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芷君连家都没有回,径直飞往A国,只是在机场给林森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下情况。

林森心存疑惑,郭芷君虽然是个工作狂,但从不会做这样没头没脑的事。他却不知道郭芷君此时的心情有多沉重。

飞机上,郭芷君看着窗外的云朵若有所思。距离上一次来A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当时的心情并没有比现在好多少。

郭芷君下飞机后的第一件事先去见了查理,查理是A国有名的收藏大家。几年前在一次国际文物品鉴会上见过一次,查理对郭芷君的能力赞赏有加,留下了联系方式。前几日他给郭芷君发来邮件,他收藏的一件中世纪的盔甲出了点问题,请她务必帮忙修复。

查理先生住在一栋欧式的古堡里,郭芷君也是第一次来。恢宏大气的西方古建筑亭亭玉立,门前有巨大的花园,花园里的花朵竞相开放,修剪适宜的灌木丛看起来整洁清爽,郭芷君仿佛走入了另一个时空。

穿过走廊,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油画,有些出自名家之手,有些则经历过战火与岁月的洗礼。

每间房间都布置精致,有各式古董,还有一些古典家具、银质的器皿……郭芷君边走边看,暗暗惊叹,不愧是有名的收藏家,家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Miss郭你好。”查理先生年过半百,精力旺盛,他早些年有过留学中国的经历,懂一些中文,和郭芷君做简单的交流完全没有问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查理先生。”郭芷君也热情地和查理打招呼。

“郭小姐,早就想请你来家里做客,一直没有机会,原本还以为你依旧会拒绝我,但感谢上帝你总算来了。”查理虽然同郭芷君相差了三十多岁,两人见面却像是老朋友一般寒暄。

郭芷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可是为了你的收藏品而来的。”

“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他也是你们文物修复界的名人。”查理做了个请的手势,把郭芷君迎进了身后的一间会客厅。

屋里坐着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年纪比查理略大,清瘦,双眼如同深海一般幽深,弯弯的带着笑意。他身前放着一幅油画,他正拿着放大镜仔细欣赏。

郭芷君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正是A国著名的文物修复师约翰,同时也是一位伟大的画家,最擅长的就是油画。郭芷君虽然知道他,却也只是听说过,以及看过他的个人传记,经他手修复的油画浑然天成,她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遇见他,真的很幸运。

“郭芷君你好。”约翰用蹩脚的中文和她打招呼,并点头微笑。

郭芷君受宠若惊:“你认识我?”

“当然。”约翰看了查理一眼,“经常听他提起你,说你是东方最具有灵性的修复师。”

“您过奖了。”郭芷君还是第一次被偶像级的人物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我见过您修复的作品,简直完美。”

约翰大大方方地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

A国人对技艺的传承从来不会藏着掖着,乐于同人分享,郭芷君心想这次是来对了,油画修复是她的弱项,如果能向约翰先生学几招,必定能弥补不足之处,她马上道了声谢。

约翰身前的油画画的是一位十九世纪的欧洲少女,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皮肤白皙,正看向远处的湖泊。少女的眼神尤其传神,恬静却充满了忧伤,就如同背景里的湖泊一样,仿佛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百转千回,吸引人们去探究。

“好美啊!”郭芷君惊叹道,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少女的眼神实在太吸引人了,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她。

“是的,很漂亮,”约翰点头赞同,“尤其是眼睛。”

查理吸着烟斗,骄傲地炫耀道:“要不是有这幅画,这老伙计是从来不会来我这里做客的。”

“还是那句话,多少钱你才愿意把画卖给我?”约翰皱着眉头问道,显然对这幅画感兴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求而不得对他这样的艺术家来说,实在是世间最痛苦的事。

查理敲了敲烟斗,半天才回一句:“不卖!”

