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小提琴声在耳边萦绕,银亮的刀叉反射出水晶吊灯的光芒。
“这么说,之后的工作她会全力配合咯?”杜月白摇晃着手中的吸管抿上一口葡萄汁,单手托腮看坐在她对面的廖大警官表演傻大憨,一门心思想板正面孔,其实眉毛早就翘飞上天,在餐单上指指点点一通,够他们吃到吐。
啧。
杜月白有些嫌弃地低下头,得,还未上餐的光洁餐盘上也有某人闪瞎人眼的大笑脸。
常欣蕙的演技功底自然毋庸置疑,她愿意帮忙,这个case就成功了一半。杜月白心情愉悦地举起刀叉,对准盘子里的牛排攻城略地。
“下一步,你的常欣蕙就可以上门宣告主权了。”
杜月白已经琢磨小白兔化身狐狸精的剧本好些天了,厨房没以前跑得勤快了,逛街也抛弃未来婆婆了,成天缠着廖泽在外面用餐健身三更半夜也不回家,各大奢侈品牌的最新产品已经在漂洋过海的路上,眼下廖泽与常欣蕙和好如初,她这个替身就等正牌女主回归PK,用正义的权杖将她打回原形。
“欣蕙正在跟新公司谈判,要他们停止低级的炒作方案。”常欣蕙已经向他坦承最近一系列的绯闻都是新东家的作为,本来刚加入新东家,常欣蕙可以顺着他们的意思,但现在她要努力挽回形象,断绝一切绯闻做出澄清是第一步。
“所以,还要再等一等。”
正说着,廖泽的手机接了个电话,看神情语气就知道是常欣蕙打来的。
他挂断电话打开发送来的链接,视频正在直播常欣蕙的网络访谈,她正被问起自己最新的绯闻——
“那个自然是假的,我和Joe只是单纯的合作伙伴,Joe现在还是单身,你们别耽误他寻找真爱啊。”
“那欣蕙你自己的真爱呢?”
“我?我的已经出现过了。”
主持人吃了一惊,连忙把握住劲爆内幕:“能聊聊么?是什么样的人?”
常欣蕙沉默了一会儿,闭一闭眼,用平静的语调说:“那是我在校园里的一段初恋,很真挚很纯粹的一段感情,他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也一样。”
“那他现在不在你身边了么?”
“我只能说我把握得不够好。”常欣蕙说得有所保留。
“有些人可能很幸运,第一次就能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有些人会经历些小波折,错过了一站的美景,还会有下一站的。”主持人安慰道。
“谢谢,可是我觉得他已经满足了我对另一半所有的期待,这么多年都无法超越……”
“未来也一样么?”
“我想是的。”常欣蕙郑重点头。
主持人试探地问:“这算是告白么?既然对欣蕙你那么重要,你是不是还想再努力一把?”
常欣蕙犹豫了一下,手指在膝盖上轻轻交握:“我想,如果还能有一个新的机会,我一定好好把握。”
杜月白已经笑倒在餐桌上,还等什么等呀。亏她还要廖泽催促常欣蕙,人可是抓住一切机会,绝对的行动派啊。
杜月白用叉子敲敲盘子,戏谑地说:“喂,看完感觉怎么样啊?”
“虽然知道这里面有演戏的成分,不过——感觉非常好。”廖泽止不住的眉眼飞扬,切割牛排的刀叉都能敲击出有节奏的韵律。
曾经打死都不肯曝光他们关系的大明星,向全世界面前宣告了他的存在与地位,是独一无二的真爱。
他怎能不得意不自豪?
“瞧把你美的。不过我也夸奖一句,你家那位的确有头脑有演技。晚上回去轮到我们秀演技,可别太丢份啊。”杜月白嗍着指尖上沾染的巧克力,好滋味得很。
晚上12点,杜月白与廖泽各自板着一张脸回到家,房门还来不及关上就开始吵吵嚷嚷,高跟鞋咚咚咚震穿地板,手脚并用噼里啪啦誓要吵醒整栋别墅。
“你说,刚才那些电话是谁打的?是不是都是一个人?”
