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云龙死了,头挂在村口那棵迎客松上,有点恐怖。因为天还有点热,不到三天已经爬满蚊虫,整个头颅都变成了干骨。不知道是谁砍下了管云龙的头。

听说那天晚上,天还下了一阵雨,雷声震天。但是很快就晴了。管云龙本来是随石生财的小炮队钻进了山沟沟。管云龙实在受不了苦,十多天,白子夜里,不说吃不到东西,还提心吊胆。十多天没换洗衣裳,一身汗臭,衣服都粘到体肤上,十分难过。

小炮队都下到小河沟洗澡,管云龙也想下去,但是二虎不让下,原因是他们还没有洗罢。团丁洗过了,再让他洗。这分明是想要东西嘛。那时候,赤匪来了,跑了躲避;土匪来了,也跑了躲避;到后来,国民党来了,老百姓也逃到山里躲藏。不管谁来,都躲藏,都叫跑反。好像是说,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一句话说完,不管是谁,只要是百姓害怕就躲藏,就叫跑反。好像“跑反”是中性词,其实不是的。跑反,对于老百姓来说是逃命,对于地主恶霸来说,不光是逃命,还有藏财的意思。管云龙好歹也是一乡之长,买田买地抓得很紧,不到一年工夫已经吃进几十石课,还有凤凰山、管山、火炮山、靴子山这四座山,猪马牛羊也有一些,论积蓄也应该不少。

河口,离城关最近,一个下午就到了。所以,管云龙在城里,还没有顾上回家,就跟石生财跑到黄柏山。小炮队的人不理解,虽说管云龙是一个人跑出来的,但是也值得怀疑。是不是把钱财藏在哪个山洞里?这些天在山里转悠,虽说没有遇到赤匪,也没有听到枪声,但都担惊受怕,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管云龙躬身下气,受尽侮辱才得到小炮队一点剩饭,就是这样,石生财还说,老弟,这是看在你立过大功的份上。什么意思?对呀,跟着石生财来的那几个绅士,不是给了钱,就是单溜了吗?什么意思还不知道吗?管云龙知道,但是没办法,确实没有钱。二虎说,据探子来报,你家管家,吓得逃跑了,说是夜里逃的,瞎个眼,没注意路,掉到悬崖摔死了,家里正在出殡呢。这个管家,本来也有功劳,大哥准备给个差事干,可他没那个福分,没办法。还听说,有四个地主都被当众杀了,抄家了,田地都分了,活该!每次我们下去征粮,这些人都不给好脸色,还说,你们这些兵痞连兵痞都称不上的窝囊废,有啥用呢?就知道找我们要。老子供你们吃喝嫖赌,你们要能中一点用也好过。街长王百胜,是个土财主,到他家要钱,他把钱拿出来在我们面前晃晃,啪啪响,还说,钱,在这里,说一说你们为啥要钱?要是能说出道道,我就给,说不出道道,对不起,给你们我就觉得恶心。还说,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气呀,你也没吊办法,还得忍气吞声说好话儿。

石豹气愤地插话说,大哥说的对。老子那次去了,没逮住土匪,兄弟们把桌子拉开,在屋里玩玩。老子问他要钱,他说没有。老子也没法,只能按照规矩,走哪儿吃哪儿。俗话说,要钱不要钱,落个肚子圆。谁知道,日头都偏西了,他家还不生火烧锅。找人去问,那个老东西笑笑说,好啦,好啦,早就好啦。大家伙肚子饿得咕咕叫,口水都外流了。小炮队王卓,豁牙子,关不住,唾液流到衣服上,一个对襟褂子,从中间开条河。大伙一听好了,高兴呀,都顾不上赌博了,一起奔他家客厅。推开门,八仙桌摆中间,一个人毛也没有。大家坐好。老子说,可以上菜了。这个王八儿,你猜他咋搞?他戴着眼睛,拿着文明棍进来了,笑眯眯地说,各位请了。鄙人,忝居街道,承蒙县长大人抬爱,任命为街长。大家都知道,这些年,十年九旱,又遇兵燹,街道居民实在难以生存。各位都是县城来的,常年狼吞虎咽,大鱼大肉吃腻了,好酒好菜吃够了,也把身子养肥了,也不能打仗了。也好,清闲。鄙人就设便宴招待各位吧。

