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谁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祸心。”整个药仙门,也只有梁璟才敢这样放肆,而玉子画却是毫不在意。
“一个黄毛丫头,值得为师大动干戈?”
“那你这是想干嘛?”梁璟把红玉环推了过去。
“想干嘛?”玉子画脑海中浮现那张艳若芙蕖的小脸,不置可否一笑。
“不说清楚不要。”梁璟起身离开。
耳边风声呼呼,他大袖一挥,红玉环回到了茶盘里。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玉子画毫不在意的把红玉环揣进怀里。
梁璟衣袖飞出一阵香风,玉子画不敢怠慢,跟这个逆徒对招,稍不留神,他就有可能会去见祖奶奶。趁分神的功夫,红玉环已经到了梁璟的手上,“现在这是我的了,我想给谁是我的自由,你不得干涉。”
“孽徒。”玉子画笑骂。
“主子,这个稀有物件儿就这么送出去了?”阿五目瞪口呆。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个东西得看有缘人。”玉子画心情不错。
“主子的意思就是小丫头是有缘人?”阿六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
“谁知道呢?从现在起,她是本门主的关门弟子,你等得称她为少主。”玉子画模棱两可一笑。
“少……少主?”阿五舌头有些打结。
“不错。”玉子画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的人很不适应。
“门主的意思,把小丫头当女儿养?”阿六头脑永远少根弦。
阿五却是回想着药仙门祖上的大周王室,主子的夫人称为少主,国君夫人称为少君。可是,这是他想的这个意思吗?想到这,阿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默默的远离了主子几步。
“好了,本门主得去见见我的好徒儿了,我在想,我该穿哪一套衣服为好呢?”玉子画就像一个毛头小伙一样细心捯饬起来。
“五哥,啥意思?”阿六虽然慢半拍,但很快就想通了关节。
“以后对梁小姐恭敬一点。”阿五叹息的拍了拍傻大个阿六。
“这也……”阿五一把捂住阿六的嘴,因为,玉子画已经走出来了,他一袭浅灰色外袍,内衬洁白的金绣纱,头戴白玉冠,手拿一柄折扇,折扇上是他画的一幅水墨丹青,此时的玉子画,不像亦正亦邪的绝世高手,倒像一个浊世翩翩公子。
“主子,你今儿太好看了。”阿六咧嘴一笑。
“好奴才,有赏。”玉子画竟是没有生气,他随手扔过来一块墨玉,阿六一把接住。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的阿五连连摇头。
就在玉子画进城的时候,窦含笙跟着卢湛去了卢家别庄,这个时候该玉华粉墨登场了。
被关了几天的玉华神情恹恹,再也没了昔日的杀伐决断。
“来,催命鬼,姐姐打扮你。”林梅拿出一张面具,这是一张玉华之前蒙面的原相。
玉华冷淡的看着林梅这张娃娃脸,她想不通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的这么喜欢戏弄人。
“走吧,去应天府。”林娇则是像提溜着一只小鸡仔一样把玉华拽上马。窦含笙则是带着林梅去了别处。
林巧林苏一直在卢家另外一座宅子照顾林河。
“你说什么?你是裴小姐的婢女,曾经奉裴小姐的命去杀人?”段府尹有些跟不上思维。这是哪跟哪啊?
