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迟深,要是我欠你的钱还不起的话,我就把我卖给你吧。你看我值多少钱,你估个价,我就在你身边花你多少钱,行吧?

19.

冬夏觉得那天虽然被穆迟深教训了一顿,但离自己的目的还是有突破性进展的。至少现在可以经常和穆双溪一起吃饭了。

关于穆迟深也打听到了不少事情,一个人住,有洁癖。

至于这两点怎么归在“不少事情”这个分类的,冬夏很知足的。

但是陈时肆就快被气死了,他恨铁不成钢:“路路,你好歹也是厂长女儿,这么倒贴一个男人就算了,还倒贴他妹妹,你争不争点气?”

路冬夏倒不怎么在意:“什么叫倒贴,这是正常交友好吧。而且我没有倒贴啊,上次借穆迟深钱我还没还呢。”

陈时肆说不过:“行吧,你谈恋爱吧,我就背着你偷偷进步,率先成为世界首富。”

这事说起来也是两人小时候的梦想,冬夏以前生病那段时间很多东西吃不了,可是又馋,他爸爸没办法,就说买不起。

路冬夏虽然在很多方面都不可理喻,可是有几点特别懂事,一是在捍卫自家财产上,二是在心疼自己爸爸上。

所以你要说某种东西不能吃,冬夏可能就非要咬一口,但是要是说家里穷买不起,那么路冬夏忍忍就过去了。

毕竟在冬夏的印象里,她爸爸每天起早贪黑也的确辛苦,现在还说没赚到钱,搞得自己零食都吃不起,冬夏就责任感油然而生,拉着陈时肆立下血誓,将来一定要成为世界首富。

两个人怀揣着这么大的梦想成长至今,在许多方面都产生了分歧,唯独在这一点上也算是始终如一。

可是,现在路冬夏居然有点想背叛这个梦想了。

陈时肆说:“路路,你爸爸最近忙什么,都不见他回家了。”

说起这个,冬夏就犯愁:“不知道啊,我爸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剩下的话她闷在心里没说,所以有些事情就更不能再拖了,得提上日程了。

周五下午的时候,路冬夏买了一些食材,准备邀请穆双溪去她家吃饭的。

可是教室里食堂里到处找遍了,也没见到人,后来准备放弃的时候,她才看见穆双溪从宿舍那边出来,穆双溪不是不住校吗?

“双溪!”冬夏叫住她,跑过去才注意到穆双溪似乎是哭过的样子,一直低着头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你没事吧?”

“没事。”穆双溪摇头,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冬夏解释:“不是很喜欢吃那家的面嘛,我特地去学了,准备邀请你去我家做给你吃的。”

看穆双溪不说话,她又说:“我听那家的厨师说了,穆医生偶尔会来买面,都是单独请厨师特别做的。卫生要求特别严格。所以我也会注意的,穆迟深肯定不会再骂我们了。”

穆双溪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才说:“要不去我家吧。”

路冬夏这才知道穆双溪住哪儿,是个离学校不是很远的中高档小区,绿化做得特别好,有一种走进来觉得空气都要比小区以外清新一点的感觉。

穆双溪进门后直接走了进去,没开灯,屋子里漆黑一片,仅仅能看见各种电器上的电源显示灯。

“灯在右手边,”穆双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又说,“其他的随便用吧。”

冬夏开了灯,映入眼帘的是完全没有生活气息的房子,怎么说呢,就是太干净了,一尘不染,根本不像是人在住的样子。

穆双溪不知道去了哪儿,冬夏就拎着食材走到厨房,对着空**到能听见回音的房子喊了声:“那我先用一下厨房啊。”

冬夏的确是特意找面店师傅学的,拜师过程并不简单,毕竟谁也不会轻易把绝活传给外人。她没办法,只能求陈时肆,结果陈时肆来闹了半天也就是钱的问题。

冬夏觉得有点幻灭了,毕竟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她至少以为还存在着某些金钱无法衡量的东西,比如说传承。

可是没想到……她还是太低估人们对于世界首富的渴望了。

冬夏煮面的时候,穆双溪从卧室出来,换了一身居家服,更像一个高中生了。她看了路冬夏一眼,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不知道在看什么。

冬夏以为就这样了,穆双溪却忽然开口:“我给哥哥打电话了,他说晚点会过来。”

真的?冬夏正在切菜,这会儿没一紧张差点切到自己手了。

穆双溪也没看这边,过了一会儿又说:“路路姐……”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对啊。”冬夏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傻笑了一会儿,又继续切菜,“喜欢呢。”

“很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可是冬夏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穆双溪又问:“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冬夏都不明白穆双溪到底想问什么了。

穆双溪笑了笑,说:“会去死吗?”

