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审理的案子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梁熙台审理过这样一个案子:有个人铁艺水平很高,他开了一个铁匠铺,生意很好。有个人买了一台拖拉机,他认为拖拉机只在农村附近行驶,不想花钱去交通部门办理正规的牌照,也没有去考取驾驶执照。他要求这位铁匠铺的手艺人,给他敲一个拖拉机的牌照。

这位手艺人认为这是犯法的事,开始不同意干这事。但经不住那人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牌照的制作水平,可以说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这位拖拉机驾驶员因为没有经过正规的培训,驾驶技术显然不是很熟练。不巧的是,拖拉机在公路行驶没有多长时间就发生了交通事故,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伤。

死伤者家属对交通肇事的拖拉机驾驶员进行了起诉,法院在审理这个案子时,发现这拖拉机的牌照是伪造的。这种情况无疑要将那位制作假牌照的人,也牵连到这个案子里来了。那位交通肇事者要承担法律责任,并对死伤者家属进行经济赔偿是理所当然的。但对这位制作假牌照的人在合议量刑时,梁熙台谈了自己的看法:“我接手审理这个案子后,到那个地方去调查过。这个人不但手艺好,人缘也不错,平时也乐意帮人。经过调查,他伪造这个牌照时,开始是不情愿的,是对方死磨硬泡才答应了下来。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因为是伪造牌照而高价收费,只收了成本钱。从这可以断定,他没有非法营利的动机,只是碍于情面帮了这个不该帮的忙。鉴于上述情况,我个人认为可以从轻量刑。”在合议时,大家都同意他的意见,判决制造牌照者一年徒刑,缓期一年执行。

社会在发展,人们思想观念在改变。年轻人对婚姻问题再也不像老一辈人那样,把离婚看成是见不得人的事。法院在审理的诉讼案件中,离婚诉讼案占的比例比较大。

县法院在接手一起离婚案后,有意让梁熙台带两个入职不久的年轻人来审理这个案件。

这起离婚诉讼案的起因是这样的:县机械制造厂有一位叫杜崇默的公民向法院起诉,要与妻子贺瑾怡离婚。离婚的原因是怀疑妻子贺瑾怡对他不忠。

他在不久前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看到信中挑衅性的语言,他浑身的青筋都胀了起来,血液涌动,头发根子都竖直了。

贺瑾怡脸形秀丽端庄,平时浓密的黑发松松地披在肩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下边,长着一张樱桃似的小嘴。

杜崇默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这个厂工作的,一名大学生要在本厂找一名女工是比较容易的。因为多数男人找对象是看女人的脸,女人找对象是看男人的能力和地位,这似乎是男女结合的一种通例。

杜崇默当初猛追贺瑾怡,就是看上了她长得漂亮。贺瑾怡赏识杜崇默是大学生,这是他们当初两情相悦的根本原因。

人世间只有爱情是最自私的,它不允许任何人步入他圈定的领地。在个人婚姻上,所有男人誓死捍卫自己的家庭,不允许任何外人有半点冒犯,更不能容忍妻子有红杏出墙的行为。

人常说:漂亮女人脸上写有“祸”字,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杜崇默收到这封信后,认为这是“奸夫”公开向他挑衅,是当丈夫的莫大耻辱。看信时假若贺瑾怡就在他面前,那架势非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寄信人在信封上写的地址是:地址内详。但信笺中并没有注明寄信人的地址和本人的姓名。

杜崇默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他是本厂的工程师,有一定的素质。他认为这是家丑,不宜对外散布,只有把这满腔的怒火压在心头。他也反复地问自己,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左思右想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说是真的,全厂也有近千名职工,男女**的传闻也有。但贺瑾怡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我们结婚这么多年,还没有听到有人说她的流言蜚语。如果说是假的,那写信的人是怎么知道,她的奶子长了一个疙瘩呢?还说的那么肯定,是在左边!我们是夫妻,我都没有发现她左边奶子上长了一个疙瘩,这写信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虽然一连串的疑问在他的脑子里缠绕,最后他还是提醒自己,这种事一定不能冲动,待情况完全搞清楚后再说。

