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醒的攻势太烈,陈恕毫无抵挡之力。
又或许,他本就不愿抵挡。
他无师自通一般,抬手,扣住她后脑,碾着她唇瓣。
两个人身上都烫得很,姜醒突然站起来,将他用力一推。
他身后便是床。
陈恕倒在被褥上,姜醒没有丝毫迟疑,一秒之内压上去。
陈恕闷哼一声,姜醒已按着他手臂,嘴巴寻到他唇瓣,再次咬下去。
她吻得十分用力,从唇瓣到下颚,再到脖颈。
陈恕全身绷紧,喉间滚出低沉的声音。
过了一会,他再也熬不住,两手反扣住她的,猛一翻身,将她压到身下。
姜醒长发凌乱,唇瓣很红,她大口喘息,白皙的脖颈紧紧绷住。
陈恕低头看她,眸中带火,他埋头,吻她脸颊、鼻尖,到下巴、颈项、锁骨。不像她那样凶猛,他的动作很温柔,每亲一处,都用尽十分的耐心。
姜醒气息混乱,催促他:“脱衣服……”
陈恕一震,抬起头,动作停了。
姜醒睁开眼,眸子漾了水气,雾一样看不清明。
对视两秒,她忽然笑:“你觉得太快了吗?”
陈恕没回答,他面庞通红,认真盯着她看。
姜醒伸手解他衣扣,他捉住她的手,攥在手心,不断地收紧。
他低低喊一声:“姜醒……”嗓音沉滞沙哑。
“你、你会不会后悔?”他问。
“不会。”
他松开手,俯首亲她唇瓣。
亲了一下,又陡地退开,低声说:“我没有……”
“不要紧。”姜醒搂住他脖子。
衣扣解开,上衣脱掉,他们抱在一起,肌肤相贴。
姜醒手往下,解开他皮带,褪掉长裤,接着再褪下一件,手覆在那处。
陈恕皱紧眉,难以抑制地发出了声音。
姜醒的抚摸谈不上技巧,全凭此刻的冲动,但对陈恕来说,却是极致的刺激。
他没有任何经验,但有男人的本能。
陈恕生涩的第一次在姜醒的引导下显得不那么笨拙,他紧紧抱着她,让自己与她相贴,身体最亲近的那一刻,他轻轻叫她的名字。
即便年轻的身体有难以抑制的冲动和力量,但他始终顾及她。
姜醒昏昏茫茫,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很累,却也很痛快。
陈恕仍搂着姜醒,他们身上都是汗水,她的脸贴在他肩窝,他握着她的手,彼此呼吸缠绕。
许久之后,姜醒气息平顺,低声开口:“等一下去帮我买点药行么?”
陈恕一惊:“什么药?”
问完陡然想到什么,心头一跳,翻身坐起,一脸紧张地盯着她。
姜醒吓了一跳:“你干嘛?”
陈恕眉心紧拧,懊恼至极。
“听说吃那种药很不好。”他愧疚地说。
“没那么夸张,又不是常常吃。”她安抚道。
陈恕眉目仍未舒展,沉声道:“对不起。”
姜醒好笑地道:“没关系。”
陈恕不说话了。
姜醒拉他躺下,“再歇一会。”
陈恕沉默了一会,轻声说:“下次不能这样了,会伤身体。”
“下次?”她笑着看他,一脸的不怀好意。
陈恕一愣,有些尴尬。
姜醒笑了笑:“好了,下次就听你的。”
两人躺了半个小时,陈恕先起来,重新洗了澡,下楼去买药,回来时给姜醒买了点水果。
姜醒已经冲完身体,正靠在**。她没回去拿衣服,找了件陈恕的衬衣套在身上,拿了本书在看。
陈恕一进屋就看见这情景,想起之前做的事,血液又往头顶跑。
他低头平静了一会,倒了杯水,走过去把药给姜醒。
姜醒吃完后说:“我今天在这睡,行吗?”
陈恕一愣,接着点头,眼里已经有了笑。
姜醒看他一眼,也低头笑了。
陈恕从衣柜里拿出新床单被套,说:“我换一下被子。”
“哦。”姜醒放下书准备起身,陈恕却弯腰抱起她,将她一直抱到椅子上。
“你坐一会。”他低头避开她含笑的目光,转身去换床单。
这晚,姜醒睡得很好,或许是累到了极致,又或许是身边多了可以依偎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陈恕依然很忙,但他上班时会抽出时间给姜醒发微信,下班后便陪她,给她做饭。两人有时出去看电影、吃饭。
除了偶尔看见孙瑜担忧的脸,姜醒大部分时间都很愉快。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六月下旬,陈恕回了趟学校,把一些遗留的毕业手续办完了,领了证书,之后立刻又接到新的案子,出差一周,要到29号回来。而姜醒月末要回家一趟,姜母过生日,她必须得回去。
陈恕出发那天,姜醒去送他,两人在机场简单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就分开了。这中间他们通过几次电话,有时发几条微信。
28号晚上,姜醒到了家。姜母的生日宴在第二天,所以晚上没事,姜醒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在附近餐厅吃饭,一家人再加上几个交好的亲朋凑了一整桌,帮姜母庆祝生日。
结束后时间还早,姐姐姜梦约她散步。
两姊妹沿着小广场走了几圈,姜醒猜到姜梦肯定是有话想说,便主动问:“聊点什么吧。”
姜梦也没再犹豫,直接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
“要不,今年就别跑了吧,你总在外面,爸妈很担心,我这边公司里要给你找个位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还有爸……”
姜梦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着说,“你别看爸现在还对你冷眉冷眼的,其实他一直拜托人帮你在电视台那边留了职位,你想做文编还是做记者,都好办,全凭你意思,当年他狠心说不再管你,那都是气话,你偏偏也这么倔,这么多年一个人漂着,东奔西跑的,也不要家里帮忙,过得这样惨兮兮的,谁看着心里能好受?”
姜醒笑了笑:“我也没有多惨,这工作没你们想得那么糟糕。”
“那你也不可能跑一辈子吧,哪有那么多精力?”姜梦说,“总之我们都希望你回来,那套房子爸妈一直给你留着,都是按你喜欢的风格装好的,你回来就住进去,爸拉不下脸来说,我就来开这个口了。”
姜醒眼里一热,捏紧了手,低声说:“是我对不起爸妈。”
“一家人说什么对不对得起,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家里人都是想你好的,你回来我们可以照顾一下,而且你婚姻大事爸妈也着急,妈相了很多男孩子,就等着你回来让你看,估计明天就要跟你说了,你做个心理准备。”
姜醒没再应声。
她知道姜梦的意思。
正如姜梦所说,第二天姜母果然在饭桌上提了相亲的事,虽然说得很委婉,但意思是直白的,姜醒没有应声,沉默好久,表示不想去见,姜母劝了几句,姜醒一声不吭。这样的态度令人生气,姜父摔了筷子,火气一上来,说出的话必然伤人。
他又提起姜醒跟沈泊安那一段,姜醒始终低着头不作声。她知道,那些旧事全是刺,一根根杵在那儿,谁都不可能忘记,所以一言不合就会戳到。
疼的不只是她,她的父母也一样。所以,她不再顶嘴,以沉默应对。
姜母怕伤了她的心,在一旁劝,但最后还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这个晚上,姜醒整夜失眠。
陈恕没有发来微信,也没有打电话。她猜他很忙,便也没有联系。
第二天,家里依然阴云笼罩,吃饭时,姜父看到她,哼了一声就丢了筷子出门了。
姜醒觉得,好像只要她在,父母都是不开心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耻辱、忧虑、痛苦。孙瑜说的对,她真的很自私,勉强不了自己,便总是为难别人,伤害亲人。
她也待不下去了,下午就收拾东西上了飞机。
飞机傍晚六点到南安市,姜醒从机场打车回去,没通知孙瑜,也没告诉陈恕。
到店里时快七点,天已经黑了,孙瑜不在,店里黑漆漆的。
姜醒摸出钥匙开了门,径自上楼。
她先去敲了敲陈恕的房门,没有动静。
他可能加班,姜醒这样想着便回了自己房间,洗完澡,下楼煮了面吃,再回房间看电视。到九点半,她再次过去敲陈恕房门,仍然没有人开。
她给陈恕打电话,提示关机。一直等到快十二点,陈恕也没有回来。
姜醒终于觉得不对,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她拨了孙瑜的电话。
孙瑜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接通电话。
姜醒劈头就问:“陈恕没有回来么?”
