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孝贤时时处处与人为善,并不是刻意地为了要别人说她好,她这种质朴的品格就像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大凡看到那些可怜的人,她都会尽其所能地去帮助一下。假若视而不见,她心里总会感到过意不去。
梁玉成老人,曾经在大队当过干部,聪明能干,综合素质在全公社十几个大队的大队干部当中,算得上出类拔萃。
当年他在带领全大队社员兴修水利、改造梯田时,显现出了过人的组织能力和超出一般人的智慧。但他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心气太高。
他年轻时,看到本公社有一位以农代干的大队干部转成了吃商品粮的公社干部,他也想有朝一日能转成吃商品粮的干部。别人给他介绍了几个农村的对象,他都不中意,他一定要找一个吃商品粮、有正式工作的对象,要求女方五官要漂亮,手指要长,身材要好,皮肤要白。
有道是:有万年江山,没有千年帝位。何况一个小小的大队干部,随时都有被罢免的可能。后来不让他当大队干部了,心中充满了怨气。特别是自己现在既无家、又无业,心理落差更大。想到自己当年从初级社到成立人民公社近20年来,没有为农业大集体少出力,现在竟然混到了这种地步,思想转不过弯来。随着年龄的增大,就是再想找个农村的婆娘都困难,慢慢得了精神病。
他患的这种精神病是间歇性的,清醒时与正常人没有两样,说话还是有板有眼。犯病时自己感到悲伤沮丧,神情恍惚、眼神呆滞。他有时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的都是一些抓阶级斗争时期的语言。
当农村基层干部,不可避免地要得罪几个人,何况他当了近20年的大队干部。人走运时,有的问题倒是可以掩盖住。一旦失势了,原来对他有成见的人,现在见到他就像玩耍动物一样对待他。
梁玉成步入老年以后,邋遢得让人看不下去。由于长年不刷牙,一张口说话,口腔里喷出的味道很难闻。他有时找别人说话时,对方有意要离他三五步远的距离。
梁玉成有个姐姐因出嫁到很远的地方,一两年也不来看望他一次。上了年纪以后,因为没有人照料,成天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他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晒干了的咸鱼。额头和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样,头顶中间光秃秃的,周围是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嘴里只剩下几颗牙齿。
从他得了精神病后,没有离开过村子。见到村里人常说的一句话是:“给党的干部一点钱花。”但有一点,他从不偷、不抢。实在没有钱买烟抽了,他就找别人要。让村里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从不找甄孝贤要钱,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知道她家里很穷,没有钱给他。
甄孝贤是从穷日子中过来的,她对那些可怜的人还是很怜悯。现在日子慢慢过得好了一点,有时在村头路尾碰到他,只要身上装有零钱,主动给他一两元钱,让他去买烟抽。
他一个人住在山坡上,平时不太与人交往。但村子里谁家有红白喜事,没有人告诉他,他也知道,基本都拉不下他,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到那家去。
办事的主家是不会让他上桌吃饭的,怕别人嫌他脏。不论到谁家,都是给他盛一碗饭,一碗菜。让他一个人或蹲在墙根吃,或让他坐在小方桌子上。天长日久,他也习惯了这种接待他的方式。吃完了饭既不给主家打招呼,也不道谢。习惯性地用手把嘴一抹,抬头把周围的人看一看,不声不响就走了。可能在他的脑子里,认为还是像当年给驻村的干部派饭吃一样。
有的原来被他训斥过的人特地在人多的时候要说几句鄙视他的话。他听这类话习以为常了,从来也不还击。
有一次,一个村民正在挖苦嘲笑梁玉成。甄孝贤看到后,对这位村民说:“长兴哥,他现在活得很可怜,就不要再作贱他了。你就是说他再狠,他也不知道难受,但旁人会认为你在欺负他。”
佛经上说:善欲人知,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本村还有位老人叫梁子民,说起这个人的身世,还真有些传奇的色彩。他的爷爷当年在村子里还算得上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父亲在旧社会是一名矿师(11)。父亲娶的第一个女人多年没有生养,被他父亲给休了。没有过多长时间,续弦再娶了一位姓高的女人,也就是梁子民的母亲。
