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下来,但凡色一点的目光,都是投向她的,滟秋惊讶,怎么政府里面的干部都长着那样一双色眼?

见滟秋笑,洪芳盯住了她,盯着盯着,突然道:“

秋子你在取笑我?”

“哪敢,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取笑姐姐。”滟秋忍住笑,一本正经起来。

洪芳被滟秋逗笑了,道:“别以为姐姐现在胖得没形,十年前,姐也是一朵花呢。”攻不下关,洪芳只能拿自己寻开心。人总是要找一些开心的,要不然,得憋闷死。

滟秋说是呀是呀,姐姐是一朵花。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十年前的洪芳到底会花成个什么样?胖跟胖不同,有些女人胖得可爱,胖得让男人流口水。有些女人呢,不胖还能说得过去,一胖,男人就只能望而却步。

滟秋不知道该把洪芳划到哪类女人里,不过在心里,她是为洪芳的胖捏一把汗的。

“娘的,得想个法子,把这头猪装进口袋里。”洪芳说。

装进口袋里意思就是拿下这头猪,让他不要再为难她们。

“是得想个法子。”滟秋跟着说。看洪芳难,滟秋差点都要做出决定了,大不了让这头猪得逞一次,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滟秋跟自己说。但一看洪芳的脸色,马上又把这想法灭了。洪芳再三告诫她,上岸不容易,上了岸,就再也不能想江里海里的事,得想岸上的事。“那不是你的活法,毁了你不说,将来给自己的后代都没法交代。”洪芳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在生儿子的气。

洪芳跟黄石凯有个儿子,叫明明,黄石凯遇难后,洪芳把明明送到自己老家,让自己的爸妈带着。

一晃儿子上中学了,前些日子明明居然给洪芳写了一封信,信中尽是责备之词,好像洪芳欠了他多少,把洪芳气得,就差拿头撞墙了。

洪芳那样告诫滟秋,有一定道理,滟秋不能当了耳边风。

可滟秋是真替洪芳急,再攻不下关,这项目怕又要流产。

这天洪芳带着滟秋,再去见姓任的,路上滟秋说:“要不咱给他下个套,把这头肥猪套进去。”洪芳一听变了脸色:

“秋子不能胡来,咱是干正事的,不是黑社会。”“我现在真恨不得自己是黑社会呢。”滟秋说。

滟秋说这话的时候样子很吓人,好像她真就成了黑社会。

这些日子的经历让滟秋感慨万端,你规规矩矩去做生意,生意离你很远,皮哥他们咳嗽一声,生意反倒就找上门了。

“娘的,我就不信套不住这头狼。”滟秋又说。

“秋子不能这样,今天你套住了姓任的,明天呢,咱不是跟他一个人打交道。”

滟秋叹息一声:“我也就这么一说,姐你别当真。”

滟秋怕洪芳当真。

洪芳请任熊年和教育局两位督学吃饭,那两位督学话好说,其中一位还透信给洪芳,教育局也一直在动这个脑子,想把所属学校的食堂统一起来管理,一则可以加强食品监督,让学生吃上放心肉放心蔬菜,政府有这个职责。另则么,督学笑笑,没往下说。洪芳当然明白他后面要说什么,不就是好弄钱么,管理管理,听着好像在管事,其实目的都是冲着钱去,这在政府是一条明着的潜规则,每一份红头文件背后,都有见不得人的阴谋,这是洪芳的逻辑。

洪芳他们赶到酒店,两位督学已经到了,他们年纪都在四十多岁,滟秋管他们叫叔叔。

叫叔叔有两个好处,一是对人家尊重,官方地带不比夜总会,夜总会哪怕六十岁的去了,也是哥,那是人家情愿小一辈。

第二个好处,是可以封杀男人的不良之心。这是洪芳教滟秋的,洪芳说:“你一叫他叔,他就不好对你动歪念头了。”

滟秋笑得崩崩的,跟这帮有权的打交道,还真得动些歪脑筋。

滟秋亲热地喊了声王叔,那个王督学一脸笑地站起来:“已经吃过好几次了,干嘛还要破费?”

“聚一起多热闹啊,难道王叔不想凑这个热闹?”

“想,想,怎么不想呢?”王督学讪讪的,他不情愿让滟秋把他叫叔,上次喝酒当中他公开抗议过,说是把他叫老了,让滟秋改口,滟秋就是不改口。“王叔,首长呢,怎么没来?”

那位给洪芳透过信儿的李督学起身,道:“

局长说他迟几分钟,好像什么事耽搁了。”

“那我们先打牌?”

