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蓝小妹三难贺新郎

洞房花烛夜,爱火熊熊。

等得天荒地老的贺才子,如愿娶得佳人。千山万水的回到西京,因为佳人贵为公主,又进宫行了一大通礼,终于把佳人送入了洞房。

贺府中,能挪出来的房间都摆了酒席,外面的流水席也开了三四里,只要路过贺府门前的行人,谁都可以来喝上一盅。

贺文轩身着大红的喜袍,俊容如玉,前前后后敬了一通酒,摆脱了一堆阿谀奉承的人,瞅个空,准备进洞房抱抱新娘,去路被人挡着了。

“皇上?”贺文轩眨眨眼,询问地看着宋瑾。

宋瑾今日几重身份,又是娘家送亲的哥哥,又是为大臣贺喜的皇上,他更看重于前者。早晨起床,他急匆匆地跑进东宫,把以前压箱底的一些**白话书翻了出来,被纳闷地紧跟其后的皇后看到,很不解地问他要干吗?都成亲几年了,一大把年纪,身为帝王,还偷看这些色情书?

“非也,非也,”宋瑾解释道,“皇后,想朕那十七妹从小在道观里长大,不谙尘事,首辅又是一书呆子,朕怕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会很······艰难,故找几本资料给他们参考下。”

皇后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这种事应该是······蓝夫人关心或者是十七妹的几位姐姐,哪里轮得你乱操心。”

“万一她们没顾上呢?”

“那·······”皇后劈手抢过书,“那让他们才子才女自已慢慢琢磨,反正你不准操心这事。”

一番好意打水漂,他向来唯皇后的话当旨意,只好作罢。

来到贺府喝过三巡酒,他听得大臣们蠢蠢欲动谈起闹新房的事,他不由地又来劲了,但碍于身份,这闹新房,似乎不太适合他,不过,他另有法子。

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事之首,可不能太平淡。

“你要去哪?”宋瑾明知故问。

“我去看娘子呀!”新婚之夜,新郎为大,贺文轩瞪了瞪宋瑾。

宋瑾一甩头发,歪着头,咂了下嘴,“首辅,你身为南朝第一才子,十七妹身为南朝第一才女,这才子与才女成亲,难道也要像普通人一般,拜完堂,进洞房,灯一熄,就上床?”

贺文轩猛呼吸,生怕自己被雷倒,这是兄长兼当今皇上讲的话吗?因为他是宋瑾,无从计较。

“不然你想如何?”贺文轩翩翩有礼地问道。

“你等着,朕找十七妹商量去。”宋瑾扭头就往洞房跑去,毫不顾礼仪。

贺文轩在身后直咧嘴,踱步慢悠悠地往洞房走去。

刚到新房前,“砰”,洞房门突地一关,宋瑾一脸看戏的期待,笑咪咪地站在外面,从蓝荫园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娇白俏脸一板,端着两个托盘,立在正中。一个盘中放着三杯美酒,另一个盘中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三个封儿。

“奉小姐之命,有三个题目在此,三试俱中,姑爷饮完三杯酒,方可进入洞房。这题目就在这三个封儿内,若答对二道,姑爷饮完一杯酒,进别的厢房歇息,他日再试,若一道都未答对,罚在书楼读书三个月。”娇白朗声说道。

贺文轩抿抿唇,瞟了宋瑾一眼,笑道:“这有何难,莫谈三道,三百道,我也不会畏惧。但我还要加个条件,若我三道俱中,皇上,那外面的酒,你都得给我挡着,还有闹新房的官员,也是你应付,怎样?”