梁子民本来是双胞胎,生下来后没有多长时间就夭折了一个,这让他的父母亲从小对他甚是溺爱。
村里老人说:梁子民青少年时期过的是吃饭打湿嘴、洗脸打湿手的少爷日子。
在旧社会,梁子民母亲还专门有丫鬟侍候。有一次,天下着大雨,高夫人在家里与几个家境较好的女人在一起搓麻将。晌午时许,高夫人吩咐丫鬟给打麻将的人一人炖一碗鸡汤。当丫鬟给她端送鸡汤时,不小心晃了一下,鸡汤**到了碗边。高夫人接到手后,发现碗边粘手,顺手将碗摔到地上,可见她是一个暴殄天物的女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明天会跟今天一样,谁也不能断定自己的晚境还会像当年一样风光。
这位高夫人后来由于丈夫英年早逝,家道衰落。她这个唯一的儿子又没有出息,晚年生活得十分悲惨。
寒冬来临,梁子民母亲没有钱去买新棉花絮棉衣,就经常到附近工厂医务室旁边的垃圾堆里,捡回用于打针、换药消毒的、上面沾有酒精或碘酒的小棉球,等攒到一定数量后,洗净弹松再絮到旧棉衣里。她絮到棉衣里的棉花,不是白色的,好像彩棉。冬天她吃的菜,也是到附近工厂食堂旁边捡回来的菜叶。
村里的老人对这位高夫人倒是没有过多的同情,联想到她当年享福时随手倒鸡汤的事,背后还说她的风凉话:“她前半生是把后半生的福都享尽了,老天爷要她在后半辈子受些磨难。”
梁子民的母亲去世时很凄凉,因为儿子的懒惰无能,是草草入葬的。
话说高夫人的儿子梁子民,他除了文化程度比同龄人要高些外,再无别的本事,又懒又馋。村里老人对他的评价是:瞎子烂眼,秃子害疮,没有治了。他的牙齿长得又宽又长,锈迹斑斑。身上长的毛又长、又粗、又黑。脸上长着络腮胡,两个胳膊、双腿、前胸和后背也长满了浓密的黑粗毛。如果让他脱光衣服,很像是一个会说话的猩猩。
奇怪的是他人老了以后,头毛胡子都白了,两个胳膊和双腿,甚至前胸和后脊背的毛还是黑乎乎的。
梁子民跟他父亲一样,先后也娶了两房女人。娶的第一个女人,无法忍受他那一身扎人的毛,两人在一起生活不到一年就分道扬镳,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娶的第二个女人不但嫌弃他身上的毛扎人,还讨厌他太脏。常年衣服上是油腻油腻的,身上散发出的气味都呛鼻子。
他与第二个女人在一起生活不到半年光景,那女人也跑了。从此孑然一身,他只有自己做饭。吃完饭后,有时还懒得洗碗刷锅。
村里人说他是:锅越吃越小,筷子越吃越粗。看到别人丢的死鸡死鸭也捡回来吃。
世上没出息男人的三部曲是:从小牵瞎子,长大放鸭子,老来入花子。他虽然没有牵过瞎子、放过鸭子,但老了以后与叫花子差不多。
因为太脏,他的堂侄儿,侄媳都不管他。
梁子民家离甄孝贤家不远,有一次甄孝贤见他不停地在腋下和胸前摸索。当他摸到一个虱子后,放在两个大拇指的指甲中间用力一夹,随着“嘎”的一声脆响,两个指甲面被鲜血染红。他用嘴吹掉指甲面上的死虱子后,一双手在裤子两侧擦一擦就完事。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的自理能力越来越差。甄孝贤可能是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缘故,对鳏寡老人很是同情。看到梁子民的衣服脏得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让他自己买了一个比较大的木盆,用于给他洗衣服。他身上分泌的油腻很多,每次给他洗衣服之前,都要用烧开的碱水烫,不然就搓洗不干净。
梁子民住的这老屋坐北朝南,当年他父亲建的这房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比较气派。
这座老宅子有典型江南民宅的特点:墙外粉墙环护,室内以木梁承重,以砖石砌护墙,以堂屋为中心。居室开间大,整栋房屋宽敞明亮。
当年盖的这栋房子用料好,也很坚固。屋顶上的桁条很粗,每根桁条摆放的间距很近,瓦片压得密如鱼鳞。房子建好多年后,瓦面也没有向下塌陷,就是天河决口或者是下倒风雨,也不会漏一点到屋内。
再好的房屋也有使用的年限,由于梁子民的无能和懒惰,多年没有对这百年老屋进行修缮。大门的油漆早已剥落,堂屋四周的鼓皮(12)因为年代久远,木板都已经发黑看不出本色。房屋墙拐处有几个大裂缝,给人一种摇摇欲倒的感觉。
这百年老屋现在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在人口稠密的江南,那块宅基地是全村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这块宅基地方方正正,屋后又开阔,宅基地的面积足有五分地那么大。
梁子民看到甄孝贤是真心的对待他,想到自己将来老得不能动弹了,还要有人给他端饭送水。决定将自己的房子在他百年之后,赠送给甄孝贤家。梁子民的堂侄儿梁瑞斌听说堂伯要将房子给别人,就来找他的麻烦,还到甄孝贤家门口进行威胁。