这天晚上,杜崇默对贺瑾怡表现得十分殷勤,吃完晚饭后主动去厨房收拾。

“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勤快呀,让我好感动呀!”贺瑾怡跟他开玩笑。

杜崇默也笑着对贺瑾怡说:“我们厂产品的销路越来越好,你们的生产任务也很重。你最近很辛苦,以后家务活我也要主动分担一点。”

家务做完后,杜崇默让贺瑾怡洗漱完上床睡觉。他假作温存地与妻子做了一些亲昵的动作,帮她宽衣解带完毕,杜崇默这时认真仔细地上下观察,再用手去摸,果然发现老婆左边的奶上真有一个疙瘩。顿时怒从心起,接着要她坐起来,贺瑾怡就不愿意配合了。他立刻瞪起了眼睛,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狠狠地盯着对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这时,他顺手就是一耳光,四个鲜红的指印清晰地落在了妻子的脸上。

贺瑾怡顿时感到脸上发烫,两眼火冒金星,耳朵嗡嗡地作响。她像激怒了的母狮一样吼道:“你为什么打我?”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打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边说边下床去拉开桌子上的抽屉,拿出了那封信扔到她面前怒吼道:“你自己好好看看!”

贺瑾怡拿起信,只见上面写的是:“……你老婆左边的奶上长了一个疙瘩,以我与她现在这种关系不便出面,你最好带她到医院去治疗,经济上我会想法资助她的……”

贺瑾怡看完这封信后,她将那封信丢在**哭诉道:“这是哪个遭天杀的这样害我呀!崇默,我确实是清白的,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你给我解释清楚,如果你没有与那奸夫在一起做那些男盗女娼、偷鸡摸狗的龌龊之事,这写信的人怎么知道你奶上长了一个疙瘩?并且说的那样准,还是在左边!我与你每天睡在一张**都没有发现,这写信的人他是怎么知道的?你给我解释得清楚吗?”

这种事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他边说还边用手抽打自己的脸。

杜崇默这时就像圈在笼子里的斗兽,在房子里来回转了几圈后,突然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贺瑾怡,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要我相信你,除非你能解释清楚。你说说,你没有与这野男人在外面胡搞,为什么他知道你奶子长有一个疙瘩,还说得那么准,是在左边?!”

“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野男人?什么我在外面胡搞,我与谁胡搞了?”贺瑾怡哭着说。

“你都能做难看的事,我就不能说难听的话?胡搞,胡搞,就是胡搞!自己对这封信中说的事都说不清楚,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我怀疑你们这对奸夫**妇,在一起鬼混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杜崇默的食指已指到了她的鼻尖,此时好像站在他前面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不共戴天的死敌。

贺瑾怡此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说:“崇默,我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

“你当然洗不清!你说说,这奸夫如果没有摸过你的奶,他怎么知道你奶子长了一个疙瘩?”

“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我再说一遍,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杜崇默此时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他手握拳头,低声怒吼:“我们?谁跟你我们?你这个娼妇、婊子,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你是看我父亲现在退休了,没有权了,你才敢这样欺负我!”

杜崇默这时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她:“真是笑话,我当初找你,是看上了你本人。一个车间主任你以为是多大的官呀?”

这时他眯着眼,用拇指的指尖掐着食指的指尖比画着说:“还没有芝麻那么大!你自己说说看,你父亲算是几品?他就是现在没有退休,只要他的女儿不守妇道,我对他也不会客气。你的父母教育这种**的女儿,只要他们有脸来说我的不是,我要连他们的祖宗八代一起骂。如果有人说你腰里有颗痣、有个疤,我都不会在意,有可能是你弯腰干活时被他看到了。这个部位是女人两大隐私之一,你给我说说,他没有看过或者摸过你的奶,怎么会说得这样准?我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我们离婚吧。”

“你现在变心了。你是大学生,看不起我这个工人,在故意找我的茬。”

“我要是真想与你离婚会采取这种‘下三烂’的方式吗?根据法律规定,我真想与你离婚,分居两年就可以。我就是再笨,也不会为了离婚,先给自己‘戴绿帽子’吧?!像你这种**可能认为,让自己的男人戴上了绿帽子,是你有吸引野男人的魅力?!”

