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意麟革职审查的消息,和前线的战报一道送到了我面前。

改造后的火桶已经开始量产,投入在前线使用。

太掖节节败退,我军接连收复高低的好消息振奋人心。

递上来的军需表,也从布甲长枪变成了成批的草席,用来收拾战场残局,包裹尸体。

我做了统计,从火桶量产后,长枪的需求量激降,大批量的火桶在前线的灵活运用,不再需要靠士兵近身肉搏。

远远瞧见了太掖的身影,拉开火桶,只要扔的准,杀敌没烦恼。

太掖被打的没脾气,接连后撤。

就连想要突袭定境河守军,也碍于峡谷的小路被填埋,无法再接近。

民心大振!

从粮草,到军备,太掖已经金舜远远地甩在身后,我军组织两次突袭,直奔太掖军营腹地,将战场搅和得一团乱。

太掖组织了几次反攻,均败在了火桶的爆炸威力下。

一时间,我军占到了上风。

“把这几份单子统计好,送去工部,要他们无论如何在三日内要加急制造出来。”

将整理好的表格交给盼弟,嘱咐道:“一定要看着他们排出工期表,再走,这批火桶前线等着用呢。”

“好嘞!”盼弟欢快地答着。

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计算着上报的军需。

如今火桶的计算与曾经的长枪甲胄不同。

长枪按人头分配,人手一把,只需要知晓军队在编人数,便可计算分配。

可火桶不是,每人只有一个的话,扔出去炸了便没了,如何继续战斗?

所以火桶的分配变成了比例分配。

一开始,各军按照作战计划上报,可是路途遥远,制定了计划再等待军需,时常会耽误军情。

为了不贻误军情,我重新制定了物资表。

按照各军人数和过往作战频率,相乘,再富裕上三倍的数量,足以支撑军队月余的战斗量。

工部加班加点的赶工,运输火桶的车马不停歇地运往前线。

皇帝甚至在早朝打了哈哈,笑成早知这场战役如此简单,就该一开始把我安排进工部做发明,才是最能发挥我才能的地方。

这可是最高评价了。

当天晚上,登门拜访的不再止于六部,而是各路官员全都挤在了门口。

吓得我连连称病,不敢开门。

一直闹腾到了后半夜,盼弟想要溜出去打探一番,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大门。

我俩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撞不开,无奈之下,只得驮着盼弟,要她踩着摞起的桌椅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呀,先生!大门被堵住了呀!”

盼弟跳下来,扶着我爬到外墙沿上,定睛一看,大门外堆积着成箱的赠礼,将军需部的大门牢牢地堵住了。

几个黑影靠在墙边,低着头,困得直打哈欠。

暗搓搓地将头缩了回来,生怕被人发觉。

“这可怎么办呀先生,他们堵在门口明儿咱们也无法办公了呀!”

盼弟捏着小粉拳,道:“要不要盼弟将他们打回去!”

“嘘,”我比着手势,轻声道:“他们都是来送贺礼的,打回去太不给情面了,想个法子送走就是。”

“可他们逼着先生收礼,盼弟不喜欢他们!”

摸摸她的头,软声道:“先生也不喜欢他们,可是门外的不过是侍从小厮,也是听命办事的,他们也无奈呀对不对?”

“去煮些凉茶来罢,我去写点东西。”

展开宣纸,迅速地在纸上写了两笔,然后抄录了十几份放置一旁。

盼弟蹦跳着进来,道:“先生,煮好了!”

“好。”我应和着拈起书好的宣纸,拎着茶壶走向大门。

“弟兄们忙碌一天了,在下备了些凉茶,给兄弟们解解暑气,还请将门外堆积贺礼搬开些,好让我开门。”

窸窣地应和声,听着门外箱椅腾挪的声音,我慢慢解开了门栓。

几个一脸疲色的侍从等在门口,很是恭谨。

“傅大人,这是我家老爷,翰林院修撰李承辅的贺礼,前些日子老爷病了,傅大人高升没来得及前来道贺,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我见他一招手,像是要开始召唤唱礼,吓得我连忙将凉茶怼到他手中。

“不忙不忙,先喝口凉茶。”

看着他们慢慢饮下凉茶,我环顾四周。

大大小小的红色礼盒堆满一地,有绑着红绸的箱子,里面是成排的金条。

小小的礼盒中,用丝带绑着一张纸,我拿起看,却是一张京城的房契。

三进宅院,还配有百亩良田,下面的署名正是翰林院修撰李承辅,当真是大手笔。

暗暗心算,修撰不过是从五品的官阶,年俸百余两,除去一家老小的开支,还能攒出这些金条别院,怕是要不吃不喝几十年。

啧,如何担得起。

看着侍从们喝完凉茶,冲着我连连道谢,我指着贺礼道:“这些,先搬回去罢。”

“啊?!不可,万万不可啊!”

