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暮然字里行间丝毫没有给房崇明面子,直指房府还不如乡下,听得房崇明脸色青红交加。

“你胡说什么,只不过是手底下婆子的一时失职而已,那庄子上又如何能与房府相比?还有,若是你嫌这里不好,你大可以再回去。”房崇明大怒。

回去?

“好啊房大人,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你又为何要将我从庄子上接过来?你当年送我过下去的时候有问过我吗?你现在接我上来的时候又有问过我吗?不经过我同意你便擅自作主,如今是你的府里出事儿了,你就拿我出气?这难道就是你房大人的气质,这难道就是皓越国太傅的品德吗?”

房暮然大喝过去,一点儿也不在乎房崇明的脸色是不是难看,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会不会对她下手,因为她觉得受够了,十三年的庄子生活已经让这副身体受到了重重的打击,若是此次回来,再表现出懦弱来,那还不被人吃死?

她才不要。

“你?”房崇明气得一口老血呕在喉间,想也没想朝着房暮然狠狠的煽了一巴掌过去,“孽障。”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房暮然的头重重的向一侧歪去,顿时感觉口腔里一阵血腥的味道。

这一巴掌同时也奠定了房崇明是一个渣爹铁一般的事实,自此,她的心无比坚定的走向了没娘没爹的艰苦生活。

洪氏站在一边,拼命忍住笑意,若不是时机不对,她一定会大笑出来,老爷这巴掌打得真好。

房暮然余光一凝,冷冷哼道:“房崇明,我是孽障那你是什么,你就是小孽障的父亲老孽障吗?这一巴掌我受了,可是,这一巴掌之后你便没有资格再管我了。”

“住口。”

“我不住口,我凭什么住口?你即生了我,却没有养我教我,更是任由一个外来的女人将我抱走,丁点儿大的孩子硬生生就在庄子上活了十三年,这十三年来你看过一眼问过一声吗?没有吧。那你知道这十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不知道吧。”

“那是因为……”

“你才给我住口,那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你相信这个女人,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相信她说我在那边过得很好不比府上的差是吗?好,好好,现在我亲口跟你说说我这十三年来是怎么过的,从记事起,一日三餐只有糙米,一年四季只有单衣,睡在发了霉的稻草上,冬日里喝着结了冰的冷水,更甚者每天还有干不完的活儿,我在那里就是一头牛,只能受不能反抗的牛。

房崇明你听见了吗?你的亲生女儿,房太傅府里的嫡女就是这么过来的,就是这么低贱的生存下来的,房太傅,你是我皓越的重臣,治国有功,可是,你却是一个连家也治不好的男人,是一个连自己女儿也保护不了的父亲,哼,自古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齐不好,你如何治国又如何平天下?”

房暮然大声的说道,这是讽刺,赤果果的讽刺,同时又是鄙夷,浓浓的鄙夷。

往浅里说房崇明是个没治好家,吃不住媳妇,耳根子软,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无用男人,往深里说他的这个太傅当得实在不行,若是让御史紧紧的抓住这点,参他一个后宅不宁,只怕这太傅之位也当不了多少天了。

房暮然的话重重的打在房崇明的心头,顿时冷汗直冒,这其中关键,他哪里想不通?

“大小姐,你莫要在这里胡说。”

洪氏脸色铁青的开了口,她也知道房暮然话里的重要性和针对性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胆子真的这般大,敢在老爷面前参她一本?真是失算了。

“我胡说?好啊,那要不要我去敲了京兆府衙门前的鼓喊冤啊,要不要让那些个衙差下到庄子上去调查取证?”

