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老,你搞错了吧,从山上过是生门位,怎会不安全?”

“对啊,颠老,这鬼火沼泽可是休门位。”

“诸位有所不知,这一次寻的是白鹿王兽魂,非是活物,自生门去寻反是不利。而鬼火沼泽虽为瘴气遮蔽,也并非处处沼泽,只要寻对路,去到悬瓮山可能还快些。”

“颠老,你对奇门的用法未免太拘泥了,奇门根据天时布排,但也要考虑地利,按你说法,如果我们下到鬼火沼泽,奇门所指休门若正好在沼泽上,莫非我们也要往沼泽上走?”

“既然你说地利了,可知群山中,风向不定,以我这几日观气所察,再过几日,山岚西来,瘴气会被吹去大部分,足够我们赶到悬瓮山了,从吕梁山过去,群山障目,反而可能看不到危险。”

“颠老!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

青鸟一声长鸣,自空中落下,打断了众人的话。

路途凶险,再加上昆吾止已知青鸟之事,淑姜便也不再隐瞒。

百羽在淑姜手上轻轻鸣叫了两声,周围也渐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淑姜,很快淑姜放飞青鸟,对众人道,“接近悬瓮山的地方有悬湖,那里久无人烟,只怕这么多人过去会崩塌。”

“悬湖?”

历练浅的术师一脸困惑,有历练的术师则皱起了眉。

颠老接口道,“悬湖是山崩后水路阻塞而形成的湖,极为不稳,有些甚至只是鸟兽经过也会崩塌。”

先前与颠老争论的术师看了看群鸟翩然过上空,不服道,“此山生气绵延,绝不会鸟兽绝迹,那悬湖既然存在,就说明不是容易崩塌的悬湖,我们过去时,小心些便成。”

听那术师决绝的口气,仿佛已确定了要从吕梁山走。

淑姜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这些人也不会听,于是转而看向昆吾止。

昆吾止耸了耸肩道,“云舟山外,需有人把守,先驻扎下来再说。”

这一点众人到无异议,最终寻了三处相邻的高地,驻了营。

暮食后,昆吾止又下了令,“明日一早,由我和喀目带队从山上走,此地就暂时交给颠老。”

这样的结果淑姜早就猜到了,并无意外,如那术师所言,有危险再折返便是,不过昆吾止到底还是谨慎,留了一部分人下来。

五十人对一百人……

还是没有胜算,淑姜暗暗叹气,至于昆吾止敢把人交给颠老,无非是吃准了颠老投鼠忌器,不会轻举妄动。

“喀目的人马,想是已到了附近,喀目打算如何做?”宣布完命令后,昆吾止又单独跟着淑姜去到她的帐子。

淑姜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走,“我让他们退了。”

“喀目就不怕自己有危险?”

“再危险,他们也救不了我,牺牲没有意义。”

“狐满真是小气,也不多派点人。”

“多派点人就是打仗了,现在的赤乌,打得起仗吗?昆吾小酋不妨考虑与大狐结盟,退回汾河东岸。”

“若我们不退呢?”

“那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

“狐满就不顾忌你?”

“你们这么喜欢威胁人,大祭司若是顾忌,只怕顾忌不完。”

“喀目越来越伶牙俐齿了,真让人舍不得走。”

“昆吾小酋!请放尊重点,夜深了,明早还要赶路,请回吧。”

“喀目,其实让我留在这里过夜,对你有好处,我可以保证,不碰你一根手指。”

“这等好处,还是留给心仪小酋的女子吧,请回。”

昆吾止不再坚持,留给淑姜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离了去。

被昆吾止这么一搅合,淑姜到是有些不敢睡了,她干脆跪坐行气,夜中,似隐隐听到奇怪的声音,有一瞬间,甚至感到了妖气,但再仔细探去,却毫无踪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次日清晨,出发之际,隔壁山头传来一阵**。

昆吾止派人过去问了下,回来只道是丢了个人,因不是什么重要之人,昆吾止只是把颠老叫来,嘱咐了几句,便同淑姜带着二百来人,继续往山上去。

此际山花烂漫,山风拂过,阵阵香瓣落身,令人好不惬意,那名与颠老争论的术师不禁嘀咕起来,“白鹿王是仁兽,它所在的地方,必然生机充盈,怎会危险?”

