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外简追带来的人和李诚善的人打起来,李韫善才回过神。

“简追来了。”周祯握住了她的肩膀,将李韫善转到了自己面前。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李韫善的下巴,食指与拇指捏在她的面颊上,微微用力。

“不论你在想什么,都不应该是现在,李韫善。”

周祯不开心了。

李韫善与他相处这么久,自然是听得出来。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复杂思绪抛之脑后,“不想了。”

不想了,就算是岳青山又能怎么样。

她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李韫善希望并且愿意前世喊着她名字垂泪的男人是周祯。

但若不是,她也不会为了那件事情而改变心意。

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她想起孙如喜与她说的故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绪。

李韫善抬手握住了周祯的手腕,她掌心温热,熨帖在周祯的虎口处。

“我不是在想别人,我只是在做一个决定。”

周祯平静地看着她,“那你做好了吗?”

李韫善笑了笑,凑上去踮起脚亲了亲他的眼睛,“做好了。”

她正要放下脚,就被周祯一把揽住了腰身,后颈被捏住,狠狠地夺走了呼吸。

直到她快要喘不上气,周祯才不甘心地放开了她。

“你不可能离开我的。”

他用掩饰不住的担忧语气,说出了一句笃定的陈述句。

李韫善骤然觉得心疼,她握着周祯的手,像是在发誓,“我不会离开。”

她不再迟疑,推开了缭梦居的大门。

简追带着飞鸾军与李诚善布下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但并没有看见李诚善的踪迹。

“简追,这里交给你,我去找李诚善。”她扬声对着正在以一敌十的简追道。

简追轻松冲开围堵,反手一剑划破三人脖颈,鲜血迸溅。

“将军只管去,这里交给我们。”

李韫善随意跨上一匹骏马,从斗篷中抽出剑来。

李诚善的人见她出来,纷纷抛开飞鸾军,围了过来,俨然是接了命令,要搞死这个女人。

李韫善坐在马上,微微侧首对周祯道:“抱住我。”

回应她的是周祯围抱在她腰间的宽大双手。

剑光寒冷,李韫善策马扬鞭,一柄长剑杀开血路。

那些人还想追上前来,被飞鸾军困住,一个个扑杀在织景巷尾中。

织景巷出来,已经离蒲江不远。

冬日的寒风席卷着江面,翻涌出滔天水声,一下下打在码头边。

李韫善在暗巷口下了马,里面情形不明,她将马系在巷子口,才与周祯并肩走了进去。

这暗巷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窄,可容三人并肩行走,两侧的墙面上裹着潮湿的苔藓和水渍,已经常年在江边被水意侵蚀的潮气。

喵——

一声猫叫从墙头传来。

两人下意识去看,却是一只黑猫端坐在墙头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双翡翠似的眼珠明亮又圆润,像是夜明珠般发着幽光。

这一晃神,暗巷地下像是掀动了什么波涛。

“不对,快跑!”李韫善拉着周祯飞快地往暗巷出口奔去。

从潮湿的泥土中拥挤着蹿出无数红线,扑向两人的身影。

“转运线——”李韫善呼吸急促,她带着子母扣,红线对她来说应该没有致命危险,但周祯不同,万一被转运线穿透了,他……

暗巷中的光线似乎都变得昏暗起来,李韫善隐约听见凄厉的叫声,她不由自主地回头。

双眼放大,瞳孔骤缩,方才还端坐在墙头的黑猫,已经被无数的红线穿透了弱小的身躯。

黑色的,小小的一团,即便是鲜血浸染,也看不出颜色的改变。

李韫善回过头,眼眶微红,她不能忍受周祯与这狸奴一般。

暗巷的尽头近在咫尺,她已经看见了那棵高大的榕树,立在巷尾,榕树上系着一条艳红的布带,顺着风舞动着。

李韫善骤然停下了脚步,“周祯,你先出去。”

红线的速度越来越快,远比他们俩跑动的速度快。

周祯刚想开口,对上了她殷红的眼睛,二话不说松开了手,往出口冲去。

李韫善握着剑,猝然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猛地转身对上了转运线。

转运线似乎没想到她会停下,冲到她的身上,寻找着皮肤刺入,但当皮肤被刺破,李韫善的血沾到了转运线上。

转运线像是被灼伤了一般,扭曲着退后了,就要绕过她扑向周祯。

李韫善举起碧落剑,将那铺天盖地的红线尽数斩断。

转运线掉落了一地,但剩下的线还在继续蜂拥而至。

李韫善边退边砍,她动作飞快,没有一根转运线能够越过她冲向周祯。

“李韫善!”周祯已经走出了巷子,站在有着榕树的院子门口,神色激动。

他看见了李韫善身上被红线戳破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

那一刻,周祯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伤。

“周祯,进院子!”她扬声喝道。

周祯即便再担忧,再不情愿,也理智清醒地听从了她的话。

他将满腔怒意发泄在了院门上,踹得十分大力,院门本就是两扇破败的木头门,经不起他的力气,顺着倒下。

“快过来!”他声音有些嘶哑。

李韫善确定他已经站在了院子里,不再管这些红线的涌动,转身飞奔向了院子。

果然,这些转运线一旦到了院子口,就不再往前,像是被什么桎梏住了,不情不愿地缩回了地底。

她站在院子门口,喘着粗气,一手撑在腰间,大口地呼吸着。

“你。”周祯站在她身前,语气沉沉。

他有满腹的话想说,但看见她这般伤痕累累,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时的眼神却带着光和喜悦,“你没事就好。”

周祯还是叹了口气,他从怀中摸出药粉,细细地洒在她的伤口上。

“时间紧张,我们先进去。”

李韫善拉着周祯直接踹开屋子的门。

如她所想,屋子里的茶还未凉。

李诚善应该刚从院子中离开,否则不会铺下转运线。

暗巷虽然隐蔽,但不能保证没有旁人路过,一旦前头有人死在这里,李韫善绝对不会再走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