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哆嗦。
凌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下便书了信,当着我的面寄了出去。
傅书业摸进帐篷时,我正坐在床边发呆。
“傻亚子,做甚呢!”
大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猛地回神,喃喃道:“傅书业...我要娶妻了...”
“哈?”傅书业一脸懵逼,使劲儿地嗅着道:“这是喝了多少啊?”
“...傅书业,快给我想个法子!”
将凌将军的打算全盘托出,傅书业笑的前仰后合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让你女扮男装...”
垮着脸盯着傅书业,等到他笑够了,才道:“快给我想个法子...要不...要不你娶了罢,正好给我寻个嫂嫂。”
“可拉倒,”傅书业连连摆手:“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怎么能托给我这个不牢靠的百夫长,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不知何时就要做了寡妇。”
“呸呸呸,休得胡说!”
“再说了,凌将军可是一心看上你了,眼里未必看得上旁人。”
“那怎么办啊...”我仰天长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瞧,莫不如你就直言相待,就说你是女子嘛,凌将军总不会再有个什么外甥求娶罢...哈哈哈...”
傅书业没个正形地翘着二脚,一脸戏谑之色。
我气鼓鼓地想,这哪儿是给我出主意,分明就是在看我笑话!
摸摸索索地在凌将军的帐篷外站了半晌。
我不断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傅书业虽然吊儿郎当,可说的话倒是实在。
与其谎言诓骗,不如据实已告。
只是...还需打探下凌将军的心思,若是他当真有什么外甥这类的,也是为难。
犹豫徘徊了半晌,一直磨叽到凌将军自己走出了帐篷。
“傅公子在外晃悠得老夫眼都花了,有什么话无妨进来说。”
“额...还是凌将军所说这事,想再...再聊聊...”
“啊,是我那外甥女罢?”凌将军看我满脸通红,笑道:“放心,她已在路上了,应该不日就会到了,莫要心急。”
“不...不不不心急...”我吓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连连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
“...凌将军为何想将外甥女嫁与我呢?”
“自然是傅公子年少有为,聪明机警,让老夫觉得后生可畏,自然想成为一家人。”
“...可我也无甚要紧官职在身...严决明不是更合适的人选?”
“哈哈哈,严侍郎自然是极好的,老夫也打过他的主意,可严侍郎推说已有定亲,爱妻善妒,不愿再纳新人,老夫唠叨了几次也无法啊!”
我低头,心中暗骂严决明这个大骗子。
“虽说傅公子如今并未什么要紧差事在身,可傅公子还年轻,若你我联姻结盟,日后有老夫为公子背书,自然青云平步,扶摇万里。”
“若是傅公子有朝一日不愿从仕,老夫外甥女家的染坊生意自然是落于傅公子肩头的,以公子的才智也是富贵一生。”
凌将军循循善诱地为我分析利弊,若我不是个女子,当真要动心了。
暗搓搓地摸了摸自己的束胸,叹了口气,唉...可惜了可惜了...这唾手可得的富贵人生终是黄粱美梦。
“凌将军...若我不能娶将军的外甥女呢?”
“傅公子这是何意?”
“就是...就是不行啊...”
“嗯?”凌将军眼神怪异地瞄了一眼我的下身,接了句:“你不行?”
“啊...”我的脸唰地红了起来,总觉得这话别扭,却想不出什么缘由。
“...也不是什么顽疾,总有治愈的法子,这个好说好说。”
“老夫还有一侄子,与傅公子年纪相仿,只是人顽劣了些,总出入些烟花场所,家里也无妻儿总是拴不住他,所以也...也...有些毛病,可据说吃了偏方如今已然大好,来日我给公子把方子要来。”
“不是...”我无力地解释着,心里明白这话是越描越黑了。
“唉,说到底,要是傅公子再有姊妹便好了,老夫定八抬大轿,三茶六礼地为我那不争气的侄儿求娶正妻,也好管管他那顽劣的性子!”
“啊!”我一个头两个大,愣生生将舌.尖那句“我是女子身”的话吞了下去。
怕什么来什么,这凌将军怎么亲戚如此多,有个待嫁的外甥女不说,还有个未娶妻的侄子!
我的天哪!
凌将军还在自顾自地介绍他那外甥女,又兴致勃勃地起身翻了副画卷来。
“傅公子来,正好你也瞧瞧,这是我外甥女及笄那年所画,可还传神?”
一幅展开的猛虎图,力透纸背栩栩如生,下笔勾勒入木三分,倒是真有些本事的。
眼里的惊叹被凌将军捕捉到,他笑呵呵地将画塞到我怀里,一副老谋深算地样子:“这画便赠予公子了。”
“我那外甥女,名唤湘茹,公子见了一定喜欢。”
“....实不相瞒,在下于京城也同严侍郎一样,有了心悦的女子,这一生断不会娶他人为妻了!”
