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觉得自己应该置身事外。

暖暖又坚信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管。

当一条船漏水了,如果不动用一切力量弥补,那么船上的人都会沉沦。可是自己既不是属于这片海,也不久居这条船。且一旦掺和,就会深陷其中——因为这意味着要同他们走得更近,建立更加牢固的羁绊。

算了,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说不定才是最妥当的结局。不爱了,就果断离开,这不就是自己的恋爱箴言吗?况且他们自身的条件都那么优秀,绝不会成为孤家寡人。

可是,彼此真的已经恩断义绝了吗?暖暖不知道夏红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是她确定苏江南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妻子。爱屋及乌,这正是他善待自己的原因。如果失去苏江南,夏红一定会抱憾终生。暖暖决定要报答苏江南对自己的关照,再说,即便是出于林畔方面的考虑,她也要做这对夫妻间的摆渡人。

反正不是为了夏红。

真的不是为了夏红。

怎么可能是为了夏红。

一心不可二用,暖暖决定暂时搁置自己的赚钱大业,全身心投入到“婚姻摆渡”上。“嗯,为了爸爸,还有林畔。”她一边数着钱一边强调着。

没想到区区四月,她已经“赚了”三万三千七百大洋了——虽然有一大半都是巧取豪夺的,而林畔是最大的受害者。

“要是我让夏红和爸爸冰释前嫌,林畔会不会感恩戴德,给我一个巨无霸的红包?反正他那么多私房钱,也不会花。”暖暖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高屋建瓴的决定:先不赚小钱,投身大事,钱说不定也会随之而来。

暖暖天蒙蒙亮时就开着她自己的坐骑兰博基尼回了学校。但是她临走之前,在家庭群上说:还记得我说过的我们学校的扣面吗?今天是一个适合吃面和看银杏叶的好日子。我在学校等你们吃午饭,五个人一个不许少。11点前都要到位,超时自费伙食——大人10元,小孩减一。

“我呸,原价才八块,你个奸商。”

林畔第一个回复。

“那你就早点过来,9点前过来还有酸奶相送。”

“可是我——”

林畔周六有踢足球的习惯,他有点进退两难不过很快就不犯愁了:哼,虽然十分十分不想去,但是上次都答应她了,男子汉言出必行。

“对诶,你要去踢球,那你可以不来,正好省8块钱。”

暖暖知道林畔是不会不来的,故意拿话刺激他。

“我偏不让你省钱。”

他们不断地刷屏,围观的人却一言不发。

苏江南借口今天有酒会,下次再去。

“风和日丽,天蓝得滴水,这样的好日子还去应酬太浪费了,而且爸爸,酒会是早上开的吗?”

暖暖自有应对之策。

夏红见苏江南算是默许了,反而不想去了。

暖暖知道夏红早就醒了,也看到了自己的邀请,就是故意沉默的。“妈妈,记得把相机带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句话吸引过去:妈妈!

群上又鸦雀无声。

“好。”夏红心中喜忧参半。她呆望着手机上的两个字以及身上的睡衣,不禁怀疑自己在做梦。

洗漱完毕的林畔看到群上最新的聊天记录,顿时怔住了。他 心中有点高兴,又莫名地失落,好像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抽离了一样。

他将格子西装换掉,草草地套上运动服,便出门去了。

林岸欲言又止。“没意思。”他以沉默表拒绝。

没想到暖暖在群上艾特他:你在家还是在学校?要是在清华的话——

她将自己的位置发给林岸,林岸这才知道,原来和美院相对的那幢建筑就是她的宿舍楼。

“这几天在赶课程设计。”

其实以他的办事效率,早就完成了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作业。林岸在操场上跑了10圈,暖暖已经发了一大截照片给他了:知道你不来,给你看看我们北林清晨的天空与秋光。

林岸无事可做,便拨通林曰的电话,足足响了半分钟,才听到活人的声音:“喂?”

“干嘛呢?”

“大清早的你说呢?你就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过来打球。”

“额——你先等一下。”

林曰按住电话,大概在和一个女孩商量着什么。

“行。十点见。”

没等林岸说话林曰就挂电话了。

暖暖不断地看手表,这都八点了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而家里的情况是,苏江南猜想夏红会因为自己的出席而动摇,就打电话给秘书安排与安德鲁在高尔夫球场见面,以促进两家公司更进一步的合作。但是他刚挂了电话,萍姨就递给他一张小卡片。

“邀请函?”