“你废什么话啊!”玉华气的一脚踢过去。
“大胆,竟敢袭击本官,给我打,打她三十杀威棒。”段府尹冷不防被踢着了,气的他哇哇乱叫。更重要的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想乘机灭口,因为他现在在裴渊的推荐下已经是镇北王战线的人了,到时候,镇北王一呼百应,他也可以混一个从龙之功,他有几个女儿,通通可以送入后宫。
“段府尹好大的威风啊。”卢湛走了进来。
“卢少卿真是稀客啊!”段府尹打着哈哈。
“裴琪指使婢女杀害药仙门高徒,段府尹,你管是不管。”漫步而来的卢湛就像一幅行走的画。
“本官岂能不管,来人,去裴府羁押二小姐来问话。”段府尹发狠的一拍桌子,没办法了,先应付走卢湛这尊大佛再说,他是几个鸡蛋上跳舞,如履薄冰啊。
“大人,郑太妃的心腹嬷嬷尤嬷嬷求见。”
卢湛眉峰一蹙。
“嬷嬷这是有何贵干?”段府尹毕恭毕敬。
“是这样的,今儿我们太妃马车突然受惊,是裴小姐救了太妃,现在,我来报案,希望府尹大人去现场看看。”
“裴小姐,是裴琪吗?”段府尹一个头两个大,这是神仙打架,他小鬼遭殃。
“京中目前只有一个裴小姐。”尤嬷嬷并没有看卢湛一行人。
“卢少卿,你看这个……”段府尹抠着头。
“自便就好。”卢湛声音冷的让人发寒。
“姑娘,裴琪真够狡诈的,居然攀附上了郑太妃。”林梅和窦含笙站在一颗大树上,手搭凉棚看着逶迤而来的一群人。
“她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窦含笙拿出一瓶红颜旧,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人沾上以后,一开始会越来越美,没多久,就会慢慢掉头发,再然后,脸上会越来越苍老,时间不长不短,一个半月,充分让人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从天堂到地狱。更可怕的是,中了这种毒不会死,只会生不如死。
窦含笙樱唇勾出一抹狠厉,这种药,就像给裴琪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群人越来越近,郑太妃的马车滚下了缓坡,由裴琪搀扶着慢慢走向裴家马车。等到她们行至大树底下时,窦含笙打开瓶盖,一缕青烟袅袅娜娜飞向郑太妃和裴琪二人。
正走得口干舌燥的二人毫无察觉,只闻到一股子甜腻腻的果子香,随即把这瓶红颜旧吸溜了一个干干净净。
林梅看到目瞪口呆,姑娘这种高超的下毒手法真是神鬼莫测。
“走吧,官府来人了。”窦含笙曼声一笑,两人须臾消失在群山之间。
“玉华就交给你了,段府尹。”卢湛说完就离开了。
“公子,玉华会不会被灭口?”林娇问。
“他不会那么傻,人若在他手上出了事,本官正好可以拿他开刀。”卢湛笑的很温和无害,却无端让林娇打了一个冷颤。
窦含笙刚回到院子,就见客厅上坐着一个人,第一眼,此人几分仙气,几分邪气,贵气十足,容貌格外出挑,看不出年龄,一袭烟灰色袍子,后边的侍从太阳穴鼓得很高,面无表情。
“尊驾是看病?”窦含笙有些摸不准对方的路数。
“不是,我找人。”玉子画和善一笑。
“找谁?”
“就找你。”
“哦,稍等。”窦含笙此时一身利落的打扮,大太阳晒得身上汗湿。
稍微收拾了一下,窦含笙换了一身干净清爽水洗蓝的居家裙子,走了出来,手上的金玉镯格外显眼。玉子画略微停顿了一下,移开视线。
“说吧,什么事?”对于陌生人,窦含笙并没有攀谈的欲望。
玉子画轻笑,“无事就不能来了?”
“尊驾啰啰嗦嗦的,有事说事,否则,别怪本姑娘剑下无情。”林梅警铃大作,此人太耀眼,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
“好,那我就说了,我叫玉子画。”
“玉子画?”窦含笙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并不认识这号人,梁璟也从来没有说过药仙门门主的姓名,再一个,窦含笙眼里的门主应该是一个糟老头子。
“说吧,我很忙,没空和你扯闲篇。”窦含笙不耐烦了,不要以为长得人模狗样就可以随意**。
“梁含,跟我去一趟。”薛桓走了进来。
玉子画握紧折扇,这个年轻人太让人讨厌,年少,俊美,气质高贵,他自然的拉着小徒弟的手,小徒弟并不反抗。
薛桓随意扫了一眼玉子画,“他是谁?”
