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淑珍还没有放弃，斥责石秀英道：“你是在怪我没有好好养你。你个没良心的，心眼是黑的吗？说的是没良心的话！”
“我供你吃，供你穿，到头来还怪罪我没把你养好！”于淑珍炮语连珠，气急了还忍不住打石秀英几下。
石秀英也气不过，只觉得脑瓜子都是疼的。
“是您养了我，您生了我，但是您怎么不能体谅同为女人的我呢？我病了，您来看我，还要说这些风凉话，割人心窝子。”石秀英竟然在母亲面前流露出伤心。
旁人的妈妈，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上门来一定先问问她身体好不好，而不是一通斥责。
从于淑珍进门到现在，她甚至连一句女儿好不好都没问。想要让石秀英跟她有很亲近的感情，不责怪她实在是有些为难。
石慧英轻轻拍拍姐姐，知道姐姐的不容易，可她还懂得如何安慰人。
冷静下来的于淑珍坐在一旁，偷摸着瞄了石秀英两眼。
似乎才想起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
她尝试着挪到石秀英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石秀英的胳膊，轻声问：“那个……掉了就掉了，养好了身子，还会再有的。”
石秀英挪了个位置，没吱声，但心里算是过去了。
天色渐晚了，于淑珍才想起来，来的时候明明还给女儿带了一点红糖。
她从包里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叮嘱她这些天无论多忙，都记得好好吃饭，先不要再和水泥了。男人有的是力气，女人的力气用完没处补。
石秀英只管默默听着，心上柔软了，嘴上却是一个字都舍不得给。
“慧英，我们回家！”于淑珍拉着石慧英往车站走。
山上又开始刮风，石秀英走到大门口，看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酸酸的。
如果父亲还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要跟她说多少宽心的话。
石秀英不知道母亲这几年，没了丈夫的支撑，夜里有没有哭过，但明显感觉她的骄傲像是缺了一块。只是外人看起来，她依旧是那个要强的，不服输的女人。
从矿上到家里，大轿子车也需要开半个小时以上。于淑珍特意给小女儿石慧英抢了一个座位。
若不是于淑珍动作快，这座位也不能轮到她。
她把小女儿拉回来，硬是挤到自己大腿上，引得众人不乐意，好一通翻白眼。
于淑珍其实心里根本不在意这些，但是石慧英毕竟已经大了，坐在腿上确实也很沉，索性起身，让石慧英一个人坐。
起身的时候，正好赶上刹车，有人直接一脚踩到了于淑珍脚上。
“哎哟！没长眼睛呐！”于淑珍大叫一声。
“那么大个人了，踩一脚能死呐！叫什么叫。”踩人的人还没说话，路人倒是先说起来酸话。
于淑珍可不是吃素了，指着她鼻子骂：“你有本事让我也踩一脚。我看你喊不喊！”
“大婶对不起，我没看到。”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脏兮兮的矿工服，一脸尴尬。
“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
于淑珍一扭头，发现石慧英昏迷了，额头上都是血。
“哎呀！慧英，慧英！师傅，我女儿受伤了，麻烦您把我们放在医院门口。行不？”
于淑珍抱起女儿，掏出那条只有吃饭才拿出来的手帕，帮石慧英按住头。
“瞧瞧，报应来了。”那个女人说话了，这让于淑珍越发来气了，一巴掌打了上去。
“说什么呢？给你嘴撕烂。”
石慧英有点清醒了，迷迷糊糊中只见于淑珍和乘客打成一团……
最后，司机还是把车子开到了医院。急诊科大夫帮石慧英检查身体，包扎了伤口，还好不过是撞到了车座背靠上，就是一点皮外伤。
于淑珍从裤腰里拿出包了好几层的手巾帕子，翻出一些人民币，不得不给小女儿付了医药费。
“妈，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又让您花钱了。”通过大姐的事，石慧英其实已经心里清楚，女儿家就是没有儿子值钱。
她从不敢主动问母亲要零食和玩具，生怕来年没有钱给她交学费。
遇上这样的事，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她恨不得把头垂到肚脐眼儿，声音越发地没有底气了。
“说啥傻话呢！你健健康康的，妈就高兴。”
两人处理完医务室的事，派出所的人也到了。
司机、打架的乘客和骂脏话的那个路人，连同于淑珍母女被带到了办公室询问事情的原委。
第一次进派出所，石慧英害怕地贴紧母亲。
于淑珍拍拍她的手，小声叮嘱，“没事，没事。”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问。
“她骂人！”于淑珍指着那个骂人的女人说。
“明明是你抢座在先。”女人也不甘示弱。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呢！”
“难道我说错了吗？”
一件事，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听都听不清，警察马上叫停了，让他们一个一个说。
说到最后，骂人的女人不服气，但还是得给于淑珍道歉，并且要给石慧英赔偿医药费。
钱虽然不多，但总归还是省下了。
最终，几个人又不情不愿地坐上同一辆车，回去了。
临下车，于淑珍才知道这原来是邻居家的姑娘。好在没有什么大冲突，事情解决了。
不打不相识，后来，石慧英见到她都躲着走，她却常来看望于淑珍，倒像是认了一门亲戚似的。
石秀英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几天后了。
邓丰收休息，骑着自行车带她回来。
一进门，就先查看小妹头上的伤。
这女孩子外貌多重要啊，将来要是留疤，说亲都会成问题。
还好，石慧英毕竟小，新陈代谢快，没多久伤口就结痂愈合了。
“妈，您以后坐车可得注意点，这下次万一遇到个不讲理的，把您再给打坏了，你说多难受。”石秀英拉着石慧英坐在炕桌旁。
“你老娘，谁敢欺负，正愁没人养老呢。”于淑珍扁起衣袖，准备和面。
“姑爷今天想吃什么？臊子面？”
邓丰收有点不好意思，看看石秀英，笑着说：“妈，您想吃，我来做。这臊子面可是我最难拿手的。”
邓丰收绝对不是吹牛，在单位上，十几个男人里就数他最会做饭了。一有空，就有工友怂恿上他家里吃饭，但都被他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