“为什么不说话,我就知道,一定是她打来的。你们,你们……你是不是还和她藕断丝连?”
“这个女的真是不要脸……阿姨她们说的没错……”
一连串的质问慢慢变得瓮声瓮气,杜月白扑进廖泽的怀里:“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才捶打了三下,脸皮就绷不住扑嗤笑了出来,杜月白拼命忍着,肩膀抖个不停,一手勾着廖泽的肩膀,一手抓着廖泽的手臂,才不至于笑趴在地上。
“小姐。”廖泽无奈地看着杜月白。
杜月白笑得停不下来,她按着肚皮咬着嘴唇,拼命压下笑声,小声说:“对不起……哎,今天状态欠佳,你你你给挡着点,我点个眼药水先。”
等方淑娴她们披好衣服赶过来,杜月白抬起头时已是梨花带雨。
“瞧这孩子委屈的,快到阿姨这来。到底怎么了?”方惜巧展现出一贯的温柔体贴。
杜月白摇摇头,把脸埋在纸巾后面,看着抽抽噎噎,不停擦着眼泪。
“来,没事,告诉阿姨,阿泽怎么欺负你了?”
杜月白指指了自己的手机,给他们看最新的头条娱乐新闻。一个晚上的工夫,关于常欣蕙专访的内容报道就被扩散开去,被各大门户网站设置为头条新闻。
方淑娴和方惜巧点开一条来一看——常欣蕙澄清绯闻真命天子原是初恋情人。
“这个常欣蕙到底想干什么?阿泽你不是已经和他分手了么。”
“嗯……”廖泽否认得很是心虚。
方淑娴不禁皱了皱眉。
方惜巧则摇着头对常欣蕙一通吐槽:“分手了还说这种话,真是厚脸皮。”转而搂住杜月白低声安慰了几句:“这种小明星爱做跳梁小丑就让她跳去,就靠几句话几篇稿子就能跳进廖家大门吗?何况阿泽的人和心都在你这里,有什么好担心的。阿泽,是不是?”
廖泽略做无奈:“妈,阿姨,你们都回去睡吧,没事。”
方淑娴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时才开口:“深更半夜的就为这点小事闹什么闹,有考虑过我们长辈么,怎么这么不懂事!还哭上了,这点出息,我之前教导你的那些呢,都忘了?”不悦的眼锋掠过杜月白,拉着方惜巧走了,还砰地带上了门,震得杜月白捂了捂耳朵。杜月白扭头看向廖泽,廖泽点着头朝她竖起大拇指。
“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你妈对我已经心有不满了,只是有所顾忌隐忍不发。我们可以进行下一场了。”新一周的小组总结会上,杜月白下了这么个结论。
接下来么——
“接下来就是未婚妻劈腿挚友,婆婆大发雷霆,男主不堪打击,女主不计前嫌,”康朋叩了叩方向盘瞥向副驾驶上的廖泽,又通过后视镜睨了眼杜月白,“就等着我俩拿下最佳男女配角奖吧。”
再没有什么比在车上既隐秘又便利省时的开会方式了。
廖泽攒了下眉头,对这个计划仍有所犹疑:“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康朋微昂起下巴,一边注视前方车况一边说:“不是早就开始了么?今天再铺垫埋个伏笔,手机里多制造点证据,要是心急,过两天就可以来抓奸了。”
“别乱改剧本。”杜月白立刻否定。她虽然不喜欢康朋,但是天时地利人和,除了他的确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她寻思着后面的狗血戏码,对廖泽说:“得让家长大人们先抓到把柄,然后你要表现得对我坚信不疑,执迷不悟,长长脾气翻个脸顶个嘴,分分钟就是要离家出走的节奏,嗯。”杜月白摸着下巴随便脑补一下,就被自己给逗乐了。
廖大警官一向挺直的脊背也禁不住打了下颤。
“我想到了!”杜月白一下来了精神凑到驾驶席前,眼睛亮得像是探照灯,“哎,你们当场干一架怎么样,惊天动地一点,大警官你可是专业的啊,让着点我们大律师,两边都得挂点彩才好看。”这么一想,杜月白浑身上下都舒爽起来,觉得和康朋演一对狗男女这件事也变得容易接受了。
廖泽康朋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装作没听到。
“喂,我是说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又伤心又伤身,作为母亲的怎么能忍?肯定要放大招让我滚,偏我有太子爷护体岿然不动,正束手无策之际,常欣蕙从天而降成为助攻,两个女人利益一致红脸白脸一起唱,保证默契无间,众志成城,携手赶走狐狸精!”男一男二为了个坏心女二在廖家众人面前大打出手,这精彩指数杠杠的,一定能狠狠踩中方淑娴的雷区。
“这就是你作为代理师的专业性?”
