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嫂子眼珠子一滚,指了贾氏身侧的张嬷嬷,叹道:“我瞧这作册子的婆子,是早在你跟前儿伺候的,唉,说是要处置,怕你是个心软的,别这次回去了,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此揭过去了。”
听了这话,张嬷嬷身子一抖,便是扑过贾氏腿边,哭道:“夫人!老奴知错了,是…听旁人两句撺掇,就……就……办了糊涂事。”
腿边的裙摆被张嬷嬷死死的拽着,贾氏心头一阵冒火,手里紧紧的绞着帕子。
“这认错倒是快。”冒嫂子撇嘴嘀咕了一句,尤自转过头去,握住了贾氏的手,关切道:“哎呦,我看啊,你就松了手,也是省心,这事儿不如是交由初哥儿媳妇处置的好。”说罢,还恨恨的瞪了一眼张嬷嬷。
屋里静谧一片,俞韶华轻轻扫了一遍贾氏,只见贾氏这会儿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冒嫂子,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冒嫂子轻咳一声儿,转了话头:“初哥儿媳妇,你说是不是这理儿呢?”
这话倒是说的轻巧,俞韶华眸色一闪,若此时她插手二房的事儿,可就是惹众人的眼了,“嫂子说笑了,那婆子犯事儿,自有当家的主子,二婶婶作罚才是,也不过是处置几个婆子,哪里用得上我,如今我是得了母亲的幸,才接了这院儿子,当是同各位婶婶和嫂子,多学多看的。”
这话一出,堂屋内的女人眷们没去搭茬儿,去瞧一旁坐着的裴大夫人,裴大夫人一直不大说话,只微微笑着看。
默了一会儿,裴老夫人淡淡的目光瞟过贾氏微僵的面容,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打今儿起,你院儿里管事儿的该换的都换了,若你怕着初哥儿媳妇挑不好人,只叫老大家的挑,这么大个家,能做事儿的又不是没有,你院儿里的那几个上瞒下瞒的,若这事没闹出来,一切都含糊着不知道要再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这主子不成主子,奴才不成奴才,规矩也失了。”
贾氏难抑心中的苦闷。
冒嫂子嘴快,听了话,忙就是搭茬儿:“正是这个理儿呢,都是这多少年的人了,还能作了这事儿,可是留不得了。”
俞韶华微微侧目,看了看上首端坐的裴老夫人,只见她仍倚在软塌上,轻轻阖眼,只嘴角略勾起,似藏有有一抹轻讽,俞韶华收回视线,其实明眼儿人都知道,裴老夫人这已经算是给贾氏留脸面了。
这样的谎报可不是一般人敢作的,未尝没有贾氏的默许,再者张嬷嬷在二房多年了,能成了这般的胆子,贾氏逃不掉一个放纵之责。
所以没问贾氏的责,就算是留手了。
“是,儿媳谨记母亲的教诲。”贾氏僵着脸,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来。
“至于月例降一度,你们也不必嚼舌,人家外头早是那么个规矩了,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大贵人家,从下月头起也按着去。”裴老夫人这话也是语调平静,面上倒没什么不悦。
见着裴老夫人发话了,众人皆是讪讪一笑,忙是点头应了。
气氛低压,众人便是绕开话口,说了别的闲话。
眼看到了晌午,众人便先是在福安堂一块用了饭,这才回自个儿的房里去。
俞韶华没回了院子,是跟着裴大夫人入了南院儿。
两人进了屋里,裴大夫人特吩咐了守在屋门外的婆子退下,院儿里的丫鬟们也在四周远远站着。
俞韶华携裴大夫人的手,一块在炕边坐下了。
丫鬟奉了茶上来,忙又躬身退下去。
见着俞韶华神情还有几分操持倦怠,到底这府里头也是不平,想来要操劳的糟心事不少,是个耗神儿的。
裴大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略有歉意说道:“好孩子,今儿个难为了你了,你也是知道,方的事儿我也不好说话……却也是我急了些,如今你这才进门不长…”裴大夫人拉了俞韶华的手。
其实裴大夫人一开始倒是没别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让俞韶华试手,贾氏一事儿却是出乎预料的。
俞韶华神色微变,虽说贾氏犯了错,可到底是二房的做主的人,她是小辈,不能插手作罚,同裴大夫人也是一样的,就算顾忌着裴二老爷的面子,如今有了什么事儿,裴大夫人也不好直面也跟着说去。
俞韶华反握住裴大夫人的手,随是微笑道:“母亲不必在意,既老祖宗发了话的,咱们顺着做罢。”
见着俞韶华却没不悦,裴大夫人也松了心,婆媳俩人便唠起了闲话,没说几句,却听见帘子一阵响动,一婆子匆匆进来禀报,说是裴老夫人请两人过去。
虽有疑虑,两人还是不敢耽搁,忙忙的去了。
俞韶华扫了一眼,除了贾氏,这回福安堂是没旁的人在了。
众人才堪堪坐下,忽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帘子一掀,窜进一个丫鬟,匆忙禀报:“老夫人,二老爷回来了!”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是一惊,贾氏蹭的一下起身,脚下的步子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子没站稳,好在身侧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人,贾氏扬着脖子往外头看,声音也不觉高了几分:“是……老爷回来了?!”
丫鬟那忙是点头应了,见了这般,贾氏方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便是起身往外迎去。
贾氏的心又吊了起来。
多日的折磨,裴二老爷像是脱了一层皮,蓬乱的头发,身上的一件儿长袍也是破烂不堪,只虚虚的搭在身上,半晃之间,能看见里头白色的囚衣。
“母亲!儿子…知错了。”裴二老爷满脸沧桑。
一旁的贾氏抱着人便是哭了起来,正哭嚎时,却是听着裴老夫:“老二家的快些扶着人起来,如今人回来了,快去收拾收拾,请人瞧瞧身子可有大碍。”
一语惊醒梦中人,贾氏一脸的泪痕,都顾不得擦,忙扶着裴二老爷起来,又着人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