“姜姜?”孙瑜懵了懵,反应一会,才说,“你在哪呢,这大半夜的。”
“我回来了,在店里。”
孙瑜一惊,“啊?你回来啦?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姜醒没耐心多说,又问他,“陈恕昨天不是回来了吗?”
“对,回来了啊。”孙瑜打了个呵欠,说,“我让他搬走了。”
“……搬走了?”
姜醒怔住,半晌明白过来,“你把他赶走了?”
“没有。”孙瑜平平淡淡说,“我就是收回了房子,不租了,我还赔了违约金给他。”
“他去哪儿了?”姜醒尽力让自己声音平稳。
“我哪知道?大概是重新找房子了吧,姜姜,你听我说,我这是为你好,你……”孙瑜没说完,那头已经死寂。
姜醒把电话挂了。
姜醒一口气跑到楼下,拉开门后一股狂风灌到脸上。
夏天多暴雨,这里昨天刚下过一场,姜醒虽然没看到,但此刻这样的大风给了她预兆。
很快又要下雨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零点刚过。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折身进来,把门关上了。
她摁亮吧台小灯,倚着高脚凳坐下,心绪逐渐平定。这时,手机响了,是孙瑜打来的电话,姜醒看一眼便挂掉了。
她趴在冰冷吧台上,慢慢理清思路,竭力回想之前看过的图纸。那天他给她讲浮山岛的项目,那张图纸边沿印有几个字样,当时没太注意,但至少瞥过一眼。
想了许久,姜醒直起身,拿过吧台左角的便笺卡和笔,写下几个字,之后用手机依次搜了一遍,找到一个匹配的:有方建筑设计事务所。
姜醒迅速点开,看到地址:拾宜路433号鑫原大厦16F。
暴雨下了快三个小时,凌晨四点多,雨终于停了。
姜醒转头看一眼外面,天色昏茫,但有不少灯火亮着,有一些人已经早起开始为生计忙碌。
姜醒动了动发麻的胳膊,扶着吧台起身。她没有洗澡,上楼换了身衣服,简单洗漱完就出了门。
时间还早,没有公交车,出租车也极少,等了半天才拦到一辆。雨刚停不久,有部分道路积水严重,需要绕远路过去,这个时间出行唯一的好处是不会堵车。
姜醒上车报了地点,一路畅通,到达拾宜路不到五点。
鑫源大厦附近还很安静,值夜班的保安在一楼大厅里走来走去,偶尔电梯里出来几个通宵加班的年轻人,面容憔悴,行色匆匆。
姜醒在外面台阶站了片刻,走进大厦左边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从货架上拿了一罐咖啡、一袋牛角面包。昨天没要飞机餐,一晚上就吃了点面,现在才觉察到饥饿。
窗边有几张高脚椅,姜醒坐下来吃面包。
填饱肚子后看了下手机,五点半多一点。时间不知为何过得这样慢。
姜醒歪着头趴在手臂上,目光凝视窗外。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不觉中天渐渐亮了。
便利店里客人进进出出,门外车流人影不断。
姜醒揉揉眼睛,发现已经七点了。
她起身离开便利店,走进鑫源大厦,靠在电梯旁的角落,望向每一个进门的人,直到七点半才看到一张熟面孔,是陈恕的同事小余,上次聚餐时见过。
电梯刚好来了,小余一手拎包一手拿牛奶,急匆匆冲进电梯,并没有注意角落的姜醒。
姜醒却松了一口气。
可以肯定没有找错地方,陈恕就在这里工作。
过了一刻钟左右,陈恕来了。
他踏进大厅,姜醒直起了身体,目光落在他身上。
陈恕穿着白衣黑裤,拿着公文包,很精神的上班族打扮,但他整个人却不是有精神的样子,他的脸色很差,有些苍白。姜醒注意到他走路也不如往常那样快。
姜醒从角落出来,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就站到了显眼的地方。
陈恕不可能看不见她。
他的脚步骤然止住,整个人震了一下。
姜醒站在那没动,视线凝在他脸上。
外面不时有人进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等候电梯或者进了电梯。匆忙的早晨,没有谁得暇分心去看一对沉默相视的男女。
陈恕一瞬间以为自己头晕看花眼,等回过神再看,那人还在。他吃了一惊,急步走过去:“你、你怎么……”
他的嗓子是哑的,姜醒皱了皱眉,不答反问:“你怎么了?”她认真盯着他脸庞,猜测道,“生病了?”
“没事,有点感冒。”陈恕脸上明显有几分欣喜,“你回来了?不是要多住几天么,怎么……”
姜醒打断了他,拉他到一旁角落,问:“你为什么关机?”
陈恕立刻明白了,“你给我打电话了?对不起,我忘了给手机充电。”
他昨天所有空闲时间都在找房子搬家,忙到很晚,感冒又严重了,半夜发起烧,他铺好床刚坐下歇了一会,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早上醒来才记起手机没充电。
姜醒看出他不像说谎,松了口气,至少确定了他并非故意让她联系不上。
“你昨天住在哪?”
陈恕一愣,猜到她已知晓,便说:“我找到房子了,在宁山路。”
姜醒点了点头,没再问这个。
这时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不少陈恕公司的同事,他们看到陈恕和一个女人在角落说话,都很诧异,但也没过去打扰,只是多看了两眼。
姜醒意识到现在并非说话的恰当时机,他正赶着去上班。
她问:“中午几点吃饭?”
“十一点半。”
“好,你上去吧,我中午来找你吃饭。”
没等陈恕反应,姜醒已快步离开。
离开鑫源大厦,她走了两百米找到一家刚开门的药店。她进去买感冒药,药店柜员推荐了两盒,她都拿了,结完账走到门口忽然又返回,说:“麻烦再给我一盒润喉片。”
陈恕上午要处理的工作很多,基本都在会议室,虽然头一直晕,但他一刻没歇,一直忙到十一点,会议间隙总算得空回办公桌看了眼手机,电已经充满了,他去了茶水间,拨出姜醒的电话。
响了一声,那头就有人接了。
“陈恕。”姜醒的声音传过来。
陈恕面朝着小窗外,视野中高楼林立,暴雨过后的阳光依然亮得炙眼。
他低着嗓子说:“姜醒。”
“嗯。”姜醒压低声音走出书屋,靠在外面墙上,“你出来了?”
“还没有,大概再过一刻就开完会了,你在哪?”
“我就在附近,等会在大厅等你。”
陈恕攥着手机,轻轻说:“好。”
“那待会见。”
“待会见。”
那头没有声音了,陈恕才将手机移开,转身往外走。
秦淼端着杯子进来,见到他就问:“陈恕,你嗓子怎么样了?”
