,身体还是最重要的。
此时郭芷君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出来,她精神抖擞,声音清脆地说:“伙食有多好?但我劝你还是别多吃了,因为你早上说过,只要我修复了青瓷瓶,你就吃下去,我怕你吃多了,一会儿会撑到。”
她终于露面了,还是乐天开朗的模样,一席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王长河恼羞成怒地丢下饭碗,一拍桌子:“丫头你可别说大话,既然修复好了,就拿出来给大家欣赏吧。”
郭芷君身板挺得笔直,伸手拍了两下。
安安拿出了瓷瓶,径直走到王长河面前,挺着胸脯说:“你睁大眼好好看看,看完再决定要怎么吃下去。”
众人忙围拢过来,只见青瓷瓶不仅黏合得完美如初,还比之前愈加光彩动人。原来郭芷君在修复的同时,还将瓶身上的杂质做了处理,现在看上去,当真如同刚出窑时一样。
有人惊叹:“天哪,这是怎么做到的?”
有人羡慕:“真是太完美了。芷君,你可不能私藏啊,得教教我们这一手。”
有人发自内心地赞赏,还冲着郭芷君竖起大拇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难堪的当然就是王长河了,他做梦都没想到郭芷君有那么大的能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样王长河,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郭芷君总算替安安出了这口恶气,“不过我真正希望的,是你收起那狗眼看人低的毛病,因为你这样真的很讨人厌。”
王长河被她一通教训,脸色如猪肝,“嗯嗯啊啊”了半天却说不出半个字。
刘峰更不用说了,躲在师父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王长河,青瓷瓶就在这里,现在换我们看你表演怎么吞下去了。”安安毕竟是个孩子,还记着仇呢。
“好了,就算他愿意吞,大家还不乐意呢,怎么能浪费这么名贵的瓷器。”郭芷君笑了笑,大度地说,“今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别在我面前做小动作。”
王长河愤愤地看了郭芷君一眼,没办法再待下去,晚饭都不吃了,带着刘峰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帐篷。
郭芷君认真地对安安说:“记住了,干我们这一行,最强大的武器就是你的双手,无论别人怎么羞辱你,你只要有能力,证明比他强,你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安安连连点头,一脸的钦佩道:“师父,我记下了。”
这件事,倒给枯燥的文物挖掘工作带来了一些生气,大伙对郭芷君愈加另眼相看,但凡在工作中遇到争议,都会邀请她一同商量。这无疑加大了郭芷君的工作量,但她乐在其中。
只是几日过去,她的体力渐渐不支,这天早上起床,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好在安安及时扶了她一把。
“师父你怎么了?”安安十分担心。文物小组虽然在地面上工作,可工作强度很大,全组成员大多都是男人,郭芷君体质本来就弱,连日来忙碌不休,应该是身体吃不消了。
郭芷君摸了摸脑袋,抬头看向青翠的林间,明明空气清新,她却有呼吸困难的感觉,脚步也比平日沉重了许多。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乏力,难道是出现什么新的状况了吗?
见安安一脸担忧,她忙说道:“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
“那你快回帐篷休息一下吧,身体要紧。”安安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坐下后,还替她捏了捏肩膀。
安安如此贴心,郭芷君倍感安慰。休息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身体好了许多,组里的工作那么忙,她怎么能因为一点不适就躺着呢?
