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景年从考场出来时,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状态,身子骨瘦弱,步履虚浮,形容憔悴,活像被土匪绑走虐待了一个月似的。如果说之前的考试叫暴晒,那现在就是脱一层皮。他一见到来接他的蒲和衣和卞家兄妹,就激动地扑上去:“姐姐!”
“好啦,都多大了,怎么还是孩子气。”蒲和衣又是无奈又是温柔地揉着蒲景年的头发。
蒲景年只管搂住蒲和衣的脖子,往她身上蹭:“姐姐,你不知道,这贡院里的饭难吃死了,要不怕饿肚子影响写文章,我恨不得将那些饭都倒了喂蟑螂。”
“你呀……”
“蒲景年,你都多大了,还向你姐姐撒娇呢。”卞梅音叉腰笑道,这两人本就是姐弟,关系好也属正常,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眶里隐约露了分酸涩。
卞渭泾始终面无表情,然见着两姐弟亲热的样子,眉头却渐渐皱起。
蒲景年一到卞家,就胡吃海塞,完全不顾及形象。
蒲和衣因要解手先离了席,而卞渭泾也因有人来找,匆匆离去。一时,堂内只剩下蒲景年、卞梅音和几个侍奉的丫鬟。
卞梅音对那几个丫鬟使了眼色,丫鬟们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卞梅音两臂交叠,下巴搁在上面,看着蒲景年津津有味的吃相,说道:“景年,你觉得我家的饭好吃吗?”
“当然好吃了,跟贡院里的一饭一菜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蒲景年鼓起腮帮子,吃着一个鸡腿。
卞梅音眉眼弯弯:“不怕告诉你,你现在吃的这些,都是本大小姐亲手做的。”
“哦,是吗,那你手艺挺好的啊。”蒲景年嘎嘣嘎嘣吃着,全无心机。
卞梅音定定看着他,目光灼灼:“那你以后也想吃这些吗?”
“什么意思?”蒲景年大口喝了一碗汤。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等会试成绩出来,直接就留在我家里吧,我家什么都有,出门有香车宝马,进门有丫鬟仆妇,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你要什么有什么,而且我爹爹是什么身份,当朝京兆尹,说出去多添。前阵子国师擒拿了祸害皇宫的无面姬,皇上大喜,昨日就下令让我爹爹回来了,约莫今日下午,你便能见着他。你远道而来,即使是中了榜,也未见得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家,况且,我又……”
蒲景年一怔,默默放下鸡腿,嘴里嚼着,将最后的肉沫咽下去,才道:“这个……卞小姐,恕我难以从命。”
卞梅音一听急了:“怎么了,是我太心急了吗?也是,你才来了几天,可能对我有些不了解,可是没关系,我们相处的时日还可以有很多,只要你留下来,我们可以慢慢相处。到时候,你一定就会了解我的。”
“不,卞小姐,我不是这意思。我一直都将卞小姐视作朋友,从未有非分之想。”蒲景年道。
然而卞梅音似乎听不进去,道:“你把我当朋友,可是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啊。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如果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了,你跟我说,我一定改!”
“不不,卞小姐,你很好,你没有错,没必要为了别人而改变你自己。”蒲景年道。
“不,你这样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你说。”卞梅音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蒲景年立刻慌了:“卞小姐,我真的对你从无半分肖想,也请卞小姐不要为难我,我只觉得我们之间门不当户不对。卞小姐,你出身在京城,千娇百嫩,日子过得顺遂,可我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勉强算个有文化,一路侥幸来考会试,可万万没有想加入豪门的心思。卞小姐也不要妄自菲薄,卞小姐人美性子又……要强,未来可能有更好的人配得上你,是我自己配不上卞小姐。卞小姐只管放开心怀,日后会有遇到比我更好的良人。我去找姐姐了。”说着,就心急如焚离座。
卞梅音一听蒲景年拒绝了自己的表白,心早就碎得不成样子,听见最后一句,念想起这些时日自己的观察,眼圈一下就红了,厉声说道:“姐姐,姐姐,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姐姐。你姐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哪里比我好!前几日国师找她帮忙,你姐姐二话没说就把自己扮成太监,还帮国师一道捉妖,也不怕万一国师失手了,她就危险了——你姐姐就是烂好心!”