“对呀,小丫头一大早就在捣鼓,比我起的还早,而且每一张都是独一无二的。搞得十分正式。真是聪明,看来你们不去也要去了。”

苏江南噗嗤一笑:插图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脖子上的领带飞舞起来,渐变成油条。

“工作当饭吃的爸爸请来人间仙境北林一日游吧。”

苏江南想看看其他人的是什么,但是萍姨说暖暖申明不许旁人偷看。

“喂,Lucy——”

苏江南又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夏红知道苏江南出门了才起来。

她认真地化好妆。看完自己的那份邀请函后眼眶有点湿润了。

要是早点把你接回家多好。

不过她出门后又返回来了。

暖暖在群上有个小请求:“你们能不能不要穿得太好看,朴素一点,不然我会遭到嫉妒的。”

其实暖暖是怕他们太贵气,暴露了大款属性,被同学不小心看到的话就糟糕了。

夏红翻遍了衣帽间,发现自己一件休闲装都没有。只好穿过时的运动服出门,而且还卸了妆。她发现自己老了,不过却感到久违的轻松。

林畔在球场上频频失利。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教练大发雷霆,于是他谎称身体欠佳,便告退了。

而他竟然在电梯口遇到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林岸。

“你不是说10点约了二哥打球的吗?”

“他8点就到了。”

“这倒不是二哥的风格。但是现在才九点多。”

“打球还拖家带口的,他女朋友等得不耐烦,我们没过几招就散了。”

“肯定是你没有热烈欢迎二嫂。”

“这种随便就和男人上床的女孩子我要怎么欢迎呢?”

林岸不屑地说,这让林畔很奇怪:以前哥哥虽然看不上二哥的炮友,但是从来没有直接表露出厌恶,今天怎么这么火大?

但是林畔也没心思探问,毕竟他心里也烦着呢。

“你要不去她学校吧哥哥。”

林畔觉得兄弟俩人都不去,暖暖一定难过,他不想暖暖不开心。

“没兴趣。”

林岸往楼上去。

“你们俩兄弟早上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还以为你们直接去融融那儿呢。还寻思着这两张邀请函浪费了。”

“什么邀请函?”

林畔跑往阳台。

“把你哥的也拿给他。”

萍姨让他们多吃一点,将自己的那份也吃了——她声称是家里事多,一时走不开,其实是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五口的天伦之乐。

但是林畔直接进屋了,并没有把邀请函给林岸——反正哥哥铁了心了不去,何必多此一举呢?给他他说不定还不乐意接受呢。

林畔反反复复地看着暖暖的漫画,忍俊不禁:真蹩脚,小鸡啄米的水准。其实他心里默默赞许上面的字,暖暖明明是个女孩子,但是写出的字却遒劲豪迈,锋芒毕露,不似姑娘家的手笔:

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器宇轩昂的林畔小姐……

林畔哭笑不得:“明明是男子汉,你才是女的。”

林畔插上耳机将要出门,发现林岸已经站在门框里了。

“你是不是有东西没给我?”

林畔赶忙从包里掏出于煌昨天让他转交给林畔的美食,那是她从日本带回来的顶级樱花布丁。

“不是,表姐给你的东西你次次连看都不看,我就觉得没必要打扰你。”

林畔是打算把它带给暖暖,她啥也没吃过,肯定觉得新奇。

“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林畔是来要暖暖的卡片的:“连看都不看,好像我在针对她一样。我说的不是表妹的。”

“啊——卡片啊——”

林畔话到一半不说了,因为他觉得卡片上的漫画虽丑,但是还挺有意思,就剪下来粘在他的歌词本上了。

林岸瞄一眼垃圾桶,果不其然,是剩余物。“正好,省得我浪费时间。”林岸面无表情地去了画室。

但是林畔突然意识到,他背了一个大锅:哥哥本来就不想去,但是现在变成我推波助澜,岂不是太冤了!

他觉得暖暖一定会把账算在他的头上,何况他还迟到——啊,难逃其咎!所以他就苦苦哀求林岸陪他一起去,这样至少自己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林畔想得没错,暖暖确实给了他一顿劈头盖脸的非难,但是并没有动用暴力。

“你来相亲的啊,穿得这么正式?”

最让暖暖不满意的就是他俩的衣着: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穿得这么好看!

“我穿成乞丐的样子,你就光彩了?”

