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陆府的下人都在看主子脸色行事,生怕行差踏错惹来祸端。以往公子铁面也就罢了,如今二小姐也整日闷在房间里,一天没个笑模样,可愁死个人了。

此时,苏若若手里拿了枝折下来的桂花枝,百无聊赖地数花骨朵。

不得不说,演戏是门技术活,她哪有这么多深仇大恨来折腾,如今只好先避着点陆延之,要不然演砸了,她可不知道这么收场。

“小姐,且放宽心。小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小红在一旁捧着披风,跟着苏若若一起站在窗边,试探着开口。

苏若若叹了声,无奈道:“小红,有话就说吧,我保证不打你。”

“好的小姐。”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有个好夫婿,小姐如今无依无靠,就算和公子有过往恩怨,但着眼当前才是最紧要的。公子虽然性子冷,我瞧着对小姐却很有真心......”

苏若若心里一跳,窗前突然出现了陆延之的身影。

小红吓坏了,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怕是全被公子听去了。

公子那个眼神......小红两腿发软,害怕极了。

“小红,我有点饿了,帮我去拿点吃的。” 苏若若才不管他什么眼神,随便扯个慌把小红支走,鬼知道陆延之有多丧心病狂。

小红感激涕零地退下后,苏若若只听得窗前一阵冷笑:“真心?她一个丫鬟妄想至此,若若平时真没有趁我不在,趁机在下人们面前随口胡诌?”

听听这话,敢情是她痴心妄想,到处和别人说他陆延之垂涎自己?

苏若若反问:“难道不是兄长不顾廉耻,总是大晚上来我房间,亦或是当着下人的面同我拉拉扯扯,才会引得他们这么误会吗?”

陆延之这几天老是见不着人,本就憋着气,听她伶牙俐齿驳一大堆,脸色越发沉起来。

“喔,还不止。每月十五,陆大人可是要与我这个义妹肌肤相亲的,甚至打算成家之后还带着我,也不知道我那未来的嫂子知道了,会不会被你气死。”

苏若若揪着花枝上的桂花,越说越气,手上的动作越发凶狠,眼看那花枝上的花就快被薅没了。

陆延之俯身捏起苏若若的下巴,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就近了许多。

“说完了没有?” 陆延之拧着的眉突然松了下来,语气里带了些无可奈何。

有些人呐,吃软不吃硬。

苏若若受不惯这样的陆延之,突然温柔下来,很难招架得住。

她抿了抿唇,嘴硬般:“哼!”

陆延之眼里染上笑,不过很快掩饰下去:“现在在府里,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出了这个门,这些胡话都给我藏好了,一个字都不能逾矩,否则......”

“否则什么?” 苏若若忍不住去呛他,梗着脖子道。

陆延之盯着她,状似玩味道:“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落人话柄,收你进房也算及时止损。”

“不要脸!”我呸!

下巴上的力道松开,陆延之也被自己说的那话惊住了。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苏若若看了好一会儿,眸光幽深。

“你在想什么......” 苏若若害怕起来。

陆延之默了一会儿,转身:“无事。”

看着那人走远的背影,苏若若回想他那番话,倒是忍不住多想。

指望他铁树开花,好不容易有一点迹象,她当然不能就这么放任自流,把决定权放在陆延之的手里。

按理说,她现在已经“想起了”之前的过往,陆延之对苏若若肯定还是有些愧疚。这几天她找准空子就胡闹,陆延之都没有说过她一句重话。

不趁机下剂猛药,就可惜了。

小花园里,温知礼摇着折扇笑道:“你们二人这渊源,真不知说点什么好。” 知道来龙去脉后,温知礼都是浅浅地笑,以旁观者的角色笑看起伏。

“只是延之,你应该知道你瞒不过我。” 温知礼停下步子,温润得目光渗出了几分锋芒,“那血蛊虫,其实没有这么简单吧?”