原本急着逃离现场的蒲景年听了这话顿住脚步,回头说:“不准你这么说我姐姐!我姐姐才不是烂好心!”蒲和衣之所以会放心大胆地扮成太监,那是因为她知道与她协作的人是遆重合,那个到源仙君,有他在,蒲景年也相信蒲和衣不会有事。
他当然知道,蒲和衣内心强大,也充满着善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坚持下去,即使受到伤害,也会坚守本心,善良对待这世界。因为她心里有爱,她嘴上说怜悯慈悲,实际上她也行动了。慈是施人以乐,悲是拔人于苦。如果所有人都像卞梅音说的,不那么“善良”,那这世界会变得怎样?谁都不愿帮助谁,那假如轮到你有麻烦了,却没人肯帮你,你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怎么办?
但是卞梅音不知实情,见蒲景年这么维护蒲和衣,一股气无法发泄,堵在胸口里难受至极。
蒲景年只觉烦躁,但自己人在屋檐下,若是这般惹得卞家大小姐不高兴,自己也待得很尴尬。他急忙去找蒲和衣,琢磨着还是快点离开这儿为妙。
他正要出门,身后却传来卞梅音的喊话:“喂,蒲景年,我刚才说的只是气话,你别走,先把饭吃完了好吗?”
蒲景年扯了扯嘴角:“我已经吃饱了。”
这卞府,他一时半会儿待不下去了,可是蒲景年找家奴打听,说是蒲和衣出门买东西了。
蒲景年找不到人,只好也出去,在街上没头没脑地找寻着,这时附近一处帘子下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伸手招呼:“来,来。”
蒲景年见了一愣,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还有几步距离,就突然被人扣住了手臂,他一怔,耳畔却传来蒲和衣的声音:“景年,你学坏了,居然到这种地方。”
蒲景年见是蒲和衣,转怒为喜,脸上却很是委屈,道:“我没有想到这里来的。”
老鸨一看不是事,忙甩了下帕子,近前笑说:“哎哟,我说这位娘子,你管你家汉子也太严了吧,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偷腥。”
蒲和衣黑着脸说:“这是我弟弟。”
老鸨一愣,看了这长得一点也不像的两人,但随后又笑了:“哎哟,我还以为是什么,那就更没事了,哪个男人没来这儿,不信你闻闻你后面的公子,他可来过这里?”
二人一起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遆重合。
蒲景年率先叫道:“仙……你怎么来了!”
遆重合淡淡道:“我在远处见着你们的身影,就过来看看。”然后又扫一眼笑得灿如**的老鸨,心里很不适应,转过身就走。
蒲景年道:“你别走啊,你来找我姐姐有什么事呐。”
遆重合顿了下脚步,扭头对蒲和衣说:“明天的祈雨节,不要忘了。”
原来他是来提醒,蒲和衣含笑点头:“我记得的。”其实这也没必要提醒,因为祈雨节是京城特别重视举办的节日,与上元节、中秋节不枉多让,光是今日就有许多市民买了各种各样漂亮的雨伞,看看就会想起明日是什么日子。
遆重合颔首,又道:“无面姬我已交给仙帝,想来她不久便可消除怨气投胎入轮回,不会再害人了。”随后迈步离去。蒲景年抓抓头,问蒲和衣:“姐姐,祈雨节是什么?”
“祈雨节就是祈求雨神降雨的日子。”蒲和衣将捉拿无面姬、邂逅瘟婆螭黎的事跟蒲景年讲了一遍,蒲景年听了暗暗称奇,可转念想到自己拒绝卞梅音的事,好不烦恼,便跟蒲和衣提议是否可以改住客栈。
蒲和衣惊讶归惊讶,问蒲景年缘由,蒲景年却吞吞吐吐,说不清理由。蒲和衣蹙起眉:“如果你实在不想呆在卞府,那我们就住客栈,横竖盘缠是够的。”
蒲景年听了大喜:“真的吗,姐姐,你太好了!”