天庆人就好打牌,什么时候,只要一听见牌,眼就亮了。

一阵忙碌,牌桌就是稀里哗啦响起来。洪芳早就叮嘱滟秋,输够一千就收手,不能再多。没想这天滟秋手气太冲,连着自摸几把,王督学掏钱的手有点抖,被李督学恨了一眼,手才利落起来。等任熊年到场时,滟秋不但没输,反把王督学口袋里的钱赢个干净。

任熊年不玩牌,或者他不跟洪芳和滟秋这种人玩,滟秋硬把赢的钱塞进王督学手里:“玩玩呗,哪能当真。”

王督学的脸就绽开了,好像他赢了很多钱。

这天他们喝的是五粮液,茅台那玩意贼贵,喝得人心疼,再说喝多了胃里真叫个难受,其实哪种酒喝多了也难受,说茅台难受只不过是托词。好在任熊年不在乎喝什么,他只在乎两个女人能陪他喝。

喝酒当中是不谈事的,这是原则,事情必须在酒后谈。

但是这天洪芳破了例,洪芳实在是拖不起了,她说:“首长啊,您就给个话吧,再要是得不到您的指示,我就得跳江了。”

任熊年端着酒杯,一边色眯眯地盯着滟秋看,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难啊妹子,不是哥不帮忙,现在这事,哥一人说了不算。”

“今天不是三个人嘛,熊哥您就碰碰头,帮妹子一把。”

任熊年目光缓缓扫向王李二人,王督学赶忙端起杯子喝茶,李督学倒是坦然,他说:“我看这事可以考虑,再怎么说也有老领导这张面子,只要你们能保证质量……”

任熊年啪地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这话就不能再往下说了,李督学脸上滑过一道难堪,要说洪芳父亲在位的时候,并没帮过李督学,那时候他还不在教育系统,但这人耿直,他是被洪芳一家的遭遇打动。

滟秋赶忙端起杯子:“不说了,不说了,喝酒,我敬首长一杯。”

“你说敬就敬啊,我难道没见过酒?!”

任熊年的脸成了猪肝色,这话大煞风景,包房里的空气忽然僵住。

大家正在尴尬,任熊年的电话响了,一听就是女人打来的,任熊年不便当着大伙面接,拿着电话走了出去。

王督学脸上讪讪的,想说句什么,一看李督学脸色,憋住没说。大家就那么尴尬地坐着。滟秋这时就想,如果有一天她把事业做大了,一定找人先修理修理这位姓任的,至少让他不再这么牛逼地做官。

任熊年一个电话打了有二十分钟,进来后说:“实在对不住,我得先走一步。”说完拿起衣架上的西服,就要走。

洪芳紧忙说:“任局长,这事……”

“以后说,不急。”说完他就脚步匆匆地走了,滟秋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恨恨想,我就不信你是属铜的!

丘白华这边进展顺利,他已找到五家宰猪的地方了,规模都不小,人家都答应可以把肉供给他,保是得付现钱。

丘白华说没问题,没现钱我还做鸟的生意。

这天他们又谈妥两家,显得很兴奋。

其中一家是安庆县最大的生猪屠宰基地,一听丘白华他们是为洪芳拉生意,老板二话没说,刀往案子上一拍:“行,兄弟,这生意我做定了。”

老板是个光头,名叫孙百发,丘白华见他爽快,拉他去喝酒,喝酒当中丘白华才知道,光头也是刑满释放人员,不过他放出来很久了。“难啊兄弟,想当初,我刚从里面出来,谁也躲得远远的,就像遇着瘟疫,就连跟我过去一道搭过伙的弟兄,见了我也像见着了陌生人。

我老婆跟人跑了,儿子不知去向,家里还有老父老母,还有一个瘫痪的弟弟。我要不撑起这个家,还靠谁来撑?

是洪家妹子,她不嫌我,她给我贷款,说我像个杀猪的,就劝我做猪这行生意。你猜怎么着,还真让洪家妹子说着了,我这一杀猪,就把财路杀开了。看看,兄弟,你看看,前面那幢楼,就是我修的,八层呢,不瞒兄弟,我还要把这行做大,做到全国去,下一步我要建个冷库。”

说到这儿,忽然话头一转,问丘白华:“对了,洪家妹子不差钱吧,差钱就吭气一声,我冷库先不修了。”

洪芳听完很感动,她实在想不起这个光头了,当年她在安庆,是给不少人放过款,有些人的确很难。

但她做过就做过了,从没想着有一天要他们回报。

“嫂子,你猜光头以前是做啥的?”林安东问。

“猜不出,嫂子又不会神机妙算。”洪芳说。

“嫂子你猜猜么,很有意思的。”林安东又说。

洪芳楞了楞,突然一笑:“东子,不会是你师傅吧?”

