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士兵们终于松动了，有两个人开始帮着“店小二”推车。可到底还有几个年纪大些的犹豫不定，不肯松口。

“店小二”见状，不由分说，将车推倒城门口，道：“我看楼上的兄弟们也一同叫下来吧！要喝横竖大家就一起喝！”说罢，他随手开了一坛子酒，顿时酒香四溢，弥散在众人的鼻腔里，不愧是二十年的成酿女儿红，士兵们觉得自己的鼻毛都为之一振。

刚才还有犹豫的士兵们，闻着这酒的味道，也都立时被征服了。当即便有人上了城楼，将上面的的人一个不落的统统叫下来，毕竟所有人都喝了酒，就等于没有人喝酒。

一炷香之前，李暧背着“人形皮囊”和“蹴鞠头”一跃飞身上了城楼，城楼上站了五六个守城的士兵，她先找了城垛子蹲下，默默的等了一会儿。等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看见有人兴头头从楼下跑上来，对众人说了什么，然后城楼上的几个士兵就一齐笑着拉拉扯扯的下了楼去。

李暧见他们走远了，便从城垛子后头走出来。她提起胸中一股真气，脚步轻轻点地，一跃就飞上了挂着阿翎尸体的长竿子。她单手抓着杆子，将那人形皮囊挂了上去，再用刀割断挂着阿翎无头尸的绳子，担在自己肩头，然后将手一松，飞下了杆子。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接着，她又如法炮制，用蹴鞠换回了阿翎的头，只是在换回阿翎已经腐烂的看不清原本秀丽面容的头颅的时候，李暧又是一阵伤心。

崔辞在城门洞里招呼着守城的士兵们，他一边倒酒，一边抬头张望，直到看见李暧换回了阿翎的尸体，将那猪皮稻草假尸体穿着阿翎一样的衣服挂在杆子上，跟先前几乎一模一样。

崔辞突然捂住肚子，道：“哎哟，我闹肚子！各位大哥，你们先喝着，我去茅厕解决一下。要是多的酒，你们就带回去喝吧！”

那一众士兵都已经喝的脸红脖子粗，兴致正高，压根根本没人理睬他。崔辞缩了缩肩膀，悄悄从板车后头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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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五台山，徐嬷嬷的墓地前。

李暧将阿翎的尸体缝合好了，与徐嬷嬷合葬在一处。山上是个阴天，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打在李暧的脸上，她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崔辞陪在她身侧，道：“她们母女已经团聚了，你也不要伤心了。”

李暧擦了一把眼泪，然而她眼中很快又重新蓄上了泪，道：“她们是被我连累的。阿翎从小就跟徐嬷嬷分开了，徐嬷嬷把她所有的关爱都给了我，是我抢了阿翎的母亲，我对不起她！任凭她在大殿之上惨死，还暴尸在城门楼上。”

崔辞道：“她们本就是局中之人，身不由己，岂能怪罪在你身上？”

崔辞想起阿翎在梦中托他两件事：第一，是求他帮忙把自己放下来，这件事他已经帮李暧做到了；第二，阿翎还求他替自己伸冤，可是他真想让李暧淌这趟浑水嘛？

李暧摇了摇头道：“徐嬷嬷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她们身边，如今我回来了，却眼睁睁看着阿翎被人冤枉惨死，我的心如千刀万剐一般疼痛。”

崔辞听她这么说，终于决定将事实真相告诉李暧，无论她知道真相之后如何选择，哪怕会闹得天翻地覆，但这些毕竟是她的家事，她有权知道真相。

念及此，崔辞深呼吸一口，道：“其实，我已经知道是谁杀害了西河郡主。”

李暧猛然而急切的抬起头，问道：“是谁？！”

“杀害郡主的人并不是嫁祸给阿翎的人。杀郡主的是多吃己，而嫁祸阿翎的，”他顿了顿，“你之前没有说错，正是没藏太后。多吃己本意只想杀害郡主，却没想到会被没藏太后利用，嫁祸到阿翎的身上。”

李暧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道：“多吃己？为什么会是他？！不可能，表姐一直跟他站在一边，没有表姐，他如何跟李守贵抗衡？”

崔辞道：“你不明白人心之险恶复杂。多吃己并不在乎郡主，他在乎的只有没藏太后，因为他明白自己的生死仅仅系于一个人之手，那就是太后。至于郡主，也只是没藏太后拿来敲打李守贵的工具而已。可是，西河郡主之所以心甘情愿被没藏太后利用，全是因为她深爱多吃己。当她发现多吃己并不能给她想要的预期之后，以她的暴烈脾气，就开始逼迫多吃己，也不再把太后放在眼里。多吃己是个软弱的懦夫，而郡主一再逼迫，令他感到窒息。更令他感觉自己无法在没藏太后面前交待，于是，为了保全自己，他决定选在此时杀了已经越来越难控制的西河郡主。”

李暧怔怔的听着，眼睛一直朝着墓碑的方向，半天没有眨一下。

崔辞道：“没藏太后虽然未必是主谋，但她一定给多吃己施加了压力。为了讨好太后，多吃己事先将自己要除掉西河郡主的计划告诉了太后。没藏太后得知了这个计划，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命令阿翎斟酒，诬陷她毒死了西河郡主。而这是在多吃己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当晚的宴席上，当李守贵命令禁军去抓住阿翎时，多吃己才会慌了神，他当时说了一句“怎么会是这样？”他当然不会知道，他跟阿翎的关系，太后早就知道了，而正是因为这个，才害死了阿翎。”

李暧道：“可多吃己是怎么毒死表姐的？当晚他没有碰过表姐的杯子，根本没有机会下毒。”

崔辞道：“这一点让我困惑了很多天。只是刚刚在郡主府上吊唁的时候，我才发现了多吃己下毒的方法。”

李暧道：“怎么？他在宴席之上是怎么办到的？”

崔辞道：“他根本不是在当晚的宴席上下的毒，而是在当天下午，宴席开始之前。”

李暧愈发困惑，道：“宴席开始之前？你是说宴席开始之前郡主就已经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