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寺后面的厢房,程云施双手撑着下巴坐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看向在桌子旁边站着的人。

“莫先生,齐姐姐真的会来吗?”

莫寒月转身,拂去袖子上的灰尘,笑道:“会的,王爷等着就是了。”

程云施跳下来,走过去趴在桌子上:“我都想齐姐姐了,她身上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

莫寒月扭头看他,心里有了些思量。

程云施实在是太黏着齐觅琴了,对后者几乎是完全的信任,她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毕竟以后程云施是要……

门突然被推开,追影进门禀告:“王爷,齐小姐来了。”

程云施眼睛一亮,瞬间坐起来:“在哪里?我要去找姐姐!”

“王爷!”莫寒月沉声呵斥,“王爷还是在这里等着吧,现在出去太显眼了,让追影去通知一下就好,齐小姐自有分寸。”

无辜被呵斥,程云施心里瞬间伤心,低着头坐在那,甚是委屈的对着追影挥挥手:“那你去吧,就按莫先生说的做。”

追影点头,看了自己的小主子一眼,总觉得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真的像个孩子。

外面,邵九堰小心的护着齐觅琴,不让她被人撞到。

后面跟着的绿萝很是无奈,在她看来,姑爷的动作完全就是多余的。

齐觅琴容貌气质俱佳,邵九堰同样不差,两个人走在一起完全是一个亮眼的不容人忽视的存在。

他们经过的地方,百姓都会自发性的给他们绕道,走过好一会儿还能听到身后的议论。

“那位跟天仙一样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

“什么小姐,没看到发型吗?都已经是嫁人了,不过实在是不一般。”

“对啊,哎……那个好像是,邵家公子?”

“邵家?你确定?那这么说,那个就是……齐家小姐了?”

“应该不会错了,齐家小姐之前不是受伤了吗?也难怪脸色白了些。”

“噢……那这么看来他们也是来祈福的。”

议论声渐远,齐觅琴安静的跟着邵九堰往前走去。

法事还未开始,邵九堰带着她坐在那等着,低声的和她介绍这里的情况:“琴儿,这清光寺存在的时间已经有两百多年了,据说先祖皇帝生前每隔几年就会过来上香。”

“这里的主持也是位得道高僧,不过都是看眼缘来指点别人。”

齐觅琴听着,不屑的撇撇嘴,她最不相信的就是这些人,若是真的慈悲真的心怀天下,怎么不直接去接济东门的那些人?

说到底,还是沾惹了太多的世俗。

绿萝从外面走进来,递给齐觅琴一个眼神,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只是有几分苦恼要如何让邵九堰坐在这里不跟着她。

喧闹声中,寺里那口大钟被敲响,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开始安静的听着主持方丈的话。

齐觅琴跟着邵九堰站在一个角落里,心不在焉的听着,脑子里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和莫寒月说起那些事。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安静了下来,齐觅琴回神便是看到那主持方丈站在两人的面前。

对着邵九堰施礼:“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可否去后面同老衲探讨些问题。”

邵九堰一愣,这话是主持每次要指点迷津的开篇,他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他看见了。

但还是礼貌的施礼:“多谢大师,这是内人,可否一起?”

主持看了一眼齐觅琴,招呼一旁的小沙弥:“给这位夫人安排个房间先休息一会儿吧。”

意思便是齐觅琴不能跟着去。

齐觅琴正愁没有借口出去,一听这些忙得和邵九堰说道:“相公,没事,你就去吧,让绿萝陪着我去后面休息一会儿就好。”

“走了这么久,我也有些累了,你们慢慢说,我正好休息一下。”

邵九堰皱眉:“累了吗?要不然回去吧?”

根本就是完全忘记了主持还在自己身边等着。

齐觅琴无奈,拉着邵九堰让他低头,在耳边低声说道:“相公,我只是去休息一会儿,你应该好好和大师谈谈,顺便去一下霉运!”

