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答应下来,唐诗日夜寝食难安,她不是没有过担心的,可那天夏元柏那么诚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问题。

不敢让唐果季墨知道,唐诗自然更不会告诉梁渝。

夏小新的生日在七月初,那时的A市已经很热了,而在N市,唐果妈妈的生日就在几天之后。

一大早,唐诗没有留在玉兰吃饭,她拿了车钥匙背了个包离开,打扮得很是清爽利落。约莫有了上一次的事情,她不敢再穿裙子了,一身嫩绿连体衣裤,头发绑成高高的马尾。

“快要回N市了,我今天出去逛逛,中午不用等我吃饭。”离开之际,唐诗这么说。

这些都是小事,唐果不在意,季墨却觉得不太正常,一个人出去逛吗?那能有什么意思?如果是跟梁渝在一起的话,她完全不用开车啊。

“她去哪里你知道吗?”眼看着门缓缓关上,季墨这么问唐果。

唐果不知道,心想唐诗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事事巨细无遗的都问到,“不太清楚,估计正伤感着呢。”

唐诗舍不得离开A市,精准一点的说法应该是她舍不得离开梁渝,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飞机再快,到底不如同住玉兰来得方便。

“那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季墨明白唐果是什么意思,默然片刻后他这么说道。

………

唐诗到夏元柏的小区时,刚好中午十一点,从副驾驶上拿了给夏小新的礼物,她走步梯上了六楼。

这片小区年代久远,俨然是快拆的房子了,内部设施十分不完善,保安不尽职不说,连个监控摄像都没有,光是唐诗就三番两次听说过这里曾经出事。

从前,她与他还在一起的时候,也曾劝过他换个地方住,多少能安全些,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提了提手上的积木唐诗看了两眼,那是方才路过超市的时候随便买的,原本,对于夏元柏,她再不愿费尽心思,但这个小孩子是无辜的,她既是答应了他,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空着手。

楼梯很陡,唐诗爬得有些费劲,好不容易到了六楼,她有些喘,老一代的房子没有装门铃,她便直接敲。

“叩叩叩——”

里面的人应该是早等着了,门很快打开,迎接她的是夏元柏与夏小新一起 。

“你来了。”夏元柏说话。

唐诗的目光只在夏元柏脸上停留了一秒,继而她转向夏小新,小孩子见风就长,这短短的日子里不见,他身体貌似又抽离了。

“生日快乐。”她将礼物双手递上去。

夏小新毕竟还小,哪里知道大人的什么事情,他同唐诗说着话拉唐诗进去,屋里并没有别人。

唐诗不是不记得,刚刚到A市的时候,夏元柏说过他请了一个阿姨在家,那么阿姨呢?

不动声色地巡视了一圈,唐诗突然又有点不安了,在她犹豫着要不要问的那个时间里,唐元柏已经洞察了她的想法,出言解释:“我今天放阿姨假了,小新生日你又难得过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

几乎是还说着话,夏元柏就已经开始卷袖子了,他让夏小新陪唐诗在客厅看电视,自己一头扎进厨房忙碌。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忙碌的,蛋糕一早订好了都是现成的,夏元柏只需要再做两个菜便成,而他一个大男人,能拿出手的菜色寥寥无几,索性今天他也不是邀她过来吃饭的。

先炒了一个黄瓜鸡蛋,他瞧起来倒是认真,只不过……只不过放盐时,他前前后后一共加了七八勺,再后面的汤也一样。

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不论是饭菜抑或者汤,夏小新尝过一口后便不再吃了,夏元柏在一旁教训他:“你是不是就想着蛋糕呢?连饭也吃不香了吗?”