“不认识,走吧。”窦含笙毫不犹豫跟着薛桓走了。
玉子画寒潭一样的眸子血光一闪而过。
阿五阿六头垂得更低了,自打他们伺候主子以来,从来没有谁敢如此无视主子,阿六不由在心里给梁小姐点了一根蜡。
“什么事?”窦含笙甩开薛桓,不要以为她已经原谅他了,刚刚在外人面前她是给他面子。
“萧薇去了普济寺。”薛桓苦笑着。
“最近她经常去那儿。”薛桓的人一直暗中盯着萧薇,宜阳公主。宜阳公主很乖觉,把自己藏起来,不出皇宫,他没法下手。
“好,我明白了,可是现在光天化日的,等晚上动手吧!”窦含笙思量了一下。
“对了,刚刚那个男的是谁?”只要出现在窦含笙身边可疑的男人,尤其是这样贵气谪仙人,薛桓同样不敢掉以轻心,这种男人最会哄小姑娘了。
“说了不认识。”窦含笙看着林娇和卢湛从街角走了过来。
“抱歉,梁含。”窦含笙知道卢湛的意思。
“不怪你。”窦含笙不会小看任何人,她也不会认为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因为,裴琪的报应马上就来了。
“怪热的,走吧,进去喝碗酸梅饮子。”
“熬酸梅饮子,我最拿手了。”林娇捞起袖子下厨洗手作羹汤。
此时,玉子画并没有走,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栋小巧的江南小桥流水庭院。阿五阿六则是沉默的跟在后边。
“姑娘,这个人究竟是谁?”林梅暗中观察着这主仆三人。
“别管。”敌不动我不动。
卢湛和薛桓则是看着玉子画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怎么,客人来了,你扔下客人就走?”玉子画态度柔和得让人如沐春风,阿六忍不住摸了摸鸡皮疙瘩。
“你是不速之客。”窦含笙语调平静。
“好,我道歉。”玉子画双手作礼,温文儒雅,说不出的倜傥风流。
卢湛和薛桓同时皱眉打量着这个老妖怪。
“说吧,什么事?”窦含笙始终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并没有放松警惕。
“小含,他是师尊。”梁璟满头大汗的回来,这次慕容雪又是跟在后边,很有点夫唱妇随的意思。
“师尊?”窦含笙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唯独没有害怕和恐惧。
“很意外?”玉子画态度好的离谱,梁璟把窦含笙护在后边,“有事说事,少装神弄鬼。”
慕容雪也自然而然的和梁璟并排站一起。
“孽徒。”玉子画呵斥。
“含儿,老夫聊发少年狂,勿怪。”玉子画含笑打量着眼前的佳人和几位护花使者,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老了,无论怎么捯饬,他内里终究是破败不堪了。
“师父,弟子也有失礼之处。”窦含笙半真半假的道歉。
“好了,为师没有怪你,咱们才是真的师徒,都有出乎意料之举。”玉子画笑的温和,似是毫不在意,但阿六总觉得毛毛的。
“好了,酸梅饮子来了。”林娇端着几盏酸梅饮子走了进来。
饮子里加了一味薄荷叶和迷迭香,闻之让人神清气爽,由白瓷小碗盛着,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林娇看不惯对方是谁,她第一个就给了窦含笙。其余人以此类推,窦含笙浅啜一口,薛桓喝完了自己的,一把抢过窦含笙的,对着唇印一饮而尽。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一室寂静。
窦含笙瞪了薛桓一眼,美眸含嗔。卢湛俊脸生寒,玉子画握着茶盏的手指略微用力。
一缕幽香似有若无,梁璟正要动手,就见薛桓满不在乎的抛出一颗琉璃珠,幽香散去,林娇林梅摇摇晕乎乎的头。
窦含笙有些讶异的看着薛桓,薛桓勾唇一笑,调皮的眨眨眼,意思就是就是你男人厉害吧!
窦含笙轻踹了他一脚,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让其他几个男人脸上都不好看。
慕容雪挽着梁璟,梁璟朝她一笑。
“我前儿刚学了一种炙烤蜜汁鸭,今儿就由我亮一手,刚好梁璟兄妹的师尊也来了,也算是接风洗尘,各位意下如何。”慕容雪一举一动温婉有礼,让人顿生好感。
“这姑娘不错?”玉子画也很欣赏慕容雪。
“多谢师尊。”慕容雪大大方方道谢,然后,微笑着去了厨房。
接下来,大家都正常多了。
饭后,窦含笙躺在**小憩,薛桓故意闹腾。
“薛桓,你懂解毒?”反正睡不着,索性聊聊天。
“你男人懂的很多,比如……”薛桓吻上窦含笙。
这个缠绵的吻让两人气息紊乱,衣衫不整。
“我是九夷山天道门门徒。”薛桓搂着双颊绯红的窦含笙。
“天道门?”这个门派窦含笙听说过,是个正儿八经的名门正派,门派弟子众多,以铲除邪门歪道为己任。
“嗯,我是师尊座下大弟子,兼任天玄堂堂主。”
“你来头不小呢,卢湛呢?”