另有一侍从道:“俺家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要俺们送傅大人收下,如今夜深,傅大人只需让俺们搬进去即可,不会有人嚼舌头的!”

“就是,我家老爷也是这样叮嘱的,这些翡翠首饰正是我家老爷,礼部主事王一怀相赠,大人切莫推辞!”

门外的侍从自动站队,分了好几家的贺礼七嘴八舌的哀求起来。

我将写好的宣纸,依次分发给各家。

“没有为难大家的意思,我的想法都写在这纸上了,大家回去请示即可。”

“这...”

为首的侍从一见,为难起来,互相面面相觑,身后者急的问道:“这纸上写的什么?”

“傅大人这样的要求,俺们当真从未见过,若是大人执意如此,那俺们就依照大人的意思现将贺礼抬走了。”

代表翰林院修撰李承辅的侍从冲我抱拳,现行表态。

我连连道好,积极地让开道路,恨不得让盼弟去为他们离去掌灯。

礼部主事王一怀家的侍从一看状况,想了想,也带着东西告退了。

有了大头的,剩下的几家也不好说什么,片刻后这军需部的大门前,就清空了。

盼弟奇得很,嚷道:“先生,那纸上写了什么,让他们这样听你话?”

“他们呀,可不是听我的话,”我笑着将大门重新落锁,道:“是听自家主子的。”

“可...他们的大人不是不在这儿吗?”

看着盼弟摸不着头脑,我将剩下的宣纸交给她,道:“瞧瞧这个。”

“...依照朝廷明文,收取钱礼,需按金额比例收取税金,登记上缴。亚子感恩贺礼,可无奈税金高昂,实难担负,还望大人补齐登记,亚子再欣然接受。”

“噗...哈哈哈,”盼弟笑得捧着肚子:“先生这招也忒坏,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自己去招供行贿嘛,他们怎么肯。”

“不肯就对了,省得还要头疼怎么拒绝,以后再有人来敲门,你就拿着这纸去打发掉。”

悠哉哉地翘了二腿,我美滋滋地坐在椅子上。

这把破木椅子从我入驻军需部起就没更换过,如今坐起来“咯吱咯吱”地响,让我有些后悔今儿不该将六部的贺礼退回。

毕竟那套红木靠背椅看着是挺舒服的。

盼弟蹲在地上,将书本置于座椅上,啃着书。

昨儿礼部的小道消息一传出来,盼弟刻苦得紧,走到哪儿身上都揣着书本。

就连中午熬粥的时候,她也在背书,锅都烤得干了,她都没察觉。

好好的一碗碧梗粥,愣是熬成了碧梗饭,还带着糊锅巴,嚼起来嘎嘣嘎嘣的。

看着她努力地借着烛光,小身板挺得直直的,我有些心疼。

“下个月发了月俸,给你置办套桌椅吧。”

“...不用呀,盼弟借个光就行的,干嘛花这个钱。”

我拢了拢桌上的册子,如今不大的书桌上被这些各军需求占得满满当当,实在倒不出空隙来。

“就当送你的礼物,到时候放在屋子里,你也有学习的地方。”

盼弟有些局促地捏着笔,好一会才红着脸道:“...太贵了...阿姐...钱肯定不够...”

“傻丫头,这是先生送你的,不要阿姐的钱。”

“不行...阿姐说了...我...不能花先生和严哥哥的钱...阿姐有打工在挣钱的...可以养活我俩。”

“先生也没送过你什么礼物,怎么这个表现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佯装生气地板着脸,嘟起嘴巴看着盼弟。

盼弟一下子慌了神,丢下笔,抱着我的胳膊,连声道:“先生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那...那就算盼弟赊账可好,日后盼弟还给先生,也不让阿姐知道。”

“嗯,”我想了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那我不告诉你阿姐,你也不说,君子约定。”

“好。”

盼弟小小的手指勾着我的指头,按压手指的模样像极了誓言。

我搂着她,望着天上明月,心想,这样的日子真好呀。

然而这样的平静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

怀抱盼弟的香软触觉还在怀中,我就坐上了赶赴定境河前线的马车。

太掖眼看正面战场上已无胜算,竟然成立了敢死队,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突袭了我军粮草。

我被皇宫里的公公从被窝中敲醒时,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塞进了马车。

为了方便粮草的储存,我曾在前线建造了不少粮仓,用来供给和携带。

大量的粟米饼存放于此,已经成了前线的主要供给。

太掖敢死队漏夜前来,一把大火投进了粮仓。

熊熊大火,红光漫天,前线已是一片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