“算了,鉴于你看起来还算赏心悦目,就不追究了。”

暖暖没想到他们都来了,心情格外地好,骂人也变得甜言蜜语起来。她带着大家参观了学校,明明就那么小的面积,被她面面俱到的介绍和发掘扩展得仿佛赶上了北大的幅员。她还向同学借了拍立得,哎,三块钱一张照片啊,她一共拍了二十九张,心疼呐。

哼,迟早算在林畔的头上。

暖暖绘声绘色地给他们介绍植物,滔滔不绝乐此不疲的样子好像别人会支付她的讲解劳务费一样。“这是杜仲,是很高等的物种,越高等越厉害的植物颜值就越低。它富含绿原酸,而且对高血压患者特别好。”

“奥,怪不得你这么有内涵呢。”林畔讥笑道。

“是嘛?你的颜值可是居高不下的。”

这一局又是暖暖获胜。

“没想到北林还有这么有匠心的建筑。”

林岸在学研大厦前感叹道。

“你看看,你就知道坐在清华这口直径略大的井里观天。听说它差一点就得了鲁班奖,只是所谓的组委会指摘它浪费空间从而与环保理念相悖,这才与大奖失之交臂。”

“评奖的人估计是环境学院的。”

“对啊,两头猪。”

“两头猪?”林畔不解其意。

“买椟还珠,有眼无珠。”

大家被暖暖的话逗乐了。

走到溪山行旅的时候,林畔竟然欢呼雀跃起来:“这正是我想要的,真的,和我的曲子和弦简直天衣无缝。”

林畔有一天灵感突发,谱了一首曲子,但是苦于没有相得益彰的歌词相配,所以,他一直在翻看各国诗歌,他以为垮掉的一代最相宜,没想到今天看到玛丽奥利弗的《在树林中沉睡》,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在缘木求鱼。

我想大地记得我

她那么温柔地接纳我

整理好它的黑裙子,在她的口袋中

装满青苔和种子

我沉沉睡去

就像河**的一块石头

在我和星星的白色火焰之间,空无一物

只有我的思想,像飞蛾一样

轻轻飘浮在完美之树的枝叶间

整夜,我听见这个小王国

在我周围呼吸,昆虫

和小鸟们,在黑暗中工作

整夜,我如同在水中,沉浮

起落于一种明亮的水中。直到清晨

我在一些更美好的事物中

至少消失了十二次

林畔取出自己的歌词本,竟然一边读一边将全诗誊写下来。虽然他大可以百度,但是他没有,而是以虔诚的姿态,靠着墙站立,一字一句地吟哦与抄写着。

大家都走累了,夏红提议去地下音乐厅旁的咖啡陪你休憩片刻,但是暖暖却说:“那里黑黢黢,我们就去那边坐坐,刚好听听竹风。”

林畔还沉浸在自己发现新大陆的喜悦中,否则肯定要鄙夷一句:“就这几根竹子,还竹风?”

林岸也沉思着自己的建筑设计,他一直不知道该给自己最新设计的木结构房舍搭配什么样的攀缘绿植,凌霄花太浓艳了,爬山虎又缺乏创意,但是如果是南蛇藤的话,就可以摒弃二者了。本来林畔并没有注意到北林生物楼西侧的南蛇藤,幸亏暖暖兴致勃勃,要带他们见识一下生物楼西南角数亿年前的硅化木。硅化木三米开外就是南蛇藤。

“夏夏,你过来。”

苏江南站在竹子外围的铁板旁,呼唤着坐在暖暖对面的夏红。铁板上锈迹斑斑,但是镌刻的字依旧清晰:我忧思的心逐渐安宁,正如暮色笼罩着寂静的山林。

“Sorrow is hushed into peace in my heat like the evening among the silent trees.”

夏红喃喃自语,曾经的似水流年似乎被这句诗流殇至眼前。她大致明白这幢建筑出自何人之手了。她望了一眼暖暖,又瞥瞥苏江南,心中五味杂陈。

但是苏江南并没有意识到夏红百转千回的情愫,因为他不知道其中更深远的故事,以为夏红只是因为巧合而感到激动与怀远。

“你妈妈曾经最喜欢的一句诗。”苏江南向大家解释。

“妈妈喜欢泰戈尔?”林畔从来没有看过夏红看过文学作品,她的书房几乎都是“仕途经济”方面的书,而卧室里清一色是设计与时尚界的杂志。

“我喜欢香奈儿。”

夏红大笑道,她掩饰得很好,已经从往事的追念中全身而退。

“不过要说文学大师,我倒是挺看好海明威的,确切地说欣赏他的一句话。”夏红继续说道:“看看谁够博学又够聪明。猜到的话我会答应他一个愿望。”

“我先来。”

暖暖觉得机不可失。

“你怎么什么都要横插一脚,你猜不对妈妈也对你有求必应。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寒门学子一个出头的机会。”

