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令史还是不肯信服。

“你为何信她?”

“张令史,用毒蘑菇使人致幻是真,但谁又有能力控制这个幻象?”陆柒耐心说道:“幻想万千,张琼就不怕鲁平吃了毒蘑菇,将她看成妖魔鬼怪,把她杀了?”

车中除了婴儿便是弱女子,谁会是鲁平的对手。他当真疯癫了,雨夜中杀谁不行?

张令史听完,不由汗颜。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竟然没想到,还对着张琼苦苦相逼,希望她能承认自己用毒蘑菇杀人。

来回折腾半日,问了两个女人,本以为能找到线索,哪知被陆柒这番话又打回原形。

“那,到底是谁杀婴?”

“鲁平!”张琼斩钉截铁地说道:“家中已有六子三女,妹妹所生的是第十个孩子。鲁家早就外强中干,再也养不起这个孩子。鲁平杀婴,是因为家贫无法养育,不得以而为之!”

张令史再次唱起了反调,“胡说,鲁平之兄正是正是掌管皇室车马的调用、国有马匹的饲养与训练的太仆鲁赫,而且鲁家在咸阳亦是大户人家,贵族之流,就算鲁平沉迷赌博耗尽家产,鲁家也不可能养不起这第十子!”

“鲁平之职正是鲁赫举荐所得的,鲁平因赌博不安于工作,鲁赫已因此受了牵连。鲁氏家族早已决定,不再帮助鲁平,希望他知错能改,但他不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正是因为鲁平被鲁氏家族驱逐,我们才不得以,带着所有家当从咸阳赶到漆垣县。”

陆柒再次与张令史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没有立刻表态。

秦律规定,如果婴儿出生时,是残疾的,或者长了异物,父母杀之不为罪。甚至如果是在某些特殊的不吉利的日子出生的,父母不哺育,也是默许的。

但如果纯粹是因为孩子太多养不起,而这个孩子身体完好没有任何问题的而杀之的,才视为杀子,要治罪的。

而杀子这罪的刑罚,父母不但要被黥,还要被判劳役刑。

如果正如张琼所言,鲁平因赌博家贫无力抚养,刻意杀死正常的婴儿,他很有可能被判黥为城旦。鲁平的那些妻妾,空有夫君却不能相守,还要处理他留下的一堆烂摊子,比寡妇还可怜。

鲁平被治罪,张琼的日子也不好过。

即便如此,张琼还是一口咬定是鲁平杀婴。陆柒和张令史都觉得,张琼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这个谎。

她都是据实所说,即便是妻,在这种情形下,她也只能据实所说。

陆柒挑了挑眉,忽然笑了起来,“张琼,你可知道张珍在何处?”

“自鲁平杀婴之后,我便一直被关在此处,不曾见过她。”

“本令史方才去看过张珍,她恢复得很好。鲁平陪着她,两人有说有笑,在这县狱之中,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但有两名隶妾照顾,也算是周到……对了,张珍头上的发簪很漂亮,听说是鲁平得来的赏赐。”

陆柒说这些话时,一直盯着张琼看,观察她是否有什么异样。

张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特别是听到发簪时,整个人都跟着颤抖,面无血色。她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根根明显,****。握成拳头时,整个手背惨白如透明玉石,哪怕只是落了一粒灰尘,都能将皮肤击穿,血贱四方。

“那发簪……是鲁平给我的定情信物。”张琼绝望地喊道:“鲁平,你还是把我的东西给了那个贱人!我恨你!我恨你们!”

“张琼,既然你这么恨他们,就没必要再为他们隐瞒任何事!”

张琼瞪着那双“孩子是他杀的!是他杀的!他用寝衣捂住孩子的嘴,把他活活闷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