气得约翰吹胡子瞪眼睛的。

郭芷君见这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像孩子似的嘻嘻哈哈斗嘴,不禁觉得好笑。

“自从约翰帮我修复了这幅油画之后就一直希望我能卖给他,可我也很喜欢这幅画,当然不肯卖,所以他想看画的时候就只能来我这里。”查理得意扬扬地解释道。

郭芷君笑了笑:“我们国家有句古话叫忍痛割爱,您可以考虑一下。”

查理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摇了摇:“不、不,我喜欢的东西是从来不会忍痛割爱的。”他不仅当场拒绝,还挑衅地看了约翰一眼,“我就是想让他没事就来我这里看画,顺便还能陪我聊聊天。”

约翰一脸无奈。

郭芷君倒是觉得他们之间挺有趣的,看得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了,才会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郭芷君当晚就留在古堡,晚饭后,查理把需要修复的盔甲拿给郭芷君。盔甲有许多年头了,肩膀部分的连接处已断裂,因为有残缺的部分,修复有一定的难度,至少要弄清楚盔甲的制造材料,才能把断裂部分完全接上。

对郭芷君来说难度并不是很大,就是需要时间,她满口答应了下来,说会尽快修复,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只管提。”查理财大气粗,根本不会在意郭芷君的小要求。

“我想要这幅油画。”郭芷君看了约翰一眼,又对查理说,“我们国家还有一个成语叫成人之美,我帮您修复盔甲,您把油画送给约翰先生,而约翰先生答应了教我修复油画的技巧,我们各取所需,您觉得可以吗?”

虽然查理有些舍不得,但这副盔甲只有郭芷君能修复,权衡再三后他终于松了口,答应了郭芷君的条件。

达成协议后,约翰信守承诺,除了陪同郭芷君一同修复盔甲,有时间就教她有关油画修复的独门方法。郭芷君虚心请教,学到了不少知识。

只是这一天,约翰先生突发心脏病,幸好郭芷君发现及时,做了紧急措施后就把他送去了医院,这才逃过了一劫。只是剩下的修复工作就需要郭芷君一人完成了。

盔甲笨重结实,来回翻弄着实不轻松,郭芷君有些吃不消,当然,这也同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关,以她从前的体力,想要搬动盔甲易如反掌,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力量弱了许多,双手时常有使不上劲的感觉,用力过猛的话眼前还会有星星转悠。郭芷君一直强撑着,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郭芷君经过几天的努力,终于完成了修复工作,可就在把盔甲安置到架子上后,她就晕了过去。

查理赶紧叫来救护车,把她也送去了医院。

郭芷君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暗暗叹了口气,还真是多灾多病的身体。在国内动不动住院也就罢了,现在还把病带出了国,孤零零躺在异国他乡的病**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小护士用英语询问她的感受,随后给她扎吊针。

郭芷君有些怀念RJ医院,那里有她熟悉的一切,还有林森,而在这里只有孤独和害怕。她也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总之就是全身都不自在,根本没有办法安心休息。

此时,旁边病床的淡蓝色帘子被人一把拉开,郭芷君在看到躺在病**的老人家不是别人,正是约翰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他们还真是有缘啊,就连病房都住的是同一间。

“你怎么也住进了医院?”约翰奇怪地问,“你是什么病?”

“我也不能确定,需要做进一步检查。”郭芷君喃喃道,“本来我这一次来A国也是要做检查的,现在就当是提前进行吧。”

约翰越发听不懂她的话,但在她脸上能看到忧伤还有失落,这些表情都不该是郭芷君这个年纪有的。约翰抖了抖肩膀,说道:“你放心,这间医院拥有全球最棒的先进科技,无论你得了什么病都能治疗,你只需配合医生就行了,你看我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了吗?”