林畔赶快打开百度,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就被暖暖打落了。

“你都说了,那是请求,我要居高临下地说要求。事不宜迟,我说了——”暖暖把脸转向夏红:“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值得人们为它奋斗。我只同意后半句。”

而与此同时,林岸也不由分说喊出他的答案,以求逆袭:”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倒。”

夏红大惊失色,她没指望会有人猜到,只是借此来活跃气氛罢了,准确地说,借此消遣泰戈尔那句诗给自己带来的波动情绪。

“林畔,说的很好,所以奖励一部新手机。”夏红看到林畔的手机屏被摔出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说好了愿望,谁稀罕手机。”林畔鬼迷心窍了,还以为是自己夺魁了。暖暖嘲笑他:“都说了是说的很好,不是正确。我赢了。”

暖暖说现在不急着说愿望,等她回头深思熟虑再做要求。夏红很想知道为什么暖暖一句击中,暖暖说:“可能长得帅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其实她这是在掩饰真正的原因。

因为她最喜欢的也是海明威——就坚毅的意志而言,而最讨厌的就是海明威这句话——听起来固然很酷,但是和暖暖的人生态度背驰。

暖暖高二时写过一篇作文,文章开头是这样的:海明威说,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值得人们为它奋斗;我只同意后半句。而我恰恰只同意他所说的前半句——暖暖觉得自己是在同海叔较劲比酷。

大家恢复体力,熙熙攘攘往食堂赶去,究竟什么样的面堪称“艳冠群芳”呢?

“暖暖,又来吃面了?”食堂的人好像暖暖的左邻右舍一样平易近人。

“来看望叔叔,顺便吃面。”

“欢迎欢迎,不要醋多加黄豆。”

做面的师傅已经知道暖暖要说什么。

“叔叔,今天不打包,而且是四碗。”

后面的小姑娘忍不住向暖暖翻了个白眼,林畔接面的时候,回敬了她两个白眼。

“怎么是四碗面?”夏红问。

暖暖这才发现她把自己忘记了。于是让他们趁热吃,不然面就“糊涂”了,影响扣面的口碑。然后自己又去排长队了。

等她接近窗口的时候,旁边卖馒头的小哥哥说:“下次买面对我说,我让大叔做好,从我这边端给你。”

师傅大笑说:“对。”

“那太好了,下次的。”

暖暖张望了一眼,谢天谢地,还有四五份面呢。

但是没想到的是,她前面的大妈竟然要打包五份。她终于明白刚刚对她翻白眼的小姑娘内心的风起云涌了。

她望了一眼盆里没有用完的肉末,依依不舍地把手中的饭卡塞进口袋里,没想到大叔却转头大喊:“小雷,去冰箱拿份面来。”

那是晚餐待售的面条。

“对你特殊照顾。”大叔说,旁边的餐厅工作人员也大笑起来,暖暖简直喜极而泣,端着热气腾腾的扣面踮脚走开了。

“今天没了。晚上再来。”

大叔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响起,窗口前的长龙发出不服的哼哼声。

“你们怎么都没动筷子呀!”

暖暖看着坨掉的面很惋惜,本来还想炫耀一下扣面的独特风味,可是现在看来计划泡汤了。下意识地,暖暖将林畔那碗面与自己手中的对调一下。

“被我吃过一口了。”林畔说。

“是吗?好吃吧,你赶快证明,我所言不虚。”暖暖顿时看到了希望。

“我是说——我是说,嗯非常好吃。”林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敷衍。”暖暖表面上嫌弃林畔没有诚意的评价,但是还是喜形于色:还好,没砸招牌。

“你们说好不好吃?”

“色味俱佳。”苏江南吸取林畔的教训。

“油而不腻。”夏红也相应号召。

“其味无穷。”就连林岸也没有扫兴。

林畔觉得自己又是那只被打的出头鸟。“不行,我重说。”

暖暖吸了一口北林特有的黄桃燕麦酸奶,静待林畔绞尽脑汁的挣扎。“快点,想不出来就去查你最爱的百度。”她又笑林畔刚刚查海明威的句子。

“秀,秀色可餐。对对对秀色可餐。”

大家哄笑,秀色可餐都出来了,看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林岸抬头望了一眼被呛着的暖暖,觉得林畔这小子虽然断章取义贻笑大方,但是却歪打正着。

“你知道吗,刚刚好多人都对你投来仇恨的目光。”林畔当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等暖暖。

“木秀于林没办法。”暖暖大笑。

“你怎么这么巧言善辩,不对,巧言令色,用花言巧语来贿赂工作人员给你走后门。可为什么一到我面前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拳脚相加的?”林畔说。

