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刺激的灼烧感让她皱紧了眉头,却没有惊呼出声,只揪着自己的衣袖咬牙强撑。
她经历过的痛苦,比这更磨人,这不算什么,她能忍过去的……
亲身体会过这种灼肤之痛的那耶将心里疼得难受,他知道这有多遭罪,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烧坏了整张脸的皮肤后,用小刀慢慢把死皮刮下来,刮到一张脸血丝尽现,刘瑞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却蛰得脸皮更痛了。
“好阏氏……再忍忍……”
刘瑞的视线被泪水蕴地模糊不清,却还是见到了他通红着一双眼,连握着小刀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继续,别管我……”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些,牙关却在咯咯作响。
那耶将知道,拖得越久越痛苦,只好咬着牙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糊上代替骨肉的龟胶,再覆上细软的羊羔皮,最后连脖子也一起烧坏了皮,最终完成的一张脸,可谓完美。
端着铜镜,刘瑞的眼里还是有些泛红,她摸了摸自己的新脸皮,“做的很不错,就是太丑了。”
的确好丑,扔在人堆里都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的。
那耶将没笑,细细端详自己的成果,“尽量别伤着,这脸皮可不会流血。”
刘瑞点点头,又看向另外一份白硝水,“你……也要啊。”
“自然,放心吧我是男人,脸皮比你厚些,没那么疼。”
到现在,刘瑞都觉得脸上疼得麻木,更是撇开头不敢看他的动作,只觉这秘术,难怪稀罕。
从黎明时分,至正午,两人才完成了彻底的易容,当张明被唤进房里时,硬生生愣了好几息。
“……你们?”
“你有这反应很好,这就是易容。”刘瑞开了口,尽管换了容貌,通身气派倒没怎么变。
她也意识这个问题,清了下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尖细难听些,再驮下背来,倒是有几分农家妇人的意思了。
那耶将特地换了身稍破旧的粗布麻衣,跑到屋外的院子里,手脚在泥地里蹭了两下,让指缝间全是乌黑的垢迹,又把头发解开,就这脏手抓了两下松散地束起,俨然从田埂间走来的农夫。
张明看傻了眼,一时忘了规矩,直盯得刘瑞受不了了,回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记得,别表现地太奇怪,我们的身边到处是眼线,别废了我们的努力。”
这话语太冰冷,让张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不敢称是,只默默点头。
那耶将收拾好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张明,又蹙起眉头问向刘瑞,“带的东西还有的多么?”
刘瑞点点头,“我带了两份,你是想给他也?”
“认识他的人比认识你的人可多多了,他不易容,没法出门。”
张明有些紧张,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艰涩“我也要……换张脸?”
看出他的害怕,刘瑞有些鄙夷,“怕?”
其实他是真的有点怕,毕竟这换脸太邪门了,像是妖魔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我……”
“别废话。”那耶将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一边进了屋子让刘瑞把另外的白硝羊皮拿出来,一边让张明坐好,“没那么可怕,你的脸不会丢的,过来,一会儿会很痛,也绝对不能出声,明白么?”
张明只得点头,看到他又是备水,又是拭刀的,不由吞了下口水。
刘瑞怕他乱喊,叠了块布巾让他咬着,不过她低估了张明的毅力,和那耶将一样,这个刚刚才忐忑不安的男人,此刻居然连眉头都没皱。
他只是被吓到了而已,就算是真的让他换张脸,他也不会犹豫。
九王害死了她女儿,害得他身败名裂,比起这复仇之心,一张脸能算得上什么。
那耶将熟能生巧,很快便完成了易容,张明没有喘气的工夫,收拾起东西,三人便趁着四周无人的间隙溜出了院子。
许是偷摸躲人躲习惯了,三人走在大街上甚至还有些不自在,还好是顺利租到了马车。
算算时间,他们今日离开,明日,李副将的部队就会到洛阳外围,另外一半的人手则绕过洛阳,自南蛰伏在长安的外围。
“进长安时,我假装生病,你们是送我进长安求医的,官兵让你们干嘛就干嘛,夫君,就算被折辱几句,也千万别作声。”
那耶将拍拍她的脑袋,“我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么,放心吧,能进城就好啊。”
为了装病,刘瑞干脆靠在他的怀里,尽管到长安城下,还有两日的路程要走呢。
她好累,最近特别疲倦,白日黑夜都觉得浑身酸疼,许是,没休息好吧……
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张明警觉地望了过去,可她这张脸是假的,根本看不出脸色。
“怎么了?”
