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成绩终于揭晓了,众室友马原都过了花甲分!他们欢跳雀跃着,110小屋晃摇得如彼年日本阪神大地震。小屋没咋的,可惜我邻邦竟被夺命5000多。

寒假前夕,琅哥收到大妹赛妮的信:哥,不胜男方催促,我要先你而婚了,婚期定于2月18日,正值你放寒假。特邮去500元,好好装饰一番,在妹的婚礼上体面一些。妹急盼你回归,相逢在未嫁时。

光棍惊喜又唏嘘:这丫头,终是跑到我前头了。妹妹的大事已终成正果,可叹自己还在爱情的漫漫长路上痴痴求索呢。

朔风凛冽,阳光明媚。

黄海市一座小区内,叶小叶背着包正哧溜哧溜往家里走着。雪融后又遭逢寒流,小区内顿成一片滑冰场。大假前归家的学子本应是轻松惬然的;可是,随着到家的距离越近,她的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

小叶正郁郁地想着心事,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

小叶转身回头,神情讶异,“你……一直跟着我?”

痴人颤头瞪眼道,“对,一,一直暗中保护你。”

琅琅跟着小叶从东北联大,与小叶一同换乘了五辆公交车,一直和她同行至她家小区,小叶竟浑然不觉。也难怪,琅琅此番是戴着罩耳的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是郁秋实把小叶的归期透露给琅琅的。当小叶从宿舍走出后,郁秋实马上来到110告知了琅琅,早已备好行装的琅琅便跟了出去。

郁秋实在假期要和柯嵩年见面,琅琅一直遥想着这对昔日的恋人分别十多年后再见的情景。

一路上,琅琅几次想走到小叶面前,可他还是强力抑住了内心的冲动;他想跟到她家,就是想确切知道她家的具体地址,便于以后更好地缠磨她。

两人相视,默然良久。

小叶心里五味杂陈,觉得当下不能流露出丝毫的感动,而应该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拒绝之态,“对不起,我得回家了。”说着,快步往前走了起来。

琅琅快步追上去,颤头瞪眼,声重气促道,“我,我……从学校追到你家,你还真的打算让我像夸父追,追,追日一样地追你呀?”

小叶不理,继续快步前行。琅琅疾赶上去,在楼前拐角处,不意脚底一滑,与一位老大娘撞个满怀,只听“哗啦”一声,老大娘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一篮子鸡蛋摔落,蛋液迸洒出来。

琅琅忙把大娘扶起,“对,对不起,大娘。”

“你这孩子,冒冒失失的,可惜了,这一筐鸡蛋可碎了不少呢。”

琅琅从兜里掏出钱包,“大,大娘,我赔你。”

大娘摆摆手,“唉,算了吧,这地儿也确实滑。”

琅琅再看小叶,早已没了人影。琅琅一时惶急,又颤头瞪眼起来,“大,大,大……”

大娘正在拣拾完整的鸡蛋,看着琅琅,嗔道,“你急什么呀?我这一篮子这么多鸡蛋都成黄汤了,我都没急。”

“刚,刚才那位姑娘,住在哪个楼,你知道吗?”

老大娘莫名道,“哪个姑娘?”

琅琅四下张望着,急得抓耳挠腮。

小叶和母亲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叶母手捋着女儿秀发,柔声道,“闺女瘦了。”

“叶小叶,我,我爱你,叶小叶,我,我爱你……”

忽然楼下传来声声高喊,小叶凛然一惊。

叶母看着女儿:“怎么回事?”

“妈……”小叶神色骤变,心也怦怦地狂跳起来。

母女俩快步走到窗前,但见痴人正在起劲地忘情地高喊着:“叶小叶,我,我爱你,叶小叶,我,我爱你。你出来呀!出来呀——”

琅琅被楼下渐次走过来的人群围拢着,他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着;楼上的邻居也纷纷探出头来,好奇地往楼下张望。

痴人继续吼喊着:“叶小叶,你,你,你要是不出来,我就一直这么喊下去。”

人群中一孩童对另一孩童嘻嘻道,“他是个结巴呢。”

小叶和母亲站在窗前,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肆无忌惮的吼喊声,脸上火烧火燎地。

“丢人现眼。小叶,你下去劝劝他吧。”

小叶穿好衣,走到楼梯口,母亲在后面叫住她,“要不,你让他上来,我见见他。”

小叶迟疑着,“妈,我怕他以后……”

“这么远跟了来,又是同学,总得让人家上来喝口水呀。”

当小叶现身时,琅琅的吼喊迅即戛然而止,他的脸上显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你,你……终于出,出来了。”

“柯琅琅,你疯了?”

“对,我,我疯了,是爱情把我逼疯了。”

围观人群下意识地纷纷近前聚拢,瞧着这一出本该出现在影视剧中的好戏。

“我如果不下来,你就这么一直喊下去?”

“我,我会的。楚国的申包胥为,为向秦哀公求救兵,在秦,秦庭上哭了七天,终于感动了秦哀公,答应出兵。今天,我,我要做申包胥第二。”痴人神情坚毅得可怖。

小叶叹了口气,“你何必呢?”

