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不知不觉来临了,落了第一场雪,甜橙的伤已基本痊愈,郭芷君也终于拆掉了手上的绷带,可过敏现象还是会反复,这让林森和其他会诊医生都头痛不已。如此顽固的自发性过敏体质还真是前所未见。

可这些都影响不了郭芷君的心情,她陪着甜橙趴在窗户上看雪。楼下花园有孩子在打雪仗,虽然天气寒冷,他们却玩得满头大汗的,郭芷君和甜橙很是羡慕。

初雪来得很快,走得也急,没几天工夫,大雪消融,太阳露出了笑脸,甜橙也到了出院的日子。

送走了开心果,郭芷君又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孤独而寂寞。

林森和医院的专家为郭芷君做了最后一次会诊和评估,终于宣布她可以出院了。

郭芷君开心地当场抱住林森,在他脸颊上亲了两口。其他医生不约而同地背过身笑了,林森无奈又害羞。

在家里,所有事都比在医院方便许多,林母也不必来回奔波送饭了。为了不做电灯泡,林父林母贴心地让出空间,搬回自己家住。

林森白天在医院工作,郭芷君在家看剧打发时间,晚上两人腻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甜蜜的。

终于迎来了新年,郭芷君的身体也在林森的调养下痊愈了,虽然这次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可见到她如今健康活泼的模样,林森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林父林母又去了国外旅游,而郭芷君的父母还在英国做学术研究,新年只有郭芷君和林森两个人度过,他们却并不觉得孤单,因为比起往年都是一个人过的情形要好很多。

两人总能创造出许多乐趣,一起逛街,买食材,做新年大餐,随后去楼顶看烟火。

郭芷君穿了一件白色的厚羽绒服,她好像特别怕冷,爬到楼顶看烟花时窝在林森的怀里不肯出来。

林森敞开大衣把郭芷君裹起来,两人一起欣赏美丽的城市夜景。

林森握着郭芷君的小手,感受到指尖的冰凉,有些心疼:“觉得冷的话,我们回去吧,在阳台上看也是一样的。”

可郭芷君的兴致很高,远处,漆黑的夜空中又腾起一朵朵漂亮的烟花,她又惊又喜,开心地跳了起来:“林森你快看,那里的烟花好漂亮啊。”

美丽的烟花一朵朵盛开,又一朵朵熄灭,消失不见后,又有新的更迭反复,很美很亮。

“你很喜欢烟花吗?”林森附到郭芷君耳边问道。

郭芷君用力地点头:“是的,从小就很喜欢,但我很少自己放烟花。”

林森看不清郭芷君脸上的表情,却能听出她语气中有着微微的惆怅:“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自己放呢?”林森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今天下午从超级市场回来时,路过卖烟花的小店,郭芷君驻足看了很久,可当他提出要买一些回家时,郭芷君却拉着他快速走开了。他还以为她胆小,并没有当一回事,可如今想来,她应该有别的理由。

“因为喜欢,所以有时候又有些害怕,正因为美好,所以想要长久挽留住,可它转瞬即逝,是根本留不住的美丽,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要拥有,也就不会期待不会失望了。”

林森凝神听完后,不太理解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不曾拥有,又有什么意义呢?”

郭芷君转过身,抱住了林森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撒娇道:“人家是女孩子嘛,女孩子总是多愁善感的,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林森哈哈大笑,郭芷君是女孩子不假,可多愁善感这样的词语,同她根本就挂不上钩。

两人正在楼顶缠绵,郭芷君突然接到李梓潼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愤怒不已,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芷君,你人在哪里?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

郭芷君一听李梓潼的情绪不对劲,大过年的她却像是吃了枪药一样,赶紧拉着林森回去。

林森满腹牢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说好了各自过年的,李梓潼跑来做什么电灯泡。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和郭芷君一起去见她的好闺密。

李梓潼一见到郭芷君就开始痛斥陆奕,眼圈都红了。原来李梓潼今天原本要跟陆奕回家过年,结果在路上遇到陆奕的前女友。前女友显然对陆奕念念不忘,主动打招呼。从谈话中李梓潼得知,原来他们一直都有来往,甚至在前女友生活状态不理想的情况下,陆奕还接济过对方几次。而这些都发生在李梓潼和陆奕确定关系之后。李梓潼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怎么受得了?两人当街大吵一架,李梓潼狠狠甩了陆奕一个耳光后,跑来投奔郭芷君。

“这陆奕也太可恶了。”郭芷君替好友抱不平。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风流成性的男人,陆奕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爱和女孩子搭讪,和李梓潼在一起之后,臭毛病倒是改了许多。郭芷君还以为他转性了,现在却干出这种事。

李梓潼狠狠拍了下桌子,恨不能将陆奕碎尸万段。

林森赶紧给郭芷君使了个眼色,郭芷君小心翼翼地扳正李梓潼的肩膀:“你有没有问过陆奕,他为什么和前女友有来往,并且还不让你知道呢?”