电视里不知道在放什么,女主痴情地抱着男主的尸体,哭得天崩地裂,说“你死了我也不活了”,然后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成了两具尸体。

现在的电视剧都是在传授着什么样的思想啊,冬夏把面放进锅里,说:“不会啊。我的命是我的,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去死?”

“可是你不是喜欢我哥吗?”

冬夏看着锅里腾起来的雾气,说:“男女之间一不小心产生荷尔蒙相互吸引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谁看到好看的人不动心啊,这就是喜欢呗。”

“至于为什么不去死……”冬夏用筷子在锅里晃了两下,也不能说电视剧里面那种“You jump I jump”的感情是错了,只是觉得……她想了想,“可能也没喜欢到你觉得的那个程度吧。”

恰好这个时候门开了。

冬夏跟着穆双溪的视线往外看,穆迟深走进来,一身黑色的西装,应该是刚从医院过来。

身上似乎还带着点外面的寒气,冬夏奇怪,不是已经春天了吗,可是穆迟深好像总是冷冷的。

她对上穆迟深的眼神,笑嘻嘻地跑过去,说:“穆迟深,你最近是不是去寺庙拜佛了,我第一次下厨你就能吃到了也太幸运了吧。”

穆迟深把外套挂起来,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我不信佛。”

冬夏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是很规矩的。

不规矩的举动就是给穆迟深讲了个笑话,挺失败的,她说:“从前有一个剑客,她的剑很冷,她的手很冷,她的眼神也很冷,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

穆迟深放下筷子,说:“我不吃葱。”

不信佛,不吃葱?哪来这么多毛病,都是被惯坏了的大少爷。冬夏一副操碎了心的老母亲的表情,把他的碗端过来,仔细地挑了里面的葱,又给推回去,说:“行吧,我这个人没什么缺点,优点信手拈来,喜欢吃葱就是很明显的一个。”

“你可能没弄清楚优点的概念。”穆迟深皱着眉看了半天自己碗里的面,最后只能无奈地拿起筷子,“喜欢吃某样东西对于不喜欢吃那样东西的人来说,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而不是优点。”

路冬夏已经吃得不亦乐乎了,说:“那你说我有什么优点?”

她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穆迟深真回答了,可是他又跟生怕谁不知道似的,拌匀面后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爱哭吧。”

行吧,你说优点就是优点。冬夏忍了,却忽然想起来上一次表白的时候,穆迟深给她的答案就是问爱哭是优点还是缺点……

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既然你说了爱哭是优点,有了答案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问?冬夏有点糊涂了。

完了,越想心越乱,也不是越乱,就是觉得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冬夏所有的不冷静都暴露在脸上了,她试图转移注意,问:“哎,双溪你觉得好吃吗?”

“食不言寝不语。”穆迟深还会插话了?冬夏想瞪他又舍不得,就看着他拿筷子的手,想入非非,然后定了下神,说:“但是该有的交流还是要有的啊,不然人家老祖先怎么说饭桌上见真情呢?”

没人知道哪位老祖先说过饭桌上见真情这句话,穆迟深问:“你想听什么?”

“夸我啊,”路冬夏要求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你知不知道你们的一句评价对一名厨师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有多么重要,指不定我就因为你们的一句话当上新东方总教练了呢?”

“谢谢路路姐,很好吃。”穆双溪先开口了,说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冬夏很受用,得意扬扬地看着穆迟深,等了半天对方却也没有要说什么的准备,算了吧,她又妥协了,不说就不说,都吃那么干净了。

“还不错。”

“嗯?”路冬夏听见了,有些诧异地看了穆迟深半天,都开始怀疑刚刚那句话是不是他说的了,于是又觍着脸问,“我没听见,你刚刚说什么?”

