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业的身影与太掖士兵缠斗在了一起。
我掏出藏在袖口的匕首,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可团在一起的人影,闪动极快,让我几乎无法分辨目标。
攥着匕首的掌心出了汗,五感六观都集中在那个身影之上,顾不上旁的。
傅书业面前站着的是精锐死士,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的,是傅书业抢夺下的火把。
而在傅书业的身后,是前线,仅剩的两座粮仓。
“来啊,怎么怕了吗?!”
傅书业冲太掖死士勾了勾手,一副俾睨天下的傲气油然而生:“你们领头的都被爷干掉了,几个小虾米要不要降于我金舜,老子保你们个全尸如何!”
这番挑衅激怒了死士。
只见他们撒开外袍,两人迅速向右包夹,一人横冲,身后另一者弯弓搭箭瞄准了势单力薄的傅书业。
再等不及了,我一把掏出匕首,准备冲向其中一名死士!
就在这时,傅书业被冲到面前的死士一个横勾打.倒,他奋力起身,扫堂腿还没使出,包夹的两名死士就已奔至面前。
双拳难敌四手,傅书业迎战三人难以抵挡。
不过几招,便被一拳振飞!
“砰——”
人体落入草丛发出的闷.哼声,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远处太掖死士一人去捡起掉落的火把,两人警戒,剩下弯弓搭箭者,瞄准了傅书业掉落的草丛方向。
“傅书业!”
眼看着冒着寒光的冷箭破风而来,我手里的匕首瞬间扔了出去。
预想的碰撞声并未出现,匕首在半空画了一个好看的圈,然后掉落,不知所踪。
而箭羽依旧按照预定的航线,极速行驶。
几步了,就几步之遥。
可那声令我心碎的闷.哼声依旧响起,是穿**躯的痛苦声,是划破心口防线的骇人。
傅书业的脸,刚刚暴.露在眼前。
我便眼睁睁地,瞧见。
那枚箭羽,狠狠地,钉在了他的前胸。
“亚...亚子?”
傅书业的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他见了我吓得几乎咬了舌头,急切地轻语:“快走...快走...”
太掖的死士在一步一步地靠近。
傅书业急的就要哭出来:“求你了亚子...快走...别管我...”
“不...不...傅书业你不能死...要走一起走!”
太掖的死士更近了,傅书业急的猛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我推向更深的草丛之中。
他的脸离我这样的近,近的我可以看到他脸上细密的绒毛。
无声的唇语在他的嘴上翁动,可慌了神的我几乎无法分辨。
身子不受控制地跌落,我看到傅书业遮住我的后背,不知何时,又插进了两枚箭羽。
“傅书业...”
无力地哭喊,沙哑的嗓子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爬起身子,傅书业已将胸前的箭羽折断,我看到他红了眼,一跃而起,那枚折断的箭羽便插进了射箭的死士眼中。
傅书业好像不顾一切似的,拼了命地向前冲。
这股不计成本的拼杀让人生畏,我瞧见太掖士兵后退了两步,气势便矮了两头。
后背插着箭羽,傅书业一只手提着刀,一把将那名被.插了双眼的士兵头颅砍下。
鲜血飞溅,他提着头,一步、一步地迈向太掖死士。
“还有谁?!”
怒发冲冠凭栏处,傅书业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喝,犹如千军霹雳,奔踏其中。
束发迎风,火光熊熊中,傅书业的衣襟飞扬。
升腾的士气抵过千军万马,令人望而生畏。
不等死士们反应,傅书业提刀相见,背后的箭羽丝毫不影响他进攻的势头,反而凭添助益,犹如大鹏展翅随着他的身躯晃动。
傅书业的身影又与死士们缠斗在了一起。
我瞧见傅书业纵身一扑,将死士手中的火把扑落在地。
另一名死士拔腿便要去争抢,傅书业一个扫堂腿将其掀翻,不料后背又遭暗算,长长的朴刀劈下,一道血口横穿其背。
正面战场我帮不上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掉在一旁的火把。
抢到火把...抢到火把,傅书业便再无后顾之忧。
我瞧得真切,一打三的傅书业并不落于下风,若不是顾及着火把不被争抢到,傅书业定能掀翻他们!
拔腿从草丛中飞窜出来,一旁傅书业与三名死士缠斗得难解难分。
一把将火把扑到,我迅速脱下外袍,用力地拍打着火苗,眼看着火把上浇满酒精的缠布直冒黑烟,我顾不得触手滚烫,三下五除二便将火把卸了开来。
“傅书业!火把灭了!”