“嫂子真聪明,他不是我师傅,是我前辈,他过去也是干这个的。”林安东两根手指一捏,做了个夹钱的动作。

“碰着本家了。”洪芳说着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唯有滟秋冷着脸。丘白华这边进展越顺利,对洪芳压力就越大,只是洪芳不把这压力说出来,她独自一个人承担。

滟秋偷偷又找了一次周火雷,把洪芳遇到的难题讲了,不过她没说姓任的那双色眼。周火雷沉吟片刻,叹道:“难啊,我跟教育界没啥来往,姓任的这个人,我不大知底,按说有洪芳父亲那层关系,他不该为难的。”

“他岂止是为难。”滟秋说。滟秋一生气,胸脯就剧烈地起伏,周火雷躲开了目光。

“雷哥哥,你能不能找个人压压他,这家伙太嚣张了。”

周火雷为难地说:“压他的人多,可咱用得起么?滟秋啊,官场上的事不像你想的那样,他们一环套一环,机关多着呢。

俗话说,民不跟官斗,说穿了,你我都是民,都在下面爬着,他们是踩在上面的人。”

“这么说,就没办法了?”滟秋脸上的光芒褪下去,胸脯也不起伏了,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

“你给我几天时间,容我想想办法,不过滟秋,这事我不能给你保证,我尽力吧。”

从周火雷那里出来,滟秋就知道这趟白跑了,周火雷如果有办法,早就像前几次那样拍着胸脯答应了,不可能这么吞吞吐吐。把周火雷都能难住的事,靠她和洪芳解决,看来是痴人说梦。

果然,等了一周,周火雷回复了,实在无能为力。

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滟秋总算是领教到了官这个字的厉害。

这天晚上,滟秋推说身子不舒服,没陪洪芳一道去吃饭。

她洗了澡,精心打扮一番,觉得花枝招展了,才给姓任的打电话。

任熊年正在陪客人吃饭,一听是滟秋的声音,立马兴奋:“是滟秋小姐啊,怎么记起跟我打电话了。”

“熊哥,你不是答应要请我喝茶么,怎么,忘了?”

滟秋故意装出一副嗲得不能再嗲的腔调,声音里更是掺了软骨剂。

“喝茶?对,熊哥是答应过你,怎么,你今天没跟你们老板在一起?”

“我炒她鱿鱼了。”

任熊年越发兴奋:“我说嘛,滟秋你炒得好,跟着那头胖猪干可惜了。”

胖猪?任熊年也敢叫洪芳胖猪,这世界,真是疯得没一点正形了,任熊年这样无情无义的胖猪,居然敢把别人称胖猪。滟秋差点没骂出“X你娘”三个字。

她心里为洪芳姐姐涌上一层难过,强忍着愤怒,继续嗲声嗲气道:“熊哥,我没地方去了,混得好可怜啊。”

“不会的,滟秋妹妹,绝不会的,有熊哥在,你一点也别怕。”

“熊哥我怕。”滟秋心里又骂了一声干你娘的臭熊。

任熊年马上说出一个地方,让滟秋打车去那儿,他过一会就到。滟秋故意道:“不行,熊哥,我找不到。”

任熊年抱着电话跟滟秋说了半天,滟秋忽而说听明白了,忽而又说还不明白,直到任熊年说得口干舌燥,滟秋也觉折腾得差不多了,才道:“好吧,我找,要是找不到,熊哥你可得来接我。”

任熊年在那边信誓旦旦说:“没问题,如果找不到,打我电话。”

合上电话,滟秋恨恨咬了下牙,就这么做了,就算再牺牲一次吧。

任熊年让滟秋去的地方叫凤戏楼,位于嘉陵江边,环江北路东侧。那一带是天庆有名的茶楼一条街,喝茶耍牌情人约会都往那儿跑,想必任熊年也是那里的常客。

滟秋赶去时,任熊年已等在楼下,可见他有多心急。

滟秋莞尔一笑:“首长倒是来的真快啊。”

“别叫我首长,还是叫熊哥好听。”任熊年说,然后冲后面望了望,他真怕滟秋同洪芳一道来。

一看就滟秋一人,乐了,亲热而又老练地拍打了一下滟秋的肩膀:“

滟秋妹妹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哪啊,丑得没人要。”

一句话说的,任熊年心潮澎湃。

刚叫了茶,服务生出去还没一秒钟,任熊年就把滟秋抱住了,一张胖嘴臭哄哄地就往滟秋脸上拱。

滟秋真没想到他会猴急成这样,边往开推边用力喊:“干嘛呀你,没见过女人。”

任熊年大约没想到滟秋会推他,一时有些傻,但又不甘心,二次尝试着要压住滟秋。滟秋猛地抬起膝盖,顶在了任熊年肥胖的肚子上,同时警告道:“再这么胡来,我要走了!”

