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这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母后希望你好自为之。”柳太后在林竹的搀扶下施施然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边,庆阳宫的瓷器碎了一地。
“太后,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林竹也是一头汗。
“今儿,可不就看到了吗?”太后脸上也是冷嗖嗖的。
“宜阳公主这是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别人好活啊。”林竹心生感叹。
“以我的名义给栊翠庵的郑太妃下一道敕令。”柳太后抿了抿唇,没道理让自己一个人憋屈。
“是,太后。”
“姑娘,就在薛大人要和宜阳公主对质的时候,她自戕了,你说,这不是做贼心虚吗?”林梅一脸鄙夷。
“慎言慎行。”窦含笙提醒。
“小含,郭姨来看你了。”郭氏急匆匆走了进来。
“白夫人。”
“孩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郭姨坐吧。”窦含笙摇摇头,神情平静,她现在很忙,今儿又卖出去一些药丸子。
“孩子,宜阳公主现在就是一颗牛皮糖,她是铁了心要缠着薛桓,郭姨宫里头有个好姐妹,你看?”
“不用了,郭姨,我没事,如今我举步维艰,不想多生事端。”窦含笙婉拒了。
郭氏真想大声说,孩子,别跟我生分,我是你的亲姨母。
“好,静观其变吧,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强求不来。”郭氏倒是想得开,冉冉才貌双绝,出生高贵,什么样的男儿配不上?
“郭姨,人生一世,能够真正属于自己的唯有我一人而已,其他的都有变数。”窦含笙再次摇摇头。
“你这孩子,想得比郭姨通透。”
“有感而发而已。”窦含笙看郭氏双眼浮肿,拿出一盒附肌丸,“郭姨,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
“是啊,你姨……你白叔镇守的边关也不安宁,他屡次遇袭,好在有惊无险,我这哪睡得着啊!”郭氏揉着绢子。
郭氏是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是朝廷的质子,只因为是先帝义妹,别人表面上恭恭敬敬而已,实则处处如履薄冰。
“都不容易。”交浅言深,窦含笙并不敢多说什么。
“孩子,这药是?”郭氏接过药。
“这是调理睡眠的,您试试看。”窦含笙又装了一罐子自己配的花茶,“这茶每天临睡前饮一杯。”
“好好好。”郭氏闻着弥漫着一股子幽香的花茶,连连称赞。
“姑娘,这玉华的事儿?”送走郭氏,林巧问窦含笙。
“敌不动我不动。”只要对方没有提出条件,秀桔就是安全的。
窦含笙也想过报告官府,但裴家和萧炎都不是等闲之辈,她想智取裴琪。毕竟,裴家的名声已经经不起一点折腾了,这种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梁璟挎着药箱走了进来。最近,他频频出入各大门阀世家看医问诊,慕容雪每次都自告奋勇主动带路,有了慕容家和药仙门的名气加持,他几乎都被奉为座上宾。
窦含笙明白,师兄是在为以后入主药仙门铺路,同时,师兄也是为了她。
“师兄,可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窦含笙接过药箱,递给他一盏养生茶。
“小含,我……”梁璟接过茶盏,正要回答。
“滚出来,什么狗屁大夫,你们大家伙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我夫人上午让婢女来买的药,刚咽下肚没一会儿,夫人身上就起了疹子,全身发紫,这会儿已经奄奄一息了。”一个大腹便便,衣着华贵的男子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家仆冲了进来。
后边几个粗壮婆子则是抬着一个气若游丝的女人。
“他是谁?”窦含笙被梁璟护在身后,她问。
“姑娘,这人名叫金元宝,是南都第一富翁,富可敌国。”林梅回道。手上却是按着剑柄。
“那就不是讹诈钱财了。”兄妹俩对视一眼。很明显,这个局就是针对窦含笙而来的。
“这位员外,稍安勿躁,你说你的婢女来买药的,她人呢?”窦含笙从梁璟后边走出来。
闹得不可开交的人群顿时一静。
一是震惊于她的外貌,二是震惊于她的年纪,三是震惊于她的气定神闲。
