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本厂有个烧锅炉的工人叫邹宏俊,他虽然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就不爱读书,混了个高中毕业,连续几年高考屡试不第。他的父母对这个儿子完全失去了信心,凭着夫妻俩的老面子,给他找了一份在这个厂烧锅炉的工作。
说起邹宏俊这个人,你说他坏,他从不做犯法的事。你说他不坏,成天是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有人说他是大法不犯,小错不断,气死公安,难倒法院。他父母亲先后托人给他介绍了几个对象都没有成功,所以到了三十多岁还是案板上的擀面杖——光棍一个。
邹宏俊每天下午下班后感到百无聊赖,不是钻到里弄的录像厅里看黄色录像,就是蹲在厂门口马路牙子上边抽烟,边欣赏来来往往的行人。更准确地说,是在看路过这里的女人。当他看到有腿长、腰细、胸脯高的女人走过来时,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他直到“目送”对方的背影完全在他的视线消失后,再转过头来寻找下一个能让他大饱眼福的目标。
邹宏俊得知杜崇默与贺瑾怡离婚后,他是喜出望外。这天,他提着礼品到工会主席佘崇明家,对他说:“佘主席,我听说贺瑾怡与杜崇默已经离婚。你看我都三十岁了还是单身,光棍娶妻,天经地义。您能不能给我与贺瑾怡从中撮合一下?”
其实,他是从心里看上了贺瑾怡漂亮的形象。
佘崇明对他说:“你别看贺瑾怡现在已经离婚了,但她模样周正,人也利索,她的心气还是很高的。你要我帮的这个忙,这也是工会分内的工作。你去找工会的周润宜谈谈你的想法,她们女同志交谈起来要方便些,成与不成那就要看缘分了。”
厂子里的绝大多数人对周润宜的评价是:她这人亲和力很强,很值得别人信任。员工有为难之事,你只要找到了她,能帮上忙的事决不会推辞。还有一点,她的嘴还特别严实,只要她认为不便扩散的事,你给她说了以后,就会让它永远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邹宏俊来到周润宜家向她说明来意后,周润宜对他说:“你还是一个小伙子,她年龄比你大几岁,又是离了婚的,还有小孩,你就不嫌弃这些?”
邹宏俊说:“只要她肯嫁给我,我什么都不嫌弃,她就是把小孩带过来我也愿意。”其实他说这话,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他知道中国重男轻女的习惯根深蒂固,他也知道在贺瑾怡前夫的强烈要求下,法院已经将小孩的抚养权判给了男方。
这时,周润宜的婆婆从里屋走出来。她的婆婆也在本厂上班,相互都认识。她与邹宏俊打过招呼后,对周润宜说:“贺瑾怡现在已经离婚了,这是成人之美的好事。小邹找到你了,你去找小贺谈谈,看看她是什么意见。”
“你托我这件事,我一定会全心去办。不论成与不成,我会将与她谈的结果告诉你。”周润宜对邹宏俊说。
贺瑾怡离婚以后,她就搬到了厂子单身宿舍楼住。从邹宏俊找周润宜说完这事两天后,周润宜到厂子单身宿舍楼,向贺瑾怡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贺瑾怡听说是准备把她介绍给邹宏俊,心中颇为不快,婉转地拒绝道:“润宜,我很感谢你关心我个人的事。不过,我刚离婚,心中还没有从那憋屈的阴影中走出来,我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段时间。”
周润宜接过她的话茬说:“厂子里谁都知道你是一位贤妻良母,杜崇默提出与你离婚,是他在犯糊涂,大家都知道你是冤枉的。但是既然已经离了,就不要在那痛苦的泥潭里拔不出来,自己要爱惜自己。邹宏俊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确实配不上你,但他喜欢你是真心的,这一点你也不用怀疑。我们都是女人,我认为找个爱你的人,比找个你爱的人要幸福。我想你对这个问题,比一般的人体会更深。还有一点,你与他结婚后没有其他方面的负担,这也是保证你们婚姻稳定的基础。当然,小邹身上是有些小毛病。我们当地有句俗语是怎么说的?”
