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共眠的第一晚,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连蕴来小日子了。
她从来不知道这位公主身娇肉贵,连月事的疼痛都显得更难忍受。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小腹一阵绞痛,刹那间就起了一头冷汗。
正走进来的阿玉掀了掀眼皮,也被她的模样看愣了一瞬。
之后连蕴被一大堆丫鬟簇拥着,又是换衣裤又是抱热汤,整间屋子忙慌慌的。她皱着小脸儿,缩在锦被里,死死的抱着刚卧的汤婆子,恨不得把它揉进自己的肚子里。
刚才乱哄哄的,惹得她心烦,那些绞痛也一直没消。待一切都打点妥当了,阿翘领着众人退了出去,还拿走了那件染血的亵裤。
四周突然静了下去,连蕴缓了一会,意识稍稍回笼,看着门口的阿玉,有气无力的开口:“你待在那儿做什么,要当门神吗?”
能进来把门带上吗,她真的好想哭......
他的脸上有一丝不自然,闻言走了进来,将门合上了。
连蕴浅浅的吸气,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睁开酸涩的双眼看了过去,发现阿玉正背靠床沿,单膝曲起,一副守夜的模样。
“上床睡,地上太凉了。” 她的声音有些哑,觉得这人实在是倔,都说了是同住,难不成他打算晚上一直这么睡?
“奴不敢。” 他的声音像是镀上了一层寒意,泠泠的,连蕴倒是没听出来他哪儿不敢。
“你若是不听我的,信不信我做些什么?” 连蕴有点后悔的想,为什么她要说出如此轻浮的话?
然而,她看到阿玉的身形微顿时,又觉得这话虽是轻浮,但还有用。
“我觉得小皮鞭就不错,前些日子......” 她来了兴致,甚至觉得小腹的疼痛都少了很多。
正打算侃侃而谈,床尾的阿玉却突然起身,安静的脱了鞋袜,睡到了最外侧。
看着中间的那一大道宽缝儿,连蕴只觉得凉风只往她小腹上钻。
她差点没就地掉金豆子,伸手扯了扯阿玉的衣服,却感觉他的背明显的僵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正经道:“大胆,睡这样远,本宫受凉你担得起么?”
他虽然觉得不适,但想到刚才屋里忙乱的情形,还是依言照做。
看到男人顺从的挪过来,连蕴身上好受了一点,但还是觉得憋屈,于是唤人进来加了一床被子。
既然他不想靠近,满足他好了。
连蕴自己缩在那床被子里,只想时光飞过,快些度过这磨人的日子。
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阿玉翕动的眼睫,他还没睡。
“本宫睡不着,你同我说说话。” 她没有说谎,疼得睡不着。
“殿下想听什么?” 他的声音又是一片清冽,像是比之前从容了点,令连蕴很是欣慰。
她抓着被沿,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随意道:“不如你就来夸夸本宫,挺想听的。”
她自问对他不错了,要是换了别人,现在这么躺在她**,定是要嘘寒问暖,大献殷勤。
虽然不指望这些,但几句好话她还是受得住。
“殿下深谋远虑,勤勉好学,是国家栋梁。” 他说得很顺畅,若不是看到他往一边勾的嘴角,连蕴还真以为是在夸她。
她怎么就不爱听呢。
“你转过来对着本宫。” 连蕴的声音自来就慵懒,勾人的同时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尊贵。
阿玉转过来了,可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 连蕴雪肤黑发的露出一个脑袋,挑眉道。
阿玉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动了动。
见他不说话,连蕴也来了气。她不美吗?不善良不温柔吗?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拧了一把他这几天刚长起来的肉,蹙眉不赞同般:“有时候恨不得就把你扔在茗玉坊,连句软和话都不会说。”
男人的眸底闪过异样,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他长睫微垂,阴影落在眼睛里。
这个女人太奇怪了。
他尚且不是她的什么人,只能算是一颗不成器的棋子,听她的语气,却像是和自己相识已久。
难道她对别的男子都是这样的做派?
思及此处,他在心里不在意的笑了笑。
与他何干。
他现在依附着公主府,只要这人不过分,他并不介意陪她耗着。
“殿下若想听恭维的话,奴也会说。”
他的脸上带上一层极轻的笑,可眼神还是淡淡的,“殿下姿容非凡,心地善良,救奴出了茗玉坊,是奴的大恩人。”
连蕴静静听着,觉得很没有意思。
她将下巴缩进了被子里,阖上眼,轻声吩咐:“睡吧。”
之后的几晚,几乎都是这个情形。不冷不热,言语间挑不出来错,偏偏又能气得她小腹抽抽。
每每晨起,连蕴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空了。
这日,她起身披着衣服,推开门便看到他在做院内的洒扫。
阿翘过来将她带进房里,以免她受凉。连蕴蹙眉问:“谁叫他做这些活?”