“没事,我可以坚持。”
郭芷君正在和大家商量修复计划,林森突然到来,郭芷君开心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你怎么来了?”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见过面了,她不好意思承认,她真的不习惯没有林森的日子。
“想你了,也不放心你的身体,就来看一看你。”林森也紧紧抱住郭芷君,医院工作很忙,没有太多时间想别的事,可回到家里后,见家里空****冷冰冰的,思念就止不住涌上心头。他在家孤枕难眠,熬了两个晚上后,干脆搬去医院住。今日好不容易轮到他休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见郭芷君脸色苍白,心疼极了。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人也瘦了一圈。”
郭芷君不想让林森担心,给安安使了个眼色,安安会意地点了点头。
“在野外工作,自然没有在家里舒服,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再过几天工作就能结束了,我回去后你就不用每天在医院食堂吃饭了。”
她什么时候都是最先想到自己,林森的心里暖极了,他把背包交给安安:“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你自己留一些,剩下的分给其他人吧。”
来这里工作一个月,物资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林森一下子带来那么多好吃的,大家都很开心,组长也让大家趁此机会休息一下,现场很热闹。
“这里的风景真的很不错,开车过来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青山绿水,不远处还有一座瀑布,下头是清澈的潭水。”林森说,“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一些,但与大自然为伴,也是不错的。”
郭芷君也知道这里景色迷人,只是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欣赏。
“这里原本要被开发成一座森林公园,后来因为发现了古墓,工程延后了。东汉王侯的墓葬之地,自然讲究风水,风景好一点也不足为奇,”郭芷君说,“你想去看一看吗?我陪你吧。”
林森原本就嫌这里人多,想和郭芷君说几句体己话都找不到机会,正好借这个由头单独相处。
郭芷君向组长请了假,和林森手挽手往山坡上走去。
上山的路是用青石板铺成的,也不知是多少年前修筑的,早就被风雨侵蚀,石头的边缘风化严重,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嫩绿的小草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展现着顽强的生命力。春天已悄然来临,迎春花开得正艳,花朵一丛丛的,吸引蝴蝶上下翻飞。偶尔有一两只俏皮的蝴蝶,还飞到了郭芷君的手上和肩上,就像在同她捉迷藏。
郭芷君原本身心疲惫,但因为有林森的陪伴,不适的感觉好了许多。
在这样的季节登山远望,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事,两人携手走到流泉飞泻的半山腰,俯瞰万物。
“这里好安静。”山腰上没有其他人,只能听到身后瀑布的巨大声响,还有鸟儿扑腾着飞过山间,发出清悦的鸣叫声。
郭芷君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深呼吸。林森从身后抱住了她,她有些怕痒地躲避,嘻嘻笑着:“你别闹。”
林森收紧手臂,把她搂抱在怀里。
虽然春天已到来,可山里的风还是有些寒冷,林森的怀抱很温暖,郭芷君安心地窝在爱人的怀里。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真的很想你,我已经不习惯没有你的生活了。”林森把下巴搁在郭芷君的肩膀上,双手紧握住她的,在她耳边低语,“我当初不想让你来这里,除了担心你的身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早就预感到我不能没有你,果然这些天我吃不好也睡不着,你要负责。”
郭芷君勾起嘴角笑了,林森很少撒娇,没想到外表沉稳的他也有如此温柔一面。
“负责?你要我怎么负责?”
林森把玩郭芷君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后,郭芷君突然感觉左手无名指上一凉,有东西套了上去,她低头一看,是一枚亮闪闪的钻戒。
“你做什么?”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嫁给我,”林森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做我的妻子好吗?”
郭芷君的脑子嗡的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林森是在求婚,她还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两人相识相知相爱,一路走来经历过许多挫折和考验,最后步入婚姻殿堂是理所应当的事,可她最近的身体……她还没想好和林森的未来。
她忙按住林森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林森愣住了,不解地看向郭芷君:“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郭芷君心中一阵难过,她当然希望嫁给林森,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可当这一天就要来临时,她却犹豫了。
她故作轻松地拍开了林森的手:“我不能轻易答应你,你要向我求三次婚才行。”
“求三次婚?”虽然林森不明白是为什么,却也没有反对,他捏了捏郭芷君的脸蛋,“就你鬼主意多。”
“轻易到手的东西你不会珍惜的。”郭芷君摘下戒指后,满意地说,“挺漂亮的,那求婚戒指我就先收下了。”
没有答应求婚,却收下了求婚戒指,林森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要好好想一想,下一次要用什么方式向你求婚。”
“林医生,你可得好好开动脑筋,我可是很挑剔的。”郭芷君冲林森眨了眨眼,转过身仰头看向飞流直下的瀑布,下面的一汪潭水在阳光下呈现碧绿的颜色,就像是一颗绝美的宝石,郭芷君指给林森看,“好漂亮啊。”
的确很美,但更美的是她的笑容,阳光照映着她如粉雕般的面容,林森拿出手机,“咔嚓”一声,将她的笑脸永远定格了下来。
郭芷君不希望林森回去的时候赶夜路,用完午餐后就催他离开。
林森临走之前特意嘱咐郭芷君注意饮食,别碰容易过敏的食物。
到了晚上,郭芷君吃了晚餐后才发现食物配料里有一些海鲜的成分,她有些担心,好在并没有出现过敏现象。