“怎么了,我是说真的。”鲜活的画面脑袋里嗖嗖乱飞,杜月白的小宇宙都燃烧起来了。
廖泽盯着杜月白瞧了三秒钟,扭过头去:“你该去当婆媳剧的编剧,那个肯定更专业。”
杜月白还跟着探过头去,笑道:“看来没少看婆媳剧啊,不然怎么知道专不专业?”
廖泽难得飞了个白眼,他一治安民警,现实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看得会比电视剧少?
车子正好一个急刹车,杜月白的肩膀撞上驾驶座,脑袋差点磕到手刹。杜月白晕乎乎地去瞪向罪魁祸首,康朋一本正经地指指正颤颤巍巍穿行马路的老人,丝绒西装下露出一截黑衬衫袖口,精致的五星袖扣闪着宝蓝色的光芒,晃过杜月白的眼睛。
杜月白微微愣神,刚刚康朋绅士地为她开车门的时候,她居然没注意到这么独特的袖扣。
“抱歉。”车子重新启动,康朋悠悠地说道:“以后我会多打电话过去,杜小姐可别急着挂电话。”不在手机上多留些蛛丝马迹制造证据,怎么让人上钩?
杜月白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如果你不是做律师,我一定会建议你也混咱们这一行。”
反应快,行动力好,心思又缜密,如果不是康朋这人惹人讨厌,单纯作为工作搭档,绝对省心得很。
“能得到杜小姐的赞誉,真是我的荣幸了。”
廖泽还在犹豫:“阿朋,这件事你再考虑下,如果真让我妈误会了你,你可能会丢掉司法顾问这个饭碗。”
“我又不光吃你们廖家一口饭,何况水性杨花心机深沉的是后座那位,我会和你一起扮演好受害者的角色就好。”廖泽咧开嘴冲后视镜微笑,“杜小姐不介意一个人担起骂名吧。”
“当然,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工作。”
车子很快驶到廖家。康朋关上车门,一整西装:“准备好了么?”
杜月白轻轻一笑,挽住廖泽的胳膊。
管家替他们打开大门,扯开了转折大戏的红色帷幕。
他们要找的观众方淑娴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是对面的沙发上明显还有一名客人。
廖泽第一个登台表演:“妈,我们回来了。晚饭加上筷子,阿朋啊又来蹭饭。”
方淑娴还如往常一样妆容化得一丝不苟,穿着Chanel的白色套装,挺括的棱角就如同她坚毅的面容一样:“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她放下手中的白瓷杯,对面前的客人笑了笑,然后看向廖泽指了指客人,“看谁来了?”
客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对他们点头致意:“嗨,哥。”轻轻巧巧地丢下一句平地惊雷。
竟然是徐沛然!