宋瑾豪气地一拍胸膛,“行,行,包朕身上了。”

“拆封吧!”贺文轩说道。

“请姑爷自看。”娇白把封里的纸张抽出来,宋瑾凑过头,是一幅画,画着个小道士坐在茶馆里喝茶。“公主说了,这画,姑爷要即兴作诗一首,又要点出画中人的身份,又要描述公主与姑爷之间的一件事。”

“哇,好难啊!”宋瑾扁扁嘴。

贺文轩气宇不凡地一挑眉,这画明明画得就是他们初次在茶馆的相识的情景,他拿起笔,在纸中龙飞凤舞地写下:“游蝶何意把春催?缘到名园花自开。道是东风原有主,人人不敢上花台。”这诗的前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游缘道人,诗境描述的是欲折取芳心,合情合意。娇白把字从窗缝中塞进新房,梦姗一看,笑了。

“公主没发话,就代表通过。姑爷,拆第二封了。”娇白拿起了第二个封儿。

贺文轩好整以暇地点点头。

“这第二封是个酒令,第一句拆一个字,第二句一句俗语,第三句引出一句唐诗。”

“这是酒令吗?”宋瑾以为酒令就是划划拳,吆喝吆喝,听这要求,比科考还难呢!

贺文轩略一沉吟,对着洞房颂道:“品字三个口,守添一斗,莫添一口,口口口,劝君更进一杯酒。”

“好!”宋瑾脱口赞道,第一才子,果真不是吹的。

贺文轩笑,“皇上,还有最后一道,我答完了,你就该回转喽!”

宋瑾一怔,“这越难的就越后,你先别夸口,说不定今晚朕要陪你到外厢房温书呢?”他笑得像偷到腥的猫,从小到大,贺文轩一直管束着他,今儿,他也看一回吃瘪的样子。

“姑爷,第三封是对诗,要求,诗前头要用两个含意的颠倒至字。公主先出了上联:闲似忙,蝴蝶双双过粉墙;忙似闲,白鹭饥时立小滩。”

贺文轩神经一绷,大吃一惊,这两句诗初看容易,细则看来,太过巧妙。把蝴蝶与白鹭的形态描述的惟妙惟肖。蝴蝶过墙看似忙,实则自在逍遥;白鹭饥时立河滩,看似闲,实则急于捕鱼进食,确实是忙。他若随意一对,不见本事,想对个雅的,一时又想不出。

双手背负,在新房外绕起圈来。

那边,宋瑾简直乐翻了天,如果,如果首辅今夜入不了洞房,日后还看他怎么个神气头,嘿嘿!他随着贺文轩一起绕圈,不知怎么踩着了个石子,他抬起一脚,石子飞进园中的池塘,哗地破开一波波的浪花。

“有了,”贺文轩微微一笑,“动似静,万顷碧潭澄宝镜;静似动,长桥影逐酒旗送。”

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瞬刻间,就在眼前展现了两幅优美的风景画。

“这对得工整么?”宋瑾嘴半张,心中很不甘,十七妹太心软,怎么能出这么简单的题目呢?

洞房里静悄悄的。

娇白上前,举起酒杯:“请姑爷满饮三杯美酒,再入洞房。”

贺文轩春风满面地挑眉,三杯酒,一仰脖,一干而尽。

“皇上?”他斜睨着宋瑾。

宋瑾一摆手,耷拉着肩,“知道了,朕出去挡酒,堵人,今晚,朕可能是全南朝最不识趣的人了。”他嘟嘟哝哝的低着头往外走去。

洞房门大开,身穿凤冠霞帔的梦姗亭亭而立,娇媚地笑迎贺文轩。

娇白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姗姗,”贺文轩故意叹了口气,“这洞房花烛,良宵苦短,你竟然和他人合伙一起为难夫君,你真的想把为夫拒之门外?”

梦姗柔笑,纤细的身子依进他的怀中,“夫君,你不觉着这其实是种闺房情趣!”

大才子眼瞪得大大的,“亲爱的娘子,现在为夫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闺房情趣。”皇上真是毁人不轻啊!