周润宜用右手的食指敲着自己的前额,最后一拍脑门:“啊,是这么说的:男人是犟驴,女人就是拴驴桩。你们结婚后,关键是要看你怎样**他。我之所以愿意当这个‘月下老’,是受佘主席委托,我也觉得你们还比较合适。再说他只是有些小调皮,人的本质并不坏。再婚家庭没有几个能过好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双方都有小孩,你们结婚以后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一言不中,万言无用。小贺,话我给你说了那么多。婚姻问题还是要你自己做主,过两天我再来找你。到时请你给一个明朗的答复,我也好去给他回话。”
周润宜走后,贺瑾怡思谋着她说的话,特别是她说的“找个爱你的人,比找个你爱的人要幸福”这句话她有切身的体会。她是很爱自己丈夫的,但丈夫不一定真的从心里爱她。退一万步讲,即使自己真的犯有什么大错,如果丈夫真的爱自己,就会原谅自己。不会这样绝情,一定要离婚。
她初步同意周润宜的劝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单身楼里住的不是小伙子,就是没有结婚的大姑娘,自己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跟他们住在一栋楼上,既不方便,有时感到有些难堪。
邹宏俊的父母亲听说儿子想与一个离了婚,并且还有一个小孩的女人结婚,很是不乐意。认为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发生这种事,在亲戚朋友、甚至在熟人同事面前很没有面子。
但转念一想,儿子三十多岁了,如果横加干涉搞不好会出事。再说这个儿子他们最了解,从小就犟。在几次劝说无效后,他爸爸十分气愤地对他说:“我和你妈多次劝说你都不听,我们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儿子哟,我们家的脸面让你给丢尽了。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听我和你爸的话,我们不会给你一分钱,我们也不会给你们办婚宴。你们以后也别进我这个门,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邹宏俊的母亲边哭边诉说着。
当然,贺瑾怡对邹宏俊父母的阻拦和干涉,她本人根本不知道,也没有人给她说。因为厂子里多数人是心向贺瑾怡的,如果跟她说这些,会刺伤她那本来已经受了伤的心。
周润宜从事工会工作,应该说是很称职的,她与人有很强的沟通能力。在她先后几次的真情劝说下,贺瑾怡最终还是答应与邹宏俊先交往一段时间后再说。
贺瑾怡毕竟是离过婚的女人,她在与邹宏俊的接触过程中,很怕别人说她的闲话。所以没有像年轻人那种浪漫,也不敢成双成对地在人多显眼的地方招摇过市。
邹宏俊大多是在下班以后,到单身宿舍去与贺瑾怡约会。邹宏俊从贺瑾怡同意与他交往后,对她是百般呵护,关心备至。
在双方的接触过程中,邹宏俊对贺瑾怡既有改正缺点的发誓,也有海誓山盟的承诺。
有一次,邹宏俊对她开玩笑说:“结婚后,我铺床叠被捉虱子,刷锅洗碗舔碟子。”
贺瑾怡问邹宏俊:“你是不是听谁说了,我原来的家里有虱子?”
“没有,没有,我不是给你做了个比喻吗?我的意思是,结婚后我会心疼你的,家里的累活脏活我全包了。”
“我与杜崇默离婚的原因,你是知道的。你就不忌讳那些风言风语?”
“我从心里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你,那些风言风语我只当作耳旁风。你跟我结婚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今后只要有人敢说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我就对他不客气。”
邹宏俊说的这席话,对贺瑾怡是莫大的抚慰。他们的感情又往前进了一步,心里的距离更小了。
他们相互接触了半年多以后,贺瑾怡在感情上最终被邹宏俊的诚意所俘虏,他们准备走进婚姻的殿堂。
邹宏俊知道他的父母是不会操办他们婚事的,他与贺瑾怡商量:婚事不想张扬,结婚那天各自请几个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吃顿饭的想法与贺瑾怡是不谋而合。因为自己是二婚,她也不想搞什么结婚典礼。
结婚日期确定以后,他们各自请了几个朋友在一个不太显眼的饭店里吃了一顿饭,就算是结婚了。
结婚当天晚上,邹宏俊就像饿狼见了猎物一样,等不及了。
一番**以后,贺瑾怡好奇地问他:“你又没有结过婚,怎么会这么多的名堂?你以前是不是跟好多女人有过这种关系?”