任熊年松开滟秋,气喘吁吁看住她:“滟秋妹子,你这是?

“我这是啥,人家都这样子了,你还欺负人家。”

滟秋装出哭相,娇滴滴又脆又弱的样子让人怜爱。

任熊年暂且先熄灭身上的火,怏怏说:“我说了不让你发愁么,有熊哥在,你还愁什么。”

“你们男人,嘴上都这么说,人家有了难,却一个也不帮。

“不会的,熊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才不信。”

“熊哥说的是真话,如果那件事由你来做,熊哥早就答应了。”

“真的?”

“嗯!”任熊年信誓旦旦地点头。

“熊哥真好!”滟秋一抱子抱住了任熊年,在他脸上啃了一口,“我就知道熊哥会帮我,我把她炒了鱿鱼,这生意现在归我了。”

“什么?”任熊年大惊失色,他刚才那样说完全是敷衍之词,哪想到滟秋会顺着竿爬过来。

“三和现在归我了,熊哥,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事做成。”

“你……你不会开玩笑吧?”任熊年像一只哭熊,僵在了那里。

对付任熊年这种人,滟秋有的是办法,要不然,她在夜总会那两年就白混了。没几招过去,任熊年的骨头都要化了,还还能绷住他局长的架子。

任熊年答应滟秋,明天就给她办,马上让三和的猪肉还有新鲜蔬菜进入学校食堂。

任熊年当然不能白答应,他再次扑向滟秋时,滟秋就软绵绵说:“熊哥,怎么说也不能在这儿啊,总得挑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吧?”

任熊年再次熄了火,悻悻说:“不能在这儿,咱开宾馆,开宾馆。”

4贴着“三和”

标签的大肉和各色新鲜蔬菜很快进入榆北区所属的中学,洪芳一激动,买了五辆微型货车,车身上装饰了请专人设计的“三和”标志。丘白华和林安东也是信心大增,忙得不亦乐乎。

丘白华这人,身上真有股蛮劲,他现在是运输队队长,起早贪黑不说,还一边忙一边不断地发展着货源。按他的话说,学校是个无底洞,你往里填多少东西它都不满。

滟秋算是发现了他的优点,这人除了讲义气,还有一点特招人爱,就是从来不跟人争功。

他把三和既看成自己的,又看成大家的,而且,他舍不得让洪芳和滟秋她们出力气。

“出臭力是大老爷们的活,你们就安安心心坐办公室数钱吧。”

这点上,他比林安东强,林安东多少还带点秀才味,再者,林安东喜欢偷,对光明正大的事情,做起来反倒缩手缩脚。

其实滟秋不知道,丘白华寻找货源,说服那些屠宰户还有肉联厂加盟三和,是动用了一些小伎俩的。丘白华找了一批小混混,这些混混有的蹲过大牢,有的没,但跟蹲过大牢的混在一起。丘白华找了他的狱友于干头,于干头入狱比丘白华早,曾经也是狱霸,后来让人打新进去的人打得趴下,叫了爷,乖乖当起了狱里的小二,伺候人家吃喝拉撒。

直到丘白华做了狱霸,他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于干头出来后没找到正经事做,带着一帮小哥们在安庆县城混,丘白华讲明来理,并说有财大家一起发,于干头二话没说,胸脯一拍:“放心吧老大,安庆这地盘以后就是你的。”

狱中一日恩,出来十年报,况且丘白华在狱中对于干头的恩,远不是一日两日。这么说吧,如果当年不是丘白华把狱霸制服,说不定,于干头这条命,就丢在狱中了。

安庆果然成了丘白华的,接下来,于干头又找化成、五佛那边的弟兄,很快便建立一个网。当然这中间也有不服的,有个叫毒球的,以前是五佛县生猪屠宰厂的车间主任,屠宰厂垮了后,他通过一些手段,将厂子买到了自己名下。

这些年靠着小范围的垄断,狠发了一笔财。

于干头带着丘白华找到他,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没想毒球说:“靠他娘的,哪里冒出个棒槌,敢打老子的主意。”丘白华要发作,于干头拦住了他。过了些日子,于干头再次找上门去,带了一份厚礼,说要拜毒球为师,学杀猪。

毒球理也没理于干头,提着一条猪尾巴,哼着一首刀郞的歌,往外走了。他手下将于干头提去的礼物扔出了门。于干头没捡,紧追几步撵上去,从毒球手里硬抢过猪尾巴:“师傅,徒弟替你提着,别累着师傅了。”毒球转过身:“你叫谁师傅?”

“就叫你啊,师傅,收我为徒吧,我真想杀猪。”

“真想杀?”

