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芷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拿来了安安妈妈的检查报告,幸运的是肿瘤是良性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林森立即联合肿瘤科的同事,制订出了手术方案。

安安和妈妈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郭芷君也很高兴,再没有比重获生命更有意义的事了。

手术这一天,安安比任何人都紧张,却努力在妈妈面前装作镇定,还安慰她:“妈你别害怕,手术一点都不痛,师父说等你睡一觉醒来以后,就恢复健康了。”

昨晚安安找到郭芷君,让她陪着一起去见了林森,详细询问了有关手术的风险和难度,最后还天真地问了句,手术过程中妈妈会不会痛苦。

林森极有耐心地回答了安安所有的问题,临走时,他向林森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他虽然不喜欢医生,却很有教养,这让郭芷君更加心疼。安安才十三岁,却表现出了远超过他年纪的成熟。

郭芷君和安安一起把他母亲送进手术室后,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这才发现安安手心里全是汗水。他根本就不像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么镇定。

郭芷君掏出纸巾递给他:“别担心,整个RJ医院最好的医生都在里面,你妈妈一定不会有事的。”

安安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担心,我只是觉得妈妈受了许多苦,我却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心里很难过。”

郭芷君抚摸着安安的头发,心像被堵住了一样:“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你现在还小,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才能成长为真正的男子汉,才有力量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安安抬起头看向郭芷君,他的眼睛很明亮。

郭芷君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他只是“嗯”了一声,就一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漫长的等待会让人着急,安安还是个孩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的,不时张望。

郭芷君不知该如何安抚他的情绪,毕竟手术室里的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心情可以理解。可现在除了等待,没有其他办法。

两人一直从清晨等到中午,郭芷君抬腕看表,已经快到预计完成手术的时间了,可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郭芷君有些着急,林森之前告诉过她,肿瘤位置长得不好,手术过程中,一旦引起肺部动脉大出血,会很危险。

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有护士冲了出来,急急忙忙往外跑去。

郭芷君追上几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护士见是郭芷君,边跑边说:“病人动脉破裂,造成大出血,手术用血告急,血库正在送血过来,林医生怕时间来不及,让我去接。”

郭芷君整个人都蒙了,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安安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郭芷君:“师父,她说什么?是不是我妈的手术出了问题?”

郭芷君见安安着急得几乎陷入癫狂,忙抓紧他的双手,示意他冷静:“你听我说,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切除肿瘤的过程中导致大出血,也是其中的一项风险,但你要相信林医生,他经历过许多比今天更凶险的手术,都挽救回了病人的生命,这次也不会例外。”

“可万一……”安安泪流满面,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手术失败,意味着他会失去母亲,失去唯一的亲人,他害怕得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抖,他用力摇着头,“我不要。”

郭芷君把他拥进怀里:“安安,你要坚强,要有信心。”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内心也是彷徨不安的。她瞬间就觉得肩头的担子沉重了许多。

如此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不一会儿,林森走了出来,缓缓摘下口罩,脸上神情有些肃穆。

郭芷君拉着安安站了起来,她不敢开口询问手术结果,生怕听到坏消息。

林森见安安脸上挂着泪痕,训斥道:“哭什么?你是个男孩子,把眼泪擦干净了。”

安安还是忍不住抽泣,见林森表情严肃,心中的绝望渐渐蔓延开来……

“放心吧,你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林森不紧不慢地说道,嗔怪地看了他两眼,“和你师父一样没出息。”

郭芷君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冲着林森比了比拳头:“手术成功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我还以为……”她忙捂住嘴,回过头对安安说,“你听到了吗?你妈妈没事了。”

安安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时才缓过劲来,对林森说道:“林医生谢谢你。”

林森很自然地拍了拍安安的肩膀:“男孩子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软弱,也不能哭,知道吗?我们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好女人。”

“我知道了!”安安大声回应道。

林森和郭芷君都笑开了怀。

“太好了,简直是皆大欢喜。”郭芷君兴奋地说,“对了,李梓潼回来了,我一会儿接她回我们家,你叫上陆奕,是时候让他们好好谈一谈了。”