“没有,绝对没有!”邹宏俊举起右手,好像是在对天发誓似的。
贺瑾怡警告他:“你以前与别的女人,有没有这种事我也管不着。但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在外面‘偷腥’。你们男人我是知道的,都是吃在碗里,看在锅里。没有得到的总是想法得到,一旦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
贺瑾怡说这话弦外有音,是在含沙射影地谴责她的前夫。因为前夫当初在追求她时,也是好话说尽,只差没有给她下跪。
邹宏俊接过贺瑾怡的话说:“你说的这种男人是有,有的男人总是认为妻不如妓、妓不如偷。当然,还有的男人更喜欢偷不着的那种感觉。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那种人。”
“我要是知道了你与我结婚以后,再与别的女人在一起鬼混,我就用剪刀把你那‘**’剪掉!”贺瑾怡恐吓邹宏俊。
邹宏俊对贺瑾怡说:“你要是对我那么不放心,我教给你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贺瑾怡好奇地问。
“每天早晨在我出门前,你用纸条把我的‘老二’封住,只留个能小便的窟窿,再在封条上写上你的亲笔签名。”说完给她做了个鬼脸。
“写上你的亲笔签名!”贺瑾怡生气地回应他。
邹宏俊连忙用一种道歉的语气解释道:“我不是想借机骂你,我的意思是有了你的亲笔签名,我模仿不了你的笔迹,就不能作弊了。”
邹宏俊刚一说完,贺瑾怡与他对视一笑后说:“这种事要防是防不住的,女人总不能把男人拴在自己裤腰带上,关键是要自重。我要是发现你与我结婚以后,还瞒着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搞女人,我对你真的不客气!”
邹宏俊还是举起右手发誓:“我不但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就是将来也不会有。我这一辈子只要有了你,就心满意足了,我是真心地爱你。”
贺瑾怡接过他的话反问道:“心满意足?你们男人对女人就不会心满,更没有意足的时候。我们车间储文秀说得最形象,她说男人家里有了一个放心的,还想找一个知心的;有了知心的,还想要一个悦心的;有了悦心的,还想占有一个爽心的。皇帝有了那么多的妃子宫女,有时还偷偷地跑到宫外去嫖妓。你看电视里都不是这么演的吗?”她又追问道,“你如果没有与别的女人上过床,做过那种事,怎么会那么多的名堂?”
面对妻子的询问,邹宏俊这时不得不说出真情。他对妻子说:“你也知道,我一个光棍汉下班后又没有事,我看过不少专门描写**内容和**技巧的书。”邹宏俊说这话时,脸部流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他去里弄录像厅偷看黄色录像的事不敢对妻子说。
邹宏俊说到这里,贺瑾怡打断了他的话问他:“这些不正经的书你看了不少吧?以后多看看有益的好书,再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邪书’了。”
“你说的话我记住了。”邹宏俊在回答妻子的话时,态度确实是很诚恳的。
这时贺瑾怡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听说你把**,装到一个很漂亮的小纸盒里,当作礼物送给厂子里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姑娘,有这个事吗?你想承认就承认,不想承认我也不强迫你,主要是看你给我说不说真话!”