穆迟深不说话了,站起来收了盘子去厨房,转过身的时候侧边的落地灯照着他半张脸,嘴角有一点上扬的弧度。

冬夏却越缠越来劲:“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只管你说没说,不管人听不听得见?”

穆迟深放下餐盘,不知道怎么就戴上了刚刚她穿过的围裙,挽上了衬衣袖子,露出结实好看的小臂,温柔的灯光映照着他脸部的轮廓,声线也够醉人,半挑着眉问她:“你没听见?”

要命,这么看她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冬夏心都要扑腾出来了,生怕穆迟深下一步又要做出什么更迷人的举动,非常知足地说:“听见了。”

“我说什么了?”穆迟深问。

冬夏得意扬扬:“你夸我美呢。”

穆迟深在她身后,很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20.

冬夏觉得自己追穆迟深的第一步还是很成功的。

至少那一天之后,她就成了穆双溪家里的常驻嘉宾,虽然穆迟深后来也没再来过,不过光回味一下就很快乐了。

而且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自己在厨艺上居然这么有潜力?这么想着,冬夏准备在家里给陈时肆做一次试试,毕竟这人没良心脸皮又厚,吃了她的东西肯定还是会很客观公正地批评她的。

有批评才有进步嘛,她可是广纳贤言的明君。

可是陈时肆的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打不通,冬夏正准备去他们家找他的时候,路毋庸就回来了。

离家半个月,就这么忽然回来了。

冬夏站在门口愣了一下,还是路毋庸先说话:“怎么,一个人在家里待傻了,连爸爸都不认识了?”

不是不认识,就是怎么说呢?冬夏觉得心里酸酸的,然后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是这样的啊,上一次明明不是这样的,那天在学校分开的时候,她爸爸还是又帅气又挺拔的中年一枝花,可是这一次,怎么就老了这么多呢?不是才半个月吗,是不是偷偷染头发了,还学现在的年轻人,染成了白色。

冬夏走过去,声音都哽咽了:“爸……”

“瘦了。”路毋庸抱了抱她,“有按时吃药吗?”

“有。”

“按时吃饭?”

说起这个,路冬夏忽然想起什么来,擦了擦眼泪:“爸爸,我最近学了一道面,做给你尝尝吧。”

冬夏说着拉着路毋庸朝厨房走去,给他按在桌子旁边坐好了,又急急忙忙跑去厨房,边走边说:“本来想着叫十四来的,可是他又不接我电话,肯定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孩子出去玩了。”

路毋庸没有马上说话,苍老的目光跟着自己女儿游走了半天,才说:“路路,十四他们家的事……你知道吗?”

路冬夏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说:“知道,一点点……”

“陈叔叔娶了一个……”冬夏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听十四说了一点。”

“十四现在在医院。”

“啊?”路冬夏心里一沉。

路毋庸说:“没事,不严重,你待会儿去看看吧。”

“可是为什么?跟他们家……有关吗?”

冬夏盛了面过来,路毋庸叹气:“路路,这事你不要乱猜,十四怎么说就是怎么样吧,你一个小姑娘不要太冲动了。”

“爸……”冬夏有点不明白她爸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路毋庸又说:“而且十四也不小了,自己家里的事能处理好。”

路冬夏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上次陈时肆半开玩笑跟她说这事的时候,她也就听听没放心上,这会儿觉得自己真是对陈时肆太残忍了。

陈时肆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她还能报恩,悬崖勒马开始对他好一点。

“路路,还有一件事。”

“嗯?”

路毋庸忽然开口:“我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停了一下,才说,“可是在找男朋友的时候,还是……普通点好。”

普通一点……路毋庸在说起“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路冬夏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下,然后就想起了穆迟深。

挺普通的啊,一个医生而已,顶多算个国家栋梁,又不是什么国家顶梁柱,已经够普通了。

冬夏笑:“嗯,我记住了,我男朋友最多比我爸爸厉害一点点。”

路冬夏赶到医院还挺急的,还带着浓烈的忏悔之情。

可是去了才发现自己完全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她火急火燎地赶到病房的时候,陈时肆正坐在地上打游戏?

