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订下婚约后,王觉非和孟秋就真的开始忙碌了起来。王觉非打电话告诉了他的父母,他家里只是说,该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吧。

孟秋也通知了她的父亲和张莉阿姨。张莉阿姨自不必说,是万分的高兴。而孟旭东寄来一枚粉钻胸针,作为给孟秋的礼物,还说一定要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孟秋十分高兴,亲自去告诉了她妈妈她要结婚了——这是她第一次满心欢悦的在妈妈的墓前和她说话。

他们又把家里简单装饰了下,家具、家电和各种家居用品也稍稍添置了一些。然后就是要订婚纱礼服、拍结婚照片这一系列的事情了。还有订酒店,策划婚礼仪式等等。真是事到临头就觉得无比繁琐。

他们一致认为婚礼要简单,但要特别。因为孟秋是基督教徒,所以他们决定采用西式婚礼,在露天举行,氛围要安静自由,以绿色为主色调……他们一边吐露着自己的种种想法,一边幻想着那样的情景,然后他们都激动的恨不得第二天就结婚去。那曾经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种种,今天都到眼前来了,他们甚至有些自责,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想起来要结婚!

而孟秋更是疯狂的不得了,不是去逛街,就是逛网上商城。王觉非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不过她每天都很开心,每买到一件心仪的衣服或饰品她都兴奋的左看右看,放下后过一会又拿出来看,一连几天都平静不下来。

去试婚纱的那天更是不得了,当她第一次试穿婚纱时,面对镜子不禁惊叫了出来:“天哪!太不可思议了!”

孟秋选的是款式简约的一字领婚纱,一层层纱轻柔的拖到地上,裙摆处点缀着细小的亮钻。她眼睛里也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微笑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王觉非当时也惊呆了,孟秋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她那样高贵而美丽,像公主一般圣洁端庄——她是他纯洁无瑕的妻子!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了她,叹道:“太美了!太美了!”

孟秋甜甜的笑着,就像孩童吃到糖果一般。她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她想起她六岁生日时妈妈送了她一件天蓝色天鹅绒连衣裙;十岁时爸爸送了她一瓶极其贵重的香水;十二岁时,父母和她去夏威夷度假……她似乎有很多年没有如此开心过了,她真想告诉王觉非,现在的她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她定下了婚纱的款式,服务员给她量了尺寸,他们付了订金。在落日余辉中他们走出了婚纱店。

一路上,孟秋还洋溢着满脸的快乐,仍然在说着关于婚礼的种种。王觉非见她如此有兴致,一时也忘了累,十分开心。他们手牵手走在大街上,和所有平凡的、即将结婚的小夫妻一样,幸福的光环已严严的罩住了他们。

人一生的幸福总是来去匆匆,你不知道它何时会来,也不知道它何时会走。但是在应该幸福的时候,没心没肺的幸福过了,这应该也够了吧!

那天孟秋参加一个商家组织的家居用品的促销活动,由于商家的广告宣传时间太长,致使孟秋买完东西时已经很晚了。她打电话给王觉非,让他先买菜回家,她稍晚点回去。

王觉非下班回到家时,却见家门口站着个瘦削的黑衣男子。他没有在意,便去开门。

那男子却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他毛骨悚然。

于是就扭头去看那男子。他很年轻,颧骨突出,脸如刀削一般。那男子额前头发很长,像是刻意要把脸遮上,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他乱发中透出的犀利的目光。

“你找哪位?”王觉非忍不住问他。

“王觉非?”那男子从嘴里轻轻吐出了他的名字。

王觉非不禁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男子微微一笑说:“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一些更有趣的事情。不知你想不想了解一下。”他狡黠一笑,接着说,“关于你的未婚妻。”

“孟秋?”

“正是。”那男子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仿佛有一大篇要讲,“孟秋……她可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放着那么些有钱的男人不要,偏偏跟你这个穷小子!”

“你胡说什么?”王觉非听他满口胡言,开了门正要进去。

那男子伸出一只手来撑住门,一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递给王觉非说:“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不过你可以自己看,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更多……”

王觉非下意识的看向那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和一个年轻女子,两个人拥在一起,极其暧昧。而那个女子虽然化了浓妆,依然无法掩盖脸上的稚气,而那女孩竟然那么像……

“对,正是她!”那男子笑道,“我叫魏远。我想我们可以进屋慢慢说!”

王觉非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狐疑的看那男子一眼,但还是把他让进了门。

孟秋买了一大堆东西,开心的赶回家。打开门,屋里竟是漆黑一片。

“觉非?”她喊了一声,然后伸手打开了门口的壁灯。只见王觉非正坐在客厅沙发的一片阴影里,头垂的很低,客厅里还有一丝烟味。

“觉非?怎么不开灯?你怎么了?”孟秋边放下东西,边往里走。

王觉非像被吓了一跳,抬眼见是孟秋立马笑道:“没……没什么,你回来了?”