廖泽与杜月白呆怔在那不能动弹。
方淑娴见两人失态,提醒说:“都愣在那做什么。”
最冷静的康朋适时拍了拍廖泽的肩膀。
“就是没想到沛然会……会来,太意外了。”廖泽勉强笑了下,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杜月白,见杜月白还是一动不动,他用手肘轻轻一碰,拉着她一同坐下。
杜月白的目光一瞬不瞬,紧紧攫住徐沛然一个人。徐沛然与她目光一碰,不着痕迹地挪转开。
杜月白的心一沉,手指抠进沙发的布纹里。
方淑娴指指杜月白,笑着问徐沛然:“我记得你们在宴会上已经见过了。”
徐沛然终于正眼瞧向杜月白,廖泽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徐沛然到底会怎么说。
徐沛然撇了瞥嘴角:“是啊,阿泽也跟我提过了。”
方淑娴点点头:“那月白呢?阿泽也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这句话暗指徐沛然不同寻常的身份,杜月白自然会意,点一点头。
方淑娴看了廖泽一眼,继续说:“那也不需要我多介绍了,都是一家人,以后慢慢会就熟悉的。”
一、一家人?
杜月白迅速进行阅读理解——重点一,她杜月白居然已经被承认是廖家一分子。重点二,徐沛然也回归做了廖家人……
答案太让人震惊,杜月白一时有点接受不能。
廖泽的反应比杜月白更直接:“这……”他看着微笑的方淑娴又看看目光平和的徐沛然,仍有些不能确定,“沛然,是说你愿意回来了么?”毕竟徐沛然长久以来的态度都十分强硬,同廖家干脆利落划出的可是东非大裂谷,而不是什么细细弯弯一趟就过的小水沟。
“是啊,上次参加见面时间太短,没和你聊上什么,回去后我也想了很多事情。今天本来是来找你,没想到你不在,就和阿姨聊了一下午。阿姨这些年是越发厉害了,把话都说进人的心里去。”这话本身并不漂亮,但徐沛然说得分外坦然,并没有让方淑娴不愉快,若是换一个人换个语气就未必了。
方淑娴说:“如果不是你们两个孩子不乖,用得着我在前头冲锋陷阵什么都得自己扛嘛。”
“工作上的事……暂且我还没有别的想法,这个以后再说吧。”
方淑娴点点头:“也好,这个我们先不谈,你既然答应回来,不如今天就留下。这里一直给你留着一间房,换上新的床褥就行,行李什么以后再说。”
廖泽拍了拍徐沛然的肩膀:“能回来就好。”
一直作为看客的康朋用手指扣着嘴唇,将审视的目光由徐沛然转向杜月白。杜月白突然站起来,力道生猛地有些僵硬,所有人都跟着抬起头。
她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杜月白在手机里哒哒哒开始给徐沛然发短信: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两分钟后仍不见有回音,她急切地又发了一条:我知道是我不对,但能不能明明白白判下刑?
杜月白在洗手间里急得直转圈,索性打了电话出去,偏响了半天就是没人接,她不死心又接连打了两个,都是无用功。
杜月白头痛地捏捏额角,一颗心七上八下。
等她好不容易从洗手间走出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徐沛然从容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从她身边经过时根本只把她当空气。
杜月白心头的邪火一下子蹿出来,她狠狠掰断手中的蟹脚,一只接着一只,碎裂的蟹壳唰唰飞溅。一旁的佣人有些傻眼,主人家喜欢自己动手就算了,偏递出的精致蟹钳也被统统无视,让方淑娴瞧着直拧眉头。
廖泽看不下去,只有接过杜月白手中的蟹,把自己拆好的蟹壳和蟹脚递了过去。
康朋这场戏看得起劲,一双眼睛在席间来回挪移就没停过,面前的蟹动也没动过。
方淑娴对康朋很是关心,问:“不合口味么?”