林森这几天都快被陆奕烦死了,李梓潼离开后,陆奕简直没了主心骨,李梓潼现在终于回来了,自己也可以解放了。

郭芷君去机场接李梓潼,回程途中,李梓潼都在讲旅行中的所见所闻,眉飞色舞的。

郭芷君边开车边扫了一眼一脸兴奋的李梓潼,她似乎已经把陆奕忘到九霄云外了。

“喂,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李梓潼说得口干舌燥,郭芷君却毫无反应,她终于忍不住问,“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这也不是你的风格,你一路上说了这么多言不由衷的话,还要让我发表看法,得了吧,你又不是演员,能不能说点真实的感想?”

“我这次出去的确玩得很开心,想和你分享一下,你还不领情!”李梓潼的神情却有些不自然,目光躲闪,看向窗外的风景。

郭芷君一个字都不信:“你以前出门旅行,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会回来吗?你这次才去了几天?不发朋友圈也不更新微博,这根本就不是玩得开心的状态。别以为你装得很high,我就看不出你的心思。说一句很想陆奕,因为想念所以提前回来,很丢人吗?”

李梓潼被人拆穿心事,有些尴尬,可她绝不会承认,就是要嘴硬到底:“我怎么会想念渣男。我玩得不知道有多开心,早就把他忘光光了。”

“真的吗?”郭芷君嘿嘿笑着,开车拐进了小区,暗道,看你一会儿还怎么嘴硬。

李梓潼不愿再争论这个问题,下车后边走边说:“对了,我回来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陆奕。”她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心情面对他。

郭芷君气定神闲地说:“晚了,他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就坐在我们家客厅的沙发上,估计心情也同你现在一样忐忑。”

“什么?你这个叛徒!”李梓潼大惊失色,急忙想要按住电梯,可电梯已到达他们所去的楼层,郭芷君推着她出了电梯,还拎起了她的行李箱,根本不给她回头的机会。

“师父你回来了。”安安早就等在门口了,见郭芷君回来,机灵地接过了行李箱。

李梓潼看着眉清目秀的安安,纳闷道:“他是谁?”

“他叫安安,是我新收的徒弟。”郭芷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让安安称呼李梓潼什么,随意挥了挥手,“你就叫她梓桐姐姐吧,她是古董店真正的主人。”

“看来我不在家的日子,错过了许多精彩的事啊。”李梓潼十分喜欢乖巧伶俐的安安,心想她怎么就没郭芷君的好福气呢?看来她也要尽快物色一位优秀可爱的小徒弟了。

郭芷君知道李梓潼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悄悄使劲,把她推进了门,大声说道:“我们回来了。”

屋里焕然一新,餐桌上摆满菜肴,新年的气氛还未褪去,很是温暖和融洽。

陆奕见到李梓潼,眼睛一亮,把早就准备好的鲜花捧到她面前:“梓潼,你回来了?”

李梓潼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接过花后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陆奕心中郁闷,李梓潼是打定主意不理睬自己了。

“先开饭吧。”林森见气氛尴尬,忙打圆场,并且拿出珍藏许久的红酒,“好久没那么热闹了,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李梓潼却依旧板着一张脸,转身对郭芷君说:“我有些累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吃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郭芷君见李梓潼这么不给面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是李梓潼最好的朋友,知道李梓潼的脾气,倔起来是六亲不认的。

眼见李梓潼拉起行李箱要离开,精心安排的饭局就要泡汤了,陆奕站出来大声说道:“梓潼,你等一等。”

李梓潼停下脚步,回过头冷漠地看向陆奕。

陆奕大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梓潼,请你嫁给我吧。”

这个时候,不光李梓潼,其他人都被陆奕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吓了一大跳。

郭芷君看了林森一眼,林森耸了耸肩,表示毫不知情。

李梓潼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想了许多。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事,也正因为如此,我意识到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我不能没有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我是真心爱你的,也只会爱你一个人。”