陈恕说:“还好。”
秦淼盯着他微白的脸看了看,皱眉说:“你脸色太差,你这样不行,我去跟老板请假,你得回去躺下休息。”
陈恕立即阻止道:“不用,感冒而已,已经好多了。”
“你总是这样。”秦淼埋怨地看着他,“生病总是硬扛,都不知道买点药吃,工作有那么重要吗?”
“没这么严重。”陈恕笑笑,“只是小感冒,过两天就好了。”
说完就出去了。
秦淼朝他背影瞪了一眼,一脸惆怅。
会开完,正好是午餐时间,陈恕平常都在事务所的小餐厅解决午饭,但今天一到时间,他立刻下了楼。
姜醒已经等在楼下。
陈恕快步走过去,“对不起,你等久了吧。”
“还好。”姜醒看了看他,发现他脸色还是不好,她眉眼凝了凝,说,“走吧。”
走到门口,姜醒指指对面一家粥店,说:“我们去那吃吧。”
陈恕自然没有异议。
中午喝粥的人不多,一进去就有空位。姜醒点了单,服务员先过来倒了两杯茶水,姜醒说:“请帮我换杯白水。”很快一杯温开水送了过来,姜醒道了谢,又对服务员说,“我们的粥过半小时再上。”
说完从手袋里拿出两盒药推到陈恕面前,“先吃药。”
陈恕握杯子的手一顿。
他抬头看着她,姜醒起身,将他手里的茶水换成白水,见他没反应,又说:“吃药吧,每种两粒。”
“你去买的?”陈恕低头看向药盒。
姜醒应了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陈恕看了好一会,慢慢拆开药盒,按照她说的量吃了药。
“谢谢。”
姜醒这时又取出润喉片递给他:“放口袋里,带回去吃。”
陈恕眸光低下,看到她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板润喉片。他伸手接近,姜醒正要放到他手心,他却微一用力,将她的手连同药一起握住了。
他的手掌宽厚,姜醒的手很小,他这样一握,便全攥进了掌心。
他的手越收越紧,姜醒感觉到那力道,她没有动,只是看着他,陈恕回望过来,漆黑的眼里浮起一些看不清的情愫。
他一语不发,表情却极郑重。
姜醒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始终没有松手,她便一直任他握着。
这样的气氛令她感到一丝难言的安心。
经历了分别以及昨夜起伏的心绪,此刻她珍惜这样单纯的相触。
不知过了多久,姜醒感觉他的手心都出汗了,笑着说:“松开我吧。”
陈恕松了手,不大自在地低咳一声,然后喝了口水。
半个小时不短,足够他们好好说一会话。
姜醒问陈恕新住处的情况,陈恕简单说了一下,又问她回家怎么样,姜醒含糊地回了声“还好”。
姜醒想了想,又问:“我表姐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陈恕:“孙小姐讲她有另一个亲戚要过来,没有地方住,所以不能再把房间租给我。”
“她是这么说的?没讲别的?”
“嗯。”陈恕肯定地点头,见姜醒神色不对,问,“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姜醒低下头,陈恕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暗暗舒了口气,庆幸孙瑜没有对陈恕讲那些难听的话。陈恕这样的男人,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受伤害。
午饭后,陈恕回去上班,姜醒仍在附近书店消磨时间,到了下班时间再过去等他。
两人一道回陈恕新租的住处。
到了附近,陈恕说:“我买点菜。”
“去哪买?”
陈恕指指不远处,“那里有小菜场。”
“好,一起去吧。”
菜场的确很小,从头走到尾也只有五分钟。陈恕问姜醒:“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豆角。”
“长豆?”
“……嗯,干煸豆角用的是长豆吗?”
“长豆可以,四季豆也可以。”
“哦,那买四季豆吧。”
“好。”
买完素菜,陈恕问:“想吃肉还是吃鱼?”
“我都可以,你呢?”
“我也都可以,那今天吃鱼吧。”
“好。”
两人挑好菜就回去了。
陈恕住的小区很老了,房子外观不好看,里面也有些旧,但清扫得很干净。姜醒跟着陈恕去了最边上的一栋楼,爬上二楼,陈恕打开门,说:“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整理。”
姜醒进去看了看,并没有觉得乱。是个挺小的一居室,有一些旧家具,陈恕显然已经打扫过了,地板和家具都是干净的,只有两个行李箱还摆在桌边没有收好,桌子上有些杂物。
陈恕过去把桌子收拣了一下,又把行李箱拖到墙边摆好,然后进了房间,打开空调,喊姜醒进去。
“你坐一会。”他指指床,“我先做饭。”
他挽起袖子,拿过两袋菜进了厨房。
没过一会,姜醒也进去了。
陈恕正在洗菜,姜醒走近把水龙头关了。陈恕转头看她,姜醒说:“别做了,我来吧,你在生病。”
“没关系,不用你做,我很快就做好了。”
姜醒想了想,说:“要不这个菜你留着明天给我做吧,晚上订个外卖吃。”
“不用,我……”
“就这么定了。”她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很快就订好了外卖。
“好了,大排饭,你不挑食对吧。”
“嗯。”
姜醒把菜收拾了一下,塞进墙角的小冰箱里,牵住他湿漉漉的手进了房间。
两人在床边坐下,姜醒没有松手,他手上的水珠将她的手也弄湿了。
“陈恕。”姜醒喊他。
“嗯?”
“你有没有想我?”她问,“不在一起时,有没有想我?”
陈恕捏着她的手指,轻轻点头。
姜醒笑起来,另一只手搂住他脖子,人靠过去,却感觉到他身上异常的温度。
她心下一凛,伸手摸他额头。
烫得吓人。
陈恕发烧了,而且烧得很厉害。但他自己没太多感觉,只是头晕。见姜醒匆匆忙忙地找手机叫车,他忙拉住她。
“不要紧,昨晚也烧过,早上就退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因为感冒发烧上医院的。
姜醒正要说话,她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送餐员打来的,跟她确认具体地址。姜醒不记得这是哪一栋楼,陈恕在一旁听她讲话,听出是送外卖的,便说:“我来讲。”
他讲完挂了电话,见姜醒皱着眉看他,宽慰地对她笑笑:“别担心,你不是买了药吗,我现在去吃。”
说完,发现姜醒脸色未缓和,又说:“我身体很好的,真不用为这个特地跑一趟医院。”
姜醒没再说话,转身从手袋里拿出药,又出去倒水。
陈恕跟出门说:“差点忘了,我没有烧水。”
他往厨房走,被姜醒拉住。她轻轻将他推回房间:“去躺着。”
她手上力量不大,面色却是少见的严厉。陈恕愣了愣,几乎以为她生气了。然而她转瞬又换了表情,温和地说,“你去休息。”
说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嘴边露出笑,与她担忧的眼神一比,那笑有些僵硬。
陈恕回到房里,想起她的样子,觉得她刚刚好像在哄他。
像哄小孩一样。
陈恕哭笑不得,再想一想,便只想笑了。
姜醒找到水壶烧了热水,但是太烫,她有点急,用两个杯子来回倒了好多次,总算凉了点。
陈恕靠在**,听到她进屋的声音,睁开眼。
“吃药了。”
“嗯。”陈恕坐起来。
姜醒把药和水送到他手上,看他服完药,说:“躺下休息。”
陈恕头晕得厉害,什么都听她的。姜醒调高空调温度,正要出去,他突然喊:“姜醒。”
姜醒转过身,陈恕睁着眼睛问她:“今天你还要回去么?”