邹宏俊听到这里,在脑子里想了一想,她既然知道了,不如承认罢了。如果不承认,以后她就不会相信我了。想到这里,他很痛快地说:“有这个事,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
“你这个玩笑开得也太下流了,并且还是给一个没有结婚的姑娘开这种玩笑。”
“是我犯浑,以后我绝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了。”
邹宏俊结婚以后,在贺瑾怡的**下,确实像是变了一个人。工作很积极,他与贺瑾怡谈对象时的承诺,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在兑现。
他现在眼里有活儿,家庭观念也很强,家里的事不用妻子吩咐,他会主动地去干。下班后也不像原来那样到处闲逛,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陪伴着妻子。
他这些变化,着实让贺瑾怡看在眼里,高兴在心头。
贺瑾怡由于自己离过婚,按世俗的观点,她从内心也感到对现任丈夫有所亏欠。从结婚那一天起,她要竭尽全力来维持这桩婚姻。她心里明白,如果再离婚,受到前夫的取笑纵然少不了,但那些好事者的“乱箭”也会把自己射得体无完肤。想到这些,她是要全心扮演好一个贤妻的角色。
由于邹宏俊工作努力,当年年底他被单位评为“先进工作者”。厂部的宣传橱窗上贴着他和另外几位厂级“先进工作者”的大幅照片,这让贺瑾怡也感到脸上有光。
为了发挥好邹宏俊这个后进变先进典型的示范作用,厂部决定让他作为“先进工作者”的代表,在全厂职工表彰会上发言。
这可难坏了邹宏俊,别看这小子平时溜起嘴来是一套一套的,他上高中时,只是混了几年,没有学到多少知识。上班时手里拿的是往锅炉里添煤的铁锹,很少拿笔,让他干这种事确实是“赶鸭子上架”。
中午下班回到家,他向妻子说起此事。
贺瑾怡说:“这事我帮不了你,我上学时就怕写作文,你回家找你爸不就行了,他是文化人。”这时,她从口袋里掏出钱交到邹宏俊的手里说:“你回去跟两位老人买点东西,老人不图吃,不图喝,图的是晚辈孝顺。这是一个面子上的事,既然让你上台去发言,就要尽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大家,发挥出最好的状态。”
“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意思去做。”邹宏俊高兴地回答妻子。
人们常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话一点都不假。邹宏俊往日这个小“混混”,在妻子面前是百依百顺,俯首帖耳。
下午下班后,他买了一些物品回到了到家,父母亲没有对他进行责备。老两口心里很明白,现在已经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计较那些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世上没有一个当父母的和儿子僵持着闹别扭,即使是儿子的不对,也不会始终计较。特别是她的母亲,想到当初对儿子的婚事真的不闻不问,内心深处也感到对儿子有些亏欠。
邹宏俊母亲以关爱的语调问儿子:“怎么不带小贺回来?”
邹宏俊只是言不由衷地应付了几句,接着就对他爸爸说起了他今年评上了厂里的先进工作者。单位要他作为代表,在表彰大会上发言的事。
他爸爸听到这里顿时很高兴,瞬间也改变了对儿媳的看法。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儿媳**的结果。这时面带笑容地对儿子说:“这个事爸爸乐意帮你干,年轻人就应该有上进心!”
邹宏俊的爸爸毕竟是知识分子,他向儿子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后,写这类发言稿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发言稿写好后,他让儿子当面念了一遍,见他念得磕磕巴巴,很不连贯,就对他进行了纠正。
他爸爸本想教他念起来抑扬顿挫,看来是不行。只好教他,在语句上如何连贯。
邹宏俊念了三次以后对他爸爸说:“爸,念这稿子怎么比上班还费劲,我手心都出汗了。”
母亲在一旁笑着说:“宏俊,你平时溜嘴溜得很好,怎么念个稿子就那么紧张?”
邹宏俊说:“妈,我是狗肉上不了正席,天生就是个出苦力的人。厂子让我干这种事确实是为难我。我不像有的人,人家要技术有技术,要文化有文化。”
“当初让你好好上学不听,现在知道苦头了吧。”母亲说完瞅了他一眼。
邹宏俊在准备离开家时,他的母亲面带笑容地对儿子说:“下次回家把小贺也带回来。”
在全厂年终表彰大会上,邹宏俊代表厂级先进工作者上台发言。可能是贺瑾怡又要他将发言稿在家里多次读诵,在全厂职工表彰大会上,念起发言稿来还较顺畅。
全厂的人都感到很奇怪:这小子评上了先进工作者,水平怎么也一下子提高了?