“不是,还有伤口在,怕发。”
“哦,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只是被小猫挠了几下。”康朋笑笑,抿一口葡萄汁,毫无顾忌地睇向杜月白。
也不知道是唯恐天下不乱,还是康朋已经入戏敬业有加。
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杜月白统统顾不上,现在正牌男友就在眼皮子底下,她还演个“毛线”。
“沛然也不吃么?”除了康朋,徐沛然也没有动过螃蟹,慢条斯理切着生菜。
“他过敏。”
杜月白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大家齐刷刷看向她,这当中也包括被抢了话的徐沛然。
杜月白又想把自己往墙上掼了。
“阿泽和我提过这件事。”她立刻扭头向廖泽。
廖泽反应也快及时接过话:“是啊,以前和沛然吃饭知道的,没想到他对蟹肉羹也过敏,还闹到上医院。”
杜月白忍不住看向徐沛然。
徐沛然低头笑道:“的确是有这么回事,是我自己心不在焉,都没仔细看就吃了。河蟹还好,海蟹是绝对碰不得。大概穷人命吧。”
一时间,餐桌被尴尬的氛围笼罩。
方淑娴倒还能淡定:“那就多吃点别的。”
徐沛然点点头,探手从杜月白的面前夹走一颗西兰花,露出袖口里一点白色的纱布。
杜月白拼命一忍再忍,才没有把“你的手怎么了”问出口。她现在知道什么是食髓知味了,第一次觉得吃饭是一种煎熬,索性埋头吃吃吃,心中念念:牛仔骨一块,茭白三片,蒜香面包一片……
“杜小姐,你的头发。”
玉米粒一勺。
“杜小姐?”
喝口汤,再喝口汤。
杜月白刚刚张开嘴,直接被人撩开了一边的头发,她愣了一下转头去看撩她头发的廖泽,才发现自己被拨开的头发黏着油水,立刻红了脸,拿纸巾擦着头发。
对桌的徐沛然调侃道:“看来杜小姐是热爱美食之人,吃得这样专心。”
廖泽和康朋都笑起来,廖泽是为了缓解尴尬,康朋则是肆无忌惮。只有方淑娴笑不太动。
而杜月白被“杜小姐”这种称呼震得头皮发麻。
餐桌一散,杜月白把廖泽拖进房间,往柜子那一推,那急吼吼的架势活像欲求不满的霸道总裁拽小白兔女主霸王硬上弓,饶是一米八的廖泽也不禁趔趄了几下,按住柜子来保持平衡。
“不回我短信不回我电话,到底几个意思?”受了一桌子的气,杜月白总算发泄出来,活似对她不理不睬的罪魁祸首是廖泽。
好脾气的廖泽沉默了下,很认真地回答:“发神经的意思。”
“哈?”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回来的,更不要说跟我妈只是聊了一下午。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嗯,比如——你。”
杜月白一怔。
“难道不可能么?因为知道你假扮我的女友,他不放心所以才跑过来,甚至不惜示弱低头主动和解。”
“怎么,怎么可能!他根本不是会这么冲动行事的人。”
“说明你很重要啊,所以独独为了你发了神经,抛却他的原则他的执拗他多年以来的坚持。”
可能么?她,真的这么重要么?如果真的是,为什么不给个说明白的机会。
杜月白咬咬牙,撩起袖子就往阳台冲,拉开落地窗,把拖鞋一蹬一脚踏上扶栏。
“喂!”廖泽急忙拉住杜月白,“你做什么?”
“当面问个明白啊。”隔壁就是徐沛然的房间,她只要跳过空调支架就能翻到隔壁的阳台去。
“胡闹!大大方方敲门就是了,我领着你去。”
“有你在,我怕他什么也不肯说。”
“我自然会走开。”
“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未婚妻和刚归家的小叔子关起房门偷偷摸摸,这算个什么事。其实她更怕的是徐沛然压根不肯见她,要是被人看到她吃了闭门羹,肯定也要被怀疑。
廖泽正认真想理由,不防杜月白在这个时候抽出手干脆利落翻了过去,根本罔顾他这个当警察的劝告。
廖泽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发疼,忽然觉得杜月白将来很有成为罪犯的可能。
杜月白小心翼翼滑落在空调支架上,耳边呼呼刮着寒风,她右手紧紧拽着水管,左手努力攀住对面的阳台。
杜月白勾了几次脚都没有成功,如果有人把这段录下来绝对能挤得进杜月白最糗瞬间前五名。廖泽比杜月白还紧张,一双手紧紧抓住栏杆,看到杜月白终于攀上阳台翻了过去,才缓出一口气。
杜月白朝廖泽比了个胜利手势,廖泽则是狠狠一瞪。
真是——太乱来了。
可是走到落地窗前杜月白又傻眼了,窗户居然从里面锁死了,窗帘遮住了屋内的一切,除了透窗出的灯光,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她感受得到,她要找的人就在屋子里。
手指摸上冰冷的玻璃,杜月白只犹豫了两秒钟,反手敲响了窗户。
没反应。
杜月白看向廖泽。
廖泽无奈地揉揉额头。深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突然听见背后的窗户笃笃响,该有什么反应?