李梓潼瞪了郭芷君一眼:“还能有什么原因,旧情未了呗。”

“你至少得给他解释的机会吧。”郭芷君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说他和以前的女朋友有来往,只是仗义疏财,那说明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她重重叹了口气,再也说不下去。她倒是很想给陆奕说情,可这个借口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

林森适时开口:“我了解陆奕,他是真心爱你的,怕你生气,才没有告诉你借钱给前女友的事。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前女友今天这么巧把事情捅破,就是希望你和陆奕的感情出现裂缝,她好乘虚而入,你别上了她的当。”

这话倒很有说服力,郭芷君连连点头:“对,你越生气,前任就越欢喜,最好你们两个分手,她就可以和陆奕复合了。”

“那就让他们两个复合好了,这种水性杨花的男人我才不要呢。”李梓潼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郭芷君头都大了,大过年的,别的情侣都是恩恩爱爱的,偏偏这一对争争吵吵哭哭闹闹。

李梓潼轻哼一声:“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出去散散心,你替我转告陆奕,如果他不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就等着分手吧。没了我这个电灯泡,祝她和前女友百年好合,永浴爱河。”

郭芷君早就料到李梓潼从来不会因为和男朋友吵架,而让自己受委屈的。

“那你的店怎么办?”李梓潼是个急性子,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只要顺着她的意,等她出门转一圈再回来,十有八九就能消气了,所以根本不必担心。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目的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要帮我看店。”李梓潼把一串钥匙硬塞到郭芷君手里,“也就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了,新年期间生意很好的,如果不营业,我的损失很大。”

郭芷君虽然收好了钥匙,还是嗔怪道:“知道损失大还到处乱跑,我看你根本就是找个机会给自己放假吧,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看好店的。”

林森有些着急了:“李梓潼,你的意思是不是今晚还要借宿在这里?”

李梓潼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林森当然不情愿,这可是他和郭芷君在一起之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李梓潼怎么那么不识趣,变成一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

“嘁,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住在你这里,芷君的屋子不是空着吗?”李梓潼扯了扯嘴角,故意使坏,“但我要和芷君一起住。”

林森还没反应过来时,郭芷君就被李梓潼拉走了。

大过年的,林森只能一个人独守空房。

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响了一整个晚上,郭芷君不在身边,林森一直无法安睡。而天刚亮,陆奕就跑来砸门。林森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开了门,见陆奕无精打采的样子,把他让了进来。

“你知不知道梓潼去了哪里?我们昨天吵架了。”陆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这一次真的生我的气了。”

林森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心吧,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陆奕狐疑地看着林森,“难道梓潼来找过你们?你居然不告诉我?”

“既然你来找我,我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你,你已经和李梓潼在一起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再和从前的女朋友有任何瓜葛,我觉得你需要时间处理这件事,真爱李梓潼的话,就要对她负责任。”

“喂,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兄弟?竟然不帮我说话,”陆奕边说边四下张望,“梓潼呢,人在哪里?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李梓潼今天早上坐飞机离开S市了,她说要出去游玩几天,等她玩够了想通了就会回来,你也趁这段时间想想要怎么取得她的原谅吧。”

陆奕哪里听得进去,在林森家找不到李梓潼,就想到了隔壁的郭芷君家。他刚准备敲门,却见郭芷君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陆奕赶紧问道:“你去哪儿了?梓潼呢?”

“我刚把梓潼送去了机场,回来的路上还吃了早餐,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上飞机了。”郭芷君气定神闲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留住她?”陆奕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明知道我们两个人闹不愉快,还送她离开?”

