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应声落下的还有宫外候了许久的飞鸾军与夜羽军。
两队早就分工合作,将卢世宏的叛军围得死死的。
“不!不可能,那妖女怎会将飞鸾军留给你!”卢世宏不敢置信地看着冲进殿中的黑色盔甲们。
“为何不能?摄政王担忧朕弱小可怜,将部下留给朕,不是很合理么?”周祯笑道。
卢世宏眼睛猩红,见黑色盔甲们势如破竹,将自己的叛军打得节节败退,转身扑向了周祯,“今日即便是我死,也要带走你!”
周祯侧身躲开,卢世宏穷追不舍,猝不及防被身后暗剑一记刺穿了腹部。
“舅舅忘了,朕从不是孤身一人。”周祯叹息着看他倒在面前,瞪大了双眼。
暮蝉拔出剑,立到周祯身侧,将另一只手中的纯钧递给周祯。
周祯在一片混乱中俯身,他蹲在血泊中,看着卢世宏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轻轻道:“舅舅,那日我逃出东宫,你为何要来找我?若是你直接篡位,也许现在天下就真的姓卢了。”
卢世宏胸腔激烈地震动,眼睛睁得更大了,几乎要从眼眶中夺目而出。
“有些事情,该做的时候不做,便由不得你后悔了。”周祯将纯钧从剑鞘中抽出。
冷光闪过,锋利的剑刃分毫不差地落进了卢世宏的心脏。
周祯面无表情地看着卢世宏慢慢地断了呼吸,只有那双眼睛仍旧睁着,再也无法合上了。
眼看周祯就要离开,暮蝉忍不住道:“陛下,卢……是否要将他眼睛合上?”
“不必了,就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精心谋划的场景。”
“可传闻死不瞑目的人会变成厉鬼,对后代不好。”暮蝉有些担忧。
周祯轻笑:“死不瞑目更好,就让他变成厉鬼,与从前他害死的那些冤魂好好算算对错。”
暮蝉见他执意如此,便不再相劝,“夜临说他将李衡盛活捉,押入了大牢,您可要去看看?”
“不必,好好看着,别让人死了,等她回来,再一起去看。”周祯摇摇手。
暮蝉自然知道那个她是谁,领命去了。
周祯看着飞快被镇压的局面,登时觉得今晚之事仿佛是个笑话。
“诸卿,今夜真是不巧,让各位看了笑话,明日好好休息,不必上朝了。”台下搂作一团的朝臣女眷们已经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卢世宏的叛军才不顾及他们是谁,挥剑就杀,那些喷洒的鲜血,砍断的四肢,就这么血淋淋的摆在面前,来的许多都是文官,从未见过如此惨状,几乎被吓得晕厥过去。
现听到周祯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更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噩梦。
周祯回到金鸾宫时,夜临和张将领已经在书房候着了。
“陛下,卢世宏五万人马,死了将近一半,剩余两万人已经投降,余下约四五千人逃窜出城,我已经派人去追。”
“各派几路人马,去行宫,桂花巷,李府,向府,公主府找,找到后格杀勿论。”周祯翻看着桌案上的竹简,轻声道。
“是!”夜临应道。
周祯迟迟没有等到张将领的回复,奇怪地抬起了头,才看见张将领眼中冒着兴奋的光,热切地看着他。
“张将领,你这是?”周祯莫名其妙。
张将领立刻拱手:“陛下,您果真和将军心有灵犀,方才军中收到了陛下的来信,指明了卢世宏可能逃窜的方向,与您说得一模一样!”
周祯哑然失笑,“就为这事,值得你如此高兴?”
张将领摇头,眼尾有些泛红,“将军虽武功高强,在军中也从未流露半分柔弱,但我们都知道,她心底有过不去的坎儿,从前看她与瑞王,看着志同道合,实则是那瑞王利用将军罢了!将军岂能不知,不过是不忍心揭穿,如今好了,将军有了陛下,我们也为将军感到高兴。”
夜临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面色变换,从怜惜,到阴沉,再到满意,几番变化,最后才唇角微扬道:“张将领大可放心,摄政王是朕最重要之人,朕定会好好爱惜她的。”
夜临在心底腹诽,若是张将领只说了瑞王之事,恐怕陛下脸色早沉得漆黑了。
“多谢陛下,那我等这就去追查漏网之鱼。”张将领也很满意,他们追随李韫善,不仅仅搏个前途,也是真心实意将她看作亲人,自然希望如小妹一般的女子能够过得幸福。
两人离去后,书房只剩下周祯一人,他方才提回来的纯钧上还沾染着鲜血。
周祯坐在桌案后,拿过纯钧,用巾帕沾了水,轻轻地擦拭着血迹。
血迹一丝丝染上了雪白的帕子,如冬日红梅,十分艳丽。
周祯看着同样被沾染上鲜血的手指,白皙修长的指尖,红通通一片,倏地笑了一声,她想起了李韫善冲进东宫的那一晚。
那是他倚在床榻上,看着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仅凭一双眉眼,他便认了出来。
这些年,他花了重金,请画师千里迢迢去南疆为他画下李韫善的模样。
只是三年,她成长得太快,身量一下子窜出许多。
周祯不怕她忘了自己,只怕自己认不出她。
幸好,冥冥之中,他们的缘分是割不断的。
窗外寒风凛冽,冬意已至,听说赵国的冬天并没有大周这般寒冷,也不知李韫善是否顺利。
周祯倏然觉得嗓子有些痒,咳嗽了两声。
捧着宵夜进门的暮蝉听见了,立刻快步上前,“陛下可是着了风?”
周祯感受着心口那股闷意,看着暮蝉那副紧张的模样,只能如实道:“许是方才吹了风,有些咳嗽。”
“我这就去请王太医。”暮蝉放下食盒就出了门。
周祯知道他是习惯了,冬天到了,每年他都会染上几场风寒,将自己搞得消瘦枯槁,让人觉得好像命不久矣。
王太医来的时候,周祯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暮蝉送来的鸡汤,看上去好着呢。
“陛下怎么了?”
周祯抬了抬眼,无奈道:“咳嗽两声,暮蝉担心朕染了风寒。”
“哦,他就是大惊小怪的,这么多年了,哪一年不染风寒。”王太医这话说得大逆不道,气得暮蝉几乎跳脚。
王太医上前为周祯搭脉,摸着摸着,反倒是皱起了眉毛,将暮蝉惹得更加紧张了。
周祯看他眉头紧锁,一只手抚上了胡须,也被他惊了一跳,自己这次不会真染什么大病了吧?李韫善还未回来,他们还未成亲,他如何能死?
“王太医,朕……怎么了?”他放轻了声音。
王太医松开了手,叹了口气,将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然后,他严肃道:“陛下这是……相思成疾啊。”
暮蝉:“……”
周祯:“……你可真是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