“想杀。”

“把它吃了,我就收你为徒。”说完,毒球背着手,又往前走了。他的厂子很大,县上这种厂子占地都很大。

毒球已经扒了原来一半厂房,在开发房地产了,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屈服于丘白华这种瘪三呢,这是毒球的真实想法。

毒球还在审视着他盖了一半的楼,他的秘书,一个很妖冶的女人张张皇皇冲他说:“老板,你看,你快看呐。

毒球回过身,就见于干头抱着那条生猪尾巴在吭,他吭得很香,仿佛在吞下一根火腿肠,那是毒球刚才在屠宰车间转时捡的,他打算拎着它,去找车间主任,问问他,如果每天扔一条猪尾巴,一年会损失多少?没想真就让于干头给吃了,那上面还乱蓬蓬的长着扎眼的猪毛呢。

于干头一边啃,一边笑呵呵地望着毒球。

毒球打了个哆,但他坚定住,问于干头:“好吃?”

“好吃,真香。”于干头说着,打出一个嗝,嘴两边的猪血往下流。

“好吃你就把它全吃了!”毒球原想,于干头是吃不完那条猪尾巴的,顶多也就是给他做做样子,这种装小样吓人的小混混他实在是见得多了,就跟那些乱哄哄叫的小猪崽一样,你踢它一脚,没准他就嚎叫着跑了。

等那个妖冶的女秘书二次慌慌张张跟毒球说时,毒球就惊讶地发现,那条猪尾巴不见了,于干头染着两只血手,还有大半个血脸,鬼一样笑着望他。“师傅,我把它全吃了,你看,肚子都鼓了起来。”说着,掀起衣服,露出白生生的肚子。毒球真实地看见,于干头的肚子上有刀伤,结着很厚的疤。

毒球的眼睛疼了一下,心狠狠地响了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击着了。他嘴里打着哈哈:“真……真吃了啊,你个……于……”毒球没敢把干头二字叫出来。

“师傅,这下该收我做徒弟了吧。”于干头美美地咽了一下,把最后一口生猪肉吞下去,手在肚子上抹了一把,那道长长的刀疤立刻血淋淋起来。

“这……这……你真吃了呀。”毒球不知怎么回答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目光四处乱瞅,生怕冷不丁从哪冒出一干人来,要了他的命。

“吃了,师傅,还有比这更好吃的么?”

毒球也算是有种,其实他本来一条腿已踩进了黑社会,就差拉起旗帜做老大了,所以虽是被于干头吓着了,但还没吓得立刻管于干头叫爹。毒球想采取拖延术,一边稳住于干头,一边再找人摆平这猪日的。

于干头及时识破了毒球的诡计。妈的,猪尾巴不是白吃的,除非你把老子屙下的全吃了!这天毒球去天庆城找顺三,他想花二十万块钱,请顺三摆平于干头,没想顺三不在,毒球灰溜溜地回来了。车子过了离厂子不远的白水桥,驶上通往屠宰厂的白水巷时,路上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司机一个急刹车,车子是停住了,但还是撞着了那人。

司机跳下车,见是一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膝盖磕破了,血汨汨地渗出来,身子蜷缩成一团躺在车下。

司机摸了摸小年轻的鼻子,还有热气,知道没死。愤愤地骂:“找死啊你,长着眼睛是出气的啊。”小年轻只管呻吟,不理司机。司机刚要抬起脚,想一脚把这丧门星踹开,于干头出现了,鼓着掌:“好啊,撞了人还要打人,到底是毒球,厉害。”

毒球从车里走下来,冲着于干头:“是你小子玩的?”

于干头也不躲闪,坦率道:“哥们缺钱花了,想找几个钱花。”

“瞎眼了吧,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毒球啊,五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毒球毒大爷。”

于干头呵呵笑道。

“算你还识眼色,把他抬走!”

“抬走?兄弟这不是白撞了?”

“怎么,还想讹人不成?”毒球两只眼怒瞪住于干头,脸上是一股煞气。

“讹人的事本大爷从来不干,不过撞了人就得赔钱,见了血就得赔命。”

“就冲你?”毒球知道遇上了麻烦,但他很镇定。“把他抬走!”他又喝了一声。

“我要是不抬呢?”

“那老子就亲自动手!”毒球说着,走向车前,正要伸手拉小年轻,没想小年轻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还没等毒球弄清怎么回身,他的头上就重重挨了一下,毒球只觉眼前一黑,栽了下去,紧接着,他的头就被摁在了路面上。

“叫……叫警察。”毒球冲闻声跑过来的女秘书说。

女秘书刚要打电话报警,于干头的声音到了:“

是请交警呢还是请公安?”