“不许问他。”薛桓声音很霸道。
“好,我困了。”窦含笙依偎在薛桓怀里,很快睡过去了。
薛桓看着怀中娇小的一团,乖的像只收起利爪的猫,哑然失笑。
“醒了?”一觉睡醒,已是华灯初上。
薛桓看着星眸微睁,迷迷瞪瞪的小丫头。
“你怎么在这?”窦含笙好奇问。
“笨!”薛桓修长挺拔的身姿,魅惑的脸,犹如雪后青松,英姿勃发。
“天已经黑了啊。”窗户开着,天青色的夜幕有些暗淡,有雨丝飘进来,带了点凉意。
这场及时雨终于解了南都持久以来的闷热。
“嗯,饿了没?”薛桓看着睡眼惺忪的窦含笙。
“中午吃撑了,这会儿不饿。你呢?”
“我饿了。”薛桓看窦含笙朱唇皓齿,媚眼如丝,心头一热,噙住檀口又是一阵激吻。相爱的人总是嫌亲热不够,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薛桓,你属狗的嘛?咬疼我了。”窦含笙娇气的瞪了薛桓一眼。
“我属狼的。”薛桓站在窦含笙身后为她绾发,温馨满屋,明亮的珠光下,像极了一对老夫老妻。在窦含笙去高邮的时间,薛桓把这间寝房装饰一新,墙壁四周镶嵌着数颗硕大的夜明珠。
“好了,该做正事了。”窦含笙轻抚衣袖,关上雕花窗,隔绝了外间风风雨雨。
普济寺还有一尊大佛等着她去收拾呢?
命运的齿轮再一次让她和这群人纠纠缠缠,那么,这次就由她充当操盘手。哪怕最后不能全身而退,也要让这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薛桓说错了,她才是一只真正的母狼,她想时时刻刻伸出嗜血的爪牙,誓要把这些魑魅魍魉绞杀个干干净净。
夜幕下的普济寺,灯火渐次熄灭。
萧薇带着四五个暗卫和三条恶犬住在最奢华的禅房,这间禅房原本是供镇北王和窦含秋媾和专用,因为镇北王已经视窦含秋为草芥,所以,这间禅房就此空置下来了。而萧薇因为隔三差五的来看智清和尚,就把这间房堂而皇之的据为己有了。
夏之夜,雨打窗扉,格外撩人心弦,萧薇已经十七了,对男女之事也有渴望,在她十二岁那年,被府上俊俏的小花匠用一盘子藕粉糕骗去摸了身子,当时她只觉得胸部疼得厉害,下身流了很多血,她吓坏了,后来,小花匠不知所踪。她对男女之事却一知半解了。
小时候的萧薇粉团子一样玉雪可爱,五岁起,她就肉眼可见的发胖了。脸也肿胀变形。那个时候的她就像一个软妹子一样,和薛桓几人也经常打架斗殴,后来,她变了,容貌变了,性情也变了。就和贵族圈渐行渐远,直到裴琪加入。想到这,萧薇又翻了一个身。白天,智清和尚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明明一副盛世美颜,却冷清得仿若世外高人,这让萧薇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此时,萧薇想念的智清和尚正在方丈道岳的禅房,道岳一脸慈爱的看着这个十九岁的和尚,“白天浔阳郡主扰了你,你作何想?”
“弟子身许佛门,和红尘并无瓜葛。”智清一脸疏冷,他是真的不在乎,在他眼里,人和野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是需要他去渡化的有害众生。
道岳叹息的拍了拍智清。“你想他娶那个肥丫头?”一个光头的人从暗影里走了出来,烛光下,他满脸疤痕,臃肿的体态,把一袭僧袍撑得圆圆满满的,就连胸部也是鼓鼓囊囊,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想他明白男女之事的美好,这样……”道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被夜风吹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