“你没有利用价值!说不定过两天我连搭理都不搭理你。”暖暖又大笑。

林畔不由发怵:“你敢,不许你对我爱答不理的,不然我找新的家教老师。”

林畔的威胁提醒了暖暖,她赶快把林畔拉到一边去,趴在他耳朵上窃窃私语。她的声音极小,加上呼出的鼻息,如毛茸茸的飞絮一样使人发痒。

暖暖在打林畔手机的主意:二手苹果手机应该能值几千吧。

“就是一道口子,没必要换。”

林畔还以为什么事呢,鬼鬼祟祟的,原来又是“见钱眼开”了。

“那就更好了!”

暖暖怂恿林畔把新手机的钱要过来,又自告奋勇帮林畔修手机,却遭到严词拒绝。

“换屏一千,你净收入6000?想的美。不和你同流合污。”

林畔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除非,你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谄媚一番,然后我就把新手机钱全给你。成交?”

“切,我是这种为钱自甘堕落的人吗?宁死不屈。”暖暖大义凛然,将林畔扯回饭桌。

“妈妈,你不是要奖励我新手机吗?现在就给我吧。”

林畔要让暖暖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七千元付诸东流。

“你是要妈妈吹口气立马就变出来吗?”

夏红今天开心,也会幽默了。

“你给钱,我自己搞定。微信吧。”

“什么时候这么不怕麻烦了?”

夏红没多想,随手转了一万过去。

“苹果手机这么贵吗?都长到一万了?”

林畔佯装不知,其实就是在撩拨暖暖爱钱如命的心。

“林畔!”

“在呢。”林畔抑制内心的得意。

“开始吧!——嗯哼,林畔,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今夏一个月色如练的晚上,当时微风习习,我一进门,就看见穿着亚麻衬衫的你安静地端坐在透明的幽灵椅上,当时你低着头,像王子一样冷清,可你将头抬起时,我不由怦然心动,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清新俊朗的男孩子,你的双眼雪亮而清澈,就像两枚水灵珠,清爽的头发很浓密,在灯光的照耀下又黑又亮——你知道吗,当时的你,就像一头初生的,可爱的,四蹄生风的,黑色的,小、毛、驴。”

暖暖一本正经且抑扬顿挫地说完,自己的肺都要笑得疼——尤其是看到林畔那冰火两重天的表情——“哈哈哈哈,小毛驴。”

其他三个人,不明所以,但是听到“小毛驴”之后也乐不可支。

林畔本来脸都羞红了,听暖暖这样转折,气急败坏地说:“妈,今天就给我找新老师。”

“别嘛,我开玩笑的,我收回小毛驴行了吧,重点在前面,那可是写实的,真心实意的表白。林畔少爷?”

林畔又喜笑颜开:“还算差强人意吧。”

其他三个人感觉被屏蔽在了游戏之外,根本就不知道他俩的游戏的实质是一场交易。面对众人的疑问,姐弟二人竟然异口同声:“没事,真没事。”

暖暖的微信发出新消息提示。

“10000.01”真是一个完美而充满温馨的数额。至于小数点后两位,林畔说这叫多一分情谊。

大家见暖暖喜不自禁的样子很好奇,“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苏江南作为代表提问。

“啊?我是觉得,这面还是挺值的。”暖暖说。

“林畔,你为什么也这么开心?”

“啊?我也觉得面挺值的。”

这下子他们 看出了端倪:他们两人在做着某个不为人知又各取所需的交易。

吃完饭后暖暖首先问苏江南打算去哪。苏江南觉得自己也该趁今日兴致好回母校看看,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北大一百一十周年校庆时。

“和谁呀?”

苏江南瞥了一眼夏红,言不由衷地说“就想一个人走走。”

“一个人走走多无聊啊。妈妈要不然你和爸爸一起吧?”

“公司还有事,没功夫。”

“可是,我今天有一个海明威啊。”海明威从此就成为一个代名词了,只可意会的代名词。

夏红无力招架暖暖的古灵精怪。只好不情愿地答应了。

“好了,我们仨还有重要的事,就先走了。”暖暖说。

林畔不明所以,“我们有什么重要的事?”

“学习啊。”暖暖想一脚把林畔这个瞎眼的家伙踹死,但是不便发作,一手一个拽兄弟二人往美桐大道走去。

夏红和苏江南,仍然站在落叶飘**的银杏树下。银杏大道上黄叶割金,人声鼎沸,但是世界似乎又格外地安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