“我来了。”一个俏丽的婢女施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打扮精致,不像婢女,倒像是当家太太。
窦含笙从脑海中过了一遍,想不起今儿早上买药丸子的究竟是不是她。就见这名婢女从袋子里拿出一张药方子,窦含笙一眼就看出,这的确是自己开出去的药方。
“傻眼了吧,庸医误人啊。”金元宝跺脚嚎叫起来,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金链子也跟着飘飘****。
“金员外,如果你夫人的确是吃我这儿的药出了事,我愿意以命抵命。”窦含笙并不慌张,她走过去把了把这女人的脉,发现她喘急气促,手上起了一大片红疹子。
这是服用了紫癜草的缘故,而她的药丸子里根本没有加这味草药。
金元宝一愣,他似乎没有想到这名女大夫却是越发淡定了。
街头拐角处,薛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人群中的女子,她一袭浅紫色软烟罗,粉白色披帛,斜插一支紫玉簪,鬓旁簪着一朵紫玉兰。
“公子,姑娘遇到麻烦了。”马启也是惊艳于梁姑娘的美和耀眼。
“怎么,你想英雄救美?”薛桓凉丝丝的看了马启一眼。
“公子,您可是折煞属下了,属下哪配啊!”马启一脸腼然。
“是吗?那我看你跃跃欲试的。”薛桓最近怨气冲天,马启不和他一般见识。
“公子,您这是冤枉属下了,在属下眼里,梁姑娘和你才是绝配。”马启看薛桓一脸怨妇脸,只差赌咒发誓了。
“行了,一个大男人唠唠叨叨的,烦不烦啊。”薛桓有些烦躁。
马启却是知道,公子傲娇惯了,拉不下脸而已,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来当个和事佬吧。
“别忙,她能够处理好的。”看着梨涡浅笑,明珠罗衣,顾盼生姿的窦含笙,薛桓空落落的心突然被填的满满的,原来,他所求不多,要的仅仅是她常伴吾身而已。
“梁大夫,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满到处打听打听,我金元宝是什么人?我是为了仨瓜俩枣就讹诈的人吗?”金元宝伸出的手上满是嵌宝戒指,手腕上还戴着一只金镯子,也是沉甸甸的,恨不得把金子全挂在身上。
“金员外,凡事说不过理去,这位姑娘,把装药丸子的瓶子递给我看看。”窦含笙看着姿容绝丽的婢女。
婢女不慌不忙的拿出那只瓶子,也不错,看上去的确是自己的瓶子。
“这下子没话说了吧。”仆从们看窦含笙黛眉微蹙,连忙起哄架秧子。
“谁说这是我家的瓶子。”窦含笙笑靥如花,她把瓶子翻转过来,瓶身上的侍女图裙摆上没有仙字,这也是独门放伪,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林娇很机灵的拿出药房里的瓶瓶罐罐一件件的递给大家伙儿看,果不其然。
金元宝眼珠子咕噜咕噜转。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只有这一批瓶子,说不定你们故意拿这一批以次充好。”人群中不知道谁叫嚷道。
“是啊,坏人没几个承认自己是坏人。”金元宝跟着叫起来。
“我提醒你,金元宝,你夫人是中了紫癜草,再隔两个时辰就会去见阎王爷了。”窦含笙打断金元宝。
她盯着金元宝,一脸讥讽。
金元宝肥胖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我夫人死了也是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庸医害的,我要你抵命。”金元宝指着窦含笙。
“吵什么吵。”池敏君一袭青衫款款而来,她身材高挑,眉目清秀,后边跟着的周枢和袁素也是容貌出挑。
“这位姑娘你也是来看病的吧,听我一句劝,这是一家黑店,坑死人不偿命。”金元宝仿佛找到了知音一样。
“一边去,你说的庸医是我小师叔。”袁素用力一推,金元宝就被推了一个趔趄。
“啊,原来是一伙儿的。”
“算了算了,散了散了。”
“各位,我代师妹给你们陪个不是,她入门时间短,医术还有待提高。”池敏君双手往下一压,一脸亲切和善。
“大师姐,谁告诉你这位夫人吃的是我的药?报官吧。”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不想跟这些人掰扯,更不想池敏君阴谋得逞,很明显,这一环扣一环的就是针对她,目的是让她臭名远扬,乖乖的滚出南都。
梁璟目光沉沉的锁住池敏君。
“怎么?做贼心虚了?”金元宝吐沫星子乱飞。
“我做贼心虚就不会主动报官,再说,这瓶药丸子根本就不是我卖出去的,最近的医术大赛相信各位有所耳闻,我梁含的医术究竟是不是滥竽充数,各位评审的眼睛是雪亮的。至于那瓶药丸子去了哪儿,相信官府一定可以找得到的,朗朗乾坤,我不相信有人敢只手遮天。”窦含笙一脸坦**。