石生财冷笑说,你吃个屁,我就知道这家伙搞鬼。

是呀,大哥,你咋知道呢?石豹没等石生财回答,又接着说,大家实在饿,也不与之计较,都以为是客套话儿,齐声说好,还说,别客气了,就是干饭、菜一起上,吃饱了再说。还有人说,扯吊蛋干吗,搞实在的,我实在饿。有人趴在桌子上饿得心里难过,直翻白眼。老子也不知道是个圈套,就说,王街长,说一千道一万,兄弟们还是得吃饭。没想到这个时候王街长把长褂用双手一撩,慢慢坐下,指着桌子说,请看。正中间呢,是我们这儿有名的一道菜,叫“荷塘月色”。用刚露尖尖角的荷花做主料,用菱角粉做配料,旁边是红烧鲤鱼,周围荷花相对着满天的星星,那条鱼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轮明月,还有菱角粉,透明、均匀而不稠,薄薄地围在盘子里,仿佛是薄薄的云,看到这里,秀色可餐呀。说过,还说,各位赏光,来来,尝一尝。说得大家都愣住了。扒过来看,这哪是菜呢?分明是画在桌子中间的画嘛。那个傻蛋王卓,不知就里,还伸手去抓。当然,王街长接着又介绍说,四周嘛,都是名菜,这一道菜叫“月宫大饼”,是吴刚发明的;这道菜是“闻鸡起舞”,你们看像不像?实际上是用白萝卜做的。这道菜嘛,就有点来头了,叫“仙人指路”。你们看,哪有路?没有嘛。但是,经过仙人指点,就出来一条路了。大家一看,这不是臭豆腐渣吗?这道菜最有名,不光吃着好吃,就是做工也特别——豆腐渣切成条状,放在草里发酵,上面长出一层白毛。关键是烹饪。那些白毛不能弄掉了,弄掉了就不鲜了。不是纯豆腐渣,要有兑头,这兑头就做成了一个人形,坐在盘子中央,人的前面是条形豆腐渣,白白的毛,就是一条条路了。还有一道菜是“燕子反哺”,是用乳鸽做成的,要是真的,一定喷香,但不是真的。所有这些菜,小炮队的都吃过。这个时候,王街长居然效法古人,画饼充饥,实在滑稽,也实在可恶!老子生气了,把桌子一拍:够了!王街长说,石队长说了,够了就够了,不再上菜了。说过,拔腿就走。哪里能走得掉?大家实在忍不住,就把王街长按倒,打得鼻青脸肿。打过了,把王街长吊起来。他们到处找东西吃,谁知道他家里还真的没有吃的东西。过后才知道,这家伙鬼,是个有心人,早把东西藏起来了。

石虎说,这件事,咋没有听你报告大哥呢?

石豹说,那个时候,大哥为了树立威信,对我们要求很严,有顾虑没有报告嘛。

石生财还是不吱声,微笑,看看管云龙,又看看石豹和石虎。

石豹看到石生财不吱声,意思是默许,回过头,看着身旁的管云龙,心想,这个老东西,一定是效法王街长,在这里哭穷,实际上,早把东西藏起来了。

按照政策,地主也得分田地。有的提出来,管云龙那么多房子也应该分了。这个时候蒋孝智已经当上了区党支书,说话算数。蒋孝智说,管家很特殊,特殊在哪儿呢?管家没有欺压过人。再说了,管家的三女儿管雪梅也参加了共产党,走上了革命道路,也算是红军家属。管云龙当过乡长,但时间很短。这个人我是了解的,当乡长也是为了挣面子。管云龙虽然跟石生财民团逃到山里了,那是害怕,是对我党的政策不了解,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能打击,更何况他家里还有人,不能分光,还应该给房子。

那时候,来分田地的还有县委和三十二师的同志,听到这话就说,我看这样,他家三层院落,前两层院落拿出来办公。周围住家户,数这里条件好,要是分配给群众,也没人要;要是做仓库,是楼房,不太方便。后一层院落给管家,你们看咋样?