“都……都叫。”毒球挣扎着说。

“不用了,爷已替你请了回来。”说着,于干头手一拍,就见路边闪出一干人,两个马仔抬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丘白华。丘白华这天十分神气,他穿着一身交警服,手里把玩着交警的帽子。

两个马仔将椅子一放,丘白华就坐在了毒球对面。

司机一看架势不妙,想跑去叫人,被于干头的手下一铁棍就打得趴下了。女秘书发出一声惨叫,她还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于干头走过去,轻轻一把,就捏住了女秘书的脖子:“再叫老子拧断你脖子!”

女秘书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喊饶命。

于干头将她的手机拿过来,看也没看,扔脚下踩碎了。

“撞了人还想打人,毒球,你也太过分了吧?”丘白华道。

小年轻放开了毒球,毒球强撑着说:“你想怎么着?”

“赔钱啊,赔了钱给我兄弟疗伤。”

丘白华一边玩着帽子一边说。

“他……他是故意的。”毒球的口气软下去。

“他当然是故意的,他不故意你怎么能撞得到他?”

“你--”

“说吧毒球,你想赔多少?”

“休想!”毒球叫了一声。

丘白华转向于干头:“他不赔钱,你们说怎么办?”

“那就把他的腿也断了!”于干头手下说。

“看来只能这样了。”丘白华挥了挥手,就有两个马仔走出来,抡起铁棍,朝毒球腿上一阵乱打。

毒球发出嗷嗷的惨叫:“我要……告……你们。”又一棍下去,他的膝盖响出清脆的一声,毒球知道自己的膝盖骨碎了。

“可以啊,是告到法院还是告给公安?”丘白华说着,又挥了挥手,于干头走毒球面前,拔通电话:“给,你要是不告,就不是你娘下的。”

毒球以为真的让他打电话,忍着巨痛接过了手机,哪知刚对耳朵上,他的两个眼珠子就突了出来。

电话里传来他儿子的声音:“爸爸,救我,快救我。”

“你们……?”毒球瞪着两个恐龙蛋似的眼球,脸上已全然没了血色。

丘白华离开椅子,俯下身,手掌轻轻在毒球脸上拍打两下:“还告不告?”

毒球咬着自己的舌头,不说话,眼睛里却是两道子毒火。

“说啊,还告不告?”于干头接过手下的铁棍,一棍子敲了下去。毒球不敢装哑了,再装,他的另一条腿也会断。

“不告了,赔钱。”

“好,这话我爱听。说吧,赔多少?”

“大哥说,到底要多少?”毒球开始识趣。

“你不老实,一点也不老实,你撞了人,反倒让我说,来啊弟兄们,让他老实点。”话没落地,于干头手里的铁棍便像棒槌一样砸向毒球,毒球痛得满地打滚。于干头边打边问:“还找不找顺三了,还让老子吃不吃猪尾巴了?!”

毒球一连说了无数个不,爷叫了一大堆,于干头才把铁棍递给了马仔。

“拿笔来!”于干头喝了一声,就有手下走过来,递给毒球纸和笔。

“写吧,撞了老子的兄弟,赔五十万。猪尾巴吃坏老子肚子,再赔五十万。”

“大哥,别这么狠啊。”毒球跪地求饶。

“嗯?”于干头重重嗯了一声。又把电话递毒球耳朵上,这一次毒球听到的是老婆的惨叫。

“我写,我写。”

毒球乖乖写了一百万的借条。

“这就对了,早这么识趣,哪有这回事。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事,你还记得不?”

“记得,记得,我照大哥吩咐的办,我一定照大哥吩咐的办。”毒球再也没了霸气,磕头如捣蒜。

于干头收起欠条,看了看四周,冲手下说:“

那辆车看着怎么那么碍眼,来啊,让它也长点记性,以后别撞人。”

几个人扑上去,一阵乱砸,车子发出叮叮哐哐的声响。

可怜的毒球,他花五十好几万买的车,眨眼工夫,就成了一堆铁泥。

于干头还不甘心,又冲毒球道:“这次兄弟只玩点小的,要是胆敢跟警察说半个字,老子割你儿子一只耳朵,胆敢说一个字,老子断你儿子一只手!”

