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阔与周祯讨论了许久,最后他仍旧有些不放心,上下打量着周祯。
“好了,放心吧,暮蝉会在房间守着的。”周祯被他看得发毛。
陆阔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陛下,你照顾好自己。”
夜色渐深,陆阔回了自己的房间,临走时还拿走了周祯房间桌上的茶壶,说是他房里没有。
周祯叮嘱他,一定要仔细清洗后再用,最好不要碰这个客栈的任何食物。
暮蝉守在周祯身边,坐在一旁椅子上闭目养神。
周祯和衣而卧,躺在床铺上望着床幔顶。
巫族的风格与大周太过不同,就说这床幔上的刺绣,大周喜爱大方奢华,多用金银线绣花,若是普通些的,也喜欢用黄线。
而巫族偏爱红色黑色。
这床幔整体偏深红,上头用黑线绣着鸟雀的图样,周祯想起关于玄鸟的传说。
据说,玄鸟原本就是一只燕子。
所以巫族人才偏爱黑色鸟雀?
周祯盯着床幔顶上正中间的黑色绣鸟,双眼出神,慢慢地一股困意席卷上来,他打了个哈欠。
本想着睡一会,侧过身的时候,看见暮蝉垂首点着,似乎极度的疲惫。
周祯猝然惊醒,冲下床铺,摇晃着暮蝉。
“暮蝉!暮蝉!快醒醒!”他声音低哑急促,满是担忧。
暮蝉被他剧烈的摇晃给唤醒,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几乎已经陷入了睡眠中。
周祯见他神色清醒过来,立刻冲出房门,拍着隔壁陆阔的门。
无人回应。
周祯直接踹开了房门,陆阔的窗户洞开,月色透进来,照亮了床铺。
床铺上,陆阔平躺着,似乎没什么不同,周祯慢慢地走过去,借着月色,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鲜血顺着他的七窍流淌,缓慢平静。
“陆阔!”周祯惊呼。
暮蝉跟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头脑发昏,看见陆阔脸上,枕头上都是鲜血,才彻底醒了过来。
周祯不敢轻易碰他,他厉声喝道:“带上人,去把巫琛给朕绑过来!”
暮蝉不敢耽误,飞奔下楼,找到夜临,一队人策马去了巫琛的宅子。
周祯点亮了烛火,拿着帕子仔细给陆阔擦干净了脸上的血。
可他唇边还是不断地往外溢着血。
周祯心头蹭得冒出一阵火。
他想过巫琛会下手,但是没想到巫琛竟然绕过他,对陆阔下了手,这是为何?
难道巫琛觉得,比起他,陆阔对于李韫善更重要。
周祯看着陆阔的血,越想越气,等暮蝉带着人过来的时候,他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
巫琛依旧穿着白日里的那身衣服,直到看见周祯的时候,才露出点讶异。
“你在惊讶什么?”周祯冷声问道,“是惊讶于朕还活着,还是惊讶于中招的是他?”
巫琛没有回答,只是环顾四周,看着整间屋子,最后目光落在了那茶壶上。
“原来如此。”巫琛感慨道,“是他倒霉。”
周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茶壶,意识到问题就出在此处。
“这茶壶里有毒?”周祯质问。
巫琛微笑着摇头,“这里可是巫族,我们怎么会用下毒这种伎俩?这是蛊。”
周祯再次听到“蛊”这个字的时候,已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他们遇到蛊,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没想到,这一次,又是蛊。
诚如李韫善所说,巫族的存在,是所有人的忌惮。
不知道何时何地,他们就能悄无声息地下蛊下咒,你无处可躲,这不是兵器,甚至不是暗器,靠一个人的武功和警觉,是根本避不开的。
“什么蛊?”
周祯不信这蛊是针对陆阔下的。
巫琛的目标根本不是陆阔,应该是他才对,既然是针对他,又怎么会下致死的蛊,只会是让李韫善二选一的蛊。
果然,巫琛叹息道:“情人蛊。”
周祯的神色更难看了几分,情人蛊这名字,听上去就会生出不少事端。
他不想李韫善陷入两难,更不想李韫善因为无法救陆阔而陷入无边的悔恨中。
陆阔不能成为第二个林乐绯。
“你想如何?”
巫琛观察着他的神情,知道周祯已经猜到,这蛊是下给他的。
“你猜到了,这情人蛊本是下给你的,情人蛊顾名思义,是不能一个人中的,若是一人中蛊,便会七窍流血而亡,除非他的情人自愿服下情人蛊的另一只,才能保全姓名。”
“两个人都服下情人蛊的后果是什么?”周祯不相信事情如此简单。
“不过是……”巫琛缓慢地,带着满腔的恶意道,“同生同死罢了。”
情人间总爱承诺誓言,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而真的面对死亡,又有几个人愿意分享姓名,更不用说一起赴死。
人对于生命的贪恋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是天性的自私,无法剥夺。
巫琛是想让李韫善知难而退,承认自己对于周祯的爱不足以对抗生命的**,和意外的威胁。
“只能情人服?”周祯问道。
巫琛愣了愣,周祯便了解了,“看来不是如此。”
“另一只蛊虫在哪里?”周祯摊手,“交出来,饶你死得痛快些。”
巫琛并没有要隐藏蛊虫的意图,他只是不明白,周祯要这蛊虫是要做什么。
难道,他要自己服下蛊虫?!
“你想清楚了?你可是大周帝王?!就算他死了,你和李韫善也可以安稳过完余生,你们会坐拥天下,所有的财富权利,都会握在你们手中!你要为了一个男子,服下情人蛊,与他共生死?!”巫琛觉得太过荒诞了。
“不,若是他死了,朕与李韫善断然不可能安稳度过余生了。”周祯很清醒。
他知道李韫善不会怪他放弃陆阔,但她自己,却会过不去这一关。
陆阔若是死了,就会成为李韫善的一个心结。
陆阔活着,那他们的记忆就会是过往,陆阔死了,他们的过去就会成为未来,日日夜夜,重复在今后所有的瞬间。
周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拿起巫琛交出来的盒子,木盒里装着一只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的蛊虫。
蛊虫应该是被放在了茶壶上,被陆阔拿走的时候顺着他的皮肤钻进了血肉。
周祯的手指慢慢地伸向了木盒。
蛊虫似乎感应到了人的体温,从盒子边缘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