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提前三天从罗庄出发,腊月二十八上午十点以前,准时到达天柱峰上。这天办喜事是龚黑柱定下的,据说是找了一位道行高深的老道给掐算出的良辰吉日。
江山原本想安排刘子厚代表“娘家人”去送亲,刘子厚坚决不干,说不想看到罗金堂兄弟的女人成为别人的老婆。最后派出杨淑芳、政治部群工部的部长、杨天龙三人,带一个班的警卫护送上山。
沿途工事、大树上,到处贴有大红喜字。上到峰顶,只见彩旗飘飘,锣鼓钹镲齐鸣。天柱峰上娶亲,似乎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龚黑柱原本想大办一场,李兰贞事先提出一个条件:要像八路军干部那样,办新式婚礼,不能摆出娶压寨夫人那样的封建阵势,要注意影响。双方协商之后,婚事从简,婚宴只备简单俭朴的酒饭,不搞铺张。
山上难得办一回喜事,加上临近年根,场面还是搞大了,尤其是新人落轿之后,鸣大炮十二响,令杨淑芳和李兰贞都大皱眉头。
这天新娘穿着八路军军装,没有披红戴绿,胸前只插了一朵小红花;新郎还没有正式参加八路军,不宜着八路军军装,又不便穿旧式军装,他穿了一套新做的蓝色中山装。新娘在杨淑芳陪同下进入大厅,数百双眼睛一齐望过来。光彩照人的新娘子一下子令喧哗的大厅变得鸦雀无声。
李兰贞这一年尚不满二十八岁,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风华卓绝,气质高雅,像开得正艳的花,像酿得最甜的蜜,像最成熟的果实,像八月十五最圆满的月。她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柔美中迸发出一股英武之气,令这些在山上盘踞了八年之久的土匪们如见神女下凡,发出阵阵不绝于耳的赞叹之声……
也有人小声唠叨:“即使寡妇戴新花,也是被人用过的啊。”
龚黑柱出场时,更令杨淑芳一愣——江山曾经说过,那个大土匪很英俊。打死她也不相信。现在只扫了一眼,不由得暗暗惊叹,土匪窝子里竟然藏有这等戏台上才可见到的白面书生。在她印象中,军分区营以上干部里面没有这样俊朗儒雅的男人,大学堂里出来的汪默涵都比不上他。他和李兰贞,倒真是一对璧人。又一想,李兰贞也不算亏,又找了一个团长,又一次成为团长夫人。想到自己快三十岁了,成老姑娘了,花儿要谢了,至今独守空房,不觉黯然神伤……
婚礼上没有拜天地拜父母夫妻互拜,也没有红盖头可揭,新郎官表演枪法,把婚典推向**。一片喧哗声中,几个卫兵抬过一张桌子,在上面并排插上十二支蜡烛,点着,人们都自觉地闪开一条夹道,只见新郎走到离桌子二十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凝神看一下方位,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白白的薄纱巾,展开,抖两下,蒙住眼睛。有人远远地甩过来两支驳壳枪,他看都不看,伸手接过。前方,蜡烛的火苗模模糊糊,仅有一点点亮光闪烁不定。大厅里顿时静下来,人们都瞪大眼睛。只见他左手扬起,连发六枪,六支蜡烛同时熄灭;右手扬起,又击六发,剩余六支蜡烛熄灭。整个过程迅捷无比,毫不拖泥带水,令人叹为观止。
枪声散去,那十二只蜡烛依然立在那儿,冒着丝丝余烟……
他摘下面罩。大厅里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有人大呼:“不过瘾!不过瘾!”