“不回。”
“哦。”他很安心地笑了笑,眼睛都弯了。
姜醒看着他,没忍住,一步迈近,俯身埋头,猛地亲了一下他脸颊。她还要亲他嘴,陈恕急忙偏头躲开。
“我感冒了。”他解释,“会传染。”
姜醒没说话,又亲一下脸颊,转身出去了。
过了二十分钟,姜醒定的外卖到了。
她想喊陈恕起来吃一些,但陈恕已经睡得很沉。她摸他额头,还是很热,只好弄了湿毛巾给他擦脸。擦完后,坐在床边看他,脑子里慢慢静下。
想起这一整天,她觉得有点奇怪。
这几年她一个人过,管好自己就行,不用为谁操心,也没有太多照顾人的经验,没想到现在却十分自然地做着这样的事。
晚上姜醒留在了这里。
陈恕清早醒来,头上都是汗,烧已经退了,脑子清楚很多。
他看看身边,姜醒还在睡。她睡觉很规矩,安安静静占下小半边床铺,身体微蜷,长发铺了半张枕。
陈恕朝她挪近,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抬手轻轻碰了碰,手指往上,摸她眉眼。
姜醒睡得很熟,呼吸均匀,不知有人注视她许久。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姜醒从**爬起来,身上还穿着陈恕的衣服,是她昨晚随便找的一件长袖汗衫。她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卧室,陈恕刚好从厨房出来,看到她就笑了:“你起来了?”
“嗯,你怎么样?”
“好多了。”陈恕说,“可以吃饭了,你先去洗漱,洗手间里有牙刷。”
姜醒见他脸色恢复了些,放心地去了卫生间。
洗脸台上放着新的牙刷和漱口杯,还有毛巾,一看就知道是陈恕买来的。
早饭吃蛋饼和粥,饭后陈恕要去上班,姜醒不让,劝道:“请半天假,行么?”
陈恕说:“我已经好多了。”
“虽然烧退了,但你身体还是虚弱,休息半天是应该的。”
“可是……”
“陈恕,你这样不顾身体,我会担心你。”
陈恕看了看她,点头说:“好,我下午再去,你不要担心。”
“嗯。”
陈恕请了假,歇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饭,和姜醒一道出门。
分别前,姜醒叮嘱他吃药,并说之后再来找他。
姜醒昨天一整天没回去,孙瑜打了几个电话,她没有接,只回了一条信息。
回到书吧时间还早,姜醒洗了澡,换掉脏衣服,在屋里歇了一会。
孙瑜姗姗来迟,门一开便有客人来,忙了一阵才闲下来,正要去找姜醒,附近几个老阿姨推门进来,打完招呼落了座,那位姓王的阿姨冲她招手:“孙老板!”
姜醒下楼看到的便是孙瑜与王阿姨在吧台边交谈的情景。
两人压着嗓音说话,不知在感叹什么,王阿姨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姜醒看了一眼,转身去厨房倒水喝。
王阿姨聊了一会终于走了,孙瑜舒了口气,转头看到姜醒从厨房出来,脸色一沉。
姜醒问:“那王阿姨还没死心吗?你没跟她说清楚?”
孙瑜没好气地说:“说什么?”
“说陈恕有主了,被我定了,让她给她侄女另觅郎君吧。”
孙瑜白她一眼,“你正经点。”
“我认真的。”
孙瑜不理她,语气严肃地问:“昨天去哪了?一整天不见人。”
姜醒毫不隐瞒,很老实地说:“去找陈恕了。”
孙瑜的脸色顿时更难看。
“我就知道。”她说,“你这个人撞了南墙都不愿回头,哪里会听人劝。”
“你为什么要赶他走?”
孙瑜一愣。
“那个房间本来就空着,你也知道这样的屋子不好租,你还说过他是很好的人,但就因为我跟他在一起,你就要赶走他?”
“我……我哪有赶走他,我是跟他商量!”孙瑜有些心虚,“我可是征求了他的意见,他自己答应了。”
“你说有亲戚要住,他能不答应吗?”姜醒皱眉,“你就欺负他是老实人。”
“是。”孙瑜索性承认了,“我就是不想看你越陷越深,这样下去,怎么收尾?”
“你为什么想得这么复杂?”姜醒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孙瑜并不相信:“我没觉得。”
姜醒笑了笑,低声说:“我很清楚,我喜欢他。
孙瑜顿时没话说了。
七月天气炎热,姜醒缩在屋里不出门。她回来半个月了,与陈恕只见过两面。陈恕感冒还未痊愈就去了浮山岛,两人只能依靠电话和微信联络。
等浮山岛的事终于忙得差不多,陈恕给姜醒打了电话,说二十号回来。
二十号是周一。
姜醒照例接小西放学,路上小西问她知不知道陈叔叔为什么搬走,姜醒说不知道。
小西很惆怅:“妈妈说他有大房子住,不想住我家书店里了,可我好久没看见他了,很想他。”
“为什么想他?”
小西说:“陈叔叔对我好。”
遇上红灯,姜醒停车等待,问小西:“那么小西想见陈叔叔吗?”
小西眼睛一亮:“想啊。”
下班前的几分钟,陈恕整理好办公桌,给姜醒发了短信:我马上下班了,我来找你。
姜醒回道:好。
陈恕下楼走出大厦。
正要去拦车,一个小小身影跑过来,伴着一声“陈叔叔”,他一条腿已经被抱住。
“小西?”陈恕惊讶地弯腰。
“陈叔叔,是我哦。”小西仰着脑袋说。
“你……”他说了一个字,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姜醒果然站在不远处,脸上笑容很淡,但一直延伸至眼里,显露了她此刻的愉悦。
“姜醒。”陈恕也笑了。
他半弯着腰,一只手将挂在腿上的小西捞起来,朝她走去。
他身高腿长,抱着个七岁的孩子走路依然很快,几步到了姜醒身边。
目光交汇间已将对方仔细看过一遍。
陈恕瘦了点,也晒黑了。
姜醒没多大变化,她一直待在屋里,还是那张白净细腻的脸。
陈恕想伸手摸摸,但周围人来人往,臂弯里还有个小西在,实在不合适。
两人互相望着,小西被冷落了,转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这两个人真奇怪,“陈叔叔,小姨,你们为什么不讲话?”
陈恕咳了一声,略略别开脸。
姜醒说:“不累么,他都胖五斤了。”
陈恕还未反应,小西已经不满地纠正道:“是四斤半!”
“那你还让人抱?”
“是陈叔叔要抱我的!”小西扁扁嘴,扭头对陈恕说:“小姨笑我了,陈叔叔快放我下来。”
陈恕笑着放下小西,揉揉他脑袋,对姜醒说:“先吃饭?”
“嗯。”
姜醒开车,陈恕和小西坐后面,一大一小说个不停,姜醒默默听着,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陈恕。
他认真同小朋友讲话的样子很讨人喜爱。
晚饭遵从小西的意思,吃的是披萨,还是之前带小西吃过的那家店。吃完后,小西又要去抓娃娃。
姜醒头疼,问他:“家里不是有一堆吗?”
小西说:“我送给张甜甜两个,又给赵子涵三个,还给了我的新同桌李茵茵一个,现在只剩两个最小的了。”
“……”
姜醒无语,这么小就如此卖力讨好女孩子,长大还得了。
小西还在央求:“小姨,陈叔叔没玩过那个,我们带他玩一会。”这回连陈恕都搬出来了。
姜醒看了一眼陈恕,他正笑着看她,仿佛在等她做决定。
姜醒有些无奈地问:“你想去吗?”
陈恕还没回答,小西立刻转过了脸,仰着头,殷殷切切望着陈恕。
陈恕笑了笑,“想去。”
姜醒松了口,说:“就玩十分钟。”
小西高兴不已,“都听你的。”扭头看陈恕,“陈叔叔,我们都听小姨的,哦?”
