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这件事就交给哀家决定。”顺慧太后接了一封信件,封口沾了些雨水,她轻轻揭开,读了信,看似叹了口气,实际上是舒展口气。
原本,南霓风提出让洛纤入宫的建议,顺慧太后还不能定夺好坏,还在斟酌之间,就收到了韩国师的信函。
洛明扬也有此意,想让洛纤入宫来,不再担任捕快的职务。
他是不愿让女儿再被牵涉到十五年前和十年前的事情当中,这份护女心切,韩国师和顺慧太后都懂得。
此前,比起让洛纤入宫,洛明扬宁愿放任她在府衙当差,那是他怕女儿不善于心计,在宫中会受委屈。
“寒夜冰雨,下了一夜,已是晨起时,雨却不停,天也亮不起来,害以为仍是深夜。”顺慧太后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感慨一番。
韩国师让人带来的信函里,提了三件事,一是洛明扬的请求;二是十大神兽纹身连环案已经由密使机构做了了解;三是沈太尉又遭遇不测,情况与南侍郎有相似之处。
雨不停,天不亮,天气不由得她顺慧做主,人事总不能也被其他人牵着走。
既然有人存心要掀起风波,先是南侍郎,如今又是沈太尉,将十五年前残留的祸根拔除之后,是时候正视藏身漆黑中的敌手了。
这场对弈开始之前,洛纤这枚棋子,放置于哪里,确实很重要。
顺慧太后望着窗外的止不住的雨丝,嘴角却露出了笑意,嬷嬷心里明朗:顺慧太后现在仍掌握着局势,即便损失了南侍郎和沈太尉两名重臣,这个历经二十年后宫风风雨雨的女人,仍是胜券在握。
她的野心之火不灭,她就不会轻易双手奉上江山。
“来沁香馆的时候,经常下雨,雨水留人,上天也想让我们追根溯源,将这些谜团解开。既然十年前、十五年前的事情,有再次被翻土重提的机会,安缨,你不想要一个公道?”
洛纤情真意切,眼中的火焰灼灼,哪怕知道她追逐的公义不单是为了制香师一族,也不仅仅为了尹南,安缨还是被说动了。
她轻轻拉住洛纤的手,看着她,不觉笑了笑,她总算明白尹南为什么经常夸洛纤。
这样澄明正气的女子,世间难求,能够配得上她的男人,该多么优秀,多么清明透彻?
同样的人,安缨只能想到一个:府衙里的萧陵。
“我带你们去。原本,应该是我和尹南亲自去那里,寻找当初制造出凝香血砚的暗香师。”
传说中的天才制香师,天生对香料的第七灵感,绝对嗅觉和调香才能,让这个传说中的制香师犯忌调制出了“杀人于无形”的“凝香”,“凝聚天地之间万毒万恶却又是绝美的香料”,得名为“凝香”。
而这位制香师更是巧妙地将“凝香”渗入血砚之中,从而造出了能够“杀人噬心”的“凝香血砚”。
天才制香师也因为这件事,被驱逐出制香师一族,沦为暗香师,只是,他似乎心有隐情,离开制香师一族之后,销声匿迹,据说他就在当初提炼出“凝香”的潭谷。
幽深似潭,却只是一个谷地,这是西域神秘之地潭谷的源起。
这还是洛纤第一次从安缨口中听说了这些事情,她们之间本来有太多的隐瞒,现在随着尹南身份的表明,洛纤觉得此行去西域潭谷追寻凝香血砚的源头,再查明十五年前制香师一族被杀真相,她们一定能成为真正交心好友。
安缨答应了洛纤和七风的请求,恰逢雨也小了许多,洛纤和七风带着血砚回去府衙复命,之后再作出发的准备。
洛纤他们前面推门离去,在屋檐之上等候着的尹南,抱着一幅画卷,纵身跃下,打开画卷,着急向安缨确认。
“这幅十大神兽图,你看看,是不是当年制香师一族遗失那幅?”
十六年前,制香师一族丢失了第一件东西,那就是由长老保管的西域十大神兽图。
中原市场上流通的十大神兽图,以及西域市场上可以购入的十大神兽图,大多数是以朱雀、青龙、白虎等神兽形象出现于纸上。
制香师家族收藏的这幅神兽图是以白泽、凤凰、麒麟等形象勾绘十大神兽,恰恰区别于市面上容易购入的其他十大神兽图。
安缨双手捧着十大神兽图,微微颤抖,眼里满都是悲伤苦痛:“很小的时候,阿爹带我与兄弟看过这幅图,我们这群孩子争抢着要将神兽占为己有,天真地说要让这些神兽当我们的坐骑。”
当时,长老听得满脸愁容,安缨记得,她和双胞胎的哥哥是最后离开篷子的孩子,听得长老对阿爹说“近来占星显示,将有一劫,但愿娃娃们别触怒了神明”,阿爹爽朗一笑“哈哈哈一群小娃娃懂什么,这些神兽英武威严,他们喜欢,说明我们制香师一族的娃娃们未来大有所成”。
今日再看十大神兽图,那群围着图争抢说“我要这只神兽”“我要那只”的娃娃们,只剩下自己一人,安缨难免感伤悲痛。
安缨收好十大神兽图,担心地问尹南:“你昨日才去洛府相认,他们府里就出了事,神兽图被盗,会不会很快怀疑到你头上?若是被洛纤姑娘知道了——”
尹南抬手拦住安缨继续说话,反问道:“你真的要带洛纤他们去潭谷?”
“长安城连发两案,虽然真凶还未落网,幕后主谋也没有现出真身来,但是,十年前发生在皇宫中的离奇连续死亡事件,近来发生在长安城内的神兽纹身杀人掏心案,以及两名顺慧太后派大臣死于暗香,死亡现场有凝香血砚,这种种都说明了十五年前我族被灭杀,与凝香血砚难脱干系。”
时机成熟,即使洛纤他们不去,这一趟潭谷之行,安缨也是势在必行。
“尹南是担心洛纤?我也很喜欢洛纤姑娘,希望她能够远离这场祸事。”
安缨试探着问,尹南却坚定地摇摇头:“正因为是洛纤,我知道她必定要彻底查个清楚明白,不管是为了查证洛明扬在这场阴谋中的清白与否,还是单纯以捕快的身份将所有被人隐瞒的真相揭开。”
“西域潭谷?”萧陵一觉醒来,听闻洛纤和七风启程出发,要跟着沁香馆的人去一趟西域潭谷,还要寻找真正的凝香血砚。
竟敢趁着自己酣然大睡,偷偷跑去西域,还要去那种传说中的危险秘地!
“洛纤让你留下,好好养伤,顺便继续追查十大神兽纹身最后的男人,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杀害了其他九个人取走他们胸口神兽纹身的凶犯。”
柳旭卫一边查阅沈太尉一案的现场资料,林展和宋子源在旁边待命。
七风和洛纤这趟出行,沈太尉的案子就落在了林展和宋子源身上,两人深知之前南侍郎毒杀案子被顺慧太后的势力强压下来,心里都忐忑这次的案子能否顺利追查,三人谁也没有心思去顾及堂下的萧陵。
“萧陵捕快!这匹马用不得!”外面院子传来惊呼声,柳旭卫才惊起,慌张喊林展和宋子源“快去把萧陵给我抓回来”。
只是,林展和宋子源追也追不过,打也打不过,在城门口就被萧陵甩了。
萧陵快马飞驰,只在心中祈祷洛纤他们不要走得太远,西域潭谷之地,爹娘曾经到过那个地方采药,据说是一个相当险峻、毒物盘踞的深谷奇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