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刘阳突然给他打电话说:“一起出来庆贺一下呀!”
王觉非感到诧异,那次他动手打了他后,他们之间关系就不如先前亲近了,偶尔和其他同学聚会吃饭的时候见见面,也很少交谈,彼此也都淡淡的。今天刘阳主动约他出来,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时隔几年,两个人早把所有的不愉快忘了,彼此见面仍然十分亲切。
刘阳看上去比以前老成了些,穿着件略大一码的西装外套,胡子拉碴的,颇有点颓废。他一见王觉非就上去抱住了他说:“哈哈,觉非!还是老样子啊!走!哥请你喝酒!”
他们在一家小饭店,点了几碟小菜,要了几瓶啤酒。
刘阳先满上一杯,对王觉非说:“先祝贺你!”
王觉非狠命的抽一口烟,皱着眉头说:“有什么可祝贺的?”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抽烟了。
刘阳自己一仰脖子灌了一杯,也点上一枝烟说:“兄弟你不是要大喜了吗?娶了苏曼那么漂亮的媳妇,可把我们羡慕死了!”
王觉非笑笑,把酒杯略略一端也一仰头灌了下去。他拿来酒瓶给自己倒上又给刘阳倒上,边倒边说:“人嘛,不都是这么回事,老婆孩子热炕头……又不是什么新奇事!”
刘阳“吭吭”地笑着,半眯着眼弹弹烟灰:“对,对……三千年读史,不过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人生在世到最后都是一掊黄土,活着……都他妈一个样……”
王觉非不想和他讨论这样的问题,刘阳一向玩世不恭,但要是真说起来肚子里经纶倒还真是不少,一张口就是关于人生呀、世界啊这种硕大无朋词。而且刘阳这几年来改变不少,前几年开手机店挣了些钱,后来又倒卖服装、开小饭店折腾的风生水起,还真真的发了一笔财,成了他们朋友圈里名副其实的“土财主”。可能是刘阳自认为自己做的事太土了,这几年来开始进军文化产业,前两年出去旅了个行,回来出了本诗集,这下可给自己镀了金,摘掉“土财主”的帽子。而今又听说他在研究佛经,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我对着整个世界叫嚣,它默不回答,也许它从来都不知道,我曾经来过……”王觉非微醺的说。
刘阳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那时候瞎写的玩意儿,你竟还记得。”
王觉非说:“其实我一直都挺羡慕你,有才华有想法,不像我庸庸碌碌。”
“那年走川滇,想了很多。所以才母鸡下蛋似的折腾了本诗集。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总在想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如果我死了,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曾存在过?”刘阳弹弹烟灰,自顾自的摇头一笑。
“那你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人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的存在,人生不过是虚空一梦而已,只有天地长存……”刘阳越说声音越低,他慢慢抬眼看着王觉非说,“觉非,你告诉我,在你老了以后你还会记得有个叫刘阳的人曾经和你一起喝酒、一起扯淡吗?”
王觉非刚想说“会的”,却看见刘阳满眼血丝圆瞪着眼盯着他,表情诡异。
王觉非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遥想漫长的生命时光,在岁月流逝、大浪淘沙之后,这些生活的细枝末节,要说“记得”,也许并不那么容易。王觉非心里一阵酸恸——很多事情他已经开始遗忘了。
久久的沉默后,刘阳重新拿起酒瓶,往各自的杯子里倒酒。
王觉非突然问他:“她呢?有消息么?”
刘阳边倒酒边漫不经心的问:“谁?”
“张小晴。”王觉非说出她的名字时分明看到刘阳倒出的酒抖了一下,洒在桌子上。
刘阳接着抽烟,眉头紧锁,过了许久说:“她嫁给了当地的一个牧人,她父母哭了个死去活来。但是她说她过的特别好,那里的蓝天白云给她安心的感觉。”
“她对你说的?”