因为提前农会开了会,统一了思想,此时提出来,大家认为合理,也就这样分配了。

作为支书的蒋孝智认为很好,但蒋孝智的女人宋丹丹却认为不好。

这里有个插曲,就是蒋孝智和宋丹丹,两个人都是苦命人,都是孤单人,走到一起,按说很自然。但是,走到一起的方式却让人感叹,可以用生死之交来形容。自从那次两个人一起跳崖,不管是秘密的还是公开的,又因为工作都在一起,在周维炯的撮合下,结婚了。

对于蒋孝智为管家说话,宋丹丹却有不同意见,让在场的农会会员出乎意料。当时,宋丹丹反驳蒋孝智说,不论面子里子,按照田地面积,他就是大地主,更何况他还是伪乡长,这样的人不革命,回来了,我们还有命吗?你要知道,管云龙是怎么带着小炮队撵我们的,那几个党员是怎么被打死的,又是怎么被砍头的?管云龙就是带路的狗腿子。还有,周师长带领队伍到六安,石生财就带人到斑竹园,还把农会主席詹谷堂的皮扒了。敌人是何等的凶残!你对他们手软,就是对同志心狠!

宋丹丹说得在理,蒋孝智也没有反驳。但是,周维炯表态了,木已成舟,就这样算是一个交代。

也许这是个错误的信息。对管云龙来说,总认为蒋孝智够意思。特别是石虎,整天虎视眈眈,没有一点好脸色,说话冷嘲热讽:管乡长,洗澡呀,都洗了,要不,让我的卫兵给你搓搓背?

管云龙洗澡,多喝了几口脏水。回到洞里,他们已经把食物分完了。管云龙饥饿,喉管不停蠕动。石虎说,哎哟,在水里逮娃娃鱼了,吃得那么香甜,还在回味呢。

在大山里,管云龙不太容易见到石生财。这个时候风声紧,石生财老奸巨猾,爱单溜,说是安全。至于石生财的藏身地,只有石虎、石豹两人知道。石生财让石虎好好对待管乡长,还说管乡长是有过大功的人。石虎说,报告县长,管乡长很特别,你叫我们尊重他,可是共产党也很尊重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的三闺女已经参加了共产党,要是知道了,说不定早杀了)。石生财听了,为之一震,问,咋尊重的?石虎说,传来消息,管乡长家的房子还留着,还给他家分了田地。那些穷鬼说,他虽然当了乡长,但是那是万不得已,有道是猪蹄子煮一千滚子还是往里勾,这就说明共产党与他有瓜葛。就说那个跑江湖的老道蒋孝智,听说跟他就是好朋友,拜没拜过把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啰。

过了一段时间,见到管云龙,石生财就问,管云龙又气又饿,反而高傲起来,也不看石生财,看天上的白云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岳大帅还屈死风波亭,我算老几?再说了,你家的田地不也没有全分吗?你家的小炮楼不是还保存着吗?我想,不是共匪不分,而是用这种方式钓大鱼,那条大鱼就是我们!

石生财是个善动脑的人,听到了,一边想一边看石虎,知道毛窍出在哪儿了,会心笑笑说,管乡长,谁的话不信也不能不信你。好了,不说了,我就相信你。自古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是你跟共产党勾肩搭背,也不会给我送那么重要的情报了。又看着二虎说,再说了,管乡长是明白人。在共产党那儿,像我们这种人是占不到便宜的。我们要到共产党那儿,就是圈里的猪,想什么时候宰杀就什么时候宰杀。豫剧《鸿门宴》,唱到樊哙劝刘邦逃跑,就说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要是投靠了共匪,那是把肉往案板上送,是猪才那样做呢。反过来说,要是发现这点,老弟台,那可不是能轻饶的哟!

管云龙死了,头挂在村头的迎客松上,这是事实。但是确实不是锄奸队干的,也不是赤卫队干的,是谁干的呢?是个谜。作为管云龙的大女儿管雪凤,她就认定是共产党干的,并咬牙切齿要为她爹报仇。但是很奇怪。管云龙是蒋孝智帮助安葬的。

管云龙的头挂在树上,谁也不在意,谁也没有看见。有一天,宋二丹跑到管云龙家的前院,就对蒋孝智说,蒋书记,不得了啦,村头迎客松上好像挂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从下往上瞅,阳光扎眼,看不太清楚,上面趴了厚厚一层绿头苍蝇,嗡嗡叫,圆不溜秋的,像葫芦包(马蜂窝),我估计是一块臭肉。

屋里还有朱来福,看着宋二丹说,真恶心人!

