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雨水很多,仿佛是死难红军家属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干。道路泥泞,山路崎岖,车子也难以直接抵达,更何况在商城还没有小车呢。说实话,管雪凤不爱坐小车,更喜欢坐轿子。在南京或武汉,与将军们同时乘一张小车,虽说小车平稳而快速地行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但因为那是依靠男人获得的,所以,每次乘坐,心中都有说不出的堵塞。

回到家乡,没有车子,只能坐轿子,管雪凤忽然开心多了。坐在轿子上,管雪凤感觉到了骑在男人头上晃来晃去的浪漫,也感觉到了没有男人斜视的自由,更感觉到作为一个女人,被众多男人捧在掌心的尊容。于是,就让二虎找人抬。二虎不太高兴,还说,如今战乱年月,到处都不太平,剿灭共军残匪是头等大事,上峰又催逼得紧,限这个月最迟不能推入腊月完成任务。还说入冬后,大雪封山,赤匪本来就逃到山里。那时候,共匪打我们,我们逃到山里,共匪拿我们都没办法;现在我们打他们,他们逃到山里,就像麻雀钻到树林里,你能逮得住吗?管雪凤还是很温柔地说,剿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得慢慢来,如今是国军的天下,有的是时间,我们耗得起,共匪耗不起。更何况,共匪的正规军都被我们灭了,还抓不住那几个漏网之鱼吗?

二虎说,不见得。

管雪凤火了,盯着二虎,一脸怒容,质问,什么不见得?你说说看。

二虎见管雪凤火了,也就不敢吱声。

管雪凤继续说,现在,清乡的办法也用了。在斑竹园,卫将军还没有你能耐大吗?一次性就杀了一千多人。在剿匪当中,还有一个为共匪说情的朱来齐。卫将军说,完全是“猪来气”!真他妈的掉链子,还敢给山里的共匪送白馍,还不承认。卫将军把他什么时候上山的,啥时候下山的,都一一说了。到此时,朱来齐才没话说,赶紧哭着说,卫将军,你不知道,他们说了,他们的队伍只是外线作战,要是回来了,非把俺家抄了。

这不是吓唬人吗?吃里扒外的东西,卫将军连手套都没有脱,挥挥手,拉到河沙湾里就给崩了。朱来齐死了,一下子就好了,供出十四个共匪。卫将军就是有办法,清乡当中还把那些土匪婆子收拢到一处。

这里要说说刘峙将军,那也是一员虎将,更是福将。别人都打不下新集,那么坚固的工事,居然被他一个下午就给摧毁了,天还没有亮呢,就杀进城里,缴获了共匪的电台两部,大炮三台,可惜,共匪的高级将领没有逮住,逃到山里去了。最近听说,还在活动,十个八个,百儿八十个,一股股,一团团,像山泉,还在不停地冒。怎么堵住山泉,不能使蛮劲儿,要从根子上堵,有时候还要加以疏通引导,甚至利用。这次我从南京回来,带来蒋委员长手谕,任命石县长为南五县剿总司令,那是啥官?正师级。当然,石司令这多年为党国效力,成绩突出。人马也有一万多,也是名副其实的司令了。但是,你知道南京咋看法?

二虎慢慢上套,问,什么看法?

管雪凤说,按说保密。你一个小队长咋能知道?好,谁让你对我忠心呢,就破例一次,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保密。二虎用鼻子嗯。管雪凤说,刘峙十分生气,到委员长那儿告状了,说,早先为啥打败仗,是因为过于依靠地方,他们都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从本质上说,跟刘湘、阎老西没什么两样,一遇共匪,不论大仗小仗,都畏首畏尾,夹着尾巴,逃跑时比兔子还快,为的是保存实力。胜了,争抢功劳;败了,躲到山里。一句话,贪生怕死。你说委员长听到是什么想法?

