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觉非的发呆场所除了楼顶外,还有篮球场旁的看台。大学期间篮球是大家最喜欢的运动,而踢足球的人却很少。但王觉非却偏偏打篮球很差劲,又没有很合得来的队友,所以每次都打的不那么痛快。于是他就经常站在看台上看着,这时他会想起刘阳——他们叱咤足球场的年代。

“王觉非?”有个女孩叫他的名字。

他回头见是两个女孩,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却是那么眼熟。他分辨了几秒钟才说道:“唉,你好!”

女孩笑道:“我叫苏曼!你怎么还不认得呀?难道我就长的那么没特点?”

“怎么会!”王觉非笑着说,但心里真觉得她长的挺没特点的。

王觉非在此之前见过苏曼很多次了。他没刻意看过她,更没记过。她的脸也像是用众人的脸拼出来的,从眉眼、从唇角、从脸颊的线条都白的看不到内容,但她确是漂亮的。

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他们高考时的校车上,她跟他打过招呼。那时候她还像个用雪团堆成的小人儿,而现在一转眼她就袅袅婷婷的站在他眼前了。上大学后的苏曼变得有了几分女人味,她身材纤细高桃,穿一件橘红色无袖连衣裙,露着两截白藕一样的胳膊,长头发烫了大卷,披散在肩上。

她正笑着看他。

“你好,苏曼!”他说。

“好……”她垂下眼睛,方才意识到他们无话可说。片刻她抬眼看着他说:“你要进学生会吗?加学分的。”

“哦……我没这个想法,”王觉非说,“学分我的也够了,而且学生会的工作,我也不感兴趣……”

“哦,那算了。”苏曼又垂下眼帘,她说,“那你有什么事找我,尽量帮你!”

“谢谢。”王觉非有点无所适从。

“BYE!”苏曼说着就走,她仍是甜甜一笑,他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真的是很漂亮。

和苏曼一起的女孩也拔腿就走,那女孩比苏曼矮了半个头,穿衣长相都很普通,和苏曼一起走,完全起了陪衬作用。苏曼就是有这种霸气,让所有站在她旁边的人都成为陪衬。

苏曼刚入学的时候就进了学生会,这是大一新生都望尘莫及的。不久就和学生会一名部长传出了绯闻。苏曼也因此成为新生代表,在迎新晚会上发言。在学校举办的大一新生文艺晚会中则毫无悬念的做了女主持。而和那名部长的关系依旧不明不白,直到后来苏曼自己也当选了文艺部部长,才终于澄清了她和那位部长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这下可有一票人松了口气。于是学校里的那些男生们开始前仆后继的追求苏曼,在苏曼眼中当然百无一是,但烈士们豪情不减。苏曼越是孤傲,越是目中无人,追求者是愈发的多。

“苏曼,你说的王觉非不会就是他吧!”一回到宿舍那个女孩就凑上去问。

“是呀!就是他。”

那女孩不语。

“好啦!赵娜,有意见你就说呗!感觉这个人怎么样?”苏曼凑近了赵娜问道。

“嗯。”赵娜思索片刻,“长的倒还凑合,不过总感觉……呆呆的。”

“哎呀!”苏曼推了她一把,“真讨厌!”

看苏曼不高兴了赵娜又陪笑说:“你看我这嘴,老瞎说。我是说,人挺稳重的,很温和,有绅士风度……总之很不一般喽!”

苏曼淡淡的咧一下嘴说:“算你说对了,他就是不一般。”

她抬眼看着屋顶,痴痴的说:“我第一次见他是高三的冬天,可能以前也见过,但印象不深。当时他们对我说,那个人就是王觉非。我看到他站在雪中,穿着件黑色的呢外套,围着条雪白的围巾。你知道男生围白围巾有多迷人吗?”

赵娜见苏曼眼睛都放光了,苏曼一边回忆一边说:“同学喊了一声他名字,他扭过头来看。我脸突然就红了,大冬天,我脸那么红,羞死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我只瞟了他一眼。天哪!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超凡脱俗的男生!”

“超凡脱俗……”赵娜颇为不解的重复了下这个词。

“难道你不觉得吗?他给人的那种感觉,总是模模糊糊的,带着些忧郁。像从迷宫里走出来的王子……”

此刻赵娜佩服的是苏曼的想像力。

对一个人留有印象之后就感觉会常常看到她了。王觉非总能在校园里见到苏曼,但每次他孤身一人,而她则被一大堆人簇拥,众星捧月一般。苏曼会远远的向王觉非打个浅浅的招呼,像远处灯塔投来的光。

苏曼总是风生水起的生活着,总是被不同的男生约去吃饭,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她像夏天的暖风一样鲜活跃动。

有一天课间王觉非在楼道里遇到了张小晴。

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张小晴没有苏曼那么张扬,和王觉非他们系离的也远,所以不经常遇到。一出门就看到她,王觉非挺惊喜的。

“别惊讶啦!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张小晴换了个发型,由以前的长马尾变成了现在齐耳BOB头,身上是一件浅蓝色荷叶边雪纺衫和一条米黄色花苞裙,整个人看上去淑女了不少,但说话还是像以前一样脆爽。

“还特意来找我?”