蒲和衣笑道:“不过我们还得先回卞府拿行李——听卞小姐说下午京兆尹卞大人要回来了,他们应该高兴坏了吧。”
蒲景年道:“他们高兴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
蒲和衣终究带着蒲景年回到卞府,跟卞渭泾和卞梅音提出了搬去客栈住的想法,卞梅音一听变了脸色,看着蒲景年的眼神里满是受伤,卞渭泾光看这光景,便猜到了几分,面上不动声色,答应了二人,还让家奴帮着把行李带去二人选好的客栈。
卞梅音大是不舍,可卞渭泾附耳对她低语了什么,卞梅音脸色微微一变,目光闪了闪,咽下一抹苦涩,眼睁睁看着蒲景年和蒲和衣上楼,心里忽然有一丝不甘。
卞渭泾看了心痛,忽然对楼上的人说:“蒲小姐,蒲公子,明日是祈雨节,京城较为热闹,你们若是有兴趣,可以出来看看。”
蒲和衣一愣,点了点头。
祈雨节的确是京城里较为隆重的一个节日,一年举办一次,由皇帝亲自在祭天台举行仪式,可见对雨神的敬重。
次日,城中所有百姓足足出户,街市上人山人海,当初由于无面姬祸害皇宫,宫里急着寻找年轻俊美的男子当太监,以至于城里所有年轻男子都足不出户,此刻正值佳节,而无面姬早已伏诛,早按捺不住,在挨肩擦背中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人们纷纷聚到祈雨台边,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见着阶梯上,一个个裹着绫罗绸缎的宫女捧着各式祭品鱼贯而入,依次放在祭台的银盘上。皇帝烧香祷告,而后便轮到遆重合出场念《求雨经》。
遆重合穿着一身藏青色道袍,墨发高高绾在脑后,手中宝剑泛着清亮的光,整个人如清风朗月,冷峻圣洁。他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缓步走上玉阶,他伫立在高台上,日光斜斜自他头顶照射,亮得仿佛要晃花人眼。他双目微闭,念念有词,依稀是《求雨经》的内容,广袖随风而飞舞,经幡在两侧飘动。
百姓们的欢呼声几乎盖过了祈福声,少女少妇们都近乎痴迷地看着这神祇般的男子。
遆重合神情肃穆,口中念诵不绝,视线却不易察觉地缓缓移动,状似不经意看了左边一眼,左边的少女少妇们呼吸一滞,有几个甚至幸福地晕了过去。他往挠挠右边的头发,右边的少女少妇们立时尖叫,激动声此起彼伏。
这场合不像是祈雨,倒像是美男子的鉴赏会,饶是皇帝和周围的朝臣们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可又不敢妨碍遆重合施法求雨,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人群里,蒲和衣摇头苦笑:“没想到会是《求雨经》。”
而遆重合好像心有灵犀般的侧头望过来,站在蒲和衣附近的女子们霎时浸入了幸福的泡泡里。
蒲景年见遆重合把目光停留在他们这儿,引得更多女子朝这儿推挤,唯恐人太多,踩到了蒲和衣,便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侧。
遆重合的视线在蒲家姐弟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就很快移开了目光。
《求雨经》念完,头顶的乌云犹如被翻倒的墨水,不多时,噼里啪啦,果然降了一场滂沱大雨。由于这场雨是祈雨得来,被视为雨神所赐的恩惠,京城里的人都甘愿淋在暴雨下,而不选择撑伞——若是撑伞,只怕还会被视作对雨神的不敬。百姓们欣喜若狂,纷纷举起手中的盆壶等物,更有甚者为了争取今年雨神所赐的更多的无根水,找了五个家丁搬出一个死沉死沉的大水缸。
蒲景年拿大片袖子遮盖头部,见此,咋舌道:“乖乖,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这么大的缸,摆在街道中央,一下占了三个人的位置,也不怕家里小孩不小心掉进去,等人搬石头一砸,只剩下一口破缸了。”
众人正欢天喜地地接着雨水,孰知平地忽然刮起了一阵怪风,狂风怒号,飞沙走石,吹乱了雨丝,迷得人睁不开眼。蒲和衣身子本就轻巧,这风一吹,斗篷帽被吹掀,头发顷刻被打湿,居然还有些站不稳。蒲景年见这风来的奇怪,而且还有长久不休的意思,忙道:“姐姐,抓紧我!”