“禀公主,是阿玉自己要做,婢子就没拦。” 阿翘已经看清了形势,这阿玉分明就很讨殿下喜爱。
与殿下一同起居,这是过去,无论哪个面首,都没有过的待遇。
至于洒扫,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了。留得住殿下的怜爱,自然就能荣宠不衰。没想到阿玉看起来闷声不响,心里的算盘打得可真精。
主子果然皱了眉,不满道:“传他进来。”
阿翘心领神会,转身出去了。
之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连蕴正对着铜镜梳着发,也没转身,只道:“你要是闲,便去墨香阁阅些书卷,公主府不缺你一个打杂的。”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人是在搏怜爱,怕是闲了。
身后的人看着镜前乌发垂腰的连蕴,静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垂下眼轻道:“奴不识字。”
梳理的动作停住了,她想了一会,觉得是自己没有思虑周全,所以一时也没有说话。
门外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连蕴根据这个奇特的感觉,猜是江绣。
“殿下......绣公子无论如何也要见您一面,否则......” 阿翘进来后,只敢站在远处,毕恭毕敬的说道。
“否则如何?” 她放下那把象牙梳,有些不耐,“否则就去寻死?”
“是......”
“帮本宫更衣,再将院里住着的那些面首都唤至园中,本宫有话问他们。” 她忍了这么多天,早就觉得连蕴简直纵欲过度,这么多美男子,她睡得过来么?
如果只是花瓶,她养着倒无碍。
只是这些人每一个省心的,动不动就是口角纠纷,更有似江绣之流,因她疏远了些,就三天两头的寻死觅活。
这齐人之福,她真是消受不起。
“阿玉,你也跟着来。”
连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施施然的到了一处雅庭。
那里站着许多人,只有以前稍得宠的,这几日费尽心思的来见她一面,所以连蕴稍有印象。
其余大部分人,几乎未曾侍寝,只是连蕴一时兴起,带回来赏玩罢了。
看着面前这群妍丽的男子,连蕴踏着小步,慢慢的穿梭在他们之中。
这些人大多脑袋低垂,动作间也十分忸怩,捏衣袖和弄头发的都有,看得连蕴眼花。
“各位进府都有时日了,本宫待你们如何?” 连蕴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在一张软椅上坐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公主是什么打算,一时都不敢开口。
“江绣,你来说。” 她将目光投到了最前面的江绣身上,懒懒道。
“公主自然是待我们极好,吃穿用度都十分仔细。” 见公主竟然第一个点他的名字,江绣心里那些骄傲立刻写到了脸上,说得眉飞色舞,“绣儿愿意一辈子侍奉在侧,来报答殿下的恩宠。”
“很好。” 连蕴示意他可以闭嘴了,看来江绣的确挺喜欢做这个面首,方才她不应该随便选人。
她坐起来,将面前的人扫视了几个来回,起身,绕至了右后方的一个角落,那里站着个双肩微缩的少年,竟有种初见阿玉时羸弱堪怜的模样。
这个人是连蕴用手段抢来的,名唤苏云。他本来聘了人家,连蕴却在马车里惊鸿一瞥,将人迎进了府。
后来,这人一直不肯和连蕴亲近,再美的鲜花总有被厌烦的时候。于是,连蕴很快就把人丢开了。
她看着少年微垂的头,道:“你觉得本宫待你如何?”
少年一直交握的手更紧了些,瑟瑟道:“殿下待......待人宽和有礼,是君子......”
“本宫今日,若是放你出府,你当如何?”
闻言,苏云惊愕的抬起头,看见连蕴的笑后又懊恼的低下头,忙道:“殿下说笑了,奴进了府,便是殿下的人,哪有地方可去。”
他的眼里淌过一丝哀伤和怨恨,刚才他竟然会对这种话心存念想。
他早已经没有名声了,出府又能怎样?
“这是我欠你的。” 连蕴突然凑近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
苏云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公主说道:
“凡未侍寝者,皆以良家子出府,玉牒为佐。同时家有年老者,每月奉银照例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