二虎听着,忽然想到那个团丁“二流子”,又想到被逼杀的吴绪红,一股寒气透过脊背,脊梁骨紧缩,眼睛陡直,看着,没敢说话。

管雪凤继续说,刚好,那天蒋夫人宴请我和戴老板,问了大别山的情况,我就如实相告。我说,刘将军说的基本合乎事实,但是有几点需要说明。一是地方民团是小炮队改编的。组成人员复杂,多是土匪,部分是地主武装,说到底都是当地人,看家护院的。这些人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素质差,战斗力不强,同时,武器装备也差,跟正规军没法比;二是他们最主要的贡献就是逃跑,要不是逃跑,我们势力就会悬空。不说其他,就说大别山,有好多县区都赤化了,而在商城,就不一样,有我们的人,特别是石生财,带民团钻山林,打游击,共匪大部队进山剿,找不到;不剿,害怕一走又出来收复失地,只能派兵看守,起到牵制共匪大部队的作用。这次,中路围剿,委员长不愧为领袖风范,高瞻远瞩,让卫将军统一指挥,一下子就把敌人打败了。在战争当中,石司令积极配合,捣毁共匪十多个窝点,暗杀共匪县级领导八名,破坏他们的组织,才让共匪没有立足之地。号称四万余人的红四方面军才如此溃败,到处窜逃。这里面,石生财的民团功劳是不可小觑的。

二虎听的眼睛都直了。

蒋夫人知道我辛苦,连说,还是雪凤了解,也有你的功劳。委员长高兴说,石生财,一个小小县长,不简单,实为党国之忠臣,守政之典范。趁此,我说,石生财是个有才干的人,要是能委以重任,必当为党国尽忠!委员长说,一个民团,怎么奖励还是让卫将军说吧?我又说,安定一方,必须要地方人出力。临走时,我建议说,让石生财任南五县剿总司令,不用委员长多奖励的。委员长高兴,也就默许了。

二虎听着,感觉管雪风了不起,对于管雪风的非议和原来瞧不起的看法有些改变。特别是让当特务连长,二虎觉得没好处,职位也不高,大哥石生财也说过,是个没头没尾的官儿,让小心伺候,实际上就是给她管雪风当保镖。如今看,不能小瞧。说到底,他认为管雪风水深,有些不了解了。于是抬起头,看着这位英姿飒爽的刚晋级的女军官,肃然起敬,连忙说,那,后来呢?

还后来,后来我就来了。临出发,蒋夫人对我说,要注意身体,戡乱期间,保护好自己。让我还任大别山区剿匪戡乱特派员,负责剿匪事宜。最主要的是……她想起戴笠的话,立即忍住没说,改口说,最主要的是建功立业!

那是,二虎说,这么说,管特派员,以后有啥事,请吩咐,愿为您马首是瞻!

呵呵,管雪凤用余光看了一下,二虎灼灼的目光还在盯着。管雪凤说,不要那么麻肉嘛,只要你能派手下效力就行了。

是。特派员要到哪去?

到哪去,是你该问的吗?石司令都没有过问,肯定是军事机密呗。

哦,那行。

于是派了一顶轿子,八人抬着,二虎亲自护驾,摇摇晃晃去吴承轩家。

吴承轩听说大别山区各县得以光复,带着家眷又回来了。回来了,却不是自己感觉的那样。回来了就被“土匪”抢了。带回来的钱财都被石豹的人抢了,还装扮成土匪,两家还打了起来。开了火,就有伤亡,好在这些人枪法都不准,放空炮还可以。一下子放了七八发子弹,才打伤一个团丁。这个团丁叫“宋大褂子”,虽然四个字,也不是日本人,是个外号,当地说你没本事,不直接说,而是说你“吊扯大褂子”。民团队长石豹干脆就叫团丁宋士茂为“宋大褂子”。

宋士茂的妈躺在**,没钱治病。在民团领的薪水都被她老婆算计了,一个子儿也不拿出来。“宋大褂子”又十分怕老婆,没办法的办法,只能故意挨一枪,一是工伤补助,二是讹诈。就是这样的“好事”,要不是扛着石豹还轮不到他。