有的员工说:“那还用问?可能是贺瑾怡帮他写的。”
“贺瑾怡也写不出来这样的稿子,我估计是他父亲帮他写的。”有位职工对坐在旁边的人说。
几个人听到这里,都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奇怪,人在背时的时候,谁也不会正眼看你。一旦交上了好运,就有人来奉承你、亲近你。
邹宏俊因为评上了厂级先进,今天在台上的发言更是让平时瞧不起他的人都刮目相看,一拨青工就与他亲近了起来。
开完表彰会后,厂子几位年轻人约他到本厂大门左侧不远的“好再来餐馆”相聚。
这个餐馆生意较好,主要还是得益于这个厂子。餐馆离厂区很近,环境优雅。餐馆收拾得干净卫生,饭菜可口,价格也很实惠,喝完酒后回家也很方便。
邹宏俊对大家说:“我有点事回去一下,你们先走,我马上就到。”
其实他是回家要给他老婆请假,要让老婆知道自己的去向。
“大家在一起尽兴即可,不要喝多了。”贺瑾怡在邹宏俊出门时叮嘱他。
“知道了。”邹宏俊边应答边走出了家门。
贺瑾怡对邹宏俊婚后的变化打心眼里高兴。特别是从结婚以后,他很有家庭责任感,每次外出事先要给她打招呼。
邹宏俊到了以后,昝成栋对他说:“我们兄弟几个是专门为你庆贺的,今天你喝酒不能耍滑头呀!一点一滴我们不罚你,如果是一串一串的要罚三杯。”
邹宏俊看到大家这样看得起他,为了活跃现场的气氛,又发挥了他善于溜嘴的特长,带着俏皮的腔调说道:“刚出门时老婆就有交代,她叫我少喝酒多吃菜。够不着就站起来,实在喝不下了,请大家带。”
昝成栋这时对在座的人说:“这小子现在学乖了,说是回去有点事,其实还是给他老婆请假去了。”
在座的七八个人相互之间推杯交盏,酒过三巡之后分别给邹宏俊敬酒,对他评上了先进工作者表示祝贺。他经不住大家的恭维,一杯又一杯地将大家敬给他的酒,实实在在地喝到了肚子里。
酒精开始拿住他的神经后,他对在座的各位开始发表演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就是讲哥们义气。比如说喝酒吧,我宁愿胃穿洞洞,也不能让咱哥们的感情留缝缝。你们敬给我的酒,我都喝干了。”
他每喝完一杯酒都要将杯底朝天,示意给大家看,意思是每杯酒都喝得干干净净。
邹宏俊这时显得十分兴奋,他对昝成栋说:“老弟,你放开给他们行酒令。今天你是我的嘴,我是你的胃,你喝不下的酒就给我喝。”
男人们把喝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甜言蜜语;第二阶段是豪言壮语;第三阶段是胡言乱语。在座的这些青年工人,看到邹宏俊已经进入了喝酒的第二阶段,趁机又对他说了些奉承的话,分别给他敬酒。酒精已经摧毁了他的正常意志,到了兴奋的最高点。此时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只要是给他敬的酒毫不推辞地喝。
这时一位叫田文杰的青工向其他几个挤了挤眼,然后对邹宏俊说:“我们今天喝得很高兴,要是有几个女的相陪,气氛就更不一样了。邹宏俊,你是我们当中最能说的,你要是能把在那边喝酒的两位姑娘叫过来,我一次就喝六杯。”
邹宏俊听到这里追问田文杰:“此话当真?”
田文杰很果断地回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就是喝六杯酒吗。”
现在的女孩子要是放开了,比男人还要疯狂。田文杰所说的那两个正在喝酒的女孩子,年龄也只有二十多岁,她们此时也在那里行酒令:两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啊……飞呀、飞呀……那位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输了以后,只听到她对同伴说:“我们不来这个,我给你来石头、剪刀、布……”
她们正说着,邹宏俊走过去对她们说:“两位小妹妹,你们两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呀!请你们把菜端过去,我们一起喝,你们点的菜,我一起结账。”
那位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说:“我们又不认识,凭什么跟你一起喝酒呀?”