甄孝贤对梁瑞斌说:“我只是看他脏得实在看不下去了,凭着做人最起码的良心给他洗洗衣裳。你尽可放心,我没想到要他的房屋。”
人心善不善,面相占三分。梁子民的侄儿长着一副凶相,他的眼睛凸鼓,活像“金鱼眼”,下颚骨凸出。他还长得特别胖,一脸横肉,肚子比鼻尖都高。有时跟别人开玩笑时自嘲:“我要是一个伙夫,别人会说我把好东西都偷吃了。我喝凉水都长膘,肚子就像一堵隔墙,有十几年看不到自己的屌了。”
梁瑞斌的老婆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平时就是一个吃糖不甜、吃盐不咸的娘们。由于比较难缠,她在村子妇女当中,找不到一个说知心话的人。
俗话说:男人是一把火,女人是一瓢水。自己的男人在那里大吵大闹,作为一个女人不但不劝解,还在那里给男人壮胆助威。
梁子民听到甄孝贤门前有人喊叫,得知是他堂侄儿在闹事,就赶过来对梁瑞斌说:“你还有脸在别人家门前喊!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应该看在我与你父亲是堂兄弟的面子上。这么多年来,你管过我吗?我现在还能动,你对我都是这样!假如我有病不能下床了,就是死了烂在**,你可能都不会给我收尸。你要是把我当成了你的伯伯,你们两口子要是对我能尽一点孝心,我为什么要把房子给外人?这么多年来,我真的把你,还有你那媳妇都看透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主意已定。”说完停了一会,梁子民可能还感到没有消除怨气,接着又对这位堂侄儿更加生气地喊道:“有一次,我病得下不了床,大门一天都没有打开,你们两口子都装着不知道。就是一条死狗撂到池塘里,你们也应该去看看浮起来了没有!”
他侄儿听到这里很气愤地说:“好,你这么绝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你死了烂在**,我真的不会给你收尸!”
“我根本没有依靠你的打算!”梁子民也瞪着眼回击他的堂侄儿。
有道是:认理不认人,帮理不帮亲。梁瑞斌远房的几位伯、婶,也说梁瑞斌两口子为这事大吵大闹不占理。他的房屋爱给谁就给谁,这是他的权利。
侄儿与梁子民的争吵,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他想:趁我现在还没有老糊涂,尽快要把这个事办利索了。不然等我死了以后,那浑球说不定真要找甄孝贤家的麻烦。
甄孝贤本来是凭着做人的良心,帮帮这位孤独可怜的老人。可村里也有个别长舌妇就说起了闲话,说她心深(13)。
有个叫熊秋英的快嘴婆,在村里到处散布谣言:“别看甄孝贤平时在人前很和善,她是一个看三步,才走一步的人。她平时给子民叔洗衣裳,偶尔对他有些照顾。表面看起来是在行善,其实她就是想要子民叔那老屋。”
梁子民听到这话后,当面大骂熊秋英没有良心:“你想得到我的老屋,你也帮我洗洗涮涮,把我接到你家中去养起来呀!”
这些爱嚼舌头根子人的闲话,越发提醒了这位老人。他找人询问:如果在他死后,这房屋给甄孝贤家,怎样做才不会有麻烦?
村里有位好心人给他出点子:让他把甄孝贤的三叔子梁德文过嗣当儿子,只要这样做,别人就说不出什么,并且按辈分也顺理成章。你主意定下以后,再找村中几个有威望的老人作为证人,写下过嗣的契约,别人就不好说长道短了,就是你侄儿到时想找麻烦也是白搭。
梁子民听完别人给他出的主意后,先到甄孝贤家向梁德文说明了他的意愿。甄孝贤还没等老人说完,她先叫了一声子民叔,接着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住得那么近,我只是凭着做人最起码的良心照顾您老一下,村里都有人说闲话。你真要过嗣孩子的三叔给你当儿子,个别人说我这一家人的话会更难听。”
梁子民人虽然窝囊,但毕竟青少年时期生活在一个条件优越的家庭,又读了七八年私塾。在梁家庄同龄人中,文化程度比较高。青少年时期父亲还经常带他外出,也见了一些世面。他人虽然懒惰,但智商并不低,在关键问题上说话无懈可击。但不论他话说得怎样真诚,甄孝贤和梁德文都不愿接受他这个想法。
梁子民在第一次遭到甄孝贤叔嫂俩拒绝后,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彻底放下。过了几天,他又来到甄孝贤家对他们叔嫂说:“无后过嗣,这是老一辈人立下的规矩,并不是我一个人时兴的,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我是一年老一年了,是个别爱嚼舌头根子的人提醒了我,也是我那个不孝顺的侄儿与我争吵,才让我更下定了决心。我手里头还攒有几个钱,过几天,我把咱们村几个房头的长老叫到一起吃个饭,把这事挑明,立个字据。你们照顾我,别人就不会说什么闲话了。再说,到我蹬腿那一天,我还得靠你们把我盘出去(14)。我那混蛋的堂侄儿,你们也看到了,到我闭眼那一天,他是真不会管我的。”