他如此真诚,任何人都会动容心软,李梓潼也不例外。郭芷君说得没错,她这次出门旅行一点都不快乐,无论去到哪里都意兴阑珊的,如果不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出行,那再美丽的风景也是枉然。

郭芷君见李梓潼不为所动,有些着急了,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和林森审问过陆奕了,他和前女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心软,给了一些帮助而已。前女友想要破坏你们两人的感情,如果你再不原谅陆奕,那就真遂了她的心意,要把陆奕拱手让人了。”

“他敢!”李梓潼眼神凌厉地瞟了陆奕一眼,看了眼求婚钻戒,不自在地说,“戒指倒是挺漂亮的,是照着前女友的尺寸买的吗?”

“怎么……怎么可能?”陆奕都吓结巴了。

郭芷君推了陆奕一把,提醒道:“你傻啊,她这是同意了,还不快帮她戴上戒指。”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陆奕有些不敢置信,他抬眼看了看李梓潼,见她唇边笑意若隐若现,忙把钻戒套进她左手无名指,还傻乎乎地问:“梓潼,你真的答应嫁给我了吗?”

李梓潼正在欣赏手上的钻石,听他这么问,气得直翻白眼:“怎么,听你的意思是要我摘下来还给你吗?”

她作势要摘戒指,陆奕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不、不,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摘下来。”

李梓潼嗔怪道:“你平日里不是很擅长甜言蜜语吗,怎么到我这里就变得笨嘴拙舌了?”

“还不是因为太爱你了,否则谁敢娶你这样的母夜叉。”郭芷君打趣道,她挽住好友的手,把她拉到餐桌前坐下,又安排陆奕坐在她身边,兴致高涨地拿起酒瓶,“今晚这么高兴,不醉不归怎么样?”

林森见郭芷君又要喝酒,一言不发地取走了她面前的酒杯:“别人可以,你不行,你忘记你的过敏体质了?还想进医院给我添麻烦?绝对不行。”

“喂,今天可是庆祝陆奕求婚成功啊,也要庆祝我的好朋友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不喝酒算什么庆祝,你别扫兴好不好?”郭芷君抗议道,“我了解自己的身体,只喝一点点没问题的。”

林森也不想让她不痛快,给她倒了一点酒,弯下腰附耳说道:“芷君,陆奕求婚成功,你是不是也恨嫁了?我觉得你是在提醒我赶紧准备好求婚戒指。”

“我才没那么想。”郭芷君的脸唰一下红了,自从和林森在一起后,她倒是经常憧憬和林森步入婚礼现场时的场景,可她并不着急,她相信林森一定会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求婚。

“干杯。”四只酒杯碰在一起,两对幸福的人儿齐齐欢笑。

安安坐在郭芷君身边,托腮听他们说起过去的事。他年纪虽小,也能看懂幸福的含义了。那就是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时光会变得很美好。

郭芷君这天晚上只喝了一点酒,可出乎她的意料,还是产生了过敏反应。

酒局散场,陆奕和李梓潼才刚离开,她就有了过敏症状,身上瘙痒红肿。

林森一直都在关注她,立马察觉到了,第一时间送她去医院。

去往医院的途中,郭芷君挠个不停。

林森发现自从上次受伤之后,郭芷君的身体似乎更敏感了,今晚只是喝了几口红酒就产生了过敏反应。这种不寻常的症状,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从未遇到过,他隐约有些担心。

郭芷君却没太当回事,住院对她来说还真如同家常便饭,而且在医院反而有更多时间和林森相处。她让林森把她和安安妈妈安排在同一间病房,两人也能有个伴。

安安十分孝顺听话,每天照顾妈妈和师父,郭芷君有时间就会教他一些有关文物的知识。安安好学,原本就经常翻看外公留下的书籍,又很有天赋,触类旁通,学得比郭芷君想象中还要快许多。

午后,李梓潼来看望郭芷君,带了她最喜欢的水果。病房里很热闹,几人有说有笑的。李梓潼看了郭芷君一眼,见她脸上的红肿还未褪去,也阻挡不了她快乐的心情,李梓潼的鼻子却微微有些发酸。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郭芷君摸了摸李梓潼的脑袋,“是不是陆奕又欺负你了?”