毒球就这样被制服,第二天于干头等人开着车子进入屠宰厂,毒球躺在轮椅里,浑身打着石膏,亲自指挥着职工给于干头装肉。

制服了毒球,就等于制服了五佛。

丘白华又为三和打下一片天地。

眨眼两个月过去,滟秋和洪芳也是捷报频频。

这段时间她们集中跑几所高等院校,洪芳这次长了记性,不再无目的地瞎撞了,她开始动用一切社会关系,先从上面找人,打点通了,再让上面给下面传话。

工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下来,洪芳和滟秋把三分之二的高校食堂打通了。

三和这块招牌终于打响,洪芳一不做二不休,她把原来的三和商贸公司更名为三和绿色食品有限公司,又托人从银行贷出二百多万,加上滟秋从周火雷那里借来的三百万,将那幢九层楼装饰一新,一楼开起了水产和肉食超市,二楼改造成了车间,跟光头孙百发合着引进了一条生产线,决定加工速冻食品,包括饺子、汤圆什么的。洪芳决计大干一场。等那块巨大的“三和食品”广告牌竖起在楼顶时,洪芳决计公司重新开业,她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开业庆典。

又是两个月后,三和食品开业庆典隆重开幕。这一天,来了不少头面人物,除市区两级负责食品加工和食品监督的部门外,洪芳还特意邀请了一位副市长,这位副市长是洪芳通过一位神秘人物搭上线的,搭上后,洪芳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很快拉近了跟副市长的关系。

这位副市长说来也怪,别人邀请他从来不出面,洪芳盛情一邀,他立马答应前来剪彩。

副市长姓钱,叫钱谦,面相温和,看上去真像是一位谦谦君子。钱副市长一来,人大政协那边的领导也都来了,区上自不用说,领导多得主席台上都坐不下。区教育局长任熊年也来了,带着两位督学还有几位校长。这天的任熊年打扮得很精神,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他本来是不想来的,滟秋耍了他,她根本就没炒洪芳鱿鱼,发现事实后任熊年很是生了一场气,无奈滟秋功夫到家,楞是把他的气消了,不过他也警告滟秋,再敢这样胡来,让她的三和滚蛋。滟秋笑笑,她在盘算着让任熊年滚蛋的时候。任熊年来了就找滟秋,滟秋这天打扮得更是靓丽,一套墨绿色的职业套裙,里面配着白色丝质衬衫,衬托得她既古典又性感,全然一副职业女性的风采,两条修长的腿在人群中划着美丽的弧,引得众人的目光频频朝她腿上碰。任熊年张望半天,不见滟秋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滟秋像个天使,完全被市区两级的领导还有那些前来捧场的企业界人士包围了,任熊年就觉有些失望,他后悔答应了这女人,让她一夜间从丑小鸭变成了天鹅。

这时候钱副市长的秘书史小哲走过来,微笑着跟任熊年打招呼,说:“任局长不简单啊,扶持了这么一家绿色企业。”

任熊年赶忙跟史小哲客气:“哪里哪里,是人家干得好,为我们教育界做了一件大好事。”市领导这些秘书,任熊年是得罪不起的,得罪了他们,人家随便搞个小动作,自己这顶小官帽就不知飞哪里了。任熊年正要跟史小哲套近乎,史小哲又说:“还是任局长扶持得好,我听说这家公司两位女老总为攻下任局长这个关,可是颇费了一番心血啊。”任熊年脊背上的冷汗嗖地就出来了:

“瞎说瞎说,我扶持还来不及呢,哪敢……”后面的话还没说,史小哲已经笑着跟别人打招呼了,把任熊年冷在那里。

任熊年一边擦汗一边犯哆嗦,不知道两个女人跟史小哲说了什么。

过河拆桥,后来他想到这么一个词。

剪彩仪式既热烈又隆重,钱副市长代表市委、

市政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大意就是对这种绿色企业,市区两级一定要大力扶持,要把它做大做强,做成骨干企业。

同时各级银行也要大力扶持,解决企业发展中的资金问题。

钱副市长还热情四溢地鼓励洪芳和滟秋,要放开手脚,解放思想,抓住西部大开发这个历史性机遇,把三和这个品牌做成食品行业一个强势品牌,做到全国去,为天庆争光。

市政协副主席是洪芳父亲的老朋友,老战友,也是老上级,他代表政协致了词,也是**澎湃的话,听得人热血沸腾。

剪彩结束后,钱副市长说还有个庆典仪式要参加,先走一步。钱副市长一走,市区两级的领导也陆续走了,剩下的,除了工商界朋友,再就是洪芳以前的姐妹还有信用社那帮人,他们是专程为洪芳捧场来的。任熊年又等了一会,仍不见滟秋前来跟他打招呼,滟秋像是不知道他来了似的,任熊年恨恨地离开,感觉让人从屁股后面踹了一冷脚。

热闹的气氛还在继续,谁也没想到,滟秋的好朋友那位在北京已有点名气的歌星谭敏敏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她带来了足足有五十号人,十二辆车的一个车队。

妈呀,滟秋看到谭敏敏,惊得不敢相信。

她真没想到她会赶来捧这个场。谭敏敏把披风扔给助手,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小伙子,摘掉墨镜,亲热地搂了滟秋,说:“想死我了秋子,没想到啊,你能干出这么一番事业。”