“唔!”小嘴被堵得实实的,他疯狂地**着她的唇瓣,吮吸着她的香舌。罗衫着地,玉体半裸,他一抬臂,抱起她,阔步走向牙床。

帘幔低落,烛火微弱。

洞房内,一室春意,情趣正浓。

2,好事成双

在梦姗的心里,一直隐藏着一道浅浅的阴影。

纵使她鼓起勇气,顺从自已的心意,嫁给了深爱的贺大哥,但她对能否平安地为他生儿育女,她对医生的话持一半的怀疑态度。这是她心里的恐惧,时不时跑出来作怪一下。

刚刚成亲的几个月里,可能是因为苦尽甘来,两人好不容易才结合,她生怕这一切不是真的。什么也不做,也不见什么人,只是守在书阁,与贺文轩一起燕子筑巢般经营家庭的种种,与他形影不离。她对他如此依赖,如此留恋,因此有时就会十分脆弱。贺文轩身为首辅,休息个几天是可以的,但不敢太久疏于朝政,他有自己的使命。一入了朝,便十分忙碌,有时回来都已深夜,她在书楼边看书边等他,看着,看着,她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有一个人可等,真的很幸福。

晚上两人相拥入睡,听着他细微的鼾声,看着他的脸,拉起他的手,轻轻亲吻他的手臂,也会掉下眼泪来。

他是朝中严厉冷峻的首辅,宋瑾惧他五份;他是父母面前礼貌疏离的儿子,让父母无法亲近;他那些可憎的洁癖,一点点都没有改变,和别人一起,常常令人无法忍受。可是在她面前,他却是一个无法挑剔的夫君,温柔、体贴,包容,溺爱。宋瑾常笑,说她是他的克星,一物降一物。这样出众、杰出的男子,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何德何能。

成亲的隔年,初秋,梦姗发现自己怀孕了。恐惧在一夕间慢慢扩大。

怀孕的头三个月,她十分不适。呕吐,虚弱,有抑郁加重的倾向,完全不由自主。她偷偷地想,会不会下一刻她就会为此而死去。

贺文轩舍不得她一天比一天清瘦,紧搂着她说:姗姗,咱们不生孩子吧,等以后年老了,你照顾我,我照顾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样好不好?

他悄悄去找宫里的西洋的医生,想打掉孩子。

医生来到书阁,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正常反应,母亲的肚子如同一个温暖的小房子,在这个小房子里充满的是羊水,现在,两个月左右大的孩子,已经有了头和四肢,他在羊水里漂浮着,自在地生长。母亲每吃一口食物,都会变成营养,通过脐带输送给孩子。这么可爱的孩子,你们要抛弃吗?

梦姗一听,拼命地摇头,恐惧是一回事,她最大的渴盼就是能为贺大哥生儿育女。“不管多辛苦,我都要生下他。”她很坚定地说。

贺文轩轻叹,抚摸着她还没平坦的小腹,恨不得代其怀孕。

幸好艰苦的三个月终于过去了,她适应了腹中的娃娃,娃娃也适应了她,两人相敬如宾。她胃口大开,面色红润,小腹隆起,身子却依然纤细,见过她的人说怀孕的她比从前还要美。

时序进入冬天,她的心情却一如春风般的轻快。

她去贺府窜门,听婆婆絮叨宝宝经,她去江宅看大姐,向大姐取经育儿的经验,她按时按点的去皇宫接受大夫的检查,把大夫的每项建议都谨记在心,再一丝不苟地完成。

不管多么辛苦,她都要健康地生下孩子,她也要健康地活下来,看着孩子长大,与贺大哥白头偕老。她在心底发誓。

去年的秋闱科考,贺文轩亲自出卷,录用了一批能人志士,在试用过半年后,他逐渐把一些重要的政务转移到他们的肩上,他在身后做他们的导师,自然,时间并多出来了。

多出来的时间,他全给了亲爱的娘子。他读一些轻快的故事给腹中的宝宝听,陪她散步,看天边晚霞,替她按摩肩背,从不踏入膳房的他,为了一锅补汤,他会不厌其烦地跑去观看火候,照顾她,无微不至。