陆延之眼眸微动,轻哼了一声。

“事到如今,你还舍得若若吗?” 温知礼的面容多了几分严肃,等了大半晌,没听见陆延之说话,在心里叹了一声气。

陆延之攥了攥拳,心底升起一股烦闷,冷声道:“你既然知道那些往事,就应该清楚我有多恨。”

温知礼沉吟道:“兹事体大,你日后不要抱憾就好。”

抱憾......陆延之从小教养在苏父手下,旁人都道苏大人不仅心怀百姓,而且大仁大义,倾心收养了已故同僚的独子,传为一段佳话。

可他何尝不是踩着所谓同僚的尸骨青云直上?大仁大义?虚伪至极。

陆延之进房的时候,觉得有些异样。当他看到内室浴汤外的挂着的衣裙,太阳穴突突地跳。

“谁准你进来的!” 里面的人他一眼就看出是苏若若,声音带着怒气。

苏若若反应就平淡多了,她捧起一簇水,又放下,姿态放松得好像没他这个人:“是我偷偷溜进来的,跟别人无关。”

水里的女人只穿了一层里衣,沾了水自然是遮不住什么的,水下的曲线都显出来了。

然而这样旖旎的风光,与苏若若此刻说的并无半点联系:“陆延之,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脸面在你的庇护下苟活于世,顺便可以拉你垫背,感觉也挺好的。”

“我不管你和我爹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承认,我对你是有那么点非分之想,谁叫我生了一场大病......病傻了呢?”

“我病傻了才会乖乖地给你当血库,才会眼巴巴地跟去城外生怕血蛊虫把你折磨死了。” 苏若若的眼睛好像蒙上了浴汤里的热气,红红的,湿湿的,“我要是早点记起来,我一定......”

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苏若若抬头看了一眼陆延之,吸了吸鼻子:“就这样吧,我本来想投河,但湖水太冷了,想了半天还是这里舒服。”

陆延之:“......”

听完苏若若那番话,陆延之到底还是心疼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苏若若直接把头扎水里了。

陆延之沉着脸,硬是没动身。

苏若若还真是高估了她自己,她可真的不会水啊。

然而此时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是被陆延之看出来自己是在胡闹,那刚才说那么一大段不都白说了?

水面开始冒出一串气泡,陆延之暗骂一声,入水去捞人。

“胡闹。”

苏若若呛了水,正难受,好不容易捱到陆延之来捞她上来,脸上却被他拍了好几下,力气还不小。

不会怜香惜玉?

就不醒,急死你。

唇上却传来了温热的触感,苏若若愣了两秒,随后大脑当机。

这人竟然在给她渡气?!

苏若若全身绷紧,实在受不了了,于是顺势咳嗽了几声,睁开眼就看到陆延之不自然地转过头,然后被扔到了地上。

“?”

苏若若不甘心,坐起来后迅速红了眼睛:“别以为你救了我,我以后就不会寻死了。”

“我以后会照顾你。” 陆延之看着地上小小的一团,终是妥协般道。

苏若若没说话。她寻死,就是为了让陆延之直面自己的内心,尽管有血蛊虫的原因,但也能让他感受到,她的死带给他的冲击究竟是怎样的。

她感觉到身旁的男人蹲下身,默了一会才道:“如果你好好活着,你在府里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

他顿了顿,语气很淡偏偏又很有威慑:“我要只是想让你养血蛊虫,不让人寻死的狠毒法子多得是。”

苏若若心里一跳,觉得此言很有道理。

她委屈地看着陆延之:“什么法子?”

陆延之饶有深意地看着苏若若,说起来却云淡风轻的:“你要是有兴趣,改天可以随我去一趟暗牢。那地方多得是敌国的间隙,看守人的职责就是留他们性命,不让他们自裁。”

苏若若后背一凉,颤巍巍地伸开两只手,岔开话题:“我有点冷,要你抱我回去。”

陆延之眉毛一挑。

苏若若算是摸出了一点门道,两眼汪汪地望着他,弦然欲泣:“是你说的做什么都可以......”

黑发白肤,曲线窈窕,衣不蔽体,她就不信这死男人一点都不动心。

陆延之当然没瞎,而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纵是脸色绷着,耳尖却有点热。

身上扔过来一件衣服,苏若若被裹了一圈,就这么被陆延之打横抱起。苏若若揪着陆延之的衣领,突然开始害羞:“要不我还是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调情归调情,这副样子被下人看到了怎么办?

陆延之哼了一声:“这会儿倒知道丢人了?”

丢人?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若若缠着男人的脖子,挑眉道:“既然你想让我活着,那方才我那番话,兄长听全了没有?”

陆延之的下颌线有一瞬的紧绷。

苏若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挑衅般地亲了一下男人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