陈时肆看了她一眼,说:“来,路路,陪我打一局。”

“陈时肆,你是不是有毒?”路冬夏随手抓起**的枕头扔过去,“你装装样子躺在**博取我关心,我也觉得我没白担心啊。”

陈时肆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站起来往这边走:“我不是刚排完毒吗,排除毒素一身轻松。”他说着,伸了个懒腰倒在**。

冬夏这才看清他的脸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纸,眼睛下黛青色的一圈,看样子很疲惫了。

冬夏收了收气,坐下来,说:“陈十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跟那个女人……有关吗?”

陈时肆闭着眼睛,声音有点沙哑,说:“路路,我爸非要我喊你过来玩,幸好你昨天晚上走了。”

昨天晚上,她在穆双溪家里。

冬夏更加觉得愧疚了,自己享乐的时候陈时肆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又不敢说自己去哪儿了,只能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问:“陈时肆,你有什么愿望吗?不是要打游戏吗,虽然我不会,不过,我陪你打一下吧。”

陈时肆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路路,我又不是要死了,你搞得跟七仙女一样,还特地下凡给我了却什么心愿来了?”

“不是,就觉得最近对你不好,不配做你爸爸。”

“……”陈时肆翻了个身,“路路,我爸在洗手间。”

洗手间?

“路路来了?”这么说着,冬夏就看见陈叔叔从洗手间里出来,脸上还沾着些水珠,似乎是彻夜没睡的样子,不过看着她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又温柔又和蔼,“吃过早饭了没,我让人送点过来?”

“没事,不用了。”冬夏在长辈面前一直是遵纪守法尊老爱幼的好女孩的,要是让陈叔叔听见自己天天渴望当陈时肆爸爸岂不是完了?她笑着,格外乖巧,“陈叔叔,你先回去休息吧,十四我来照顾就好了。”

陈父也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趴在**的陈时肆,朝着路冬夏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又收回去了:“那就辛苦你了。”

“怎么会呢。”冬夏笑,将陈父送到门外。

然后站在门口看他走远,她不禁感叹,陈叔叔大概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中年男人了,明明说男人四十一枝花,陈叔叔就跟打了防腐剂似的,五十岁也是非常迷人的,也难怪陈时肆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

冬夏进来的时候陈时肆已经换了手机玩游戏,她走过去坐在床边,忍了半天还是耷拉着脑袋问:“陈时肆,是她故意的吗?”

“谁?”陈时肆装傻,又笑,“路路,你觉得事情是怎样的?”

“你上次不是说过吗?”冬夏想了想,“她为了夺财产给你下毒了。”

陈时肆看了她半天,语重心长道:“路路,我给点钱你去视频网站充个会员看一下正常节目吧,别看家庭伦理电视剧了,行不行?”

路冬夏不乐意了:“就是你说的啊!你不是说她……什么什么的,指不定就下毒了吗?”她没有说神经病几个字,总觉得在骂人。不过好歹是长辈,不好骂,要是陈时肆的话就放肆骂了。

陈时肆说:“没有,就是她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注意,关上门窗把消毒液跟洁厕灵倒一起玩了。我在睡觉。我爸在吃饭,饭还挺香的就没注意。你要是在我们家估计又在阳台那边睡觉了,所以幸好你没来。”

“……”路冬夏久久说不出话来,“她这是……她这样……跟下毒有什么区别?”

陈时肆叹了口气,推了推路冬夏的脑袋,说:“谁还没有吃过缺乏生活常识的亏呢。”又说,“路啊,以后就记住了,读书致富是后话,首先是读书保命。”

有些事,陈时肆是真的觉得不能让路冬夏知道。

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却没法贸然定罪。要是路冬夏一根筋奋起直追替自己报仇的话,虽然心里会有一种苦孩子熬出头的欣慰感,可是那样不管是对他爸还是对路冬夏自己来说,都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不然像他爸路子那么野的人,怎么会甘愿娶一个神经病?肯定有一种更大的势力压在头上,压到不得不收起自己其他所有的尾巴。

那么那股势力对于路冬夏来说,也就是动动手指就能捏她个粉碎的事情。

21.