“你是大学生,我说不过你。”

“说不过,就不要说!痛快点,我们明天到法院办理离婚手续。”

人生有两大仇恨难以化解: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从此,他们夫妻俩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贺瑾怡最真诚的解释也成了谎言,她贤惠的举动也被丈夫认为是在替自己赎罪。

他们夫妻之间的不和在全厂已经不是秘密,工会主席佘崇明到他家做调解。

佘主席做了多年的工会工作,有比较丰富的工作经验。

佘主席劝杜崇默:“杜工(4),我认为这可能是个误会。”

这时,他又以反问的语气问杜崇默:“什么叫误会?所谓误会,就是根本没有或者是空穴来风的事,让人相信了,这就叫误会。你千万不要相信这种坏了良心的人,搞的这种恶作剧。你要是相信真有其事,那恰好就中了那心怀鬼胎的人的离间计。你们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一致对外,想法查出这个丧尽天良的人。全厂的人都知道,贺瑾怡不但工作认真,在厂子里人缘也好。她在家里也是一位贤妻良母,你不想想,如果她与这个写信的人真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他怎么会用这种卑鄙的办法来伤害他喜欢的女人呢?这种做法从常理上也说不过去呀?我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这么闹,假的也成真的了。”

杜崇默接过佘主席的话低声说道:“佘主席,我曾经也这样想过。但是我想不通的是,这写信的人怎么把这事说得是这样的准?”

佘主席说:“杜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么多年你把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人常说冷静是智慧的源泉,急躁是无能的表现。你在处理这个问题上就不够冷静,还是有些急躁。世人处事的原则是家丑不可外扬。你可倒好,在事情并没有完全水落石出的情况下,你自己都搞得全厂沸沸扬扬。可以这样说吧,你们两口子闹矛盾的事,已经成了全厂年轻职工茶余饭后的笑料。退一万步说,即使她真有那事,也不是你这种处理的办法。你们真的过不下去了,你还要考虑到你们还有孩子,他将来还要在社会上立身做人。你不维护妻子的形象,总得给你们一天一天长大的孩子留点面子吧?!”

贺瑾怡这时边抽泣边说:“他不但骂我,还骂我的父母亲。我父母亲那么大年龄了,他们是招你惹你了?”

佘主席看到她十分委屈的样子,很气愤地对杜崇默说:“我给你讲讲在我们老家发生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吧,你看别人是怎么处理这类事情的。”

佘崇明这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烟,他知道杜崇默不吸烟,也没有让他。自己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大口吐出后说:“你也知道我老家是湖南,我们两省相邻,在地理环境、生活习惯上基本相同。在咱们南方,炎热的夏天晚上都有在外纳凉的习惯。大姑娘、小媳妇纳凉到晚上十点左右就回到家里睡去了,只有男人或少数中年妇女,有时在外面睡到很晚才回到屋内。

有一天,在外纳凉的人都回去了,只有一个中年媳妇和一个男人继续在外睡。那男人醒来后发现整个禾场(5)只有一位妇女和他两人还在竹**睡觉,就起了邪念,他就去纠缠那位妇女。那妇女不从,指名道姓地破口大骂,那男人很狼狈地跑回了家。

那男人的老婆听到骂声后出来与那女人对骂,骂她是想野男人想疯了。这时,这位妇女自己也懵了,怀疑是不是自己睡得糊里糊涂的看错了人?因为这有损妻子尊严的事,作为当事人的妻子一般是不会袒护的。想到这里,她就不敢再耍泼了。

外面风波平息后,这位男人的老婆用女人在池塘洗衣服的槌锤打他。那男人确因自己做了亏心事,又是老婆很快帮他平息了这场风波,虽然打得很痛,他不敢反抗。一位农村妇女都会用‘攘外先安内’的战术,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一个农村妇女都不如,我真的替你惭愧。”

杜崇默此时已经陷入了错误认识的“死胡同”,他对佘主席说的话虽然没有争辩,但从心里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认定了一个死理,那写信的男人如果没有摸过她的奶,怎么会知道她奶子有个疙瘩,并且还说得是那么准!

佘主席先后几次派另外几名工会女干部,到杜崇默家里进行调解,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杜崇默、贺瑾怡双方的父母多次进行劝说也无济于事,两人最终同意到法院离婚。

梁熙台按照法院工作的惯例,先是进行调解。经过几次调解无效后,最终还是判决他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