这些道理郭芷君自然懂,只是她的病,未必是拥有先进仪器就能治好的,否则也不会这么担心。

经过细致的检查后,主治医生布朗博士把郭芷君约去办公室详谈。布朗博士告诉她,病症的发展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

郭芷君紧紧抓住沙发的扶手,虽然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有心理准备,可其实还是没办法接受。

她在幼年时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被诊断出患了一种世间罕见的疾病,在国内尚没有先例,全世界也只有极少的病例。这种病在童年时期不会显现,直到患者二十来岁时,起先是身体的免疫力降低,出现各种各样的过敏现象,却无法找到过敏源,等过敏症状慢慢褪去后,就会迅猛发展,先是十指功能退化,再蔓延至胳膊乃至全身,最后大脑没办法正常供氧,就会失去听觉、视觉、嗅觉以及味觉,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几年前,郭芷君曾在父母的陪伴下来到A国做过一次全方位的检查,当时检查出的状况非常好,曾有过先例,患者的发病时间一直推迟到老年时期,所以医生推断郭芷君也有可能推迟发病。当时的诊断结果令郭芷君还有郭父郭母都欣喜若狂。如今医疗水平如此发达,晚一年发病,就会多一分治愈的希望,只是现在……

“我感到很遗憾,”布朗博士惋惜地摇了摇头,“根据检查报告,病情发展很快,后期的发展速度会更快,所以……”

郭芷君轻声问:“布朗博士,请问我还有多久时间?”

“这个不好说,毕竟可供参考的先例很少,主要是病魔会慢慢夺取你的各项功能,过不了多久你就没办法自由行动以及与人交流,而且目前没有任何可以缓解症状的药物。”

郭芷君还那么年轻,虽然真相很残忍,可布朗博士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她,希望她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尽早做好安排。

也就是说,任何治疗对于郭芷君而言,已经没有意义,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剩下的时间应该如何度过。

郭芷君拒绝躺回病**,她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她写了一封信,让护士交给约翰先生,随后如同一缕游魂似的离开了医院。

今日阳光明媚,不远处有金色的海滩,这里的海与S市有所不同,一望无际的海滩,寂寥无人,却同样漂亮。

郭芷君坐在高高的岩石上,看着惊涛拍打着海岸,海风冷冷吹着,不只是指尖,她感觉全身都麻痹了。她抱紧身体,却觉得更冷了。

她很想就这样从岩石上跳下去,如此能减少痛苦,可她又想到了父母,想到了林森。父母之所以常年待在国外,就是想寻找可行的治疗方案。他们遍访名医,却一直无所收获,只能寄希望于她的病能延缓发作,可偏偏事与愿违。林森还不知道这件事,虽然他医术高明,可国内还没有此类病例,对此也是无能为力的。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林森,他心心念念想要和自己结婚,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

郭芷君觉得,自己同欺骗他人感情的骗子没有任何区别。

她最不想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林森打来了视频电话,郭芷君忙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芷君,你在海边?”林森见海风吹乱了郭芷君的头发,虽然看不清她的神色,还是关心地说,“你快从岩石上下来,太危险了。”

郭芷君的眼眶又热了,她让林森看A国的大海。

“林森你看,这里好美。”

“的确很美,不过我还是觉得S市的海滩更加漂亮。”林森在电话那头说,“你那么喜欢大海,我们的婚礼可以放在海滩举行,要是你不想在S市,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海岛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林森兴致勃勃地憧憬两人的婚礼,郭芷君把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她实在不想打破林森构建的美梦。

“我很喜欢,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喜欢。”郭芷君故意让海风把自己的头发吹得更乱,这样就能遮挡住她满脸的泪痕,“不过你还欠我两次求婚呢,你忘了吗?我现在还不能嫁给你。”

“我当然没有忘,”林森有些迫不及待了,“芷君你什么时候回来?”