“瞧这位小妹说的,谁一生下来就认识?我们坐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不就认识了吗?我们就是旁边那个厂子的,又不是坏人。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喝酒不就是为了图个热闹嘛。人多喝酒也好玩,只要你们同意过去,你看到面向你们坐的那位没有?他一次要喝六杯酒。”邹宏俊对她笑着说。
这时,从邹宏俊过来后,从未开腔的那位女孩子对她的同伴说:“我们就过去,看他们能把我们吃了?”
那位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说:“我们喝的是葡萄酒呀,我们可不喝白酒。”
邹宏俊见她们已有了想过去一起喝酒的意思,很高兴地说:“你继续喝葡萄酒,你们喝不下时,我还可以给你们代酒。”
邹宏俊叫一个人过来,帮她们将酒菜端过去后。田文杰很干脆地将六杯酒倒在茶杯里,一口喝了下去。
人多了,酒场比原来更热闹。现场又有两位女士相陪,猜拳声,说笑声此起彼伏。那两位女孩子猜拳输了以后,自己不想喝时,将酒端到邹宏俊的跟前。因为有言在先,他不好推辞,只好将她们输的酒一杯又一杯地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葡萄酒和白酒混着喝,不一会他满脸通红,打着酒嗝。在酒精的作用下,把他推到了喝酒的第三阶段,最后“现场直播”。
酒桌被他搞得狼藉一片,两位女孩看到他喝成这样,急忙离开。一位工友结完账后,大家也都起身散席,由两位工友搀扶着他回家。
贺瑾怡见到左右一边一个人搀着邹宏俊回来,埋怨他:“我叫你不要喝多了,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今天特别高兴,哥们给我敬的酒,我一杯没有赖。因为他们都看——看——看得——起我。”他说话时明显是语无伦次,吐字不清。
待搀扶的那两位员工走后,贺瑾怡对他说:“你喝醉了,不要啰唆了,我给你端盆热水洗涮好后快上床休息。”
邹宏俊看到妻子给他擦完脸后又给他洗脚,很是感动,他哆哆嗦嗦地又对妻子说:“老婆,你别看我读书不行,我这脑子还好使吧?”
“有点小聪明。”贺瑾怡眼皮抬都没抬,以一种应付的口吻对他说。
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说:“不是小聪明,是大聪明!我不聪明能把你这样的美人娶到手吗?”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贺瑾怡猜测他这话中有话,就故意问她:“你说说,你是耍什么聪明把我娶到手的?”
“我不说。我——说——说说——了,你会骂——骂——骂我的。”他刚说完又打了一个酒嗝,贺瑾怡此时上身后仰,躲着他从口腔里喷出来的酒味。
贺瑾怡觉得他心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摇着他的胳膊,故意嗲声嗲气地给他撒娇:“你说给我听听嘛!”说完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邹宏俊这时得意地说:“你原来的老公是不是收到过一封信?”
贺瑾怡假装平静地说:“我原来的老公经常收到他老家亲戚寄来的信,那有什么稀奇的。”
邹宏俊用手指着贺瑾怡:“有一封信就不一样,信中说你左边奶子长了一个疙瘩。”
听到这里,引起了贺瑾怡的高度警觉,但她表面上还是装得很坦然。她正想弄清那封信的原委,现在他主动说出来了,更想弄个水落石出。
“你确实不是一般人,你怎么猜得那么准?”贺瑾怡没有绕弯子,而是采取单刀直入的方法,直截了当地进行追问,不给他留有任何思考和回旋的余地。
邹宏俊很得意地回答道:“哪是我猜的,是我亲耳听到的。”
此时他们的对话,就像相声演员说相声似的,一人一句。
“我又没有给你说,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你没有给我说,但我听到你给别人说了。你给你们车间霍红梅说的。”他又很得意地补充道。
“在什么地方,我是怎么说的?”贺瑾怡继续追问他。
“你知道我们厂子的男女公共厕所为了省电,隔墙没有砌到顶,并且两个厕所在隔墙上共用一个电灯,所以一点都不隔音。”
说到这里,他头往下一栽,眼皮往下耷拉着不再说话,涎水从嘴角边流出。
贺瑾怡看到他已经酩酊大醉,又故意边撒娇地边摇着他的胳膊边说:“你跟我说说嘛!”