“啊,蒲景年!我好像要被风吹走了!快来救我!”说这话的正是卞梅音,她早在人群里发现了蒲景年几天未见的身影,急声喊道。此刻卞渭泾和卞京兆尹要在台上要护驾,风雨阻隔,这会子下不来,带的下人又都被人群冲散,更无力保护她。
蒲景年一听急了,卞梅音原本还站在自己几步遥的地方,可自那怪风起,人流涌动,硬是被挤出老远,可他手里还拉着姐姐,若是强走过去,不知中途会不会被人给冲散。
蒲和衣眼疾手快,迅速抱住旁边的一棵大树,冲蒲景年喊道:“景年,你快去救卞小姐,我不会有事的!”
“姐姐!”雨势凶猛,风力也大,蒲景年勉强挤开一丝视线,瞅着蒲和衣,终究扭头冒着狂风暴雨,冲进人海去找卞梅音。
蒲和衣抱紧了大树,口中念着佛经,身上泛着淡淡金光,竟是将她护在了一个光罩里,与外界的混乱相隔绝。风雨飘摇,树叶沙沙作响,周围人都乱成了一团,小孩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喊声响成一片,混乱至极,偶尔还有被风吹刮来的垃圾。
“谁家的尿布飞我脸上了?”
“这是谁家的……咦,这长长的东西是什么?”
“哎呀你个臭流氓,怎么还拿着一个姑娘的抹胸!”
“冤枉啊,这是风吹到我手上的!”
约莫过了半盏茶工夫,雨势渐渐减小,怪风终于止息,街上狼藉一片,乱七八糟,盆缸等器具倒了一地,好几棵树都被连根吹断,然而人们互相看看,居然觉得场面空旷了许多。但不久,就有人发现不对:
“咦,我女儿呢?我女儿不见了!”
“呀,我家闺女呢?”
“囡囡,囡囡呢,刚才还在我旁边的!”
人们惊恐的发现,周围少了许多人,而且失踪的都是未成年的女子。蒲和衣双手离开大树,低头一看,手因使劲抱树而有些麻木,手掌被粗糙的树皮划破了口子,溢出丝丝血迹,好在只是擦破皮,回去擦一下药就行。
她听见周围人的惊呼声,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张望,也不见有卞梅音和蒲景年的影子。
“和衣,你在这里,不要紧吧?”遆重合飞身落地,在蒲和衣面前紧声问道。
如果是在怪风来临前,遆重合这般落在街上,估计会引得众多女子尖叫声,然而此刻在现场的除了老妪和妇人,都是男性。不过饶是如此,周围也还是频频投来目光。
“重合,景年不见了,卞家的小姐也不见了,好多女子都没了。”蒲和衣急道。
“别急,我有办法能找到他们。”遆重合道,他转头,凝眉望了一圈,说:“这风来得蹊跷。”
他回过头,对蒲和衣说:“你等我一下。”
而后伸展双臂,衣袂飘动,一跃到了台上,对着皇帝等人说了什么,就目光深沉地朝蒲和衣走来,拉着她的手道:“跟我来。”
蒲和衣此刻心乱如麻,一心想找到蒲景年和卞梅音,然被遆重合这么牵着,心呯呯跳个不停。
遆重合带蒲和衣一口气跑到了空蒙山的坟墓间,他留意到蒲和衣的手:“你的手……”
蒲和衣忙把手背到身后:“不过是擦破皮而已,不碍事,还是找卞小姐他们要紧。”
遆重合深深地看了眼蒲和衣,又垂下眸,说:“方才那风来得实在蹊跷,雨神一降雨,就卷走了大量女子,而且都是未成年的女子,若说不是有人预谋,谁也不敢相信。”
“那能找出是谁做的手脚吗?”蒲和衣问道。
遆重合说:“我现在未到时辰,没有法力,方才的《求雨经》不过是靠了符箓的帮助,而且杜若有事不能来相助,要想救人,恐怕只能搬救兵。而我们现在最好的救兵,莫过于今日的主角。”
“你是说——雨神?”蒲和衣讶异道。
遆重合颔首:“毕竟这件事是在雨神降雨后发生的,想来雨神也对此有所注意,我已有了主意,请他下凡帮我们,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一位朋友。”
他看了看四周,蹙起眉:“今日是祈雨节,约定好的日子,她也该来了吧。”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飘来了一个红色的倩影,恰是瘟婆螭黎。蒲和衣一见螭黎来了,欣喜万分:“螭黎,你来了,太好了!”