石豹说,看你个吊形样子,这次把这个任务分给你。于是,吴承轩就成了冤大头,送给县大队五百块。石豹说,你打哄(打扮)要饭的呀?这么一说,吴承轩又加了一倍,石豹用手掂量,感觉沉,于是嘬嘴,拔出枪,吹了吹。吴承轩知道他有个弟兄挨了枪,就又拿出五百,分两下,给石豹三百,给“宋大褂子”的二百。实际上,二百块到“宋大褂子”手里只有五十块,就是这样,也算是发了一笔洋财。事情才算平息。

吴承轩不仅是吴承轩,还是个冤大头。他不知道姨太太的大姐回来了,还是特派员,要是知道,石豹定然不敢。有了这个靠山,不管什么时候知道都不迟。如今,忽然有一彪人马往府上走来,吴承轩吓得不知道咋办才好?让管家吴顺义上前打听。吴顺义跑到村口大塘旁边等候。塘埂太窄,轿子没法抬,石虎赶紧扶特派员下轿。看见路旁站着一个穿着考究的人,就问,吴府从哪儿走?吴顺义说,敢问,不知道官人贵姓?石虎眉头一皱,心想,居然还有不认识我的,想发火,抬头看管雪凤,管雪凤也感到奇怪,咋还有人不认识石虎的呢?于是问,你是吴府的什么人?吴顺义不能不回答,就说“管家”,接着反问,不知道你们有何贵干?

管雪凤说,雪兰是我妹子,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民团队长石虎,得知老爷从合肥回来了,是来看看妹子的。这位石队长,你咋不认识呢?

哟,失敬失敬。走,我引路,跟我来。吴顺义一边走一边喊,老爷,姨太的大姐来了,是亲戚,不是土匪。

派出去的人早听到了,赶紧跑到厅堂,报告了吴承轩。吴承轩一愣,忽然想到是管雪凤,也高兴地笑了起来,把精美的水烟袋放在桌子上,撩了一下长袍,带着人出去迎接。

多少年没见面了,见面了,物是人非,都认不得了。姊妹俩先是互相打量。管雪凤长发剪了,成二男头,穿皮靴,一身戎装,像美男子。要不是胸口一坨微微凸起,管雪凤真的就是翩翩美少年。再看看管雪兰,就不一样了,还是长发,只不过不再扎辫子了,挽成髻,盘在头上。穿水红旗袍,黑边儿,脚上也是皮靴,只不过是高跟皮靴。两个不一样装束的女人站在一起,吴承轩打量着,感觉极不协调,好像不是姊妹,是夫妻。心想,咋是姊妹俩呢?要不是相认,谁也看不出是姊妹俩呀。不过嘛,这俩姊妹,真是美呀。哎,吴承轩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在省城,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场合没混过?可就是回家来,却见到了城里没有见过的两个截然不一样的女人,叫吴承轩咋能不感慨呢?但是吴承轩不能长时间感慨,趁此出了门,招呼石虎他们在客厅坐。

管雪凤、管雪兰姊妹俩互相打量,立即想到过去,想起孩提时的许多事情,时隔多年,仿佛就在昨天。还是管雪兰先流泪,喊了一声姐,扑到管雪凤怀里。两个人抱着,就在大门里面当院里。

吴承轩住的更楼子,三层,防土匪的,也是显示财力的。一群妻妾在楼上往下看,傻傻盯着,没有议论,也没有声音。一时间,只听到两个女人脸贴着脸,互相抽泣。过了大约十多分钟,还是管雪凤理智,轻轻推开管雪兰。管雪兰掏出手帕,管雪凤立即闻到一股外国香水的味道。说实话,在南京闻过,管雪凤没有买过。吴绪红买过一瓶,管雪凤因为不喜欢吴绪红,一直没有用,那瓶香水在战乱之中也不知道忘记放在哪里了。当时,十分讨厌,不想打开,但是经不起**,还是打开了,闻一闻就是这种味道,是一种郁金香的味道,这种香味就如同一把锥子,直接刺到心肺,让你记住了,永远也不会忘。