“嗯。”陈恕应了一声,眼里笑意隐约。
陈恕第一次玩抓娃娃机,前两次都失败了,小西在一旁着急,“哎呀”了好几声,喊:“小姨你快教陈叔叔。”
姜醒示范了一次,陈恕认真看完一遍就明白了诀窍,后面再也没有失误。
小西高兴得直夸:“陈叔叔好厉害。”
姜醒也觉得陈恕是个很聪明的人。
离开时,小西又抱走一堆娃娃,笑得小嘴都合不上。
夜色初起,霓虹已经亮了,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原本打算和陈恕多待一会,无奈孙瑜打来了电话,姜醒只得带小西回去。
道别时,她先将小西塞进了车里。小西忙着比较一堆娃娃,也没注意车外两人。
姜醒牵着陈恕的手,拉他到车尾。
不等她动作,陈恕已经张开手将她抱进怀中。
姜醒立刻环住他的腰,脸埋入他肩窝。
一见面就想做的事,因为一个小电灯泡,一直拖到现在。
不远处是车水马龙,喧闹声不绝于耳。
但他们的拥抱这样安静。
短暂的几十秒一闪而过,陈恕松开手。
姜醒说:“明天我找你。”
陈恕应道:“好。”
话说完了,姜醒转身走,手却被拉住。
她回头,陈恕紧走一步,又抱回她,迟疑了一下,轻轻在她左脸印下一个吻。
七月书吧已经打烊了,但门还是开的。
孙瑜站在门口,看到人回来了,埋怨道:“买个披萨人都买没了。”接着注意到小西怀里的娃娃,便明白了,“又跑去玩了?
“是啊。”小西欢喜地汇报,“妈妈,陈叔叔好厉害,你看好多娃娃。”
孙瑜一顿,脸黑了黑,问姜醒,“你又去见他了?”
“嗯。”姜醒应了一声,往店里走。
孙瑜却叫住她,指指厅里,姜醒转头朝那方向看去,蓦地一愣。
书架前,一个男人侧站着,手里捧着书。
厅里灯光明亮,她看清他的侧脸,也认出来了。
这时孙瑜走近,低声说:“人家等你很久了。”
久到孙瑜已经全方位考察了一遍,想了解的信息全都问到了,包括姓名、工作、学历、和姜醒的关系等等。除此之外,她还抽空给姜梦打了电话确认。
见姜醒没反应,孙瑜又说:“你姐说给你发了邮件。”
这句话说了也是白说,姜醒现在哪有时间看邮件,她连多想一下的空隙都没有。
厅里的男人已经放下书,隔着落地窗看过来。
姜醒顿了顿,走进门。
小西奇怪地看看里面,仰头说:“妈妈,那个叔叔是谁啊。”
孙瑜弯腰捏了捏儿子的脸:“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心里却叹了口气:但愿是你未来小姨父吧。
姜醒推开门,屋里的男人也走过来。
“林时。”姜醒率先打招呼。
林时却没有开口,一直走到她面前。
姜醒觉得他似乎长高了很多,而她自己大三之后再也没长个子,现在只到他肩膀。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八年前,算起来的确有点久远了,但姜醒对林时现在的样子不陌生,去年春节还看过他的照片,在姜母的手机上,是林时母亲发来的。
但林时却不同,一别八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那年匆忙出国,或多或少带着些许逃避的意味,这些年不再见她,也不再关注她的任何事。
八年不短,足够令人事皆变,姜醒变了多少,林时不确定,但他看得出,她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小女孩。
这令他百感交集。
林时突然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姜醒先是一愣,过了几秒才抬起手回抱了一下,“林时,好久不见。”
“姜姜……”林时的嗓音已是成熟男人的醇厚低沉。
几秒后林时依然没有松手,姜醒意识到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好像太久了点,她拍拍他的背,说:“松开我吧。”
平复情绪后,两人坐下来。
孙瑜送来两杯咖啡就带小西回去了,给他们留下空间。
姜醒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周回来的。”说完补了一句,“探亲。”
姜醒“哦”一声,又问:“阿姨也回来了?”
林时点点头说:“就是我妈很想回来。”
“也是,她肯定住不惯吧。”姜醒接了一句,低头搅拌咖啡。
“嗯。”林时垂眸,脸色略沉,“如果没回来,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你的事。”
姜醒顿了一下,听见林时说:“我以为是我妈不告诉我,没想到她也不知道。”
姜醒抬起头,“我妈要面子,她觉得丢脸,没跟你妈说吧。”
这是事实,姜醒刚离开沈泊安那一年,姜母都不愿去见朋友。姜醒跟沈泊安的事亲戚朋友都知道,只怪她当年赌气闹了办酒席那一出,后来跟家里关系坏了,谁都知道姜家小女儿不听话,为一个大她快十岁的男人跟家里闹翻了。
姜醒因此成为亲友茶余饭后嚼舌根的谈资。
那两年姜醒很少回去,大家渐渐有了新的话题,很少再聊她,谁也没想到姜家这个作死的小女儿又突然跟那男的断了,一个人回了家乡。
这种事瞒不住,只要一个亲戚知道,半天内就能传遍整个亲友圈。
刚回家那两个月,姜醒面对过各种目光,同情的、惋惜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什么都有。
她成了别人口中被抛弃的离婚女人。
姜母觉得丢脸,一有亲友来便跟人澄清姜醒不是离婚,只是分手,没领证呢,谁知这样一解释人家更有话聊了,好好一个小姑娘跟个老男人,连酒席都办了,浪费多年青春,到头来顶个离婚的名声还分不到半毛钱,老实讲,还不如人家真离婚的女人。
后来姜母再也不提了。
林时的母亲与姜母是多年闺蜜,六年前搬去美国与儿子生活,但两人一直保持联系,林母时常发一些她和林时的生活照,说说林时近况,然而姜母从来不提姜醒。
这几年,看到姜醒一年比一年大,眼看要进三字头了,姜母心态也改了一点,开始积极给姜醒相看对象。毕竟是亲生的女儿,心里再埋怨,也不能真不管。
母女两个虽然很少交流,但姜醒不傻,这些心理都能明白。只是没想到,姜母连亲密的老朋友都瞒着。
想起这些,姜醒笑了一声,林时看着她,觉得那笑容有点苦,再看一眼后,又觉得看错了,她眼里淡淡的,似乎不是很在意那件“丢脸”的事。
林时一直很清楚,姜醒是个直接的人,她不会装模作样,碰到在乎的事会倔得吓人,但若是不在意的,怎么样也进不了她的心。
这是林时的切身体会,是经验,也是教训。
说起来,林时和姜醒算青梅竹马,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玩了,后来长大一点,到了青春期,就有人开玩笑。姜醒心大,从来不理。林时也不理,因为他都认同。懵懵懂懂时,就觉得要一辈子跟姜醒那丫头玩在一块儿。
哪料到半路杀出个沈泊安。
十三岁的小女孩儿,一张白纸,遇到了二十二岁的沈泊安。他是她小舅舅的同学,暑假过来旅游,姜醒那两周寄居在外婆家,小舅舅举荐沈泊安给她辅导数学,就这么认识了。
林时不清楚他们最初是怎么发展的,只记得某一天去找姜醒,她正在家里哭,脸上的巴掌印格外清晰,地板上都是撕碎的纸片。就是那天,他知道姜醒早恋了,跟一个上大学的男生。
那年她才十五岁。
后来的事林时再也控制不了。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努力过,坚持过,但没有用,她眼里只有沈泊安,看不到别人,甚至看不出他喜欢她。
林时一度不看好他们,他默默等他们分手,一直等到大四。
毕业的第三天,收到了请柬。
几天后,他出席了姜醒的婚礼。她穿着漂亮的婚纱站在沈泊安身边,竟也十分般配。
那一刻,林时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二年春天,他去了美国,和她断掉所有联系。
那时怎会料到她会离开那个人。
绕了一圈,他白白错过好几年。
不管怎样,林时都庆幸回来了这一趟。
姜醒不知林时在短短一瞬已经想了许多。她没兴趣聊以前的事,便问:“你怎么来了这里?”
