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赵青檀就带着剪春回了赵府,而周新璋被牛新兴三请五请的催着去上了早朝。
因着岭北的局势朝中吵了好半天,有人主和,秉持着彼此互不干扰,休养生息为主,有人主战,提议趁他们还在混乱时期给予重击,不叫他们壮大起来……周新璋难得的没说话,听着他们吵。
直到王漾站出来提出应对之策。
在阴山开荒屯田,养精蓄锐,接纳岭北逃难而来的无辜百姓……他主和,但是不完全坐视岭北汗国的发展,他主战,但是不是立马开战,而是要做长远的充足的准备。
这与周新璋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撑着下巴,终于露出了笑容。
然后迅速结束了今日的早朝。
乾清宫西侧殿书房,除了六部的数位大臣,还有阁部等人一起议事。
阁部目前还是只有三位成员,曹文昭尚在陇川,是以由他选拔的两位阁部成员并未落定,周新璋先是肯定了王漾的谏策,然后口述诏书,让王漾草拟,再由另一位阁部辅臣誊写在圣旨上,周新璋最后只需盖个戳就完事了。
定下来了岭北边境的事情,又开始商议江南的事情。
只是商议来商议去都没个结果。
这也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了,白前这个江南的土皇帝一日不肯俯首,大周朝就不算真正的完整,为这,众人集思广益想了诸多策略,可是周新璋都觉得不满意。
他还记得白前说的那句‘我等你下江南’,所以他决意要亲自去江南一趟。
但不是现在,还有两个月就是他的大婚,无论如何是走不开的,可江南问题一天悬而未决,朝中人心就浮躁,眼下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赵钰醒了。
这个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该如何安置?
大垣朝已经覆灭了,他镇北王的封号也不能用了,手底下的兵马也所剩无几,看似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患,可谁都清楚,那些潜藏的等待时机的赵家军亲兵们只需他赵钰振臂高呼,就会蜂拥而至。
众人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把难题抛回来给到周新璋。
都是成了年的狐狸,心思一个比一个精明,最好的法子是让赵钰做个闲散的王爷,拘在宁州也好,圈个封地给他也罢,但是终归不能让他掌兵权,可没人敢说出来。
一则摸不准周新璋对赵钰的想法,二则周新璋是要娶赵青檀的,人家的亲小舅子,关系可斩不断,他们两面都不能得罪。
“朕今日去趟赵府,有谁要与朕同去看望赵钰?”
半响,没人接茬,周新璋朗声笑了,“叫你们去也不敢去,难不成还想背地里偷摸着去?”
听他语气轻快颇为打趣,便有人凑趣说,“微臣愿随驾前往。”
周新璋扫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放在王漾身上说,“王漾,你也去,我记得你同赵钰也有些情谊……”
“皇上有命,不敢不从。”王漾正儿八经的回道,观其神色似不为所动,年纪轻轻就修炼的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
赵府。
赵钰自昏迷中醒来,较之以往要更嗜睡些,但前一夜没睡好。
因赵青檀不在府中,昨日出入府邸的人特别的多,虽都是探病,但是也不仅是为了探病。
更多的是投效于他的人来寻他议事,其中就有军师杜仲派来的人。
那人献给赵钰一个密封的锦盒,里头藏着一封诏书。
赵钰依着床头展开,入目所见乃是前幼帝的禅位诏书,盖着玉玺大印,稍作分辨便知是真的……这便是深谋远虑之人的后手,当初赵钰匆忙离京奔赴漠北,将京城的烂摊子留给了王漾,还让杜仲留下与他一同稳定朝局,于是杜仲便暗中留了一份空白诏书,有备无患。
在王漾选择辅佐周新璋称帝的时候,杜仲得知这个消息气急攻心,险些呕出一口血来,偏偏幼帝被王漾藏得太牢了,他费尽了功夫也找不到,最后没有办法才重金聘的一位擅于临摹的书画大师,仿照着王漾的笔迹写了这么一封禅位诏书。
只因幼帝在位期间的所有诏令与圣旨草拟都是经由王漾的手。
赵钰将诏书收起来放回了锦盒里,久久没有说话,献诏书之人等不到吩咐,自行退下了。
突如其来的一份诏书,并没有给赵钰带来什么激动兴奋之感,反而,他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对杜仲,对赵家军的亏欠。
所以中间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一睁眼就看见窗缝里透出的光亮。
在他过去的少年时光里不知愁的温暖岁月很少见这样惨淡的月光,后来,他上了沙场,杀戮、战事、胜利占去了他几乎全部的心力,他要背负起赵家,他要带着赵家军迎接每一场胜利,他要支撑起破碎的山河……于是,连惨淡的月光都不得见了。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赵钰是在院里的花架下见到了王漾。
王漾丰姿如旧,数年不见,通身的气质愈发的冷清,可惜了一张好看的脸,赵钰如斯想着,面上却没有显露半点笑意。
他耷拉着眉眼,不言不语的坐着。
以至于王漾见了他有些讶然,心生感慨。
曾经的天之骄子有多骄傲,这一刻单薄瘦削的就有多寡淡失色。
赵钰身高比王漾和周新璋要矮一头,瘦了之后,更显柔弱。
料想每一个见了他的人都要沉默,王漾迟疑了一下,才问道:“难道你还有别的外伤?”
赵钰故作不解,“没有,怎么会这样问?”哼,心里的创伤那可太大了。
“这不像你……”王漾说了最直观的感受,换来的是赵钰神色惆怅的苦笑。
顿时气氛很是低迷,王漾不是话多的,赵钰也不吭声,两人靠着沉默来叙旧。
“他人呢?”赵钰快要演不下去了,打算放过他,便主动开了口。
王漾松了口气,“在前院,好像还有客人登门,挺热闹的……”
赵钰眼神一闪,显然是想到了前头来的客人是谁了,撇过脸去看另一边,不叫王漾看出他幸灾乐祸的表情。
而直到王漾离开,赵钰才彻底放松下来瘫靠在座椅上,想起被他的颓废憔悴搞得心神不宁的王漾,顿时憋笑憋得肚子疼。
他不过是现在进食受限制,脾胃太脆弱,吃不了荤腥,打仗干架的男人有几个能受得了不吃肉的?整日的吃的汤汤水水他能不一脸菜色?
没精打采也是真的,天天拘在院子里,换谁都得焉哒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