“是、是啊。”螭黎说这话时,目光些微闪躲。
遆重合道:“我们现在还去不了仙界,方才祈了一场大雨,孰知忽然又刮来了一阵大风,把城里的年轻女子都吹走了。”
螭黎听了,眼中露出讶异之色:“之前是有一阵妖风……但是只抓年轻女子的话,可能是男性妖邪居多,只是我并未在这城中发现有男性妖邪的踪迹。倒是听闻前几日被捉拿的无面姬,让我想起了一个可疑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可能是碜衣姥干的,她每五十年都需要吸食五百个未成年女子的精血永驻她的容貌,算算日子,距离上一次有五十年了。她每次做坏事,若被人逮到了,都会嫁祸给我,我纵是有百口也难辨。”谁能想到,一个臭名昭著的女孩是被人诬陷,偏偏有冤也无处诉,被打压,无力为自己洗雪真相。
瘟婆螭黎,碰了她的人固然无一能幸免于死,但她并未做过恶事,无非是被人甩锅。
碜衣姥,这已经不是这一次听说过她的名字。
遆重合和蒲和衣相看一眼,蒲和衣道:“碜衣姥是在哪里?”
螭黎道:“碜衣姥不在一个地方,她太狡猾了,每吸食一次精血就会换藏身之处,前几次都是在别处,我万万没料到她胆子越来越大,到了这次居然会把手伸到京城来,还偏偏是在祈雨节。”说着,露出一丝苦笑:“可能是以为我又能替她背锅吧。”
孤独的少女飘**在坟墓里,任是有千百个证据,也没人愿意相信——他们更愿意相信更有权威后台的一个,而不质疑那权威是否在撒谎。
“这可怎么办,如果不早点找到卞小姐他们,这些年轻女子迟早有危险,下次想要找到碜衣姥的下落,恐怕要等五十年了。”蒲和衣道。
遆重合沉默了会儿,问螭黎:“你能借我点法力吗?我想用追踪术查找那些人的下落。”
螭黎一愣,点头道:“当然可以。”她手掌泛出一抹水色的光华,一掌拍在遆重合的背上。
遆重合立刻并指,横着移过双目前,念诵着咒:“急急如律令!”天眼一开,眼前立刻现出了一幅画面。
依稀是一座阴暗的山洞,洞内有许多女子,无不在掩面哭泣。视线缓缓移动,渐渐发现其中有一个男子装束的,双手双脚被缚,正对着一个老妪大呼小叫,赫然是蒲景年。老妪手里端着一碗血,正把砸吧砸嘴尝着,脚边还躺了一具干瘪瘪的尸体。
坐在地上的蒲景年道:“老妖……啊不,老奶奶,您一个人住在这啊?”
老妪眯着眼,好像颇为享受血的滋味,又好像周围女子的哭泣声给她一种舒适闲适的感觉,她居然有心思与蒲景年搭话:“以前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情郎,可是驻容术不长久,等我吸光了女人们的血,我又会变年轻,就可以去找他了。”
蒲景年听说,故作扭捏姿态:“那你情郎要是知道你用蝴蝶结捆着我,不会生气吧?”
“什么?”老妪喝着血,不意一呛。
“老奶奶,你情郎要是知道你我和你住在一个山洞里,不会吃醋吧?”蒲景年挤眉弄眼。
老妪一口把还没喝下去的血喷出来。
遆重合怀疑是不是自己使用咒诀的方式错了,不然怎么看到的内容有些奇怪。而蒲和衣和螭黎在旁看着心急,见遆重合眉头紧锁,蒲和衣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道:“重合,景年在哪?他们没事吧?”
遆重合深吸一口气:“我再看看。”
追踪术再一次使用,视野重归山洞里。
蒲景年笑嘻嘻道:“老奶奶,你用大风载着我,你情郎知道了不会揍我吧?好可怕你情郎,哪里像我,只会心疼老奶奶。”
老妪捂着胸口,直咳嗽,脸色发白,身子发抖抽搐,大有突然心悸发作驾鹤西去的样子。那些女子也都被蒲景年的话吓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遆重合脸色变得古怪。
蒲和衣急道:“重合,景年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有危险?”
遆重合说:“我觉得现在妖怪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