我扯着嗓子冲傅书业喊着,转手将光秃秃的木棍扔进了已被大火烧的精光的粮仓。
傅书业回眸,见危机解除,迅速翻身骑到了一名死士的身上,双手用力一扭,那名死士的脖子便以奇异的姿势软了下来。
缠斗中的剩下二名死士,眼见任务完成无望,手下招招见狠,更是寻机想脱身来捉我做人质。
我吓得几个蹦跳钻回草丛中,手上摸了块巨石在手,用来防身。
二打一的局面,傅书业很快翻了身。
没了后顾之忧,又只剩下两人,局势转变了起来。
傅书业一拳将骑在他身上的死士打.倒,飞身扑上,拳头如雨般地砸在那人脸上,很快那名死士便不动了。
我激动地正要起身,一抹寒冰冷意却靠近我的脖颈。
不经意间,剩下的那名死士竟摸到了我藏身的草丛,我却没有留意。
大意,大意。
长长的朴刀直奔我面部袭来,我吓得张大了嘴,身子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草丛间,喉咙还未发出声响,凛刃已至。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滴滴鲜血落在叶子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傅书业空手夺刃,那柄朴刀贯穿他的手掌,可他的手死死地握住了刀身。
另一只手臂,手起,刀落,偷袭我的死士便身首异处。
“当啷——”
傅书业手一松,紧握的长刀便应声落地。
他膝盖一软,跪在了我的面前,脸上满是血污,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样貌。
“傅书业!!”
眼泪夺眶而出,我伸手用力地紧抱住他,支撑他软绵绵的身躯。
“怎么样...亚子...我厉害吧...”
傅书业咧着嘴憨憨地傻笑着,血沫子不断地从他口中涌出来,眼神也开始迷幻起来。
我的手胡乱地摸索着,想要为他的伤口止血,可不论我摸向哪里,都有温热的**汩汩流出,让我无从下手。
“咳咳...”
傅书业止不住地咳嗽着,他的手还紧紧握着想要袭击我的那枚朴刀刀身。
掌心刀伤见骨,我执着地掰着他的手,想要他松开不断伤害自己的朴刀。
可是,傅书业他好执拗。
近乎偏执地握紧刀身,傅书业的眼神已经涣散,嘴角喃喃低语着,我心神打乱。
“松手...傅书业快松手啊...”
我哭着哀求,拼命摇晃他的手臂,可他握紧的手掌骨节泛白,用了十足的力气。
“亚子...别怕...我在...”
傅书业失去意识的刹那,嘴角划过我的耳畔,喃喃低语声终于落进了我的耳中。
“别怕,我在。”
傅书业从天而降劈手夺刃,我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少时,在村口大黄对我的狂吠中,傅书业手持木棍好不威武,将啼哭不已的我一手保护起来。
傅书业,他是我的英雄。
从小是,现在依旧。
眼泪像奔腾的海洋汹涌而出,我一个爆哭,用力地环住已失去意识的傅书业,哭嚎着:“傅书业!!”
哭声淹没在战场的喊杀声中,被漫天的硝烟冲散。
严决明找到我时,我呆呆地搂着失血过多的傅书业坐在草丛正中。
他后来说,我那个样子,浑身血污,行尸走肉一般地搂着傅书业,任谁来也不肯松手。
不吃不喝地守了傅书业三天三夜。
谁也不能将我从他身边带走,我守着他,为他祈祷,为他熬药,为他包扎。
我想,便是要我的一切去换,只要傅书业能安然无恙,便是用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
我什么都不要了,功名利禄,健康身躯,要我孤苦一生,要我与他互换,只要他能睁开眼,再笑着唤我一句,只要他能再醒过来。
我愿付出一切。
凌将军安然无恙,他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寻我。
身上的伤口在军医处理后早已结痂,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命是从我这个小丫头手里捡回来的。
他为傅书业安排了最好的军医,如今他终于知晓,原来严侍郎一直托他照料的士兵就是我的兄长。
傅书业为金舜前线拼死保住了最后两座粮仓。
这是前线唯一的希望,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这两座粮仓也被毁掉,那前线不战而溃。
后方的粮草起码月余才可产出,再经过加工运输,分配到前线,最快也要一个月。
两个月饿着肚子的战争,是谁也消耗不起的,啃草皮吃树干的日子,士兵们都没有体力还击,根本无法承受战争。
有了这两座粮仓的保护,前线便拖得到后方的支援,金舜没有一败涂地!
傅书业,是金舜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