房暮然冷哼,洪氏啊洪氏,你以为我只是一个庄子里上来的,好欺负的女人吗?不,你的狗眼看错了,她是一个有仇必报,而且还是现实报的聪明女人。

伸手摸了摸小脸,这一巴掌打得很疼,她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房暮然笑了,清冷的目光看着这一对脸色变幻莫测的渣子夫妻,有种莫明的快感。

“燕草,我们走。”

戏看够了也演够了,再呆在这里只会让人感觉恶心,丝毫不理洪氏一脸想灭了她的模样。

啪。

就在房暮然刚踏出正厅门的那一刻,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肉响,紧接着是房崇明大骂和洪氏低泣解释的声音。

这声音交错着升上天空,就在这美丽的天空上结出一道道让人欢快的音符。

房暮然舒服的做了个深呼吸,“房暮然,你听到了吗,我将你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你也看到了吧,这个男人不值得你去惦念。”

她知道,房暮然一定能够听得到她说的话,刚附身到这具身体里时,她的意念就是想回府,想看看她的父亲是不是真的不要她,现在看来,她应该得到答案了。

身为一个古代嫡小姐,不一定都是生活在府进锦衣玉食的,也有可能像她这样被设计得生不如死,而一心一意等着父亲的救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克死他乡,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

“房暮然,没想到你的胆子居然有这么大?”

就在此时,一道极为柔美的声音响了起来,抬眼看去,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美人款款向她走来,只见她人一袭淡淡的绿色素罗裙,一根同色系的长带腰间盈盈一束,面上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好一个绝世美女。

“房婉儿?”

房暮然一眼便认出了面前女子的身份,不是因为长得美,而是因为她身上散发着同洪氏一样,面美心恶的气质。

顾婉儿微微一笑,高傲的眼睛里透着对房暮然的不屑一顾来,“小贱人,你胆子也够大的,我的母亲也是你能算计的?”

房暮然长得不差,就算是一身简单的棉布衣裙她也能穿出几分贵气来,顾婉儿美目之中透着凌厉,她知道房暮然的存在,可是没想到这个贱女人竟还有回来的一天。

这下倒好了,硬生生将她房府嫡大小姐的身份降到了二小姐?小姐的宴会之上,她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仿若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一般了。

虽说都是嫡女,可是正室生的和平妻生的,这种区别还是有的。房婉儿看向房暮然的眼神也越发的不善了起来。

房暮然冷哼,“房婉儿,你脑子有病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算计你母亲了?我这说的都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事实?事实就是我母亲心地善良的饶了你一命,而不是将你送到庄子上让你继续活命,一个没有了生母的嫡女要来何用?房暮然,要是识趣的你就乖乖的等着嫁人,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若是误了本小姐的大事,我饶不了你。”

房婉儿恶狠狠的警告,最近太子要选太子妃,以她的身份,美貌和才学,就是最佳的选择,若是房暮然这个庄子上来的贱丫头到处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影响此事,她一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们说的吧,别在我的面前出幺蛾子,否则,我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房暮然感觉有点搞笑,房婉儿在正厅的门口守了半天,听到里面房崇明打洪氏也不进去劝阻和安慰,却等着她出来,说这么一番莫明其妙的警告的话?这就是房府的孝道?!

难不成,她认为她笨得连敌我也分不清了吗?洪氏生的,定然与她一个样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多么的至理名言啊。

房暮然理也不理的越过婉大美人,直接前往聘来院。

“小姐?怎么办?这个小贱人也太嚣张了。”丫鬟平儿道。

“嚣张?只不过是一个乡间野女而已,她能嚣张到几时?我房婉儿的手段她还没有领教呢?对了,那个房苓儿呢,还在祠堂跪着吗?”房婉儿漂亮的眼睛里充满算计。

“是的小姐。”

“好,去,去找几个婆子,将房苓儿就在祠堂给我打她十大板子,记住,一定要说是房暮然在母亲面前说了她的坏话才去打的。”

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房苓儿是个没脑子做事容易冲动的,她本就因房暮然罚跑祠堂,若是再加上打板子,那房苓儿岂不越发的恨死了房暮然?

“小姐,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在。”平儿领命退下。

房婉儿看着房暮然消失的方向,阴冷一笑,“房暮然,你真的以为我就这么轻意放过你吗?根本不可能,不过,真是想不到,你的生母曲氏是个琴棋书画相样奇绝之人,而你却只是会吼叫,野蛮无礼,真是辱没了你曲氏的才名啊。”

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也是母亲的最终目的所在。

曲氏是个百年的书香门第之家,到了曲氏这一代却突然没了,一夜之间消失了,仿若这京都从来没有曲府的出现一般,太可怕了,也正因为如此,父亲才会在一个月内急于娶了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