“还事业呢,就一卖肉的,羞死我了,快让我看看,我的大歌星,我不是做梦吧?”滟秋激动得语无伦次。

两只手在谭敏敏身上摸来摸去,忽儿捧住脸,忽儿又抓住她的衣角,感觉放哪儿也新鲜,放哪儿也不过瘾。

谭敏敏告诉滟秋,她是来天庆拍戏的,正好听说滟秋公司要开张,挤出一个小时,前来凑凑热闹。

“天哪,你都拍戏了。”滟秋嘴巴大张,感觉要栽过去。

半天,忽然记起走了的钱副市长,有点遗憾地说:“你早来几分钟就好了,市长刚走。”

“没关系的,他会请我吃饭,改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可一定要来。”

吃饭……?滟秋僵在了那里。

谭敏敏献了一首歌,把气氛推到了**,现场有人呐喊,有人高呼着谭敏敏的名字,好像她比那英还有名。

光头孙百发更是绝,一看谭敏敏到场,马上开车去买花,他把附近一个花店的花全都拉来了,自个抱了一大抱子,像个花球一样滚向谭敏敏。

谭敏敏大约也没见过这么叫绝的场面,感动得泪都出来了。

谭敏敏是名人,时间非常有限,尽管滟秋跟洪芳一再挽留,她还是急着要回去。她的助手说:“误了时间,赶不上场,其他演员要闹意见的。”谭敏敏坐在车里,冲滟秋说“拜拜”,滟秋觉得这一切恍然若梦,半天都回不过神。

谭敏敏走后不到半小时,滟秋他们正要收拾场子,热闹这东西,维系得太久也不好。突然就听说,顺三来了。

顺三开了五辆车,带着二十个弟兄,大摇大摆朝滟秋她们走来。他身后的弟兄清一色的小寸头,穿黑色西装,像是发丧似的。滟秋一眼就望见了那个花圈,顺三居然跑来向他们献花圈!

丘白华见状,就要冲过去,被洪芳喝住。

光头孙百发和他的手下也跃跃欲试,有人甚至奔回楼里,去找菜刀了。洪芳说谁也别乱来,听我的。说完,大步朝顺三走过去。顺三老早就抱拳:“恭喜啊恭喜,大妹子,恭喜你开张卖肉。”

“谢了。”洪芳说,伸手就要接花圈。这个时候,人群外突然响出一声:“慢!”众人回头一看,竟是张朋。

张朋着一身中山装,立领,他没带多少人,身后只跟着两个。一个是众人皆知的他的保镖兼司机,坐过三回牢身上据说有二十六处刀伤三处枪伤、

人称小阎王的阎三平。这三平还有另一种说法,叫平天平地平女人。阎三平第一次砍人,据说就是为了女人,他身上的刀疤,大都跟女人有关,有人说他是情种,有人也说他是女人的克星。总之,在江湖上,小阎王这三个字,是能让人抖一抖的。

小阎王后面跟的,是一高大英俊的男人,脸上也有疤。

滟秋觉得眼熟,等看清楚时,心里猛就一热,这不正是那个叫棉球的吗,他怎么会跟在张朋后面?

滟秋还在犯怔,就听顺三变了声音,一副讨好的样子:“是朋哥啊,没想到你老人家也会来。”

张朋道:“我是不请自来。”回头看一眼顺三手下举的花圈:“怎么,小顺子,你们老大没出事吧?”

“没,没,托朋哥福,我们老大活得很好。”

“那你拿那个玩意干嘛,是不是你眼睛跑光了,辩不清颜色?”说着,朝小阎王递了个眼神,小阎王往前跨一步:“顺三,要不要我给你把眼睛里的光找回来?”

“不麻烦三平老弟了,我有眼无珠,我马上去换,马上去换。”说着,摆了摆手,他手下知道惹不过张朋,拿着花圈跟着顺三灰溜溜走了。

洪芳僵在那里,极不情愿跟张朋打招呼,似乎,她跟张朋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仇。张朋也不计较,冲小阎王说:“我们就不进去了,把花蓝送过去,就算我朋哥一点心意。

告诉她们,这霸王肉卖得好。”

小阎王和棉球两个人从车上取下花蓝,滟秋赶忙奔过去,她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棉球。棉球瞅了她一眼,很木然地说:“霸王肉。”说完,掏出一个红包,丢给了慌慌张张赶来的丘白华。

直到张朋他们的影子完全消失,滟秋还楞在那里,她脑子里忽然是棉球那张冷漠的脸,忽然又是几个月前时代超市门前那次奇遇。

到后来,滟秋就只记住了三个字:霸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