又有人高呼:“大当家的!在新娘子身上来两下……”
众人齐声喊:“大当家的!搞几下新娘子!搞几下新娘子……”
李兰贞心里木木的。杨淑芳却是脸上一红,以为这些土匪要搞什么流氓行径,气愤得往前一站,想发声制止。这时只见龚黑柱扬起手臂,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缓缓走到李兰贞身边,小声道:“我的新娘子,下面我要表演,你不要怕。”
李兰贞不置可否,一动不动。
杨淑芳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想上前责问。杨天龙伸手扯一下她,示意她不要动。
龚黑柱抬双手把李兰贞的棉帽顶端压平,又托起她两条臂膀,使她两臂摆平,掌心朝上。这时过来一个卫兵,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七只盛了大半盅酒的青瓷酒盅,他亲自动手,把一只酒盅稳放在她头顶,另外六只分别安放在她肩部、臂弯和掌心上。
然后,他伏在她耳边小声道:“站好,千万别动。相信我。”
说罢,他接过双枪,背对着她,迈着四方步,朝前走去……
大厅里,死一般安静下来。
杨淑芳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想制止,但是已然来不及了。
李兰贞见过他打飞鸟,因此并不怎么害怕。然而打头上身上的酒盅,和打鸟不同,打鸟是放松状态下的击发,此刻她如果一紧张,身子一摇晃,不但打不准,危险性也大。她横下一条心,心想被他打死,也就算了。
她屏住了呼吸。
众人也是连气都不敢出。
龚黑柱没事一样,晃悠悠往前走了大约十几步,突然一转身子,抡起双枪,交替击发,砰砰砰七响过后,李兰贞头顶和双臂上的七只酒盅全不见了,碎片过了好一会儿才飘落于地,酒香霎时弥漫开来,沁人肺腑……
众人喝彩,欢声如雷,似乎要把大厅的盖子揭掉。就连杨淑芳和群工部长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李兰贞呼出一口长气。有一些酒洒在了她身上,有人喊:“给新娘子换换衣服。”吴有忠大声道:“换什么衣服呀!这是喜酒。喜庆,对不对?”
众人又都大笑起来。
简单用过午饭,杨淑芳等人返回罗庄。临行前,杨淑芳突然很有些舍不得李兰贞,感觉像是把她丢到了狼窝里,猛地上前一把抱住她,流下了眼泪,嘱咐道:“一定注意安全,实在待不惯就捎信回去,让江司令派人来接。”李兰贞反过来安慰她,说:“淑芳姐,别为我担心,再过两月就下山,没事的。”
终于熬到了天黑,她喝了一碗粥,再无食欲。入夜后,山上异常安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杂音。在山上住宿,十分安全,丝毫不用提防敌人来偷袭,可以放心睡大觉,所以山上的人个个膘肥体壮,满面油光。
龚的卧房在寺院最里头的一个角落,先前一直是寺院住持的住所,两间正房,两间偏房,因为他大婚,新做了布置,各处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喜字,粉刷一新。虽然在高山顶上,这处住所一点都不寒酸,自参加革命之后,李兰贞还没住过这么高级的房舍。
有温泉水从泉源处接过来,流到偏房的一个石头凿出的池子里。房内热气蒸腾,温暖如春,李兰贞洗澡更衣,进到卧室。龚黑柱从外面转一圈回来,也去洗了澡,更了衣。进入卧室后,看到灯光下的她红粉扑面,娇艳欲滴,馨香四溢,更加光彩灼人。
她欲熄灭马灯,他不干,而且把火头拧到最亮。他双目炯炯,如两只小灯笼,细细端详着她。尽管已做过一回新娘,但她是羞涩的、胆怯的、慌乱的。他却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种猴急样子,而是有条不紊、成熟老练地做着一切——先是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不顾她的轻微挣扎,帮她脱掉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把她放平,让她躺好。她伸手又想熄灯,他无言地制止了她。
接下来的一切,令她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完全迷失了自己。开始之前,他似乎叫了她一声“贞贞”——多少年了,没有男人再这样叫她。她眼圈一红,差点掉下眼泪来。
接下来,他的舌头在她脸上身上一寸寸地游走,感觉他的舌头就像一团火舌,舌头到哪儿,火烧到哪儿;他吻遍她全身,火也烧遍她全身,感觉被他烤焦,全身滚烫如烙铁,娇喘不休。到后来,他竟然不顾她强烈反对,去舔她的私处。她仿佛被电击,又气又羞,扭动着身子去推他,掐他,捶他,捣他,他反而更兴奋,像个吃奶的小猪崽那样,哼哼唧唧没个完……
她从不曾有过这种无比美妙而又羞耻难言的经历,这时刻把什么汪默涵、什么罗金堂,都忘到了脑后。他在她身上撒欢驰骋。她挥动小拳头用力捶打他的后背,迷迷糊糊地想,传说中的采花大盗,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夜他们重复了三四次,直到东方放亮,马灯里的油耗尽熄灭,二人才死去一般,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