“他才不敢呢。”李梓潼见外面天晴气朗,艳阳高照,对郭芷君说,“我陪你去花园晒晒太阳吧。”

郭芷君眼巴巴地望向林森。

林森抬腕看表:“去吧,不过两点整要记得回来打吊针。”

“太好了。”郭芷君欢呼雀跃,她是个坐不住的人,早就想出去了,可林森一直都不答应,生怕她会沾到什么加重过敏的东西,今天林森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我也觉得,多晒太阳病才能好得快呢。”

林森无奈地摇头,郭芷君的快乐真的很简单,是自己平时对她太苛刻了。只是关心则乱,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郭芷君遭受病痛。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温暖和煦,把人晒得懒洋洋的。

李梓潼挽着郭芷君的手,两人沐浴在阳光下,走在冒出青青颜色的草坪上,春天就要来临,小鸟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地唱着歌。

“你的身体状况好像越来越糟糕了。”李梓潼担忧地说。

郭芷君看着两只小鸟追逐吵闹,渐渐飞远,半晌才回答:“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只能交由命运安排。”

“说点开心的事吧,我和陆奕要结婚了。”李梓潼的脸红通通的,“昨天双方家长见了面,还定下了婚期,我原本不想这么早结婚的,可陆奕坚持要早点娶我进门。”

“太好了,恭喜你啊,我不管,我一定要做伴娘。”郭芷君兴奋地握住了好友的手,“我们在学生时代就许下过诺言,无论谁先结婚,另一个都要做伴娘。”

李梓潼似乎有些感伤:“我当然记得,可我没想到我会比你先结婚,芷君,我也希望你和林森能早日步入婚姻殿堂。”

“林森最近工作太忙了,我们两人都觉得需要多些时间准备,所以不着急。”郭芷君说得云淡风轻的。

“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李梓潼吞吞吐吐地问。

“不就是过敏反应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习惯了。”郭芷君嘻嘻一笑,想要快点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快回去吧,一会儿护士就要来给我打吊针了。”

两人回到病房时刚好是下午两点,小护士刚帮安安妈妈挂好吊瓶,见郭芷君回来,忙说道:“芷君你快躺好,否则林医生一会儿又要骂人了。”

郭芷君吐了吐舌头,乖乖躺回病床,捋起衣袖。

就在这时,睡在邻床的安安妈妈突然抚住额头,痛苦地呻吟。

“妈你怎么了?”安安见母亲不对劲,忙关切地询问。

可安安妈妈此时话都说不出来了,躺在**一动都不动。

安安吓得大叫起来:“护士,你快来看看我妈妈她怎么了?”

小护士也大吃一惊,丢下郭芷君上前查看安安妈妈,可短短十几秒钟,安安妈妈已陷入昏迷,叫她也毫无反应。

小护士赶紧跑出去喊医生,林森率先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其他医生。

林森发现,安安妈妈竟然是急性中毒的症状,可一时间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院长也被惊动了,他巡视一圈后,指着安安妈妈胳膊上的吊针:“是不是吊针出了问题?”

林森如梦初醒,拔下安安妈妈手背上的吊针,又拽下了吊瓶。

安安妈妈的情况十分危急,脸色发白,嘴唇却是青紫的。

现在顾不上调查事故原因,首要任务是先把人抢救回来。林森和其他医生协力把安安妈妈推进了抢救室。

安安吓得一直在哭,郭芷君紧紧抱住他,不停安抚他。

经过医生和护士的努力,安安妈妈终于脱离了危险,恢复神志,呼吸也渐渐平稳。

安安妈妈被送回病房,安安第一时间扑了过去,紧抓着妈妈的手不肯松开:“妈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安安妈妈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一脸茫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怎么了?”