“你抽烟了?”孟秋见桌子上烟灰缸里有很多烟蒂。

“没……哦,是,是。”

孟秋心里黯然了,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觉得心里森然的凉,心突突的跳着,但是一切平静安好又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王觉非看着她表情复杂的脸说:“哦,刚刚公司给我打电话,我们一个项目给搞杂了,我是主要负责人,所以得承担后果……往后得多加几天班,可能还要扣些奖金,正郁闷呢……”

“是这样啊!”孟秋听了反而心里轻松了很多,“还没做饭吧,你想吃什么呢,我这就做去。”

“我不饿,你随便做吧。”王觉非说着,摸过来摇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的喧哗声很快的充斥了寂静的空间。孟秋看着王觉非,王觉非只埋头看电视,她便独自走进厨房。

孟秋只煮了饭简单炒了个青菜,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厅吃饭,孟秋兴致勃勃讲着她关于婚礼的新想法以及要给男女宾客准备什么样的小礼物。

王觉非笑着听着,突然想起他们还在镇子上的时候,他们经常在冷饮店里像这样对坐着聊天,孟秋还是像以前一样表情夸张,眼睛滴溜溜转着像个孩子一样。

这么多年孟秋竟然丝毫未变,他的鼻子隐隐发酸,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子竟是如此的可爱,他不禁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

“觉非……我说的你听没听呀,怎么样呀?”孟秋推开了他的手说。

“好,挺好的。”王觉非随口答道,连眼睛也酸了。

这个女孩在他身边,他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她,她是他的孟秋,一生一世。

等孟秋去厨房洗碗的时候,他悄悄把那张照片放在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口袋里,只等早上出了门后就扔掉。

第二天早上王觉非醒来时孟秋已经起床了,他也慢腾腾的起来揉着睡的乱蓬蓬的头发,走出卧室就喊:“孟秋!我要吃香葱煎蛋饼……孟秋……”

孟秋正站在卫生间门口,直直地站着,见到他出来,一只手迅速的藏到了身后,另一只手里正拎着他的外套。

王觉非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身体里仿佛划过一道惊雷。

再看孟秋,她整个脸惨白惨白的,她极其僵硬的笑笑说:“我看你这件衣服有点脏了……放洗衣机洗洗吧。”然后飞快的背转身,正要开洗衣机,王觉非快走两步冲过去,“嗖”地一声从她手里夺过照片用尽全力撕扯粉碎扔到了马桶里,水“哄隆隆”地流过,一切了无踪迹。

孟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王觉非长叹了口气说:“我要吃香葱煎蛋饼。”

孟秋无动于衷,还在呆呆的看着他,她嘴唇在微微的发抖:“你都知道了……”她声音细若蚊足。

“什么?”王觉非故做装傻状。

孟秋眼光在他的脸上游移着,问:“你见过他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觉非双手一摊,“刚才发生什么了吗?你摆这么难看的脸色做什么?”

孟秋狠狠的剜他一眼,转身走开,回到了卧室。

“孟秋!孟秋!”王觉非拍着卧室的门,门被孟秋反锁了,王觉非心急如焚,“你听我,你不要生气。孟秋,有话我们好好说,你不要这个样子……”

拍了许久,孟秋才打开门走出来。

王觉非一把抱过她来,她一动不动,像冰雕一般。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王觉非极其温柔的说道,“好了,你别生气。是的,昨天下午回家,我遇到一个疯子,他跟我讲了些不着头脑的话。是我不对,我不该去听这些疯话,让你受到了伤害……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没有发生,孟秋,你别这样……你忘了你和我说过,我爱你不是爱这一时一刻的你,而是不管你成什么样子,我还是一样的爱你。对,我不管你是什么样,我什么都不问、都不管,我爱的是你,你能明白的……”王觉非急急的说,他似乎想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孟秋抬起头看到王觉非脸颊的轮廓和下巴上还没来得及刮去的胡须,他身上是洗衣液清新的味道,这一切她是那么的留恋,她深深地叹口气说:“让我静一静吧……”

小区公园里还是静悄悄的,夏末的清晨风清气爽。

孟秋散着头发,穿了件宽大的T恤裙,脚上是一双薄薄的人字拖,她站在树下只觉浑身透凉。

公园里有一个带小孩玩的女人,小女孩有两三岁的样子,胖胖的,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子,穿着蓬蓬的公主裙,越发显得笨重,在地上跑来跑去,像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

“丫丫,慢点跑!”后面的女人喊道。那女人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还端着一只水杯,说:“丫丫,快喝点水!”

“我不喝,你追上我我就喝!”小女孩边跑边笑,说完又撒腿跑了。

孟秋抬眼看着身旁这棵巨大的松树,它的树冠是个巨大的伞,它张开着自己的臂膀来守护着脚下的土地。松针根根分明,每一根都顶着晶莹的露水,每一颗露水都倒映着一整片天空。

孟秋认真的盯着看,不想正有一滴露水掉了下来,砸到她的眉心,锥心的凉。

她突然内心一动,鼻子一酸差点哭了。

她仿佛看见三岁的孟秋,在不远的地方跑来跑去,她的妈妈——美丽的陈碧潭跟在她身后说:“秋儿,我的小公主,你慢点跑……”

“妈妈……”她在心里轻轻的呼唤道。

一阵风吹来,树的枝丫瑟瑟摇摆,露珠便雨一般跌落。

“下雨了,下雨了!”小女孩快乐的喊了起来,她跳着脚踩地上的水滴,“叭哒、叭哒”每一声都响进了孟秋的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