郭芷君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扑倒在林森怀里痛哭一场,可她不能,她不能自私地让林森同她一起承担痛苦,只能强作欢颜道:“还有一些工作没完成,做完之后马上就回去。”

“李梓潼说要请你做伴娘,等你回来试穿伴娘礼服。”

好朋友要结婚了,自己的幸福却戛然而止,郭芷君黯然失色。

“梓潼一定会是最美丽的新娘。”

“你将来也会是最美丽的新娘,”林森说,“我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那一天了。”

郭芷君垂眸,这一天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林森,我要回酒店了。”郭芷君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每多说一句,她的心就像被尖利的针扎过一遍,她很痛,痛得没办法再忍受。

林森没有看出她的不对劲,只是嘱咐道:“那你回去早点休息,我等你回家。”

“等你回家”是多么浪漫而温暖的一句话。郭芷君觉得这可能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对,她要回家,不管未来的路会怎样,她总是要回家的。

郭芷君回到S市的那一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周前她带着一丝希望飞往A国,也曾想象过回来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如同预料中最糟糕的情况,她带回了可怕的消息,却无法告诉任何人。她不能告诉父母亲,生怕他们会难过,也不能告诉林森,担心他无法接受,更何况就算告诉他又能怎样?

郭芷君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本书,书中描述了一只孤独的大象,它具有神奇的能力,可预知自己的死亡。有一天它知道自己快死了,就在一个夜晚悄悄离开了象群。郭芷君记得当年为了这头大象流了许多眼泪,小小年纪的她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她快要死了,也要像这头大象一样,不惊扰任何人,静悄悄地死去,因为她受不了离别。

而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的时刻。

郭芷君趁林森还在医院上班,悄悄回了家。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向林森告别。

屋里干净整洁,她不爱打扫卫生,都是林森替她收拾的。床头柜上摆了一张新的照片,是林森去山里找她时,在瀑布下拍的。她笑得很灿烂,应该是离开这个世界前最灿烂的笑容了吧。郭芷君把相框拿在手里细细摩挲,能看出林森极其钟爱这张相片,她也很喜欢。

墙上的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郭芷君把他们生活过的小小空间,乃至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有许多她无法舍弃的东西,却不能带走。

此时李梓潼发来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婚礼了,李梓潼希望郭芷君能赶回来做她的伴娘,郭芷君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眼看林森就快到下班时间了,郭芷君忙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后,觉得不好,揉成一团,继续写,一直写了七八次,最终只是留下了几行简短的字。她又从花瓶里抽出一枝花,压在字条上,这才悄然离开。

花上滴下的水,氤氲了郭芷君的名字,就像是眼泪一般,把简单的三个字化成了墨团。

林森下班后回到家,一眼就发觉有人来过,一定是郭芷君,他连鞋都来不及换就跑进房间。可卧室里没有人,书房和洗手间也看不到郭芷君的踪影。林森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此时却看到了郭芷君留在餐桌上的信。

信上只寥寥几行字。

林森,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别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我以前确实很喜欢你,可能是因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可当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发觉你不是我这一生要找的人,所以在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我犹豫了,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我们分手吧。

郭芷君

林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确定是郭芷君的笔迹,也确定自己看懂了郭芷君所要表达的意思。他以为这是郭芷君的恶作剧,忙给她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次后,郭芷君终于接听。

林森急切地问:“你去哪里了?回来了怎么不在家里待着?”

郭芷君还以为他没有看到自己留下的字条,小心翼翼地问:“你看到桌上的信了吗?”

林森沉默了,因为郭芷君的语气很是认真,他屏住呼吸问:“芷君,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郭芷君深深吸了口气。她此时正独自走在街头,行人很多,只有她形单影只。

“是的,林森,我是认真的,我必须要对你说实话,我可能没那么爱你,我们分手吧。”她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也很冷血,可她的心却在滴血,她怎么可能不爱林森?就算抛弃了全世界,她都不可能不爱林森。

林森皱起眉头:“我不相信。”郭芷君眼里流露的爱意怎么可能是假的?

“林森你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喜欢。”郭芷君紧紧咬着唇,她担心自己会当场崩溃痛哭,说完之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林森再拨过去时,郭芷君已经关机了。

明明是春天,风吹在脸上暖暖的,可郭芷君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她用围巾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看着灯火如旧,她却已经没有了家,她该何去何从?