“难吃……”扭扭头,夏小新眼巴巴望着旁边蛋糕。

夏元柏不理他,自己还会陪着吃上几口,正因为这样,唐诗全然没有发现问题,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摄入了过量的食用盐,甚至到了后面,她还真的以为,那天发生过的事只是他一时头昏。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这么想,所以替夏小新许愿的时候,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点过蜡烛,许过愿望,切过蛋糕,唐诗自诩也算圆满了,打算功成身退。

“我答应你的事情统统做到了,希望你也不要食言。”临别在门前,唐诗到底还是不放心,她这么对夏元柏说。

夏元柏手上拿着一瓶奶茶,回应唐诗的话很是干脆:“自然,你大可安心。”

有了他这句保证,唐诗没什么不安心了,她就要离开,又被夏元柏叫住:“中午汤咸,待会你可能会口渴。”

“嗯。”不再心存戒备,唐诗接过后下楼,自以为从此从他的生命中走开。

相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里,眼下唐诗与梁渝的行径是一致的,她下楼从这小区出去,梁渝下楼从梁氏离开。

梁渝今天也不知道怎的,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方才的大会上还出了神,助理小郭在旁边喊了两声才将他唤回,至于出神在想什么呢?梁渝自己也不太清楚。

小郭开车,梁渝坐在后面,他看起来像在闭目养神,但眉心紧锁,时不时用手指按一下,怎么也不是小憩的样子。

“梁总,您怎么了?”小郭有些不放心自家老板的身体,还以为他病了。

梁渝自己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坐立难安,一颗心不知道要怎么安置才好:“有点心慌……”

“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小郭很紧张自己老板的身体。

“不用。”是不是身体上的毛病,梁渝自己比谁都清楚,但在那个当下,他真的没有将这个事情与唐诗关联起来。

唐诗……

果然应了夏元柏的算计,唐诗的车刚刚开了不到十分钟就觉得口干舌燥的,她利索理当地拧开夏元柏给的奶茶去喝,一口两口总觉得不够,短短时间内半瓶就没了。

一开始她还没觉得有什么,继续开着车,也没发现后面有狗仔跟着,车子渐渐驶向市中心,可唐诗的脑子却越发不清楚起来,头昏沉沉的坠着,像极了微醺的状态。

前方两百米,红灯……她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思绪去踩刹车,但是没有用……车子不断以40码的速度前行,只是眨眼间就到了人行道。

那一秒那一刻,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不适,唐诗不断踩着完全失灵的刹车,嘴里不断喊:“快让开!快让开……”

太突兀了,人行道的路人来不及反应,瞬间被带倒了好几个,唐诗已是尽力转圜,她实在没有办法,转着方向盘撞向了一旁的公交站牌,强行停车。

这一撞太狠,她即使扣着安全带都觉得短时间里难以回过神来,抑或者太怕了,她几乎同手同脚,不知所措。

整张脸埋在方向盘上,唐诗头痛欲裂,还没有丝毫好转,外面便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人,拍打着她的窗户让她下车。

两边窗口,数不清多少张指责的面孔,唐诗下意识开了车门,还等不及自己下去,突然就有一股力量把她拽了下来,端的是不由分说。

市中心的地段,又是这样的交通事故,唐诗完全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听到不知是谁在喊“出车祸了,好多血”。

车、车祸……默默在心底呢喃,唐诗脸色一瞬间白尽。

“唐小姐,请问你是酒驾吗?”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她围起来,唐诗听见一道声音,她慌张地抬眸,这才发现周围有好多的人。他们不是路人,他们手上各个长枪短炮的端着,在望向她的目光里,用意了然。

“没……我没有喝酒。”双手捂着脸,唐诗下意识拒绝上镜。

一颗心乱成了一团,唐诗额头与手心在这七月艳阳天里冷汗涔涔,双腿软的几乎站不住,不知道是谁报了警又打了救护车,更不知道是谁从她的车里拿到了所谓的证据。

她酒驾的证据……

“唐小姐,这个奶茶瓶子里是百利甜,你真的酒驾。”

“不……”依然不相信,那个时候,唐诗身子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她不停地摇头,一时间连车祸的受害人都不去顾及,她的直觉让她只在乎一件事,唯一的一件事。

“我没有喝酒!这不是酒!”隐藏二十五年的秘密有朝一日即将大白天下,那种惊恐,唐诗承受不住。

她濒临崩溃,记者又是拿钱办事,一句的刺激强过一句:“唐小姐,分不清奶茶与百利甜,请问您是不是没有味觉与嗅觉?”

快门不停地闪动,摄像视频一直在录,这句话宛若一颗炸弹,终于把唐诗刺激得理智全失,所以……众目睽睽之下,她出手伤人了……

唐家小姐,从前有多么高高在上、万千宠爱,现在就有多么声名狼藉、臭名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