邵九堰点头:“嗯,好吧。绿萝,你照顾好琴儿。”

绿萝应声,扶着齐觅琴往后面走去。

邵九堰目送她离开,这才是对着主持道歉:“不好意思,让大师久等了。”

主持摆摆手:“无妨,伉俪情深,老衲能理解,施主请。”

由着绿萝带着往后面走去,齐觅琴感慨了一句:“这还真是巧,若不是那个和尚找九堰谈话,我还要寻个借口出来。”

绿萝忍不住笑起来,慢了一步给齐觅琴解释:“小姐,那是因为彦郡王威胁他,如果不拖着姑爷,他就把这清光寺一把火烧了。”

齐觅琴满脸惊愕,片刻摇摇头:“真是胡闹!”

若是凑巧她还能安心,只是却是因为程云施的缘故,这实在是有些胡闹。

几步便是走到地方,推门进去,正好看到程云施耷拉着脸趴在桌子上,身边站着脸色同样不太好的莫寒月。

一见齐觅琴进门,程云施立刻起身跑到她面前,伸手拉着她的袖子:“齐姐姐,你终于过来了。”

他可是等很久的说!

莫寒月在凳子上放了个软垫,齐觅琴过去坐下,挑眉看着程云施:“你刚刚出去了?还威胁这里的主持让他拖着邵九堰?”

程云施委屈的低下头解释:“我是看姐姐这么久都不过来,才出去看了一眼,谁知道那个人一直在那说,我就让那个小沙弥过去传话了……”

声音越来越低,片刻却又是摆摆手:“姐姐,我没有真的想烧了这里,我只是说说而已。”

齐觅琴沉了脸色,看向一旁的莫寒月,指责的语气:“他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怎么不拖着他?”

莫寒月低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程云施不想让莫寒月给自己背黑锅,开口解释:“不是的姐姐,莫先生那个时候出去了一趟,并没有在屋里……”

“错了就是错了,王爷不用替在下说话。”莫寒月声音清冷。

程云施有些不明白,不过看场面有些严肃,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句:“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姐姐何必这么生气。”

齐觅琴看着他,笑得冰冷:“你觉得只是一句话,而已?”

声音突然的清冷,让程云施心里有些慌乱,眨着眼看着齐觅琴:“姐姐,我只说了那么一句话,说错了吗?”

莫寒月在一旁站着不吭声,有些时候程云施确实是不知道去考虑后果,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这次必须要好好教育一番。

齐觅琴冷眼看着他:“不仅仅是错,还是大错!”

程云施小脸瞬间变白。

见气氛有些僵住,齐觅琴又是坐那不吭声,莫寒月眸子闪了闪,上前开口解释。

“王爷可知道这次错在哪了?”

程云施委屈的往齐觅琴那里看了一眼,后者连个眼神都不想再给他。

吸吸鼻子,摇摇头闷声回道:“不知道……还请莫先生明示。”

莫寒月低低的叹了口气,开始给他分析利弊:“王爷,先前一直不让你出去是有原因的。这清光寺王爷若要来拜佛的,大可以走正门让所有人都知道,可是王爷来这里却只是商议事情。”

“我们是由了尘大师安排进来的,他是月湘楼的人,因此不需要有什么忌讳,可是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王爷在这里,也不知道王爷的目的。”

“你那样贸然出去,还对方丈说那种话,等于是完全的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不仅如此,还是拖累了齐姐姐。”

“那个方丈不是寻常人,他只需大概想一下便是知道王爷和齐家小姐有牵连,就算不知道所谓何事,他日若是被人问起难保不会说出来。”

看着程云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莫寒月只得用一句话收了尾:“王爷等于说是落了一个把柄在清光寺。”

程云施有些手足无措:“那,那怎么办……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片刻,扑到齐觅琴面前,眼中满是泪水:“齐姐姐,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

齐觅琴伸手擦着他的眼泪,低声呵斥:“不要动不动就哭!”

程云施抹了一把泪水,继续问道:“齐姐姐,那我该怎么办?”

他对这些了解的并不算太透彻,只是处于学习的阶段,这事并非没有挽救的机会,只是齐觅琴这次下决心要给他个教训。

见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也不想继续说太多,莫寒月解释的已经是够清楚了。

“也不是没有挽救的方法。”齐觅琴收回手,拿手帕慢慢擦着,声音凄冷:“要么把清光寺变成你自己的势力,要么……不能用就直接毁了吧!”

程云施缩了一下脖子,还是决定选择第一个:“要怎么变成我的势力?”

