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她的确很想答应,可是她不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瞒也不可能瞒住,即使、即使她眼下不管不顾顺从自己的心答应下来,那么梁家的其他人呢?他们也跟梁渝一样毫不在乎吗。

她不信的。

想起梁家那有几分可爱的老太太,想起他妩媚优雅的母亲,想起严肃的梁父……如果能够,她也想让自己这一生有个了结。

她太累了,她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从此再也不去考虑这些事。

一桩桩一件件想着,到了最后,唐诗脸上泪痕宛然,她也像为难极了似的,说:“我还不能答应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已经说好了不再逼她,此番梁渝又怎么敢,更不要说原不原谅这种话了。

“没关系,我等着你,多久我都等着你。”摩挲着她柔嫩的手心,梁渝情深不悔。

再一次被拒绝,却是同上回完全不一样的心情,梁渝还是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但在唐诗不自觉的话中,他已听出了一些,她说“还不能答应……”,那一定就是早晚的了,只要她喜欢自己。

心头有丝丝缕缕的甜蜜,梁渝情绪波动,几乎难以自控。

日影西斜,转眼间天地一色,梁渝把锅碗都丢进洗碗机后回到卧室,卧室里唐诗睡了那么久,现下还算精神。

其实有一些话要问她,但在她面前提及那个人,总有几分残忍,他不信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了。”发现他在门前驻足良久,唐诗低声问道。

梁渝两天没合眼了,现下这种纠葛的事情一想越发觉得疲惫,为了以防万一,他强行将那些话压下去:“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窝在他的**,端的是楚楚动人之姿态,而他是个正常男人,即使他知道她刚刚发生了很大的事情,他也不敢在这寂寥深夜里伴她太久。

“我就在旁边侧卧,你有事记得叫我。”到底没有进房,梁渝说完转头就走。

他行动略有几分慌张,唐诗没来得及说话呢他就不见影了,不过这样子也好……

唐诗不是不知道,车祸的事情后,她很依赖他……

在**躺下,唐诗细细想着那天发生过的一切,她觉得自己这一次好起来后,应该就要去警局了吧,到底是她伤了人。

不是不怕的,把头藏进被子里,唐诗流泪,她这么隐忍压抑,哭久了也累,沉沉睡去,可不安稳。

另一边,只有一墙之隔,梁渝与唐诗的情形相同,两天没有合眼的他怎么也睡不熟,一闭眼都是他逼了小姑娘去死的那一幕。

风雨飘摇中,她伶仃可怜的样子,以及毅然决然走向天台边缘的决绝神情。

“唐诗!”深深陷在自己编织的梦中,梁渝挣扎不开,他凄声喊:“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逼你了唐诗……”

“唐诗……”又是一声大喊,梁渝终于从梦中惊醒,他猛地从**坐起来,一身的冷汗。

心有余悸,梁渝不知怎的,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他直直朝唐诗的房中走去,在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拢着被子围住自己,由于他之前离开时房门没有关,她显然都听到了。

“吓到你了么。”梁渝不忍,低哑着嗓子道。

唐诗一双眼惊疑不定,不点头也不摇头,梁渝看着她又想着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了,他着实控制不住:“我、可以留在这里陪你吗?我想陪着你。”

不太确定她会不会答应,梁渝当时已经在想,哪怕站在这里看着她一夜都是好的。

可是……不像他想象得那样子,只见小姑娘双手怯怯地从被窝里面伸出来,她朝他张开,要抱抱……

她也害怕。

一颗心在霎时盈满了满足与感动,梁渝快步朝小姑娘走去,伸手把人抱了个满怀。

紧了又紧,只恨不够,梁渝深深嗅着女孩子发间清新好闻的香气,一时无法抑制内心情波脉脉,说:“我好喜欢你啊。”