我的脑子飞快地盘算着,既然严决明用此法子好使,那我也照搬照抄好了。
凌将军的手顿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时没想到我竟然会秃噜出这样一番话。
“哦?是何人家的女子?”
凌将军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夫在京城也有些人脉,兴许还认识,公子不妨说来。”
“...就是...就是严侍郎心悦女子的闺中好友,凌将军应该不晓得的。”
“呵呵...严侍郎心悦之女,老夫是晓得的,那女子的兄长就在军营做事,据说也是个有能耐的女子,在国子监做事,有些本事,老夫无话可说,只是傅公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拒绝,老夫可是不能认的。”
见凌将军将手中茶盏重重地放于桌上,脸上隐约是带了怒气,我心中暗道不好。
“...就是国子监的...国子监的季亚子姑娘!”
我猛地想到了季亚子,这个存在我记忆中的悲情女子,我立刻来了精神。
“亚子姑娘和离过,又带一病儿,在下实在疼惜,不愿她再受伤害。”
凌将军没想到我竟然真的甩出了人名,又说的十分清楚,脸上一时神情莫测。
“我既已许了她为妻,便不好反悔誓言,将军的湘茹姑娘又是大家之女,不该受此委屈,前日将军说起时我就难言,如今说开了,心里痛快多了。”
“傅公子是许了这位亚子姑娘正妻?”
“正是。”
“既然傅公子已经先行许诺,那老夫也不好做这坏人。”
我美滋滋地疯狂点头,心想早知这样简单,这幌子我就早些编排。
“那便做平妻罢,”凌将军像是妥协了似的,叹了口气:“既不算辱没湘茹,也不让公子违誓。”
“......”
我半张着口,万万没想到凌将军竟然舍得让自家外甥女不做正妻。
“...我曾立誓,一生只一人。”
“傅公子不要说这么多无用的了。”凌将军终于不耐烦了起来,道:“正妻不得,平妻也不愿,那做妻不成,当真要我家湘茹做妾才能答应吗?”
“凌将军...”
凌将军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无奈道:“我戎马半生,也曾有过孩儿,无奈最终离我而去,这一生无子,家族只有这两名孩儿,湘茹虽然懂事乖巧,可终究女子,而我那侄儿又是个不争气的,难成大事....如今我还算硬朗...若我哪日...”
“唉...这战场上,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会先来,我若倒下,凌家便真的散了。”
“这偌大的凌家,竟一个能担起事来的都没有,让我如何放得下心!”
凌将军连连叹气,平日里隐藏得极好的皱纹好像一下子全都跑到脸上来,显得他格外沧桑。
“妾便妾罢,傅公子是这么多年来,老夫唯一看重的人儿了,若老夫百年而去,傅公子也能担起凌家,能扛得住老夫的嘱托!”
我从没见过凌将军如此卑微的模样。
初见时,那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模样,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中。
修补河堤,与士兵同吃同住,我敬佩他。
可如今凌将军在我面前暴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让我无法出声拒绝。
难道这就是世家贵族所一直谨记的家族大业吗?
拒绝的话还是咽在了喉咙下。
凌将军的模样是那样的无力,好像卸下一身防备,任人伤害。
惴惴不安地回了帐篷,心中暗自祈祷,河堤早日完工,让我验收之后迅速离身。
焚香沐浴跪拜了许久,一心向上天祈愿,可刚刚梳洗干净,就听帐篷外有士兵通传,说是凌将军有请。
严决明不知又被绊在了哪个酒局,已是夜半月上,竟然还不归来。
凌将军摆了一桌好酒好菜,见我赴约十分欣喜,亲手为我斟酒。
“尝尝,这可是京城的桂花酿,傅公子应该喝的惯。”
我稀奇,笑道:“凌将军这军营还藏着京中名酒,果然是有宝贝在的。”
“嘿嘿,”凌将军笑了笑,殷勤地劝酒:“再来一杯。”
甜腻的口感入喉,一饮而尽是悠然酒香,留在喉咙的是醇厚口感。
“好酒,好酒。”我再次举杯,在凌将军的注目下再次空杯。
凌将军也不张罗吃席,也不讲为何请我吃宴,只一味地为我斟酒。
这酒真好喝啊...我晕乎乎地想,喝多少都不觉得辣口,只是甜甜的,腹中暖烘烘地燃起一股热浪,灼热地感触让我头脑发昏。
“不行了...凌将军...”我踉跄地起身,胡乱地摆手:“不胜酒力...在下...在下要告辞了...”
“快快...你俩扶傅公子回去休憩,可看好了啊!”
帐篷里守着的士兵好像等待已久,十分熟练地将我架了起来。
我软了手,软了脚,任由他们拖着,一路不知去向何处。
“醉了?”
隐约的有女子的声音,我迷蒙着眼,只觉得脸上烫的很。
使劲儿晃了晃头,我笑,一定是自己喝多了。
朦胧中有人环抱着我,温香软.玉,香喷喷的味道,让我不禁埋首其中。
直到...一声震天的喊声。
“喂!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