齐觅琴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王爷还是自己想一下吧。”

既然程云施做出了选择,莫寒月势必会帮着出主意,只是现在若是告诉程云施,他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然后彻底不去思考。

和莫寒月交换了一下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点头。

安静了好一会儿,程云施决定把事情先放到一边,开口问齐觅琴:“姐姐,你今日来是要商议什么事?”

闻言,莫寒月抬眼看着齐觅琴,无声的询问着答案。

齐觅琴勾唇,笑得魅惑:“王爷,月湘楼的令牌应该在你这吧?”

“嗯,在的!”程云施从怀里掏出来递过去,上面的血迹已经是被仔细擦过了,可是缝隙里依旧是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

齐觅琴伸手便是要接过,耳边传来莫寒月提高了许多的声音:“姐姐!”

转头便是看见她眼中不赞许的神色,动作顿在那一秒,还是伸手把令牌接过攥在手里。

莫寒月脸色有了几分变化,也顾不得什么了,颇为生气的开口说道:“姐姐若是需要人保护,我想彦郡王不会在拒绝的,只是这月湘楼的令牌,姐姐何必再拿着?”

“因为这块令牌已经三番四次的置身险境,这次又是差点丢了性命!姐姐为什么还要拿着?”

“就算没有这块令牌,月湘楼的人也会听令于姐姐,你……”

“寒月!慎言!”齐觅琴本是在安静的听着莫寒月的话,虽说她心里有分寸,可是还没有告诉莫寒月,后者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最后一句话说的却是有些过了,月湘楼再怎么说也是程云施的势力,就算程云施不在意,全部交给自己打理,也不能说出那种话。

第一次听齐觅琴叫她的名字,莫寒月愣了一下,先前的火气一下子被浇灭了,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脸色白了几分。

对着两人行了一礼:“莫寒知错。”

莫寒月语速太快,情绪又是激动,加上齐觅琴的话,整个时间其实很短。

程云施在那听得有些懵了,只知道齐姐姐似乎是和莫先生吵架了,只是理由……应该是因为这块令牌?

想到最早的时候莫寒月在王府对自己说过的话,程云施伸手从齐觅琴那里把令牌拿了回来,皱着眉头说道:“姐姐,这个令牌会让你受伤,不给你了。”

莫寒月在一旁默默点头,算是认同了程云施的做法。

看着这两个人的反应,齐觅琴摇摇头,颇为无奈。

伸出手对着程云施说道:“拿过来吧,我有分寸,也是时候要利用这块令牌反击了。”

程云施不明所以,执拗的抿着嘴,就是不给。

莫寒月听出来点端倪,走上前去问道:“姐姐这话何意?”

“坐下说。绿萝你去外面看着,若是九堰出来之后过来告诉我一声。”

伸手示意她坐下,顺口又交待了绿萝。

等莫寒月坐下之后,程云施也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着齐觅琴的话。

齐觅琴伸手整理了一下靠垫,看着莫寒月笑道:“你可知道,最在乎这块令牌的人是谁?”

莫寒月愣了一下,程云施在一旁弱弱的开口:“我皇兄最喜欢这令牌……”

他不傻,心里清楚程云旗想要月湘楼的势力。

齐觅琴伸手拍了拍程云施的脑袋:“真聪明。”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寒月来了兴趣,示意齐觅琴继续说下去。

齐觅琴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缓缓开口:“程云旗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月湘楼的势力,可是不会从程云施这里下手,因为他知道彦郡王府动不得。”

“且不说程云施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单是先前他赈灾立下的功劳,以及在百姓之间的威望,程云旗就没有任何的借口削弱他的势力。”

“因此,只能是从我这里下手。”

程云施坐在那安静的听着,对于齐觅琴的称呼没觉得有一点的不妥。

莫寒月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就算他是一国之君,在这些事情上也是需要有个忌讳。

“姐姐你继续说。”

齐觅琴冷笑一声,扭头问着程云施:“王爷,月湘楼的令牌应该是两块吧?”

程云施点点头,也不奇怪齐觅琴为什么会知道,乖巧的回答:“嗯,两块一样的,只是我那个上面有一个‘总’字,追影说两块的作用一样。”

说着从怀里掏出来另一块一起递过去。

齐觅琴伸手接过,放在眼前看了看,丢在桌子上,轻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手里这个出现的时候,我这块应该就不能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