“是呀!”张小晴一双大眼睛满含笑意。

“张小晴,你比以前漂亮了!”王觉非忍不住夸了一句。

“哎哟!”张小晴终于维持不住淑女形像了,在王觉非肩上来了一拳,“几天不见,你也会油嘴滑舌了!”两人这么一闹感觉像又回到上中学的时候。

“好啦好啦!说正事。”张小晴止住笑说,“今天晚上一块出去吃饭吧!刘阳请呢,说好久不见,怪想你的。下课了就去学校门口集合,别忘了呀!”

“刘阳!”王觉非看着张小晴满脸花一样的笑,打趣道,“你俩不会是……”

“去你的!瞎猜什么呢!没有的事!晚上记得去呀!”张小晴又给了王觉非一拳,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再见啦!”她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王觉非看着她远去的背景,联想起在草地上奔跑的兔子。不管任何时候和张小晴在一起感觉都很舒服,就像喝水一样,不用顾忌合不合口味。

王觉非看着张小晴消失在走廊尽头。一回头,却看见苏曼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冲他笑。由于苏曼的脸长得很标致,所以她的笑容也总是很凌厉。

“苏曼,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课?”王觉非问。

“别惊讶啦!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苏曼的笑容还有个特点,那就是不管在她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什么,看上去却是那么无邪。王觉非一直认为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一个很有心机的单纯女孩。她可以施尽一切手段来达到一个简单幼稚的目的。

“哈哈,是吗?”看着她的样子,王觉非忍不住笑了。

“今晚我约你吃饭,我可是只有今天有时间哦!”苏曼单刀直入说。

“哈哈!”王觉非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像个撒娇的小丫头,“我今天可撞大运了,净有人请吃饭!”

“刚刚那位美女也请你吃饭呢?”苏曼盯着他问。

“同学聚餐,还有其他人呢。高中同学,我们一个班的。”

“我知道,不过今天你得跟我去。下课我等着你,不许跑!”苏曼口气恶狠狠的,然后转身走了。

苏曼一走立马一大堆人蜂拥了过来,把王觉非团团围住,要他解释苏曼为什么会请他吃饭。王觉非看这阵式,估计明天他会上校报的头版头条。

众人此时才恍然大悟,王觉非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竟能勾引校花于不动声色之中。

当天晚上王觉非说了几百句好听话才把刘阳的约会推掉,并允诺下次由他来请。看着王觉非颇无奈的挂掉电话,苏曼在一旁忍不住的笑。

王觉非尴尬的说:“真是很缠人的家伙!”

苏曼笑说道:“不好意思呀!让你违了朋友的约。全都是因为我……”说着眼角便很配合的流露出顽劣的光。

王觉非躲开她的目光对着天空说:“走吧!我们去哪里呢?”

“我知道有一家餐馆菜做的不错,我们一块去吧!”苏曼说完,转身就走,王觉非跟随其后。

那是一家叫做“渔乡”的江浙风味的餐馆,中等规模,傍晚时分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中国风的装修更流露出红彤彤的、澎湃的热闹。

服务员非常礼貌的接待了他们,并把他们引向双人座去。然后递过菜单问:“二位想吃点什么?”

王觉非突然不自在起来,苏曼不管跟他走在一起还是坐在一起,都似乎显得那么天作之合。他也稍稍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在他人的眼中他们可能早已被看成一对郎才女貌的情侣。

苏曼把菜单推给王觉非说:“你帮我点!”

苏曼的征服力是强大的。王觉非笑着说:“你常来的,还是你点吧!”

苏曼甜甜一笑说:“那好!我点的菜你可得都爱吃呀!”说着信手翻了下菜单便说了几个菜名出来。

服务员收好菜单微鞠一躬说:“请稍等!”便走开了。

只剩了王觉非和苏曼两个人相对而坐。王觉非能感觉到苏曼咄咄逼人的目光,让王觉非觉得非常的不自在,便笑说:“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的脸没有洗干净?”

“我喜欢这样看你!”苏曼说,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王觉非在还没有弄明白什么是爱的时候,就不可收拾的爱上了孟秋。他也曾想过,他爱孟秋只是个偶然,她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接触的女孩,所以就先入为主的定义了他心目中女孩的所有特性。然而在苏曼直接的目光和话语中,王觉非看到的只是如孩童般的顽劣。她漂亮的脸颊,加上这份执拗的顽劣,让王觉非心生一种奇特的怜爱。就像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女孩,无辜而乖巧的望着他,让他急切的想把她送回到她的父母那里。

但是显然,苏曼没有领会到王觉非的感受——她也不曾去领会任何人的感受。她只寻着自己的想法走,以为这世界可以很简单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