蒋孝智沉思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说,来福,走,看看去。是不是敌人搞破坏呀?说着就去了。到了,上面真有一个东西。

朱来福围树转,转到正面,看见一个人的眼睛,翻着绿光,扭头对蒋孝智说,好像是个头,不知道是啥头。

不一会儿,围观的人多起来,有人扛来梯子,让宋二丹上,宋二丹不敢。朱来福说,宋二丹,你不是想参加赤卫队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咋还这般胆小呢?你不上,我上。

宋二丹说,谁说我不敢上啦,我才不怕死呢,你问问我娘就知道。哟,师父,那时候你也是知道的,跳悬崖我都不怕。

跳悬崖这件事传开了,都说宋二丹英雄,已经成为光荣历史挂在宋二丹口头上。朱来福也知道,也因此想吸收宋二丹到赤卫队。只是,平时,宋二丹畏首畏尾,不像是勇敢的人。朱来福还怀疑过,但是蒋孝智说是真的,非常勇敢。宋丹丹也说过,守着大伙的面说过。宋丹丹说,是英雄还是孬种,就看一个人在生死面前的态度,我是两次视死如归了。第一次是自己不想活了,蒋先生救了我;第二次是管云龙这个王八蛋带着人来杀我们,我和蒋先生跳下悬崖,谁知道命不该绝!接着,宋二丹也跳下来了。真是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我和蒋先生活下来了。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宋二丹,平时,我总是说,二丹,你是穷人,和我一样命贱。命贱有个好处,就是不怕死。可是你呢,却什么都怕,就连老鼠也怕得要命。夜里睡觉,听见老鼠唧唧叫,你赶紧把耳朵捂着,拽破被子把头蒙着,那时候我心想,这孩子长大了没出息,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表现那般勇敢,不简单呀!

宋丹丹还在说呢,朱来福已经爬上去了,大声说,是人头,像管云龙,东家,咋死了呢?

是谁做的?都在问。朱来福下了梯子,取下一看,确实是管云龙。大家不知道该咋办?朱来福说,坏了,好几天没见到东家娘子了,看看去。

大跑小跑到管云龙的后院,门拴着。他们又从前院过去,推开关着的后门,到屋里一看,傻眼了。管云龙的半截尸体在堂屋里,他老婆死在房屋到堂屋的门口,眼睛还没有闭上,心口窝插一把刀。很明显,有人把管云龙杀了,顺便把他老婆也杀了。

是谁杀的呢?朱来福说,我们在前院办公,一点也没有听到声音。这说明杀管云龙的人一定是个高手,还是在夜晚做的活儿。朱来福就从赤卫队员排查,到最后也没有排查出结果。因为所有赤卫队员与管云龙都没有深仇大恨,即使要杀也没有杀他全家的理由。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想抢劫管家财产。抢劫的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土匪,但是,自从三十二师占领商城,土匪都分化了;要么被消灭,要么参加了红军,要么到小炮队当了团丁。再说了,河口有赤卫队,单溜一个俩个土匪也是不可能的。第二种就是“黑道”,认为我们没有分管家房屋,屋里一定藏着金银财宝,所以来了。来了,碰见了管云龙回来了,就杀人灭口。

这样推测有些道理。蒋孝智抱着头,有点伤心,因为他想到管云龙与他的交情,觉得管云龙得罪的还是共产党。那次逮捕了那么多人,那些人的父母还在,兄弟姐妹还在,他们还有同志,一定是我们的人干的。但是自己作为支部书记,却不知道,又不像我们的人干的。再说了,这块地方如今是赤区,也用不着搞暗杀。到底是谁干的?蒋孝智为此也不好到处问,就私下与朱来福商量。朱来福说,很难说。怎么很难说呢?一是你分析的有道理。那些被杀的党员,他们的父兄没有必要采取暗杀的手段;二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管云龙回来。半年了,虽说管云龙也经常偷偷回来,回来取东西,我也碰见过,但是,跟随他的还有别人,我们也就没有动他。这次不一样,一个人回来的,谁个知道呢?村头站岗的都不知道,那些仇家能天天守在这里?不可能。我看呀,不妨从另一个角度去想。