淑姜也懒得反驳,只想着如何寻到白鹿王兽魂。

上一次,在彬国,因狐满事先确定了范围,她才能轻易感应到守护白玉简的天鼋兽魂。

这一次,悬瓮山,大山气息雄浑,唯有借助天星天象,才能寻到通路。

翻山越岭,整整一天,天彻底黑下时,两百人才寻到了合适的扎营地,忙到大半夜,众人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快,鼾声四起,淑姜亦是累得不想思考任何事。

一觉醒来舒爽,却听外头莫名嘈杂,淑姜收拾后出了帐子,才现身,她便感受到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淑姜差点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脸,确认是不是哪块血痂脱落了。

但很快,淑姜发觉,看她的人眼神不太对劲,有惊恐、畏惧,好像……还有愤怒、鄙夷。

昆吾止迎面走来,淑姜侧身,挪到帐门外,意思是不想进帐子。

“喀目真要在外面说?”昆吾止的脸色不太好,口气亦有些不善。

淑姜感觉不对劲,却也怕了和他单独相处,于是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请昆吾小酋明示。”

“少了三个人。”

“什么?”

“除了我和喀目,大家皆是五人一帐,有个帐子少了三个人,同帐子的说是喀目把他们叫出去的。”

“我?”淑姜讶异道,“哪三个,我都不认识,叫他们干吗?”

“这也是我想问喀目的,大半夜的,不合适吧?”

“昆吾止!少血口喷人!”淑姜掀开帐帘,“你觉得有问题,尽管去搜。”

“搜就不必了,我信喀目,只不过……”

“那三人或许是找借口开溜了,或许去打猎了,寻一寻不就知道了。”淑姜说着,径直走向一处高地,召来青鸟,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很快青鸟飞上高空,鸣叫数声,霎时群鸟翔集,在众人顶上盘旋数圈,四散开去。

昆吾止亦点了几个人道,“随我四处看看。”

费了半天的时间,那三人就像是凭空蒸发般,断了踪影。

无奈时间不等人,寻找无果后,昆吾止只得放弃,带着众人向着依稀可见的悬瓮山进发。

天星满布时,众人终于抵达悬瓮山附近一个山头,夜下的悬瓮山,山顶巨峰的模样果似一个倾倒的大瓮。

大瓮下便是一座座悬湖,在星月下,漾着星屑般的碎波。

也不知谁起得头,扎营后,一群大汉向着对面悬湖唱起歌来,歌声惊起宿鸟,鸟群不安地在空中乱飞,继而响起哀鸣,竟是在半空相撞掉落,这些汉子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在沉沉山色中,显得十分阴森,仿佛有一群恶鬼,自地底出来。

淑姜明白,这些人在挑衅,若真是那种脆弱不堪的悬湖,这样折腾下,怕是早塌了。

一声清鸣传来,是百羽不忍心群鸟被惊,想稳住那些鸟儿的心神。

“嗖”一声尖啸,是箭!

淑姜再也待不住,冲出帐子,却被帐外的昆吾止拦下。

昆吾止静静看着夜空中一点青光,悠悠道,“怎么,还担心你那灵禽被几个凡人射下?”

“他们当然伤不到百羽,但是百羽会为了救那些鸟儿——”

淑姜话还没说完,青鸟忽地俯冲下来,叼起一只坠落的幼鸟,险险擦过箭矢往高处飞去。

“昆吾小酋,请阻止他们!”

“阻止他们?”昆吾止摇头,看着青光越升越高,群鸟随青光而去,渐渐有序后才道,“我说过,那次祭祀,喀目已经树敌太多,之前的分歧,再加上人消失,众人对你已是不满。此时阻止,只怕反是激起他们的恨意,问你要人。”

“与我何干,说不定是他们害怕逃走了。”

“喀目……”昆吾止突然逼近淑姜,“我是没忍心告诉你。”

淑姜后退一步,警惕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们若是逃走,就该无声无息的,可与他们同帐的人,却听到了女人声音……”

“……”

淑姜愣住了,脑子里一下乱了起来。

“至于是什么样的声音,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淑姜难以置信地看着昆吾止,想起他之前提议在自己帐子过夜,不由气道,“是不是你捣鬼,陷害我?”

“喀目,我昆吾止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昆吾止难得扳下了脸,“我且请问喀目,若大狐人丢失在山中,你是不是会更上心点?”

怪我对赤乌不上心?可我现在是你们的人质啊!

这句话只在淑姜心底呐喊了两声,她很快冷静下来道,“说起来,前夜,我好像有察觉到一丝妖气,但气息太过微弱,事后又追索不到,故而我不敢肯定,还有就是百羽没有报警讯。”

昆吾止脸上不知何时又挂起了玩味的笑容,“喀目,冒昧问句,你那灵禽是公的还是母的?”

这人就没正经话吗?

淑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有关系吗?”

“也是,就算公的,毕竟还未化灵禽,也就没机会化人形……”见淑姜生气,昆吾止又收敛起笑意道,“山中夜气浑沉,你那青鸟气清,爱栖高枝,对凶气杀机敏锐,却难辨混沌之气,若真是那等暧昧之事,自不易察觉,而喀目追索不到也不奇怪。我想,此事你我心中皆应该有答案了。”

“朱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