郭芷君拍了拍陆奕的肩膀:“我了解梓潼,如果不让她出去走一走的话,她一直都会生你的气,她只要出去转一圈,就什么都能想开了。”

“真是这样吗?”陆奕表示怀疑,第一次有失落的感觉。李梓潼离开了,他的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

“当然是真的。”郭芷君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没其他事的话,我要去帮梓潼看店了,你还是想想要怎么赢回她的心吧。”

郭芷君不再管陆奕现在是何种心情,拿了东西离开。

林森看着陆奕,一脸同情。

新年新气象,李梓潼的古董店像往常一样开门营业,只是老板换了个人,郭芷君长得漂亮,又开朗爱笑,简直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新年期间的客人不少,许多是结伴而来的,郭芷君热情招呼。

而在这群顾客中,郭芷君注意到有一位十三四岁的青涩少年,别人穿得漂漂亮亮,他只穿了一件很薄也很旧的棉衣。虽是混在人群中,可显然谁都不认识他。他东瞟瞟西看看,郭芷君觉得奇怪,招呼其他客人的同时,多留了一个心眼。

客人溜达了一圈后,没找到合心意的东西,转身离开。郭芷君照例将他们送到门外。

而与此同时,少年背对着郭芷君,站在一尊象牙雕的观音像前,还偷偷回头看了郭芷君几眼。

郭芷君早就发现他鬼鬼祟祟的,此时玻璃窗里倒映出了他的小动作。

少年从衣袖里拿出一件东西想要换走象牙观音像,郭芷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吃痛,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上。郭芷君捡起,发现是一座赝品观音像,竟然与真品十分相像。无论是雕工,还是后期做旧的象牙形态,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但赝品是用石头雕刻的,掂上去更重一些。郭芷君吃惊地问:“这是你做的?”

见事情败露,少年眼中生出几丝恐慌,挣脱郭芷君的掌控,夺门而逃,郭芷君追出门,却哪里还见得到少年的身影?

她回到店里,把两座观音像都拿在手中,细细比对。光从外表来看,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今日发觉少年行为举止有异常,只怕会着了这小子的道。如此高明的造假技艺,对古董行业来说着实是一大隐患,可惜让那个少年跑了,否则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郭芷君第二天又遇到了少年,当时她正在店里整理货物,听到对面的小吃店里传来叫骂声。店主把少年拉了出来,生气地叫嚷他偷了钱,要将他送去派出所。

郭芷君一眼认出了少年,好言相劝,终于劝得店主放了少年。她把少年带回自己的店里,这回少年没有再逃跑,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精神。

他跟在郭芷君身后,不敢抬头看她。

郭芷君见他脸上脏兮兮的,端了盆热水出来,让他洗干净手和脸,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洗干净后,十分白净和秀气,行为举止也斯文得很。

郭芷君想不明白他为何小小年纪不学好,要做偷鸡摸狗的事。

“我叫安安。”少年小声回答,显然已对郭芷君放下了戒备。

郭芷君取出了安安昨天丢下的观音像:“这是谁做的?又是谁指使你偷梁换柱的?”她想了一整天,觉得少年背后肯定有人,就是他教唆少年干坏事。

“是我做的。”安安有些心虚,声音也跟着打战,“对不起姐姐,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做,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

郭芷君语重心长地说道:“姐姐不怪你,但你要和姐姐说实话,是谁让你做这件事的?”唆使未成年人犯罪,这个幕后黑手实在太可恶了。

安安还是说:“没人叫我这么做,是我自己想到的,观音也是我用一块捡来的石头自己雕刻的,就按照你店里的样子,我从小喜欢这些,但从没想过要拿来做坏事,这还是我头一回动这样的心思……”

“你自己做的?”看他的样子并不像在撒谎,郭芷君重新打量安安,还拉起他的手,见他手指上的确有长期用刀刻的痕迹,相信了他的话,心中暗暗惊叹,这孩子非但技法老练,记忆力和模仿能力也相当惊人。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吧,”安安可怜兮兮地说,“我再也不敢了。”

“那你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你带我去见你的父母,我至少要亲自把你交到他们的手里,让他们好好管教你。”

安安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姐姐你千万别告诉我妈妈,她身体不好,如果知道我做了这种事,一定会受不了的。”

郭芷君猜测安安一定有难言之隐,假装说道:“那好吧,你可以走了。”

安安如获大赦,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他却不知道,他前脚刚出门,郭芷君就关上店门,悄悄跟上了他。