蒋孝智说,你是说他不是我们的人杀的?国民党,不可能。土匪,对,土匪。

你想多了。朱来福说,赤区哪有土匪?原来这地方也有几个匪窝,他们从来就没有惹过管家,我是管家的帮工。管云龙是爱面子的人,逢年过节,都带着钱财拜山头,就是猪肉,也是用车拉的,还让他们保平安呢。那些土匪也乐意,因为有这么一个有点势力的人跟他们来往,抬高他们的地位。如今,有赤卫队,有三十二师,土匪也销声匿迹了。土匪,不可能。

那就是国民党小炮队了。蒋孝智疑惑地问。

极有可能。朱来福说,石生财阴险,说不定早已嫌弃他了。管云龙成了累赘,就杀了。

还有一种可能。蒋孝智忽然说。

什么可能?朱来福问。

我们给他的条件过于优厚,他心动了,想反水,石生财发现了。咔嚓!蒋孝智做了一个动作。

你没有找我议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在村头走了一圈,也听到大家伙议论,说法各异,但是,都是猜猜。从议论情况看,无外乎两种,一是说我们干的,二是说石生财干的。我想一想,觉得不太可能。在屋里思考,我娘说,像是女人干的。但是,这个女人是怎么把头挂到树上的呢?娘也迷糊了。我认为娘的猜猜本身有问题。但是娘说,越是不可能,越说明可能,只是你想不到而已。说得莫名其妙,也给我启发,我就认为是黑道干的。

啥黑道?蒋孝智问。

“黑道”就是人们常说的侠客,朱来福说,专打抱不平,都是一个人行动,神出鬼没。

这里出现过吗?蒋孝智问。

没有。朱来福说,所以说,我认为还是老师你说的对,是石生财他们干的。特别是把头悬挂在树上,说明他们已经察觉管云龙想反水。

嗯……蒋孝智还在犹豫。

朱来福说,别管是谁干的,管云龙毕竟不是我们的人,如今,考虑该咋办?

哦,你是说安葬,好办。蒋孝智说,我想这样,他家也没有人了,财产和房屋没收,到他山上砍几棵松树,做两副板,吹吹打打,埋了算了。

我是说咋宣传?一是上报不上报?二是河口开会不?咋说死因?人命关天,得给百姓一个交代。朱来福说,这件事情,虽说不是我们的人,但是太恐怖,百姓有议论。

嗯,来福,你成熟了。蒋孝智赞许地说,你能想到这些问题,不简单,选你当赤卫队长算是选对了。

谢谢夸奖。朱来福说,我想这样。我们就实话实说,就说是国民党小炮队杀的,原因是管云龙感谢党没有抄家,觉悟了,想反水,结果被发现了。这也充分说明国民党反动派的顽劣和凶残,他们是穷凶极恶的。我们要高度警惕严防死守,还要积极侦察,发现敌人踪迹,一追到底,一网打尽,防止反扑。

想的很好。蒋孝智说,有个漏洞。管云龙想反水,跟谁接头?

跟我,跟你,都行。朱来福说,我是他家的长工,你是他女儿的老师,原来跟管云龙也有很多交往。

嗯,有道理。刚才呀,我让人盘点了一下管家屋里的财产,棉衣棉被都还在,东西不会少,至于钱财嘛,再咋找也找不到分文。这就说明是国民党小炮队干的。他们干完了,东西醒目,无法带走,洗了钱,走了。试想,像管云龙这样的乡长,二女儿又嫁给了当地大户,能没有资产?我在庙上,每年管家也施舍几十块,怎么屋里一文钱也没有呢?蒋孝智随即把头一拍说,对了,是国民党干的,目的是嫁祸于人!

为啥要嫁祸于我们?朱来福问。

就是因为管云龙摇摆不定。还有,嫁祸于我们,也许还有不知道的阴谋。算了,别再想了,就这样定了。蒋孝智说,这样吧,就说跟我联系的。

“算了,别再想了,就这样定了。”朱来福也同意,但是临走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蒋孝智,感觉今天他很烦躁,难道……不可能呀!朱来福的心中无形中有了一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