她最后还是来到了李梓潼的家,谢天谢地,陆奕并不在,郭芷君看着李梓潼微微一笑:“我回来给你做伴娘了。”

她突然来到自己面前,事先连个电话都没有,而且陆奕刚才还打来电话问自己有没有见过郭芷君,说林森发疯似的找她,李梓潼还觉得奇怪呢,郭芷君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出现了。

“怎么回事?你和林森吵架了?”

任谁都能看得出郭芷君刚哭过,眼睛肿得像一只桃子。

郭芷君还是说了实话,泪流满面道:“不是吵架,是分手了。”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让她依靠着痛痛快快哭一场的话,也就只有李梓潼了。

李梓潼一下子乱了阵脚。她对郭芷君很了解,就算天塌下来,对方也绝不会用现在这样的方式宣泄和解决的,郭芷君一直都说这世界上没有她做不了的事,既然如此,为何会这样?

李梓潼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忙抱住郭芷君,激动地问:“芷君你告诉我,你这次出国是不是去做了检查?”

郭芷君哭得眼泪鼻涕都流在了李梓潼的肩膀上,她能瞒得了父母,瞒得了林森,却没办法瞒过最好的朋友。

她们彼此分享秘密,郭芷君的病一直都是李梓潼心上的一个阴影,所以当郭芷君莫名提出要和林森分手时,李梓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她虽然问出了口,心中却在祈祷,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可郭芷君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去布朗博士那里做了检查,他说……”

“他说什么?”李梓潼顿觉凉意袭来,她抱紧了郭芷君。

“他说我的时间不多了。”郭芷君狠狠哭过一场后反而平静了许多,她深深叹了口气,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好友,温柔地掐了掐对方的脸,“所以我要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做完我想要做的事,第一件就是做你的伴娘,我要看着你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幸福地生活。”

李梓潼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关心自己,她握住了郭芷君的手:“那你呢?你和林森怎么办?”

郭芷君耸了耸肩膀,装作轻松道:“分手了,我宁可他现在伤心,也不要自私地为了短短几个月束缚住他。”

“他是真心爱你的,你这么做就不自私吗?”林森深爱郭芷君,他们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还兴高采烈地策划求婚事宜,如何能接受分手的残酷事实?

郭芷君已经下定了决心,坚定地说:“所以梓潼你要帮我。”

李梓潼拼命地摇头。

“正因为他爱我,我才要离开他。只要让他觉得我是朝三暮四,随随便便的女人,那等我死后,他就没有那么痛苦了。”此时郭芷君突然想到了兰可欣,如果早知结局会是如此,她当初绝不会和兰可欣争的,兰可欣可以陪着林森一生一世,自己能给得了他什么?

李梓潼无言以对,她心里难受极了,眼泪流得比郭芷君还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只想到林森吗?难道你不希望你爱的男人能陪着你吗?”

“我有你就足够了。”郭芷君替李梓潼擦去脸上的眼泪,可怎么都擦不干净,她干脆笑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给你做伴娘,还要悉心教导安安,我才收他为徒,一定得教给他一些真本事才行。上天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就算林森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

李梓潼悲痛欲绝,郭芷君的内心此时却异常平静,最初的彷徨不安,还有悲伤害怕,此时已全然不见,既然这一天注定要到来,那在剩下的时间里,她可不愿哭哭啼啼地度过。

“我会帮你,也会陪着你,会一直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在……”

“梓潼,谢谢你……”

两人紧紧拥抱,良久都没有分开。

林森怎么都想不明白,相爱至深的两个人为何说分手就分手。郭芷君自从给他留下一封信后,就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他给郭芷君打电话,郭芷君不接,信息也不回,去工作单位找她,馆长说她请了长假,去李梓潼处打听她的消息,李梓潼也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并且还旁敲侧击地劝他放弃郭芷君。

他怎么可能放弃?两个人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却毫无理由地分开,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见不到郭芷君,没办法当面问清楚,他怎么都不会死心的。

好在李梓潼和陆奕的婚礼就在眼前,郭芷君身为伴娘,到时一定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