“不是,是她给她父母的信上说的。对于我,她半个字都没有……”刘阳说着突然停了,王觉非见他用手把脸捂了,喉节不停的**,没有抽完的烟蒂被按灭在烟灰缸里,“我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王觉非见状鼻子不禁一酸,端起杯来说:“兄弟敬你一杯!”二人碰杯,都干了。
他们渐渐说些无关痛痒的事,却是酒到杯干,那天王觉非喝的前所未有的多。
“人生如棋,我们只是棋子,总有很多事是我们无法左右的。时过境迁,过去的事就不要太往心里去了!”王觉非劝道。
“是呀!你们那有不错的姑娘,给我留意着点!”刘阳笑道,还是他多年前桀骜不驯的笑容。
王觉非也笑了。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过去,既回不去,也走不出来。至少王觉非没有听到关于刘阳结婚的消息,他交了很多女朋友,最后都无疾而终。
后来他一个人去了西藏,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只有这天下午,两个男人对坐着,喝着那穿肠过肚却不解忧的酒,说着些漫不经心的话,让所有的心事都烂醉在肚子里。
王觉非家给他和苏曼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在S市最豪华的酒店里宴开百席。
那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也没有把王觉非震醒。他看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笑容,他的父母、他的亲戚朋友、他身边穿白纱的苏曼,还有他自己,都是笑容满满的。
大家纷纷向他举杯敬酒,他方知他是这场繁华盛筵的主角。每个人都在夸新娘是多么多么漂亮,他们是如何如何郎才女貌。王觉非在众人的怂恿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被人怂恿着走向正中央的舞台,在那里他被怂恿着和苏曼交换了戒指,亲吻她的额头,并和她拥抱。
他吻苏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呼、叫好。他看到他父母欣慰的笑,看到苏曼的父母欣慰的笑,看到亲朋好友满面的笑,看到苏曼幸福的笑,然后他自己也笑了。
当天下午,又有很多亲近的亲戚朋友在王觉非家里闹腾了半天,晚上又出去吃饭庆贺,大家喝酒唱歌,至晚方散。
王觉非和苏曼回到家时已是快十一点了,这时众人散尽,他们才发现偌大的一个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家里此时已被装饰的喜气洋洋了,大红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两个人对视一下,竟有几分尴尬。
“我先洗个澡。”苏曼说。此时王觉非才仔细的看了苏曼的脸,她今天化了精致的新娘妆,不过此时妆容已经微晕了,但是这张脸却是如此的美,美的令人心神**漾。
苏曼见王觉非在盯着她,不好意思的一笑,赶紧走开了。
王觉非独自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浴室里是潺潺的流水声。
不久苏曼着浴袍走出来说:“你去吧!”王觉非抬头看她,她已洗尽铅华,那张白皙单薄的小脸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王觉非洗完澡,只觉浑身疲惫不堪,摇摇晃晃的走进卧室。
卧室也焕然一新,贴了很多喜字,并窗前按老家习俗燃了一对大红蜡烛,那烛光摇曳,烛泪便簌簌的滚落下来。**也是大红的床单、床罩、被子。而此时苏曼已躺在了那里,合衣酣睡。
王觉非往后退了两步想去睡客厅。但是转念一想,又进了卧室。
他进来,关上灯,也躺在了**。
此时屋内只留了红烛那微醺摇曳的火光,偶尔会听到灯花“噼叭”做响。
在这昏暗的光里,王觉非推一把苏曼:“喂,睡了吗?”
苏曼抑起她白玉般的脸,两只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的烛光。她在定定的看着他,这个像猫一样的女人,围着绒绒的睡袍,踡伏在他身边。
她的眼睛是朗夜的星,咄咄的照向他内心深处的欲望。
他伸出手去解她浴袍的带子。
苏曼和他所预期的一样美,她的胴体柔滑曼妙,他贪婪的低俯在她的冰肌玉骨上。他深吻她时,感觉到她在回避,但没有拒绝。他开始狂热的吻她,然后疯狂的要她。
“啊——!”只见苏曼紧闭双目,极其痛苦的惨叫一声。
王觉非瞬间僵住了,他整个人都凝固了,他看着苏曼惨白的脸和眼里点点的泪光,突然间感觉自己龌龊不堪。
他一动也不敢动,内心如荒烟大漠一般,竟是一种天荒地老的孤独。
他战战兢兢的说:“要不,算了吧……”
“不!”苏曼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她的手是冰凉的,“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苏曼说。
她浸在烛光里略带羞涩和恐惧的脸无疑又煽起了他体内的火,他在她的身上狠狠的发泄着他的欲望。
他突然感觉他是一匹兽,在旷野里疯狂的**。
他被巨大的孤独感吞噬,无可逃脱,只有等筋疲力竭的那一刻,等所有疲累黑沉沉的压来时,才一头栽倒在**,忘掉了一切,昏然睡去。
苏曼见他倒头就睡,心里不免委屈,暗暗用手抚摸着他结实的脊背,然后用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微笑着睡了过去。
睡梦中王觉非犹能感觉到苏曼冰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