林森也松了口气,刚才的情形实在太危险了,他多担心没办法救回安安妈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院长也是惊魂未定,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医护人员后,把目光落在林森的脸上。

林森拿起吊瓶,仔细查看后,指着上面标示的文字,严肃地问:“刚才是谁给安妈妈输的液?”

之前输液的小护士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说:“是我。”

林森的目光越发严厉:“这是郭芷君的药,你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小护士这才发现当真是她粗心拿错了药瓶,她一脸恐慌地说:“我……”

郭芷君的药是林森亲自开的,不过就是最普通的抗过敏类的安全药物,就算小护士拿错用到安安妈妈身上,按理说也不可能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

除非……

除非是某种加重过敏的药物,和安安妈妈现在的用药是冲突的,两者起反应的话,会导致中毒现象。

林森抬头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大家都一脸疑惑。最后林森的视线定格在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兰可欣身上,兰可欣却回避了他的目光。

林森收回视线:“病人这边我会亲自解释的,”他挥了挥手,“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虽说大家心中有所疑惑,但林医生发了话,大家还是陆续退出了病房。只留下林森、郭芷君、李梓潼,还有安安母子二人。

安安妈妈才缓过神来,还不清楚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见儿子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虚弱地安慰他。

郭芷君也有些不明状况,扯了扯林森的衣袖:“为什么原本给我的药会让安安妈妈处于危险的境地?”

林森暂时也只是猜测和怀疑,只能说道:“应该是药物冲突反应,护士玩忽职守,需要负全部责任。”

安安妈妈一听小护士很有可能失去工作,于心不忍,忙替她求情:“护士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她一直都把我照顾得很好,这次是个意外。林森,麻烦你帮我和院长说一声,就说我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安安妈妈的善良也让林森十分感动,他替安安妈妈掖好被子,示意她好好休息:“您就别操心这件事了,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林森,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吧。”郭芷君很了解林森,如果仅仅只是小护士玩忽职守,那他肯定当时就严厉训斥了,可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愤怒,反倒是遣散了众人。这一切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林森忙冲着郭芷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安安妈妈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

郭芷君跟着林森走出病房,来到空****的走廊,迫不及待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顾忌,才犹豫着不敢说出真相?”

郭芷君绝顶聪明,自己稍有心思,她一眼就能看出。林森深深叹了口气:“这件事不完全是护士的责任,是有人在你的药里动了手脚。”

“什么?是有人要害我?”郭芷君尖叫出声,又怕被旁人听到,忙捂住了嘴,压下声音问,“是谁?”

林森摇了摇头:“我还不能确定,但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郭芷君欲言又止,她隐约能猜出林森指的是谁。韩文娟曾经在自己的药里动过手脚,但她说过是受了兰可欣的指使,韩文娟早就被赶出RJ医院,如今有人故伎重施,除了兰可欣,郭芷君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你放心,我绝不会偏袒任何伤害你的人。”林森神情凝重,“你别多想,也不必担心,你要做的就是安心养好身体。”

有他这一句话就足够了,郭芷君用力点了点头。

林森当晚就把兰可欣约去了大学时代经常去的餐馆,气氛如旧,可早已物是人非。

兰可欣又何尝不知道林森这一次主动约她,绝不会是叙旧那么简单。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也许是寓意他们之间的同窗情谊是从这里开始的,可能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兰可欣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来赴约,她特意穿了件学生气十足的连衣裙,蓝色的条纹,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羊绒大衣。餐厅里暖气开得很足,她脱下外衣,静静地坐下,仿佛和林森初相识那会儿。

“你知道我约你来是什么事吧?”林森为兰可欣斟了一杯茶,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就连声音都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让兰可欣心中有一些期待,或许林森并没有洞察那件事。她捧起热气腾腾的茶杯,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林森笑了笑,“你总是表现得温柔贤淑,很有素养,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复杂阴暗。几年前你窃取我的学术成果出国留学,那也就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可你回国之后,总是对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下手,我没办法再容忍你。你之前教唆韩文娟伤害芷君,明知道芷君和张雯雯的赌约,还故意摔坏玉镯,逼迫她违背约定,甚至连师母的项链,也是你的计谋吧?而这次又是你调换了芷君的药,或许你只是想让她多吃点苦头,却没想小护士弄错了药,阴错阳差地把你暴露了。”

林森的指控,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针扎进兰可欣的心里,她觉得很疼,也很难堪,她当即变了脸色:“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换了郭芷君的药?”