安安过了马路,又往前走了一段,拐进一条小巷,郭芷君远远跟着,走了许久的路,从繁华的主干道一直跟进破旧的社区。这里有一片低矮的平房,是S市急需整顿的棚户区,房子又小又破,黑暗压抑,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看安安的衣着打扮,应该是穷人家的孩子,可贫穷不是犯错的借口,郭芷君不希望这孩子走上歪路。

安安来到一间低矮的房前,屋前有个小院子,摆放着一些简单的炊具,这家人平日做饭用餐就在露天,可想而知里面有多小了。

“妈,我回来了。”虽然安安刚经历了惊魂一刻,可在进门前还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假装快乐地喊道。

就在他推门的瞬间,郭芷君快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安安见到从天而降的郭芷君,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愣在当场。

“安安回来了?”黑暗的屋里传来女人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咳嗽,“是不是还有朋友一起来了?”

安安有些紧张,青涩的脸上似乎还有一丝恐慌,他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郭芷君。两人对视几秒后,安安败下阵来,把郭芷君拉到门外,小声恳求道:“好姐姐,我求求你了,千万别把我偷东西的事告诉我妈,她身体不好,如果知道我做了这种事,病情会加重的。”

“既然担心母亲,为什么还要做坏事?”郭芷君看了一眼低矮的屋子,有些同情这个少年了,想必还是因为太过贫穷的缘故。

安安低着头,声音比蚊子还小:“妈妈生病了,我们没钱治病,所以我才想到去偷的……”

郭芷君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安安小小年纪,却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还要背负这么大的责任。屋里不时传来安安母亲的咳嗽声,她的病情应该挺严重的。

“求求你了。”安安继续卑微地哀求,郭芷君却紧紧抓住他的手,把他带进了屋。

安安拼命挣扎,无奈郭芷君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根本无法逃脱。

“伯母,我是安安的朋友,你叫我芷君就好。”郭芷君来到床前,这才看清安安的母亲,她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却比同龄人要苍老许多,她的脸色很差,神情却十分恬静安详。

“你是安安的朋友?”她显得很高兴,“我以为安安的朋友都是和他一样调皮的毛小子,没想到还有一位漂亮的大姐姐呢,这样我也安心多了……”

安安有一点心虚,不敢抬头看母亲。

安安妈妈见儿子如此神情,有些狐疑,看了一眼微微而笑的郭芷君,又看了看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儿子,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安安做了什么坏事吧?”

郭芷君回答:“没有。”

安安震惊地抬起头,显然没想到郭芷君会这么说。

“那就好。”安安妈妈长舒了一口气,“安安这孩子有时会比较调皮,让你费心了。”

郭芷君取出安安之前拿去店里调包的观音像,递给安安妈妈:“我冒昧前来,是想请您看一看,这是安安做的吗,他很厉害啊。”

见有人表扬自己儿子,安安妈妈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安安自小就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我父亲是国家第一批获得认证的文物专家,我当年执意要嫁给安安爸爸,被父母赶出了家门,没学到父亲的本领。安安倒是从小就喜欢去古董街转悠,也爱雕刻,做出的东西跟真的一模一样。”

郭芷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心中的疑问:“那安安的父亲呢?”

安安妈妈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郭芷君见状,心想或许是安安的爸爸已经过世了,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她才不愿提及,连忙说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不知道安安的父亲去了哪里,他喜欢四处流浪,不愿被家庭束缚,我生下安安后没几年,我们每天都在争吵,后来他就离家出走了,我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他了。”安安妈妈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过不了多久,这里就要被拆迁了,到时候就算他回来,可能也找不到我们母子了。”

“妈你别伤心了,爸爸不要你,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安安替妈妈拭去眼泪,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后背。

郭芷君心里也很不好受,能看得出来,虽然安安爸爸抛弃了母子二人,置他们于不顾,可安安妈妈对他没有一丝怨恨,他们当年应该也是相爱至深的吧。

“我的病很重,可能陪不了安安太久。”安安妈妈紧紧拉着儿子的手,叹息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安安,他跟着我吃了许多苦,前一段时间为了给我看病,还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他说过完年就不去学校读书了,可他才十三岁,不读书的话,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呢?”