那耶将见他脸色不对,又看向自己怀里的刘瑞,“你这么看着她干嘛?”
张明自知失礼,低下了头,“我听她呼吸声不对,像是病了……”
一听她病了,那耶将立马紧张了起来,低头轻唤了刘瑞两声,“阏——阿金?阿金?醒醒。”
被他摇醒的刘瑞费力地睁开眼,可能是马车颠簸,她有些头晕恶心,扶着胸口好一阵气闷。
停下了马车的那耶将让她进车室里躺好,又从行囊里找了件袍子给她盖上,“张……张平,你快给她看看。”
张明依言给刘瑞把了脉,尽管看不了脸色,但其他的诊断并不受妨碍。
愈感疲惫的刘瑞一阵阵地发冷,难受恶心也愈发地明显了,好在张明这个会医术的人就在身边,她倒不是很担心。
“失礼了。”张明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向那耶将恭敬道“只是发烧,许是劳累所致。”
尽管原因简单,可那耶将哪舍得她受罪,将她抱起来枕在自己的腿上,“可有退烧的东西?”
这难不倒张明,“先找处林地,待我采些药草来煎水给她服下。”
那耶将驱着马车,让张明赶紧采药去,自己则替她扇风退热。
“夫君……”
“难受么?张明采药去了,你先睡会儿。”
“赶路……去长安。”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听便是病得难受,这高热来得急骤,最是凶险的,却还能说得出这种话。
“不行,先停下来,把病养好。”
可刘瑞铁了心,抓着他的手腕子勉力道“此时我正好病着,入长安也像些,再者我们等不起,一切,都等入了城再说吧……”
虽然脸色上看不出什么,但疲惫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生了病的,此时进长安,的确是不用装了。
可那耶将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把她按在自己腿上,“你病了,先别管什么进城了。”
“病重要还是命重要!”
因为高热,她的气息不如往日浑厚,语气却一点也不妥协,她撑着身子,瞪着那耶将,正巧张明采了药回来,见他们夫妻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由噤了声。
见到张明回来,刘瑞的气息缓和了些,“你来驾车,我们这就去长安。”
“可……可你烧着呢。”
刘瑞看到他手里的新鲜草药,全部接来直接塞进了嘴里,也不顾味道如何,嚼了两下便吞下了肚。
“好了,如今药也吃过了,还不赶快上路。”
张明不敢抗旨,立马架起了马车,那耶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扶着她让她尽量舒服地休息一下。
草药的效力暂时压制住了高热,昏沉中,刘瑞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已经天黑,张明没有停下来,车头挂着灯笼便摸黑前行着。
“还有多少路程……”
张明听到她的声音,回了句还有一天就到了。
按照这样马不停蹄的速度,明日申时,关城门之前,便能到达。
这是个好消息,刘瑞松了口气,脑子没之前那么混沌了,掀开车帘透点凉风进来甚觉舒爽。
“这样的高热,还是会反复的,你小心些别吹凉了。”那耶将给她披了件衣服,探了下她颈窝的温度,“还好现在是不烧的。”
刘瑞被他弄得有些痒,蹭了蹭他的手,“也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别担心。”
能让她累到病倒,那耶将愧疚不已,搂着她一起吹着舒爽的夜风,“你是我最坚强的宝贝,我们都再坚持一阵子,待到平定了风波,我带你好好散散心,绝不让你累一下。”
闷笑声从她的胸膛中传出,“你知道么,我们大汉,有一种家畜,活得一点也不累,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那样活着呢?”
那耶将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但是这样听来,“应该是受人供奉的神兽吧。”
“哈哈哈……可不是神兽呢。”刘瑞朗声笑起来,气息比之高烧时倒是足了不少,“我们管那种家畜,叫彘,也就是……我们之前经过山村时,农家里养的那种哄哄叫的懒兽。”
这么说,那耶将就明白了,他见过的,一身的肥膘,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一点不像绵羊那般的轻盈。
“所以呢?”
“所以啊。”刘瑞抬头,伸手揪着他的胡子,“你要是让我过上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受累,只知道吃喝的日子,我就会变成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