这个时候,她的眼睛总是默默跟随和关注着他的身形。他走路的样子,说话的样子,做事的样子,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看来,都是深恋的理由。仿佛他来到这个世界,他的身体,他的内心,都是为她而生。

她会对着他撒娇,俏皮地与他逗趣,调侃他,娇嗔地说一些只能让他听到的甜甜蜜蜜的话,夜晚时,她爱握着他的手入睡,现在,他爱抚着她的小腹。

在他的指点下,她的字画进步很快,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而棋艺,两人之间早已平分秋色。不过,她清楚,想追上他,今生是不够的。于是,她与他相约来生。

过了年,一入春,如浪水席卷而来的花朵,在墙头屋角,开得累累。他折了一枝黄色的小花插在她的髻边,问她有没有想过给孩子取个乳名,此时,她的肚子太大了,她低下头,看不到自己的双脚。

她摇摇头,说你是大才子,这取名的事归你,我只负责生下他就好。她笑得浅浅的,嘴角却有些颤抖。

产期临近,她的恐惧又爬上了心头。

贺文轩轻笑,说我也是春天生的,你说孩子会不会与我同一天的生日?如果是那一天,乳名就叫双儿。

会那么巧吗?她质疑地问道。

贺文轩二十八岁娶得佳人,今年是他的而立之年。年少得志,声名远扬,他三十岁的成就是别人穷其一生也达不到的。

贺丞相夫妇可不管那些,两人身体都很结实,再加上宋瑾的游说,决定给贺文轩轰轰烈烈办一场寿宴。

贺文轩嫌烦,懒得理他们,书阁闭门谢客,他一心一意陪娘子待产。

睡到半夜,他突觉掌下一空,睁开眼,愕然地看到她端坐着,两眼在夜色里灼灼发亮。

“肚子痛?”大夫说这几于便是临产期,随时都有可能阵痛。贺夫人要把她接回府中照顾,他不放心任何人,与她有关的事,他不假以人手。

“我做了个梦。”她清晰地说道,神情并不迷离。

“梦见什么了?”他穿起,替她披了件衣衫,点上烛光,感到她的小腹起伏得厉害,他的心随即揪起。

“我梦到冷大哥了,他站在一条河边,对着我笑,河上有一座木桥。我们隔水相望,他看上去很开心。然后他说,他等不及了,突然纵身往河里跳去。我······疼醒了。”她的掌心微微出汗,内衫都湿透了。

他一怔,眼瞪得大大的。自成亲后,她没有再提到过冷炎,莫非······

“疼醒了?”他蓦起想起她的话,紧张地从**跳下,对着外面大喊。

她的脸早已疼得扭曲成一团,握着被角的指尖发白。“夫君,我······相信我一定能挺过去的······啊!”她控制不住地把唇瓣咬出了一道血印。

他心疼地抱起她,密密地轻吻,“是的,姗姗,一定能挺过去的,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早就候着的大夫与稳婆,还有佣仆,打开产房,铺被的铺被,烧水的烧水,接生的接生。

是第一胎,却无比顺利,阵痛一次紧凑一次,胎儿没折腾娘亲太久,很快就露顶,然后风度翩翩地落进大夫的手掌中。

果真是个儿子!

梦姗瘫软地睡在卧榻上,精神不错,贺文轩疼惜地吻着她汗濡的额头。稳婆把沐浴过的小婴儿抱过来,贺文轩小心翼翼地接过,凑到她面前。婴儿有着与贺文轩相似的面容,那倨傲的嘴角,一模一样。

一切应了巧意,这天正是贺文轩的生日。

虽然他很想静静地陪着娘子与儿子,但拗不过父母与当今圣上,生日宴与喜得贵子宴一同举办。

好事成双。

全文完结

2014年5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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