唐诗也伸手环住他,两个人都被惊出了一身汗,这么温情相拥的时候,那种感觉其实并不算好,但此时此刻如何美满温馨,谁又顾得上呢。

窗外深夜好像蛰伏的洪水猛兽,可这室内温柔,连人间最美四月天也难以比拟。

抱着小姑娘坐太久了,梁渝有些难受,最后心一横,他索性搂着怀中女孩子在这张**躺了下来。

共盖一被,共枕一榻,这是梁渝梦中都在想的事情。

“唐小诗。”他喊她。

唐诗躺下来时不太安心,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现在梁渝同她说话,稍稍转移走了她的注意力:“怎么了。”

这夜晚如此静谧,本不适合提扫兴的话,只不过有些事总归面对,夏元柏一日不伏案,他一日不得安心。

“那天……你去找了夏元柏吗。”

这件事情,本该没人知道,但她出了这样的意外,没有人不去怀疑夏元柏,就连她自己都无法不怀疑。

“嗯。”她点头承认:“夏小新生日,他希望我过去陪陪小孩子,他说只要我去了,从此之后不会再打扰我。”

这一席话里,唐诗语调平静,又难得一次性说了那么多字,梁渝见她无碍放心了些,又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唐诗没有味觉与嗅觉,她吃下去喝下去的都无从知晓,只说:“刹车突然失灵了,但夏元柏从头至尾没有离开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不在场证据。”

梁渝沉默,唇角勾着嘲弄的笑意:“他倒是聪明,不过记者都可以花钱买通,其他的自然不算什么。”

一字一句,梁渝现在除了夏元柏谁也不怀疑,但唐诗呢,她的确怀疑,不过在怀疑的同时又觉得难以接受,毕竟……毕竟她与他曾经,也是再亲密不过的恋人关系,她总觉得夏元柏老实敦厚。

“原来我当真是个瞎子……我大哥说得没有错。”

“不要胡思乱想。”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梁渝安抚她,这种非常时期,她能少思考一些便少思考一些吧,对她总有好处的。

人心一向复杂,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被欺骗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内心这般黑暗的,倒是新鲜。

“别担心了,有我在,有我在一切你都不必担心。”

唐诗整张脸靠在梁渝颈窝,闻言不自觉一僵,梁渝敏感地察觉到,安慰的话还未来得及开口,她便提前说了。

“等我好后,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你想说什么?”她一句话没有说完,梁渝追问。

唐诗:“我是不是要去坐牢?”

这……梁渝沉默,不知道该哭还是笑,这个傻姑娘,胡乱想什么呢?

“你这么娇气去坐牢吗?谁要你啊?”想逗逗她,他取笑她。

唐诗听了这话反应果真大了些,她半支起身子,黑漆漆的瞳仁盯着他,似是懵懂不知。

梁渝这才明白,这两天来她都在担心什么,心上一酸,他抬头在小姑娘唇边爱怜的轻啄一口:“的确出车祸了,但是你的车技还不错,带倒的几个人都是轻伤,我们出高额私了,他们自然没有意见,所以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么。”不敢置信,唐诗一直以为,非死即伤:“真、的么。”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呢……

她受惊的样子太可怜了,梁渝不忍看,屈起指,关节在她玉般的小脸上蹭了又蹭,一遍遍重复告诉她:“是的,车祸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没事了,坐牢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小傻瓜你啊。”

当务之急是让夏元柏伏法,至于外面渲染唐诗的话题,这两天来公关公司不停在压,事情已经差不多了。

“别想了。”把人按着往下,唐诗撑不住梁渝施加的力道,背脊一软又趴回她方才的位置上。

突然有点安心了,突然间……她好像又觉得漆黑一片遥不可见的远方出现了一丝曙光。

属于她的曙光。

“真会像你说过的那样,我的生活还能活到以前吗。”昏黄不明的壁灯里,唐诗这么问道。

她肯这么想,梁渝很高兴,不住地保证:“当然了,一定会的,而且会比以前更好。”

以前,你的生活里有夏元柏,甚至是夏小新,我只能站在远远地外面。

以后,你是我的全世界,我也会用尽心力,让她心里装满了我,或者说,我已经在了,就等你一步步迈出来。

唐诗,我并不怕等,我怕的是你停滞不前。

只要你缓缓移动,时间再久再难熬,也总会有那么一天,既然是这样,我便觉得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