“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便是你的高明之处,所以我才无法要求院长开除你。”林森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愤怒道,“兰可欣,你明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却一再碰触,你觉得我还可以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吗?”

“林森,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如此对待我。”兰可欣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不爱她也就罢了,却为了别的女人全然不顾他们多年的同窗之情。无论如何她认识林森的时间都比郭芷君多得多,她以为多少是有些旧情在的。

林森对兰可欣是真的彻底失望了,他冷冷说道:“我警告过你,不要碰芷君,你偏偏不听。”

“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吗?”兰可欣知道抵赖已没有任何用处,林森心中早认定了这些事都是自己做的,狡辩只会让他更加反感。

林森长长叹了口气:“你总说我不念旧情,可自从你来到RJ医院后,我对你有过半分偏见吗?我希望你能做一名好医生,谨守最基本的道德。医院之所以开除韩文娟,是因为她只顾一己之私而置病人于不顾,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医生。我以为她的离开会给你敲响警钟,可完全没有用,你还是做出了今天这样的事。”

兰可欣面如土色:“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做医生,要我知难而退,引咎辞职吗?”

茶杯升腾的热气遮住了林森的脸,兰可欣依然能看清楚林森的态度,她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我的贡献众所周知,有多少高难度的手术都是我配合你完成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

林森觉得她有些可悲,在美国留学了几年,连做医生最起码的原则和尺度都把握不好,再高明的医术又有什么用?

“林森,我以为就算你不爱我,至少我们能和平相处,可以做工作上的搭档,我从未想过放弃你,就算所有人都以为你再也无法拿起手术刀时,我也没有想过放弃。你手伤痊愈后的第一场手术是我陪你完成的,可你眼里只有郭芷君,她傻乎乎地站在你身后,有半点用处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伤心?”

兰可欣难过于林森的决绝,没错,她在郭芷君的药里渗入了少量导致过敏的药物,但根本就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命,最多是增加一些痛苦罢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好,如你所愿,我会离开RJ,反正我当初来RJ也是因为你,如今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兰可欣终于下定了决心。

林森沉默不语,他不会再对兰可欣心软,自然也不会说出任何挽留的话。

“你也别太得意了。”兰可欣突然话锋一转,“你身为医生应该知道郭芷君的身体状况,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这根本就不是单纯的过敏,是其他疾病引起的并发症。”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林森的内心。他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为郭芷君的身体状况担忧,给她做过无数次检查,还有过敏原的测试,都没有发现。郭芷君的免疫能力似乎也在下降,一开始他以为是郭芷君受了重伤的缘故,他一直劝慰自己,没有发现症状就是最好的消息,郭芷君应该只是体质弱,调养后会慢慢好起来的。可郭芷君现在接二连三的过敏反应,让他不免再度忧心忡忡。但他在兰可欣面前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

“谢谢你,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兰可欣拿起背包深深看了林森一眼:“我在美国留学时见过许多罕见的病例,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了,别忘了来找我。”她优雅地迈开脚步,昂首挺胸地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播放着一首老歌,是几年前他们都爱听的曲子,如今时光飞转,一起听歌的人已各奔东西,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只是兰可欣临走前的一番话,让林森心中万分不安,她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但他觉得她很有可能在虚张声势,毕竟她从来没有盼着郭芷君好过,说这种话也在情理之中。

林森也只能这么想,才能稍许安慰自己内心不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