这时他将头抬起,睁开迷离的眼睛继续说道:“有一天我上厕所,当时男厕所只有我一个人,十分安静。你和霍红梅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听到你给她说,你最近要到医院去看病。霍红梅问你怎么啦?你说你左边的奶子最近长了一个疙瘩,不知道是不是乳腺增生。我爱慕你很久,听到这话后,我就找一个你们又不认识的朋友,给你老公写了一封信。”尽管他说话时语句很不连贯,但贺瑾怡听得很认真。
贺瑾怡待他说完后恍然大悟,原来给我前夫寄的这封信,是这个遭天杀的干的。害得我们夫妻反目,家庭离散。此时他看到眼前这个人是这样的丑恶,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她心里想:长期与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是多么可怕。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竟然是这样的不择手段。如果有一天我跟他闹别扭了,他要把我害死了,也会做得天衣无缝,太可怕了!
人生就像一段旅途,快乐与悲伤就像两条长长的铁轨,在我们的身后紧紧跟随。今天风平浪静,只能说明今天,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贺瑾怡决定顶着众人舆论的压力,坚决要与这种人离婚。
邹宏俊意想不到这样的结果,确实印证了古人说的那句话:乐极生悲。
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一样的眼睛,看待事物的角度就不一样。同样的事,有不同的说法。
厂子里的人得知贺瑾怡要与邹宏俊离婚的消息后,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小贺离婚是不是离上瘾了,结婚才多长时间又要离婚。”
有的说得更难听:“多跟一个男人睡,就多一分新鲜感。她这才是叫真正的想得开,她比别人算是多活了一辈子。”
当然,也有人指责邹宏俊的。但大多数人是向理不向人,有的同事得知她要离婚的原因以后,还是表示理解和同情。
周润宜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也感到有些内疚。在他们两口子闹离婚以后,周润宜专门找到贺瑾怡。
她找贺瑾怡既有“负荆请罪”之意,也有要把有的事当面向她说明的意思。她当初的穿针引线,确实是不知道邹宏俊干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请贺瑾怡原谅她。
贺瑾怡对周润宜说:“小周,我文化虽然没有你高,但我还明事理。你千万不要自责,你的好意我是知道的。你们也看到了,结婚以后他对我确实很好。从他与我共同生活以后,也确实改掉了不少坏毛病。我只是不能容忍他这种做人的道德,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可以采取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从他喝醉酒给我说了这件事后,我感到睡在我旁边的不是一个人,好像是一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我也知道人言可畏,但不管是顶着多大的舆论压力,这婚我一定是要离的,谁劝说也没有用!”
邹宏俊对她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他也知道妻子要与他离婚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最后还是去法院办理了离婚手续。
世上的事情,有时就是那么奇妙。当初,贺瑾怡与前夫离婚是梁熙台审理的。但上次是贺瑾怡的前夫要与她离婚,这次是她要求与现任丈夫离婚,并且还是梁熙台审理。但通过这两次审理的离婚案,梁熙台有些内疚。他内疚的是:如果贺瑾怡前夫当初要求离婚,自己工作做得更细致深入一些,脑子里多做一些正确的推理,多做一些调查工作,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悲剧。
人都有为了自保而护短的心理,他这个过错只是在内心进行自责,而没有对任何人说。
邹宏俊一起喝酒的几人中,昝成栋与他的关系要亲近些。在贺瑾怡与他离婚后,昝成栋就斥责他:“你喝了一点酒怎么就拿不稳了呢?对友不说假,对妻不说真,这个道理你不懂呀!你怎么把什么事都给你老婆说呢?”
邹宏俊这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唉声叹气地说道:“那天确实喝得太多了,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到家后我说了些什么,我至今都想不起来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