走,到屋去吧。管雪兰说着拉着姐姐的手,一并走到屋里。

吴承轩是个光头,还是个大胡须,确切说是个老头子。穿灰色的印着铜钱的长袍,就像老态龙钟的灰猫。管雪凤见第一眼,心里就不能过,觉得妹子真的没眼光。但是管雪凤也知道,这是包办婚姻,石生财做的媒,爹同意的。或者说是有代价的,是用一个乡长换来的。这事搁在自己和三妹,都不肯干,但是二妹干了,是为管家做贡献了,也作出牺牲了。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自己何不是在拿身体换军衔呢?从这一点说,二妹也无可厚非。但是,二妹换来的是那么的不值钱,甚至还要了爹娘的性命,一想到这点,管雪凤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管雪兰知道姐为啥哭泣,也止不住,两个人又抱在一起。

哭了一会儿,吴承轩很知趣,虽说介绍了,也不能在屋里多坐,邀请到前面的会客厅,见到石虎在喝茶,就聊起民团的事情,又问起石生财的状况,对吴顺义使个眼色。吴顺义早已备齐礼物,是一包银元,在合肥带回来几块玉石,有著名的歙砚,都是花大钱买的,给石虎一个,让给石生财捎带一块,也算是投石问路。石虎很感谢,没想到吴承轩这般阔气。人家是洋财主,与土财主不一样。心里正在想呢,吴承轩说话了:贤弟,这个地方的治安可归你管?

石虎不知是个套,张口就说,当然啰。

要是这样说,我吴某人失礼了。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吧,此时回来才俩礼拜,还没有闲暇去拜访石队长呢。

哪里哪里。石虎抱拳,表示能谅解,知道是客气话儿。

可是石队长,你也得体谅呀?吴承轩又跟了一句。

啥事?石虎知道不是客套话,就问。

吴承轩说,听说这里赤匪被剿灭了,我才回来的,没想到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跟着来了“鬼”。

石虎不知所云,忙伸头问,啥事情?

吴承轩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不紧不慢地说,石队长还不知道?要不是石豹队长及时赶到,我一家老小可就惨了。再说,这地方不是没有土匪了吗?

显然,吴承轩怀疑了。实际上,吴承轩不是怀疑,早就知道,监守自盗与外来贼作案手法是不同的,吴承轩当时迷惑,事后仔细想,也就明白了。

石虎说,哦,那天,司令派我公干去了,没有在县城。

怪不得啰,要是贤弟在,也不会出现如此情况。

这个你放心,我回去帮你查查,谁他妈敢浑水摸鱼。

石虎这般一说,窗户纸捅破了。吴承轩只是微笑,话就变得轻描淡写了。吴承轩说,损失几千块大洋也没啥,说实话,我啥都没有,就是有钱。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你明着来,我又不是不给,是条狗我也给饭吃的。

石虎脸色突变,难看得像煮熟的猪肝,把脸扭过去,装着看吴承轩客厅打扮。

再说说管雪凤姊妹俩,想到最多的还是父母。管雪凤说,爹妈死得惨呀,听说,爹的头挂在树上,好几天都没有取下来。那个时候,我被召回,偷偷逃回武汉。爹不知道为啥回凤凰山老家,听说是去取东西。

大姐知道是谁吗?管雪兰问。

石生财说是蒋孝智。管雪凤显然不相信石生财的话。

蒋孝智?管雪兰摇头说,我总觉得不太可能。蒋先生是共党的头不假。我爹妈跟他无冤无仇,他为啥要杀我爹妈?听说,还是他安葬的,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承认是他带人杀的,说我爹不杀不平民愤。前后就差一年多,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啥民愤?管雪凤说,罪名就是我爹当过乡长,在当地是最大的官。