“你姐姐给了地址,我来看看你。”
姜醒笑笑:“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林时说:“本来想给你打电话,想想又算了,还是给你个惊喜好了。”
“惊喜谈不上,惊吓倒有点。”她难得开了个玩笑。
林时盯着她眉眼,好一瞬没说话。
“怎么了?”姜醒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我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啊。”
林时说:“还真没听出来,没想到你讲笑话的水平还是这么糟糕。”
姜醒不客气地反击:“我也没想到你讲话还是这么刻薄。”
说完两人都笑了,也想起了从前,小时候一起上学,有时他们会比赛讲笑话,看谁先把对方逗笑,十次有八次都是姜醒输,每到这个时候,林时总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她,说她没有幽默细胞,讲的笑话冷死人之类的。
那时无忧无虑,留下的都是快乐的记忆,如今想起来,也觉得轻松自在。
过了会,姜醒问:“这次回国准备待多久?”
林时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现在不打算走了。”
姜醒惊讶:“想回国发展?”
“是有这个想法。”林时说,“但还没有决定,我师兄之前推荐了他们公司,也在这边,我可能会去看看。”
姜醒点头:“哦。”
他没有多说,姜醒也不多问。林时是学经济的,来这里也很正常,毕竟脚底下这座南安市在内地也是排名前几的金融中心,有大批海归精英想往这涌,多一个林时也不奇怪。
两人坐了一会,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姜醒看看时间不早了,问道:“你有地方住吗?”
“我订了酒店。”
“哦。”
见她没有再说,林时站起身,低声说:“明天你有时间吗?我对这里不熟,能不能陪我转转?”
姜醒想了想,说:“当然可以,白天我有空的,不过晚上我有事。”
“那好,我明天找你。”停了一下,林时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姜醒的手机响了。
林时微微一笑,说:“我的电话,存好。”
临睡前,姜醒查了邮箱,果然有姜梦的邮件,很短,只有几句话,问了她的近况,后面几句话的主要意思是叮嘱她接待一下林时。
姜醒对此也没有异议,毕竟她跟林时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交情匪浅,接待一下是应该的。
第二天上午,姜醒接到电话,林时来了,在楼下。
姜醒下了楼,孙瑜正在跟林时说话,见她来了,笑着说:“姜姜,今天车借给你用,小西也不用你接了,我早点打烊自己去,你们好好玩。”
姜醒直接忽视了她殷勤的笑容,道了声谢,跟林时出去了。
林时是第二次来南安,上一次还是小时候,过了这么多年,城市发展迅速,早就大变样了。
姜醒开车载他溜了大半天,去了CBD,也去了几个区的工业园,连最远的金融区都去了。她知道以林时的专业背景,以后八成是在投行圈混,所以带他去看看,不管怎么说,她这个地陪做的也算尽心了。
逛完后,林时要请她吃饭,姜醒一看四点不到,离陈恕下班还有段时间,便说:“我请你吧,我是东道主嘛,当给你接风了。”
两人去了一家西餐厅,吃饭时聊了不少,林时说起童年糗事,姜醒笑得挺开怀。
林时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
林时回过了神,松松地靠到椅背上,吸了一口气。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林时一看,不是他的,是放在对面的那只白色手机。
他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姜醒还没回来。他没打算接,但对方似乎十分执着,铃声一直没停,旁边餐桌有人看过来,皱了眉头。
林时只好起身拿起手机接通。
听筒里的声音传进耳:“姜醒,我今天早下班。”
是男人的声音。
林时心头微紧,蹙了蹙眉,顿了一会才说:“抱歉,姜姜不在,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头的人显然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略微迟疑地说:“请问她去了哪里?”
林时说:“她在洗手间。”
那头又静了几秒。
就在林时看到姜醒朝这边走来时,对方说:“谢谢,那我等下再打给她。”
林时没吱声,把电话挂了。
姜醒刚坐下,林时就说:“刚刚有人打你电话,我接了,他说过一会再打给你。”
“是么?”姜醒拿过手机,低头翻了一下通话记录,看到是陈恕打来的,猜到他可能要说什么,便回了条短信:在公司等我吧。
陈恕很快就回了:好。
林时看见姜醒低着头认真发短信,眼神微暗。
姜醒发完短信抬头问他:“你吃饱了吗?”
林时问:“你赶时间么?”
“也不算赶。”
林时对她笑笑,“那我还想再吃一会。”
“好。”
没人界定这个“一会”有多久,林时足足吃了半个小时。
姜醒没有催促他,也没有表现出着急的样子。
到了五点半,林时终于吃好了,对姜醒说:“我们走吧。”
结完账,姜醒送林时回酒店,正赶上晚高峰,路上堵了大半个小时,姜醒给陈恕发了短信,叫他先在附近吃晚饭。
到达酒店已经快七点了。
林时下车后,姜醒隔着车窗说了声“再见”。
林时朝她点点头,目送那辆车重新启动,驶入夜晚的车海。
他站了好一会,不知怎的,又想起那个电话。
她是去见那个男人吗?
林时不确定。
一路上,姜醒尽量提高车速,但在这个时间并没有什么用,路上很堵,她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很久。
到了拾宜路,她立刻给陈恕打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了。
“陈恕,你在哪儿?”
“在公司门口。”
“好,你等我。”
一路开到目的地,远远看见台阶上的身影。身后大厦灯光明亮,四周高楼霓虹环绕。
他独自站在阑珊灯火里等她。
姜醒隔着车窗看他,几秒后停妥汽车,快步走去。
陈恕看到了她,也走过来。
很快到了彼此跟前。
“陈恕,”姜醒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要紧。”陈恕仔细看了看她。
夜晚起了风,她的头发被吹乱了,他伸手帮她理好。
他站在背光的位置,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姜醒问:“吃过饭了么?”
“还没有。”
姜醒皱眉:“我不是说让你先吃饭?怎么没去?”
陈恕说:“想等你一起吃。”
“可我已经吃过了。”
陈恕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姜醒说:“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我刚跟朋友一起吃了,那现在陪你去吃。”
她牵起他的手。
陈恕没再说话,默默地走在她身边。
附近餐馆很多,他们去了一家比较小的私房菜馆,拿到菜单,姜醒发现这里大多是四川菜,她以前在四川待过一阵,基本上都吃过,知道很多菜里都放很多辣椒,她看了一会,指给陈恕看,“这几个是不太辣的,你看看想吃哪些。”
陈恕说:“你点吧,我都可以。”
姜醒怀疑地看着他,“你胃吃不了辣吧。”
“已经好了很多,没什么关系。”陈恕这样说着,心里却有点开心,原来她还记得这个。
姜醒仍然不大相信,又看了他一眼,低头点了几个菜,最后还是对服务员说:“这些还是别放辣了。”
菜上桌后,姜醒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她之前吃的不少,还喝了酒,肚子很饱,这会儿的确吃不下了。
陈恕也猜到了,没有劝她再多吃一点。
他低着头默默吃饭。
姜醒无事可做,便看着他。
陈恕吃饭的样子很认真,也很安静,只有一点咀嚼的声音。但他吃得不慢,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
姜醒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多了。
他等了很久,一定很饿了。
姜醒将自己没动过的米饭推到他面前,“多吃一点。”
“谢谢。”
陈恕一共吃了两碗饭,菜也吃了大半。
从餐馆出来,陈恕问:“你要回去了吗?”