围观人群叽叽喳喳起来。一对情侣勾肩搭背,相视嘻嘻笑着。只听女青年对男青年说,“你看人家,对女孩多痴情。”

男青年不以为然道,“男孩追女孩,没追到手,都这样。”

人群中传出一阵笑声。

女青年掐了男青年一下,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我妈让你上去喝口水,走吧。”

“真的?”琅琅面现惊喜。

“咱说好了——喝口水你就走。”小叶淡淡地。

“妈,这是我同班同学柯琅琅,大尹县人。”在家门口,小叶向母亲介绍道。

“进来吧。”叶母不冷不热。

叶母说着弯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到琅琅跟前,再直起身来时,她愣住了。只见磕人大张着嘴,头乱颤着,眼暴瞪着,一只手一劲地捋着后脑勺,饶是如此也整不出半句来。

小叶忙给同学解围,“妈,他太紧张了。”

叶母摇了摇头,作无奈状,对女儿说,“请客人坐吧,给客人倒杯水。”

仍在继续努力说话的磕人用力一挥手,叶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琅琅终于挥出,“……阿……阿姨好……”

叶母苦笑着,叹了口气,指着沙发示意磕人,“坐吧。”

坐定后,小叶端来水,叶母问,“家里几口人?”

磕人又颤头瞪眼,手捋后脑勺,艰难不得出。情急中,双手手指挺身救急主人,作出了“七”的回答。

叶母皱着眉头,又叹了口气,“七口人?”

磕人如释重负般地点了点头。

小叶一旁坐着,低头无语。

“小柯,阿姨是个直肠子,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对小叶的好,阿姨知道。可是,小叶还小,我不想让她过早考虑感情的事,她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

磕人的嘴蠕动着,开阖着。

“我们家最近出了点事,我一直上着火……我怕因此怠慢了你……我就不留你了。”叶母下着逐客令,转头对女儿说,“你送送你同学吧。”

磕人尴尬起身,步履沉重地朝门口走去。穿好鞋,他又颤头瞪眼道,“阿,阿,阿姨,再见。”

叶母不咸不淡地道,“再见。”

走出楼道口,磕人脸上的尴尬还未褪去,他看着心上人,神色中又添了几许凄楚。小叶闪避着他的目光。

“我,我……我不该来你家。”

“琅琅,我妈的心情一直不好。你别见怪……”

“怎么啦?我,我能替你分忧吗?”

看着琅琅脸上无限体己关切的神情,小叶忽然生发了一种亲人般的感动和倾吐愿望。

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未愈合的伤口,稍稍触碰钻心的痛便弥漫开来。小叶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上次回家时,三人闷坐在客厅沙发上,叶母满面泪痕,叶父羞愧低首,小叶不经世故的脸上写满了哀伤。

叶母抽泣着,“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父拍着头,“颖娴,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房子和车,我都给你们留下……每个月,我……”

叶母冷冷地打断负心男人,“你以为这些就可以弥补我们母女的伤痕吗?”

叶父惭然无语,双手抱头,神色痛楚。女儿也开始抽泣。

“你滚,你滚!”叶母歇斯底理,咆哮着,推搡着丈夫,“你跟那个婊子一起过吧,我不愿再见到你。”

小叶抓着妈妈的胳膊,哭着,“妈,你别这样。”

叶父往门口退却着,“小叶,照顾好你妈,别惹你妈生气。”

小叶瞪瞅着父亲,眼神里充溢着恨怨。

叶父关门而去。叶母嘤嘤哭泣着。小叶陪着母亲默默流泪。

小叶忘情地抽泣着。她的讲述又把她带回了那种绝望无助,肝肠寸断的哀伤中。那是她生命中永远的痛,在她的心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琅琅讷于劝慰,掏出小手绢,揭去上面残留的鼻痂,递给小叶。小叶摆摆手,掏出自己的小手绢,擦了擦泪。

“我爸和我妈前不久离婚了……琅琅……我不相信爱情。”

琅琅抓住小叶的手,动情地说,“我……我会对你好的。”

小叶挣脱开琅琅的手,“男人没得到女人之前总会这么说。”

他又抓住她的手,声促气急道,“我……不一样,我……我会千,千倍,万倍地对你好,我……我会让世界上所有的负情郎都汗颜的,我要让他们活生生地看到男人应该怎么样对,对女人好……”

小叶的清眸里闪着泪花,“琅琅,谢谢你对我好……可是……你忘了我吧……”

这时,叶母在楼上喊,“小叶,你高中同学给你来电话了。”

小叶挣脱开琅琅的手,“对不起,我上去了。”

琅琅怔怔地目送着小叶的背影,良久,仍呆呆地立着。

小叶进屋后,问母亲谁的电话,叶母说,我不这样说,你们蔫蔫唧唧到什么时候呀?小叶没有吱声。

“我这是善意的谎言。”叶母叹了口气,“唉,看他说不出话的样子真可怜。我从来没见过结巴这么厉害的人。我没记错的话,他在咱家只说出了五个字‘阿姨好’,‘再见’,这五个字也说得支离破碎的。”

小叶走到窗前,眼泪倏地又下来了。叶母走了过来。母女俩往楼下望着。痴人仍站在楼下痴痴上望着。

“他倒有那么一股子痴劲儿。”叶母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