冬夏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有点蒙,压根就没从陈时肆后妈的狠毒劲里缓过来,她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眼睛四下转悠了一圈,然后拉住身边的护士问:“里面的陈先生,没事了吧。”

“没事了,下午晚点就可以出院了。”

这样啊,冬夏说了声谢谢,转眼就从病房门口消失了。她边跑边说对不起,天地做证她真的没有重色轻友见利忘义。

说实话,陈时肆还真是会挑地方。好歹这么多医院,怎么就偏偏来了省大附属医院呢。

她顺着人流挤进电梯,然后按下十七层,心想,也不知道穆迟深今天上不上班。直到电梯一层一层地停下来,刚刚在陈时肆那边的低落就全没了。

“叮”的一声,冬夏刚踏出来,就看见楚医生了。楚医生应该是刚查完房了,正跟旁边的护士交代什么,眼神很自然地掠过路冬夏,没多大会儿又硬生生地看了回来。冬夏还以为自己没那么好记的,这会儿看来自己还是挺令人印象深刻的,她笑:“嗨。”

说完就没了,什么医生来着,完了记不起来了。倒是楚医生打量了她一会儿,说:“怎么,真来给我送锦旗的?”

冬夏头大,开始瞎编:“这不是定制嘛,今天来量量你办公室的尺寸。”

大概全世界都能看出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吧,楚医生硬是忍着没笑,说:“找穆医生吧?”

有那么明显?冬夏问:“很多人找穆医生吗?”

“也不多,每天百八十个吧。”

“为什么?他每天在医院开相亲会吗?”问完之后又觉得无所谓,冬夏想,反正肯定没我漂亮。

楚医生却在旁边笑起来:“哈哈哈,小路路,你太好玩了!”

小路路,这辈子还没人叫过她小路路,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况且什么叫好玩啊?冬夏心说我好玩也不跟你玩啊,我的价值可是要留给穆迟深好好体会的。

所以,当楚医生下一句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冬夏义正词严:“我不想跟你吃饭,我就想跟穆医生吃饭。”

“……”这也太直接了吧,楚医生不甘心,“穆医生正在跟别的美女吃饭呢。”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冬夏说:“那我就看着他们吃饭。”

“楚医生,你好像特别闲。”穆迟深很早就出来了,看见路冬夏的时候很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叫她,填完巡房表才出声。

这会儿路冬夏已经喜笑颜开跑过来了:“穆迟深。”

“医院里声音小一点。”穆迟深就喜欢教训她。

不过,路冬夏甘之如饴,说:“好的,听你的。”

而一旁的楚医生因撩人被抓了很尴尬,立马改换阵队,说:“穆医生,有位小美女想请你吃饭,我就替你推掉下午的会议吧。”

下午有合作方过来谈事情,哪能说推就推,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是假的。偏偏有个人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满含期待地看着穆迟深,说:“这个牺牲太大了,不行的,我不能阻碍你发展的脚步,这样吧,我请你吃大餐吧。”

“你来是为了这个?”

冬夏不想让穆迟深觉得自己不懂事跟个医闹一样三天两头上医院闹事,于是就出卖了陈时肆:“不是啊,我有个朋友特别笨,在家吃东西吃到食物中毒,我来医院看他呢。”说完,她立马补充,“女朋友,不是,女生朋友。”

冬夏特地强调了性别,又再强调了一遍真实性:“真的,不信我把她手机号给你,你打电话问问。”

穆迟深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不过心情还不错:“吃饭去吧。”

于是,冬夏要手机号的目的又一次失败了。

自古美女比不上会议,这句话冬夏懂,可是没想到穆迟深居然带她吃食堂。

偏偏他还故意问她:“好吃吗?”