姜醒说:“不,今天去你那儿。”
不过,去之前姜醒先去了一趟便利店,拿了点必需品。陈恕看清她选的东西,脸红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来付了账。
到了陈恕住的小区,姜醒找不到停车位,只好把车停在对面麻将馆门口。
上了楼,两人进屋,陈恕拿了一双拖鞋过来。
“换这个吧,会舒服点。”
姜醒今天穿的鞋是中跟的,确实不是很舒服。她低头看了一眼地板上的拖鞋,那是一双崭新的女士塑料拖鞋,粉蓝色的,上面有只长耳兔子。
姜醒笑了笑,抬头说:“这什么时候买的,太可爱了吧。”
陈恕的表情有点不自在,“昨天买的。”
姜醒看了看他,又笑了一下,然后换了鞋,软软的鞋底,踩着挺舒服。
陈恕说:“你去房里坐,空调遥控器在**。”他进了厨房,从墙角的旧冰箱里拿出一罐果汁。
姜醒看到果汁,愣了一下。
“你还买了这个?”
“顺便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口味。”陈恕拉开易拉罐,递给她。
姜醒接过来一看,葡萄味。还好,不讨厌。
她喝了两口,舔舔唇: “挺好喝。”
“是么。”陈恕看着她水滟滟的唇,喉咙发干。
“要不你试试?”她把罐子递到他面前。
陈恕确实觉得渴,他伸手去接,姜醒却突然收回手,将果汁放到一边,站起身搂住陈恕的脖子,将唇送过去。
她个子没他高,身材没他壮,却一副霸道模样,两只手压着他后脑,使劲踮脚,不问青红皂白,先对着人家软乎乎的唇瓣碾了一遍。
陈恕尝到了葡萄汁的味道,在姜醒的舌头上。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跑进他嘴里,一阵胡冲乱撞。
陈恕僵着身体,头脑很热。
姜醒亲了一会,突然退出,盯着他的眼睛问:“甜的还是酸的?”
陈恕喉头一滚,哑声答:“甜的。”
“是么?”姜醒扬着唇角笑,“不对,你再尝尝。”
她又来一遍,再退开,喘着气说:“这回呢。”
“甜的。”
姜醒挑了挑眉,仍说:“不对。”
陈恕眼眸幽深,想看明白她,却又觉得怎么都看不明白。
“那我再试试。”
他说完抬手抱紧她,低头封住她的嘴。
谁也没有再管那罐葡萄汁,它究竟是甜是酸一点也不重要。
姜醒感觉到了陈恕与以往有些不同,他将她扣在怀里,不许她动,更不许她退。这个吻里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什么。姜醒想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的心急剧地跳着。
她几乎站不住。
他的身体很有力量,而她喜欢这种力量。
陈恕忽然抱起了姜醒,将她放到**,接着转身出去拿了一样东西过来。
姜醒看清他手里的盒子,低笑了一声。
很快,陈恕压到她身上,亲她的嘴。
过了好一会,他退开,姜醒得以喘息,睁开眼。
陈恕撑在她身上,正看着她。他的脸是红的,眼睛很黑,也很深。
他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摸她脸颊。摸了一会,便去解自己衣扣。
姜醒一直看着他,一动不动。
陈恕脱掉了衬衣,露出精实的身体,一大片胸膛在姜醒眼前晃。
很漂亮的身体。姜醒在心里赞叹。
陈恕伏身贴近她,他虽然还穿着裤子,但身体的变化已经很明显。
姜醒颤了一颤。
陈恕开始亲她,姜醒的喘息慢慢重了。
虽然只有一次单薄的经验,但陈恕进步很快,他甚至比第一次更加认真。
姜醒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在这件事上会有这样的耐心。
他抚摸她,亲吻她,慢慢进入她,分明已经忍得很辛苦,却不愿简单粗暴地对待。
熬不住倒是姜醒。
她咬着唇,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
陈恕的每一下动作都令她发颤。她闭着眼,额上渗出了汗珠。
强烈的感觉渐渐堆叠,姜醒终于扛不住,叫出了声。
陈恕也在同一刻释放了。
灯光照在脸上,姜醒眨眨眼,视线清晰了。
“陈恕。”她突然开口。
“嗯?”陈恕手臂收紧,将她揽得更近。
姜醒却没有了话。
陈恕侧过头,唇贴着她额发。
“怎么了?”他轻轻问,声音仍有一丝沙哑。
“没事。”姜醒动了动身体,伸手搂他的腰。
两人沉默了很久,屋里格外寂静。
姜醒的手机突然响了,陈恕起床拿过来给她。
打电话的是林时,他问姜醒明天有没有时间,想约她去浮山岛。
姜醒回答说有点累,明天想休息。
林时没有勉强,叮嘱她好好休息,末了又说之后再找她。
姜醒敷衍地嗯了一声。
陈恕就在旁边,电话里的声音都听见了。
姜醒挂掉电话,转头发现陈恕正看着她。
目光对视了一会,陈恕低下了头。
他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问她什么,但姜醒气息微滞,心口有点异样的感觉。
她看着他的侧脸,从额到眼、鼻、唇,下颚。
他的轮廓很俊。
姜醒撑着手肘坐起来,凑近了,轻轻亲了他的脸。
“陈恕。”
她叫了他的名字,然后抬手扶正他的脑袋。
“你在想什么?”
陈恕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姜醒说:“告诉我。”
陈恕喉咙动了动,慢慢说:“我听见了,他约你出去。”
“对。”
陈恕眸光更深,又说:“他叫你‘姜姜’。”
姜醒目光一顿,接着挑了挑眉,仍说:“对。”
陈恕嘴边的肌肉绷紧了,他直直地看着她。
姜醒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避。她眼睛里坦****,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
陈恕没有再说别的话。他看了她一会,转开了脸,盯着灰白的墙壁。
姜醒突然挪了位置,再次占据他的视野,不等陈恕有反应,她捧住他的脸。
“听我说。”
陈恕沉默着。
姜醒说:“他三岁就叫我姜姜了。”
陈恕惊讶地看着她,眼睛微微瞪大,姜醒慢慢说:“我家里人都叫我姜姜。”
“那……他是你哥哥还是弟弟?”陈恕有些震惊地问。
姜醒一笑:“差不多算是哥哥吧,其实也没比我大多少。”
陈恕立刻发现了不对,“差不多?”
“嗯,不是亲的。”姜醒解释,“我妈妈和她妈妈是好姐妹那种,我们从小就差穿一条裤子,懂?”
陈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姜醒又笑了笑,凑近亲他嘴唇,陈恕任她亲着。
“现在高兴了?”姜醒好整以暇地问。
陈恕没说话,只对她笑了笑。
姜醒一看,哎呀,不行,太诱人。
她又凑过去亲。
亲完后姜醒靠进他怀里,休息了一会,说:“我想去洗澡了,给我找个衣服穿吧。”
“好,你等一下。”陈恕拿过裤子套上,起身去衣柜里挑了一会,拿出一件灰色的T恤问她,“这个可以吗?”