杜月白抱了抱微凉的肩膀正准备再敲一次,落地窗连同窗帘在瞬间被拉开,一只手跟着探出,精准地拽住杜月白的胳膊,将她拉了进去。
屋子的灯光很亮,照得徐沛然额前发每一根都在发亮。水晶灯的光芒璀璨都投射进他的眼睛,很好看,也很冷。徐沛然只是拉了她一下,很快就松开手插进裤袋里,一副等着她开口的架势。
杜月白反倒没了声,越看越是气弱,刚才的勇敢莽撞**然无存。她这才意识到,刚才一通忙乱,她的头发被吹乱了,领子没有扣好,腿上蹭上了两道灰,衣服哪里肯定皱巴着佝偻在一起。因为要翻墙,她连拖鞋也没有穿,脚板透过袜子踩着硬实的地板,透心凉。
一切都糟糕透了。
杜月白忍不住挪了挪脚丫子,在徐沛然看来像极了脚底抹油要逃跑。他绕过杜月白将窗帘放下,先开了口:“10点以后你再出去比较安全,阿姨她们还没有睡。”然后就把杜月白丢在一边,自己坐在书桌前看起书来。
徐沛然的冷漠如针尖一般戳中她一肚子的话语,呲一声,统统散了。杜月白简直不敢相信,眼见她在深夜的寒风里为他爬阳台翻窗户,他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
杜月白拢了拢掌心,然后挨近徐沛然,抬起他的手撩开他的袖子,放柔了声调问:“怎么伤的?多久了?”
徐沛然翻书页的手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被钢筋刮伤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说谎。”杜月白知道肯定不止一点刮伤,不然工地怎么会放他回来,他又怎么愿意回来休息。
徐沛然把手抽了回来,仍然没有抬头去看杜月白:“真的没什么大碍。你也看到了,不影响我日常的活动。你要是无聊,书架上有书。”
杜月白扫了眼书架,统统都是些商务书籍:“我不要书,我要你的iPad。”杜月白在里面装了好多爱玩的游戏,以往徐沛然把工作带回家没空搭理她的时候,她就自己一个人捧起iPad玩到深夜,权作陪着他。
徐沛然回答说:“我没带过来。”
杜月白抬起头来,明明空调的扇叶还在上下扇动,这间房却比夜风中的阳台更加寒冷。
屋子里静悄悄的,好一会儿没有声响。看着眼前压根没翻动的书页,徐沛然暗暗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只见杜月白咬着唇,眼眶里浮动着星星点点的泪光,默默瞅着他。
徐沛然不由得一呆,印象里,杜月白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
“讨厌。”杜月白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狠狠跺脚,讨厌自己的软弱。
徐沛然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动容,他站起来向杜月白伸出手,身后却传来敲门声。
“你还没睡吧?”
是方淑娴。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徐沛然镇定地转过身应道:“还没有。”他扫了一眼屋子,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当机立断抄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往杜月白手里一塞,再把她往阳台一送,低声说:“我尽快。”
关门放窗帘冲到门边,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轻巧又迅速。
徐沛然故作迟疑地打开门,方淑娴并没有什么怀疑:“想跟你继续下午的话题,关于你去廖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