“呵,谁不知道你的裙下之臣无数,一个医者,不思进取,专门走旁门左道,难怪会出纰漏。”金夫人颤颤巍巍坐起来,她每说一句话都像从肺管子里冒出来的一样。
“闭嘴,看你可怜,本公子不想为难你,再敢胡言乱语,本公子不介意让你提前去轮回。”梁璟语调森寒,他警告的看了一眼池敏君。
“怎么,我说错了吗?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哪一样不是和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大夫有关。”金夫人喝了一口茶,再次出声。
“合着你这是打抱不平来了?”窦含笙示意林梅去报官。林梅点点头,正准备离开。
“你敢去,你敢去我就死敢给你看。”金夫人拿出一瓶黑乎乎的东西,作势倒进嘴里。
“去。”窦含笙不理金夫人。
“好啊,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你们看好了,非是我不想活,而是她误我,我死了,希望你们到时候给我做个见证。我是被这个妖女逼死的。”说完,她仰头一饮而尽。
“啊……”
“好一个烈女。”
“狗屁烈女,不过就是一个泼妇。”
“明明是别有用心,包藏祸心。”
“去看看,死了没。没死,灌一勺大粪,死了,去请个仵作开膛破肚。”窦含笙嫣然一笑,毫不在意。
她已经知道了这个金夫人的来意,她这是成心给自己找麻烦,就是不晓得她受何人所托。
“唔……唔唔……”一听要灌大粪,金夫人刚刚喝下去的药汤子连带着早上吃的鸡鸭鱼肉噗啦噗啦的一股脑全部呕了回来,刹那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恶臭。
“去查查。”薛桓吩咐马启,转身离开。
“这下子,就连紫癜草的成分也呕了出来,不用吃药了。”窦含笙语笑嫣然。
“姑娘,你刚刚是故意说要灌大粪的?”有个年轻小伙子红着脸问。
“不错,像金夫人这样养尊处优的人那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我这是以毒攻毒,好在效果不错。大师姐,你说呢?”窦含笙曼妙的身姿就如早春的一支海棠花一样撩人心弦。
池敏君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小师妹所学颇丰,和本门医术实在是大相径庭,本座看不懂。”
“难不成梁大夫是给自己贴金?”
“谁知道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大家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尽信书不如无书,师门之所以名扬列国,靠的就是不断完善和创新,而我所学的一点微末道行实在是微不足道。”梁璟用传音入密告诉她,师尊玉子画就在左近,于是,窦含笙乖觉的拍了一击隔空马屁。
“马屁精。”池敏君一脸嫌弃。
“大师姐,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什么人敢在这闹事,带走。”一群应天府的衙役凶神恶煞的走了过来。
“你们谁是领头的?”金元宝拿出一只金光闪闪的钱袋子。
“想贿赂我们?没门,通通带走。”
金夫人一口气喝了几杯水才彻底漱完口,她在人们好奇的打量中,无地自容。连忙戴上帷帽。
“官爷,我是……”金元宝的声音越来越小。
衙役略微停顿了一下,挥挥手,就带走了一干人。
“等等,你们刚刚给我泼脏水,打砸抢烧的,就这么想一走了之?”窦含笙今儿就和他们杠上了,如果不把金元宝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以后不定什么阿猫阿狗都会来闹一场。
“梁大夫,得饶人处且饶人。”金元宝语带威胁。
“这是威逼利诱全套上阵啊!我这个人不信邪,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我今儿就去敲登闻鼓。”窦含笙俏脸一板。
“你想怎么样?”金元宝故作镇定,背后的人可没说这个小女子这么难缠啊。
“赔礼道歉,赔偿损失。金夫人你以为呢?”窦含笙一步步的朝着金夫人而去,“我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凭本事吃饭,没招谁惹谁,你平白无故就给我泼一盆脏水,试想一下,如果是你闺女也被人这样对待呢?”
“我闺女如果跟你一样厚颜无耻,整天和一群男的打情骂俏,抛头露面,我会让她去跳青弋江。”金夫人退了一步,再次发飙。
“啪啪啪。”没提防被窦含笙连扇几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