姜醒笑:“有什么不可以,睡觉穿,你不心疼滚皱了就行。”
姜醒洗完澡,陈恕再进去洗。
姜醒闲下来没事,在桌上拿了本杂志看。陈恕看的书籍大多是跟他专业相关的,这本杂志也是,就叫《建筑》,挺厚的一大本,配图丰富,姜醒以前没怎么关注过这个领域,看了一会竟觉得挺有意思,翻到第三页时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陈恕的手机在桌上。
房门开着,能听到浴室的水声还没停,姜醒没有去接。
陈恕的手机震了好一会终于停了。
几分钟后,陈恕洗完了澡,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进房间。
“刚刚你手机响了,应该是电话。”姜醒说。
陈恕哦了一声,走过去看了看,手机这时恰好又震起来,陈恕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姜醒翻着书,没留意他。
陈恕在厨房接通电话,对方噼里啪啦讲了一长串,陈恕耐心地听完,隔了两秒认真地说:“我说话很算数,你知道的。”
那头人不知说了什么,陈恕皱了皱眉,仍旧用同样的语气说:“你不能老是这样。”
又说了几句后,陈恕说:“我要睡觉了。”然后挂了电话。
进了房间,见姜醒还在看书,他坐到床边。
姜醒指着书上一幅图给他看,“原来这个馆是梁思成设计的,我以前从那边走过,都不知道原来它这么牛。”
陈恕低头看了看,笑着点头:“嗯,现在中科院在用。”
“哦。”姜醒应了一声,又往后翻了一页,看到一段话,指着几个英文字母问陈恕:“这个CIAM是什么?”
“是一个国际性的建筑协会。”
姜醒又哦了一声,继续往后看,看到不明白的,就问一句。陈恕耐心地给她讲。
看完小半本,姜醒合上杂志,对他说:“我觉得你很适合做老师。”
陈恕垂眸一笑:“是么,那么我想教你这样的学生。”
姜醒挑眉说:“那你要愁死了,我很笨。”
陈恕说:“不笨。”
姜醒眼睛弯了弯:“嗯,你居然会哄人了。”
“不是哄你。”陈恕伸手揽住她,“没人说你聪明么?”
“没有。”姜醒摇摇头,“说我蠢的倒有。”
话一出口,她略怔了一下,陈恕没意识到,仍笑着问,“谁说你蠢?”问完才发现姜醒脸上的笑容没了,像有点走神的样子。
他微微一顿。
姜醒很快回过了神,抬眼对他笑了笑,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陈恕仔细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
姜醒又说:“有机会带我看看你设计的建筑吧。”
“你想看?”
“嗯。”
陈恕点头:“好。”
时间不早了,两人说了几句话就睡了。
临睡前,姜醒想起一件事,孙瑜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打电话来探问,倒是挺少见的,难道转性了?
姜醒显然想多了,第二天早上她一回到店里,就发现孙瑜居然已经来了。
“你居然这么早?”
孙瑜笑嘻嘻地说:“我送完小西就顺路来了,刚好给你做个早饭。”
姜醒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她的笑有点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没等她吃完早饭,孙瑜就憋不住了,露出了八卦面目:“你这是早上出去了一趟,还是昨晚没回来啊?”
姜醒低头喝牛奶,装作耳聋,孙瑜见她不想回答,又迅速换了个话题:“诶,忘了跟你说,我昨天想了想,想起来我小时候去你家好像和你那个发小见过呢,但他变化太大,我记性又不好,都没想起来,”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对了,你昨天带他去哪里玩了?”
姜醒头也没抬,答了一句:“去了很多地方。”
“那他喜欢这里吗,有没有打算来这工作?”孙瑜问完想起人家是海归,又说,“他在国外赚得多,回来有点吃亏,不过这边毕竟有熟人,大家在一块儿也不孤单。”
姜醒任她唱单簧,半句都不接。
孙瑜没辙,只好直接道:“姜姜,我觉得你这个发小挺不错,长得一表人才,条件也好,你看呢。”
“你觉得好就好吧。”
孙瑜一噎,脸上不太好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了解得比我清楚吧。”
姜醒喝完了牛奶,抽出纸巾擦完嘴,慢条斯理地说:“是挺清楚,他中班时尿裤子,大班时被狗咬,七岁和人打架,八岁学人逃学……他所有的黑历史,我比他亲妈还清楚。”
孙瑜听得一愣一愣,转瞬不敢相信地说:“他小时候这么皮?看不出来啊,哎,对了,你俩这青梅竹马的交情,在一块儿那么多年就没擦出点火花?怎么被沈泊安给祸害了?”
话音一落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笑了笑,“我就是觉得奇怪,青梅竹马多浪漫啊,简直偶像剧标配啊。”
顿了顿,见姜醒不搭话,又试探地问,“我猜他现在长得比以前还好看吧?”
姜醒老实点头:“嗯,那倒是。”
孙瑜干脆直白地问出口:“那你们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姜醒看了她一眼,站起身离开座位,到她身边时拍拍她的肩,一句话没说就上楼了。
“……”
孙瑜懵了片刻,摇头叹气。
这天晚上,陈恕留在事务所加班,除了他,还有秦淼和另外一个男同事。
中途,秦淼去茶水间,听到陈恕在讲电话。
陈恕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秦淼站在门口,不由愣了一下。
秦淼走进来说:“刚刚打电话的是谁?”
陈恕一顿。
秦淼皱着眉问:“是不是你那个小堂叔?”
陈恕:“你听到了?”
秦淼的火气一下蹿上来了,她气愤不已:“就是以前打你的那个讨厌鬼叔叔?他怎么又来找你了?”
陈恕摇头,“没有,他没来这里。”
秦淼看着他这么平静的样子,气呼呼地说:“我借钱给你,你赶紧一次性都还给他,搞得这样麻烦干什么?那种人,别再跟他打交道了。”
陈恕拒绝:“不用的,本来就定好的,我每个月都准时还他,到明年四月就能清了。”
秦淼无话可说,瞪了他一眼:“你总是这样,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跟他借,都怪你什么都不说,人家那么大一个坑你还往里跳,他到底是不是你叔叔啊,你这些年又上学又打工的,什么时候闲过,他还跟催命鬼似的追债,高利贷都没他坑!”
说完,越想越心疼陈恕,“你看你才工作多久,出的差最多,加的班最多,你还要不要命啊。”
陈恕说:“没有这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秦淼瞪了他一眼,“你大四没毕业,他都能去学校追债,还打你,这是人干的事么?”
陈恕不知怎么说,只好笑笑:“没关系,反正我很快就能还掉了。”
秦淼哼了一声,憋着气看他。过了一会,问:“你那个女朋友知道吗?”
这话转得快,陈恕一时没懂,“什么?”
秦淼说:“你这个事情,你那个女朋友知不知道?”
陈恕一愣,然后摇头:“她不知道。”
秦淼仔细审视了他两眼。
“你没告诉她?”
陈恕点头。
秦淼仿佛窥破了什么一般,语气怪异地说:“你怕她跑掉吗?怕她知道你欠人钱会嫌弃你,不跟你在一起?”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说这些?”
“没必要说。”
“怎么没必要?”
“只是小事,我很快就能解决了。”
这晚陈恕加班到十点,没有跟姜醒见面。第二天依然如此。
到周六傍晚,他终于有了空闲,便在微信上找姜醒。
他没问她在不在,一上来就发过去两个字——
姜醒?
等了好一会,没有收到回复。
陈恕想了想,拨了个电话。
但只响了一下,就被那头摁掉了,电话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陈恕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再打过去,他猜她可能有事,现在不方便接。
陈恕在办公室歇了一会,还是不太想回家,便趴在桌上睡觉。
醒来时,天已经很黑了,他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八点半都过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沿着街道往公交站走。
这时,有个骑车卖花的小贩从身边经过,陈恕看了一眼,觉得那些花很好看,他突然想买一束。
陈恕喊住卖花人,从一堆花中挑了一些看起来最好看的,又听了卖花人的建议,总算选好了。
花包好后,他仔细看了一遍。
没什么可挑剔的,每一朵都很漂亮。
她应该会喜欢。
陈恕拿着花坐上车,心想她如果不在家也不要紧,他可以等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