管雪兰说,为啥不明着来呢?我知道共党的政策,他们要做舆论,要是必杀的,逮住后一定会游街,再召开大会,会后拉到山坎或河沙湾,再杀。

二妹,你幼稚,你想一想,我爹是偷着回家的,我听说,蒋孝智早就放出话,要是我爹回家,能改过自新,就放一马。这不是骗子吗?我爹才不相信呢。但是,山里面,蚊虫多,没吃的,没穿的,睡觉也找不到安稳的地方,只能与豺狼野兽共席。那是爹呆下去的地方吗?爹一定是受不了罪才偷偷潜回去,取东西,顺便吃点。蒋孝智的办公室就在我家的前院,我爹回去惊动了他,他想探个究竟,没想到我爹被他撞见了,两个人就开始争执,我爹没办法就跑,蒋孝智下狠心,用刀把爹杀了。爹死了,娘一定哭闹。一不做二不休……他害怕报复,就把我爹的头悬挂在树上,制造假象,或者说,栽赃石生财也有可能。后来知道我回武汉,认为这儿是他们的天下了,我们不会打回来了,所以才敢承认是他杀的,是惩罚地主豪绅。拿我爹娘的性命邀功。

要是这样,用心也太险恶了,只是,只是……,把我爹的头挂在树上,不像共党所为。你说是栽赃?不知道事实……管雪兰说,三妹知道不?

还蒋先生长蒋先生短的叫,我看你就没有仇恨!你就不是爹娘亲生的!管雪凤历来对待三妹就严厉,管雪兰这么问,更让她生气,抑制不住,露出原形,厉声说,小妹死了!听说在回家的路上被土匪抢了。小妹死活不答应,土匪就把她杀了。

管雪兰浑身颤抖说,你听谁说的?

管雪凤说,石生财说的。

石生财?管雪兰说,他的话你咋能相信呢?爹娘的死我梦见了,小妹我就没梦见,说明小妹还活着。

我也有这种预感。爹娘,我在县城还不是多担心,回武汉,一下子担心起来,有一种预感,感觉爹娘不好过,但是就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天夜里我梦见娘了,娘抱着我,喊我,凤儿,凤儿。我赶紧跑过去,抱住娘,不知道咋的,没有人。再看看,一会儿,抱住的是一个妖精,全身都是血,哈哈大笑。我一松手,老远看,还是娘呀,我就吓醒了。躺在**,居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感到心里一阵阵难过,当时认为是好多天没有看见娘了,思念的结果,没想到,当我回到老家,石生财告诉我,爹娘都已经遇害。

石生财?管雪兰又问了一句,忽然想到石豹做的事情,感觉更像……管雪兰看看四周,没有说,只是说,我总觉得石生财太聪明了,同样的话到他嘴里,意思就变了。又是县长,又有民团,这样的人太厉害,共产党拿他都没办法,大姐与他在一起,要留个心眼。又小声说,虽说是县长,但是,他的话可不能全相信。

我知道。管雪凤说,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想,你跟我一起干,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或者,让妹夫跟我一起干。

这个恐怕不行。管雪兰说,我,你是知道的,不是那块料子。至于承轩,也不行。我跟他这几年,算是知道了,为啥他那么多同学都当官,只有他没有,原来他就是做生意的命。参谋事情,一窍不通,更不说打仗了。再说了,现在也老了,在合肥又有店铺,走不掉。

嗯,这样。你这儿就算了,妹夫那儿,我与他谈谈。爹死了,乡长的位置空着,国不可一日无君,先让他代着,等有合适人选,再说。

管雪兰知道她姐姐的脾气,要说不长脑子吧,也很聪明,事情一点就透,而且做事有一把狠劲儿,如今爹妈都没了,也没有人管住她了,自己是妹子,在家时,就不敢多顶嘴,如今她又是特派员,更是没王法,自己再反对也没有用,也就不说话。

管雪凤呢,看妹子不说话,盯着,也不太好意思,仿佛隔着一层东西,隔着什么,都说不清楚,于是,也不想说,一时间,都在思考问题。屋里显得寂静。又过了一会儿,管雪凤感觉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就说,妹子,姐也不常来,这是姐在授衔仪式上照的照片,给你,算做个纪念。说着就递了过去。管雪兰接着看,管雪凤又问,你有照片吗?也给我一张?

我没有照片。管雪兰抬头说,姐,你真漂亮呀。要是爹妈还活着,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管雪凤叹口气,眼泪又出来了,吸溜吸溜,咬咬牙说,好了,姐走了,要是进城,找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