在梁子民心里,他认为这种好事别人都求之不得,甄孝贤叔嫂两人只不过是假作推辞,他并没有把他们的意愿放在心上。过了几天,梁子民买了一些酒菜,请本村一位妇女到家里帮着做饭。他把村里几位威信较高的老人请到家里,当着他们的面立下了字据,明确表示将梁德文过嗣给他当儿子,负责他的生老病死。并特别说明,他死后将本人所住的房屋由梁德文继承,他侄儿不得无理取闹。
这时,一位被梁子民请到家里的老者谈了自己的看法:“无后过嗣,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这倒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按先人传下来的做法,立嗣对象应为同宗近亲,由近而远。只有特殊情况,可在远房立嗣。你这样做,恐怕你那侄儿不依。”
“过嗣儿子,是为了防老。你们都看见了,多少年来,他们两口子管过我吗?这算不算特殊情况?”梁子民这一反问,那位老者再也没有吭声。
在吃饭前,梁子民当着大家的面写好了过嗣契约,契约有以下内容:过嗣的原因,过嗣的对象,过嗣后双方的责任和义务,签订过嗣契约的见证人等。并要求凡是请到家里来的人,会写字的自己签名,不会写字的由别人代签,本人在自己名字上按下红手印。
过嗣契约写好后,他又去把甄孝贤和梁德文叫到了家中。他叫甄孝贤前来,是因为在他的心中,她是这一家的当家人。他叫梁德文,是因为他是过嗣的当事人。
叔嫂俩在这时候之所以愿意前往,是想趁这机会向大家表明自己的真实意愿。
梁德文到梁子民家后,看到桌子上已经摆放着几个人签了字的过嗣契约,他向在场的几位长辈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梁德文对在场的几位长者说:“今天在场的几位伯、叔,我嫂子只不过有时给子民叔洗洗衣服,偶尔有什么事照顾一下。我们全家真的没有像村里个别人说的那样,想等到子民叔百年之后要他的房屋。现在村子里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如果我真的同意过嗣给他老人家当儿子,个别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不知道会怎样说我们家的坏话。我们家是很穷,但人穷志不能穷。我嫂子嫁到我家来,特别是我母亲去世后,我从她身上学会了怎样做人,我是不会按这个手印的。子民叔到老了那一天,他侄儿假若真的不管,我也要帮忙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这件事请各位长辈放心。”
这件事在梁德文的坚持下,就不了了之。这样的结局,用事实给村里那几个说红道白的人有力的回击。当然,这出人意料之外的结果,最高兴的还是梁子民的堂侄儿。
梁子民看到梁德文是真的不愿意过嗣给他当儿子,对在场的人说:“如果我侄儿两口子,对我还是像原来那样不照顾我,我死后宁愿将房屋充公也不会给他!”
梁子民上了年纪以后有个怪癖,每到年底他要买上一万响的鞭炮,放在一个樟木箱子里,因为只有樟木箱存放物品不长蛀虫。他这个与众不同的行为,是他从五十多岁时开始的。每年如此,从不间断。
南方气候潮湿。民间有个说法:六月六,晒红绿。每年农历六月份,每家趁风和日丽的时候,都要将箱柜里的衣物拿出来晒一晒。这样做不但防潮,还可以晒死蠹虫。
这位鳏寡老人每到农历六月,在正午太阳光线最强的时候,他都要把每年买下的鞭炮全部拿出来晒上大半天,并且人不离开,死死盯着。
在大家即将要离开他家时,他当着大家的面对甄孝贤说:“侄媳,我托付你一件事,你能做到吗?”
“子民叔,有什么事您老就说吧。”甄孝贤在回答他时,心里根本没有底,不知道要托付她做什么事。
梁子民对甄孝贤说:“从我母亲去世,20多年来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太寂寞了。每个人都有那一天,我已经快80了,今天晚上睡觉前脱在床前的鞋,明天早上能不能自己穿上,那是说不准的事。我死的时候想热闹一下,真的到了这一天,你要盯着别人,把我买的所有鞭炮全部放完。”
甄孝贤说:“子民叔,您老放心吧。您嘱托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好。”
梁子民人虽然老了,但不糊涂。他故意当着大家的面说起这事有他的用意。
梁德文不愿过嗣给梁子民当儿子的事,村里好多人对他是啧啧称赞。因为一旦过嗣了,虽然要照顾他的晚年生活,但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他的遗产,他这是主动放弃了一口快到嘴的肥肉。但也有人在背地里琢磨,这件事最终可能还是甄孝贤拿定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