路冬夏这边有苦说不出,端过他的碗,说:“你不是不吃葱吗,我给你挑出来吧。”

穆迟深也没拒绝,看她一板一眼地给他挑了葱,然后又推到他面前,满目深情,说:“迟深,跟你吃的饭都好吃。”

……

路冬夏的脑袋里在想什么?穆迟深这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怎么,冬夏脸涨得通红,就是不想跟人家叫一样的名字啊,一点特殊性都没有,她还忍住没叫穆哥哥呢。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狂笑,是一直偷偷跟在后面的楚医生,他现在被发现了就也不藏了,索性端着碗过来说:“小路路,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我们穆医生这么……这么……”喘了半天,总算是说完了,“这么头疼的表情。你怎么不来我们医院当护士呢,就留在我们科室一定特别好玩。”

留在你们科室得被你烦死了。

路冬夏说:“我学药理的,不学护士。”

“你可以走后门啊。”

好主意,路冬夏把目光**裸地挂到穆迟深身上,结果换来对方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吃完饭就回学校去,别逃课了。”

“好吧。”路冬夏答应得毫无原则,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又逃课了?更何况她没逃课啊!

吃完饭,冬夏舍不得走,在穆迟深办公室逗留了一会儿,想约一约下一次见面时间的。结果等半天也不见穆迟深回来。

最后她只得问楚医生,楚医生很意外:“不是说了吗,他下午得替他爸谈生意。”

“谈什么生意,谈生意有谈恋爱好玩吗?”冬夏随口一质问,没想到还真问出来了。

楚医生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医疗器械回收的事,之前的回收厂好像是合约快到期了,这会儿联系新的回收厂呢。”

“医废回收站?”冬夏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能乱谈呢,不管是谈恋爱还是谈生意,她都已经做好当对象的觉悟了。这会儿怎么能让他跟别人谈起来了。

冬夏忽然计上心头,给楼下的陈时肆打了个电话。

“你去哪儿了?”陈时肆开口就问。

路冬夏神秘兮兮的,还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十四,你帮我个忙。要不我跟你绝交。”

“干什么,帮你搞什么,现在搞事五年以上七年以下,你想清楚。”

“没事,就是有点饿想吃东西,没钱了。”冬夏到嘴的话说出来就变了味儿,陈时肆肯定不会帮她的,所以就应该换条路子了。

“那就有钱再吃。”陈时肆“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路冬夏想买点泻药来吃。

22.

穆迟深看了好几家回收站的资料,正准备敲定的时候,楚医生却进来了,慌张的表情立马让他觉得哪里不对。

他小声说了句“抱歉”,楚医生拉他过来,气还是喘的:“穆医生,路路小姑娘她……”

穆迟深眉峰一凛,顺着楚医生的指示快步往回走:“怎么了?”

“暂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说肚子痛,正在往急救室送……”

穆迟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楚医生,加快了步子。

穆迟深来的时候,路冬夏疼得汗都出来了。

这次真的是下狠心了,她骗陈时肆请她吃自助的时候偷偷喝了酒,完了回来还找楚医生说自己感冒要吃头孢。

路冬夏现在才觉得后怕,要是真死了怎么办啊,她以后再也不乱来了,哪怕是演戏也不乱来了,她后悔了。

而且,陈时肆可能正在提大刀砍来的路上。

“穆迟深,我好疼。”冬夏咬着牙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穆迟深走过来,问一旁的护士:“怎么回事?”

“头孢和酒精双硫仑样反应。”

楚医生举手无辜脸:“真的,她自己说自己感冒要吃头孢,我还反反复复问了她好几次有没有过敏症状,而且她一天都在这里,我哪里知道她还在医院喝……”酒。剩下的几个字楚医生没说出来,穆迟深觉得有什么从脑袋里一闪而过,手却被拉住了,很暖的一双手,心里一软。

路冬夏是生怕穿帮了,才拉住他,表情都是拧在一起的,说:“可能是楚医生想毒死我。”

戏很多。

楚医生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走,你和穆医生两个人在这里,你就好好诽谤我。”说完就走,还贴心地带上门。

穆迟深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替她调了一下输液器的注射速度。

冬夏说:“你调慢点,我很脆弱,太快了我承受不来。”

其实她就想拖一下时间而已,谁知道在多出的那一分钟里,他们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不疼了?”穆迟深坐下来,手这会儿还被拉着呢。

冬夏似乎也意识过来,条件反射般地松了手。可松了之后又后悔得不得了,心里想着还没给捂热了,于是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穆迟深:“你手怎么这么冷,要不我再给你捂捂?”