此时王长河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白天没有修复好的一盏青铜灯:“郭芷君,我想和你讨论一下有关这盏灯的修复方法。”
王长河显然有些不太情愿,两人之前才起了争执,自己就来向郭芷君请教,有些拉不下脸来。可他的确在修复过程中遇到了难题,实在是没有办法,但态度不见得有多恭敬。
郭芷君擦了擦手后,来到工作台前,爽快地答应下来:“好。”
王长河原本以为以郭芷君有仇必报,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性格,定会趁机冷嘲热讽自己几句,可郭芷君连一个不字都没有。
王长河有些不习惯她这样的态度,见她接青铜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之前也见她无精打采的,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郭芷君强撑着,可头晕袭来,眼前一花,只能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王长河见她脸色发白:“你一定是生病了,还是快去医院看一看吧。”
郭芷君勉强笑道:“真的没事,还有几天就要完工了,我不想因为个人关系影响到整体的进度。”
王长河虽然之前一直看不惯郭芷君,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一名敬业的文物修复师,这么多天来,她的吃穿住行都和自己这些男人一样,要做重活儿,还要起早贪黑地工作,身体状况跟不上也是情有可原的。见她变得憔悴,王长河对她也慢慢有了改观。
“有事别强撑着,”王长河见她疲惫不堪,不忍心再与她讨论工作,拿回青铜灯,“算了,我回去自己想吧,你还是早点休息。”
郭芷君见他突然离开,觉得奇怪,可马上想到他其实是在关心自己,不由得笑了。没想到这个总和她作对,甚至纵容徒弟欺负自己和安安的人也会关心人。她对着王长河的背影说道:“对不起……”
王长河站住脚步,不敢置信地回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我郑重向你道歉。”郭芷君撑着沉重的身体,来到他面前,看向他的眼睛,真诚地说,“在我还是新人时就一再挑战你的权威,对你很没有礼貌,是我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王长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就仿佛是天上的星星。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才开口:“其实我也不好,我这个人有点虚荣,不太容易接受别人的意见,而你确实有天赋,我不应该对你心存偏见的,所以你不需要我的原谅,大家相互包容学习吧!”
郭芷君笑了,能让王长河说出自我检讨的话,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伸出手:“那我们讲和吧。”
王长河也伸出手,同她握在一起。
漆黑的夜幕中,两人一笑泯恩仇。
郭芷君突然就明白了应该如何与人坦诚相见,其实这并不难,只要放下心中的偏见,稍作让步,对方就会感知到你的心意,相反,如果你一直咄咄逼人,对方也能感受得到。
人世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恩怨,也没有什么事不能放下,豁达,才是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只是她这些年来一直活得太过随性了,忽略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她现在应该换一种眼光去看待身边的人和事。
这天晚上,郭芷君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一条喷着火焰的恶龙紧紧纠缠着她,无论她怎么逃,用尽全身力气,都没办法逃脱。恶龙嘴里喷出的火焰把她烧得体无完肤,她想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直到筋疲力尽,失去反抗能力……
郭芷君从噩梦中醒来时,发现全身都湿透了。她睁开眼,看到外头的月光皎洁如银,她定了定心神,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郭芷君坐在平日工作的帐篷下,看向远处城市的灯火,梦里恶龙的吼叫声,烈焰的轰鸣声,才一点点地褪去。
她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林森现在在做什么?应该睡得正香吧。此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林森发来的短信,只有“想你”两个字。
郭芷君抿唇一笑,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静静的夜里思念着对方……
她刚想回复信息,指尖却突然一麻,看不出任何异状,可如针扎一般的麻木却是真实存在的,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然无存。
第二天,郭芷君起得很晚,指尖尖锐的疼痛又回来了,她用力握了握拳头,有些乏力,反复了几下后总算好了一些,她不安地捂住了胸口。
安安端了脸盆进来:“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是洗脸水,早饭也准备好了。”
郭芷君的精神不太好,恹恹地说:“谢谢你,安安。”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安安仔细端详郭芷君,感觉她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却不敢多问。
郭芷君突然说:“安安,这里的工作再过几天就能结束了,我有一点急事需要去趟A国,我把你托付给组长,你到时候跟着组长回去就可以了。”
“出国?这么突然?”安安不知道郭芷君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之前都没有提起过,他诧异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临时决定的。”郭芷君把手搭在安安的肩膀上,“是之前认识的一位收藏家,他请我帮忙修复一副古代的盔甲,原本想晚几天过去的,但现在组里的事已解决得差不多了,我就提前离开吧,也能早去早回。”
安安想了想,问道:“林医生知道这件事吗?”
“我上飞机之前会给他打电话。”郭芷君微笑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林森,他会帮你的。”
安安听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