安安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他是个隐忍的少年,或许是生活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多也太沉重,他已经习惯了苦难,他安慰母亲不必为自己担心。

郭芷君却是心念一动,安安对文物有天赋,脑子也灵活,虽然动过一些歪心思,但也情有可原。他还小,如果得到名师指点的话,他将来的成就或许会超过自己。

“伯母,您介不介意让安安做我的徒弟?”郭芷君说,“我从事文物修复工作,目前需要一位助手,安安跟着我,一方面可以学习文物修复的技术,另一方面也能帮上我的忙。学校学习自然必不可少,我也会给予一定报酬,保证你们母子的生活,还能让你去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

安安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既能让安安继续读书,又可以让他做喜欢做的事。

郭芷君看出安安妈妈的心思,说道:“我不是坏人,请您相信我。”

母亲还未说话,安安已经抢先开口:“我自然相信您。”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师父”。

郭芷君把他拉了起来:“我从来都不收徒弟的,你一定要好好学,不能让我失望。”

“是,师父。”安安开心极了,他原本就喜欢这个漂亮善良的大姐姐,她还如此有爱心,不仅收自己为徒,还出钱给母亲治病,他当然得赶快拜师,生怕郭芷君会反悔。

“那我就把安安交给你了,如果他不听话,任凭你管教。”安安妈妈摸索着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后,在安安的搀扶下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红布包,打开红布包,里头是一本泛黄的书。书样式古老,但保存完好,还是一本手抄本。安安妈妈把手抄本连同红布一并交到郭芷君手里,“你既然是安安的师父了,那我就把这本书送给你。这是安安的外公留下来的,是他一生的心血,我一直保存着,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郭芷君打开一看,是关于考古的一些总结资料。她粗略翻了翻,能够感受到安安的外公是一位为了考古研究,鞠躬尽瘁奉献终身的学者,这些资料比任何宝贝都要珍贵。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本书对郭芷君的吸引力简直太大了,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教导安安,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林森没想到郭芷君出去了一趟,就收了个半大不小的徒弟,还把徒弟的母亲接到RJ医院治疗。他对于郭芷君所做的一切当然是无条件支持的,当下就给安安妈妈做了全面的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肺部长了一个很大的肿瘤,首先得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才能制订相应的治疗方案。

具体的检查报告还需要一点时间,郭芷君去病房探望安安妈妈时,她恳求郭芷君不要把真实情况告诉儿子,怕他担心。

“安安还小,不应该承受这一切。”她对儿子充满了愧疚。

郭芷君虽然还没有生孩子,却能理解做母亲的心情,默默点了点头:“那你就不担心自己吗?万一你的病情……”

安安妈妈坦然地摇了摇头:“安安父亲走了十年了,有一半的时间我都在生病,我不仅没能照顾好安安,反而是他的负担,我死了,他或许短时间内接受不了,可长久来说是一件好事。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追寻自己的梦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都说母爱是伟大的,郭芷君还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她差点落下眼泪,但她不赞同安安妈妈的话:“你说得不对,你是安安唯一的亲人,无论他将来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一定不会忘记母亲给予他的爱。你忍心安安变成孤儿吗?所以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安安妈妈沉默了,她何尝不想永远陪伴着儿子,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长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实现自己的理想……

“你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郭芷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你一定不要放弃。”

安安妈妈感激地点了点头,此时安安和林森同时走了进来,郭芷君马上对安安说:“你别担心,医生说了,你妈妈没有问题的,很快就可以康复,对吧,林森?”

林森接收到郭芷君的目光,了然于心,拍了拍安安的肩头:“对,你别担心,我会治好你妈妈的病的。”

安安有些别扭地扭了扭肩膀,往前走了一步,避开了林森的碰触。

林森尴尬地收回手,其实从第一眼见到安安时,就觉得他不喜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后来郭芷君通过安安妈妈才知道,原来安安对所有医生都怀有抵触心理,因为安安爸爸就是一位中医,他从未得到过父亲的关爱,所以连带对所有医生都十分抵触,为此,安安妈妈还特意向林森郑重道歉。

林森对于这样一个外表看上去坚强什么都无所谓,其实内心敏感细腻的孩子,也感到心疼。他其实很想找机会告诉安安,不是世界上所有医生都像其父亲那样不负责任的,更多人默默无闻地守护着自己的岗位,耕耘奉献。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在安安的生命里缺少一个像父亲一样的角色,指引他的人生。郭芷君的出现成了他的明灯,为他指明了前路,可这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