“躺好。”穆迟深呵斥起人来真了不起。

路冬夏也乖,这么一静下来好像就真没那么难受了,于是很不知好歹地问:“楚医生说你在谈什么,那现在……”

“路冬夏,你上次欠我钱没还。”不知道穆迟深提这个是什么意思,冬夏窘,又听他说,“你这次又搅乱了我医院的合作的事。”

原来记着仇呢。可是能怎么办啊?冬夏说:“那,再给你说一件事,我住院费还没交,我交不起。”

冬夏脸皮厚起来连自己都有点咂舌。

穆迟深看着她不说话,她也不怕不好意思,说:“穆迟深,要是我欠你的钱还不起的话,我就把我卖给你吧。你看我值多少钱,你估个价,我就在你身边花你多少钱,行吧?”

好有道理,路冬夏被自己的逻辑所折服。

可是穆迟深从来就不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病房的光太暗,冬夏也没有看清他的表情,总觉得是在笑着的,只听见他问:“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我?”冬夏心里一盘算,“我觉得我是个无价之宝,你可能买不起,但我愿意以身相许。”

“那行吧。”穆迟深过了半天才说话,却让路冬夏心底一窒,她还以为穆迟深说的是,那行吧,你就以身相许吧,却听他继续说,“无价之宝小姐,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嗯,您说。”

“外面一直闹着要找路冬夏的人,是谁?”穆迟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像是看好戏般,“也是你的债主?”

冬夏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闭上眼睛极其无奈地说:“他是我……”喉咙哽了一下,“我侄子。”

“这样?”穆迟深故意的,提着路冬夏的心,又给放下来,“医院里先让他回去了。”

这么乖,冬夏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穆迟深居然也这么信了,她硬着头皮偷偷看了一眼穆迟深:“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完了。冬夏正想着要不要先给陈时肆打个电话,可是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实在是折腾得精疲力竭了,跟穆迟深说话,已经是撑了好久。

穆迟深有些无奈地把她弄乱的被子整理了一下,不知怎的,视线就移不开了。平时一直活蹦乱跳的,现在才好好看清她的样子。

其实是真的累了吧,呼吸浅浅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穆迟深伸手关了旁边的灯,这下只剩外面走廊上淡淡的光映进来。

怪不得人家说女孩子是温香软玉,穆迟深心里不知怎么就湿软得一塌糊涂。他笑,声音很轻:“下一次好好一起吃饭?”

“嗯……”淡淡的声音,仿佛梦呓。

穆迟深惊讶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人在睡眠的某一种程度里,对于外界的部分信号是能收到却无法做出判断的。

于是他又说:“无价之宝小姐?”

“嗯……”

“还疼吗?”

“嗯……

“穆迟深……”

穆迟深愣了一下,还会叫名字?然后看她懒懒地翻了个身,绵长的吐息里,听见她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喜欢我啊?”

穆迟深笑得厉害了,你到底是不是睡着了?

陈时肆找了个地方喝酒,不知道怎么就有点烦。

虽然那个时候很无情地挂了电话,可是他对路冬夏向来是有求必应,没多大一会儿就扯了注射液从医院跑出来。

见她一脸诚恳说饿了,就真带着她去海鲜餐厅吃饭。过后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事,就让她在这儿吃着,自己回医院准备办一下出院手续,可回来时她就不见人了。

他心里一慌,看着对面省大附属医院几个字,这才想到穆迟深那个人,穆迟深啊,怎么会没想到呢。

与此同时,心也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他们路路,以前是最怕死的,因为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她说要吃海鲜的时候,他压根没有想过她会这样。

就在来医院的那条马路上,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可是打听到穆迟深那里的时候,他就有点绝望了,连着昨天被送往医院前最后那一声叹息也被**得丝毫不剩,昨天闭上眼睛之前他还在想,幸好路路不在。

幸好,路路,不在。

护士说:“穆医生和那位路小姐现在都在病房里,要我说一声吗?”

陈时肆笑,说:“没事,让她好好休息吧。”

陈时肆放下酒瓶,可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气呢,自己不也是糟蹋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糟蹋到自己都心疼的时候,就能看到路冬夏气势汹汹地赶过来,然后夺走他手里的酒瓶子,说:“陈十四,你是不是失心疯了,我准你乱喝酒了吗?”

是她吗,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