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几天的时间就要中考了,精神压力更加的繁重,但这对如子来说并不算什么。唯一让她感到遗憾和难过的事,恐怕以后再也踏不上高中的门槛了。
下午放学,总会有孤单的身影留在最后,然后提着一个装课本的塑料袋,悠悠地走出校门。
也每当她出校,就会有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翘首企盼在校门口的远处,身边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大奔越野车,就像那个人一样的人高马大。
从初中开始到现在可以说三年如一日,他也学着她的默默无闻内心却又散发着炉火的纯青,这点如子可以感觉到,他从来戴着一副黑色墨镜,一身黑色的便装,俊酷的造型和面容,谁也不知道他是谁,还有为什么总是这么看着自己。
因为顾虑所以没问,毕竟看来只像个远在天涯又近在咫尺的陌生人。
“今天放学很晚啊。”他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踌躇的瞬间已经来到她的身前,他摘下那副厚重的眼镜,那有着细长眼睛,修长脸型与硬朗轮廓的他轻轻问道。
“我……”不敢回答,如子胆战心惊地调头就走。
“学习一定累了吧,一起去吃饭好吗?”他及时拉住她的手腕,声音刚毅而沉着。
从那细而黝黑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邪念,有的只是真诚与坦然,如子缩回手,失措地点点头。
如子生平第一次坐上汽车,而且一坐就是保时捷,内心总有说不出的悸动,但是这种悸动却被另一种彷徨紧张给代替了。
“不要紧张,我不是坏人。”他关上驾驶座的车门,看到如子不安地紧捏双手,伸出那双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第一次被陌生男人握住手,本能的抵抗在瞬间崩塌,如子僵硬地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逐渐灼热的耳朵和面颊。
“是不是我那么冒昧把你给吓坏了?”看到如子越加凝重的表情,他呼了口气,“放松点!”接着又把另一只手伸过来,一手握住她一手又轻抚她的手背。
在那宽大的手心里,如子感觉自己很渺小,渺小到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在他不断的宽慰下,暖流不断地渗入心里,终于把她心底的冰霜给化解。
“你……你是谁啊?”恢复冷静的意识,如子赶紧羞涩地抽出手,发觉自己的脸烫得红火。
“斯卢卡,西特。”他坦然地回答道。
“什么?”如子诧异地皱起眉,抬起头看他。
如子这才发觉,这个长得特有男子气概的人,和自己的长相还是有一些区别,确切的说不像中国人,像是哪个国家的混血儿,难怪酷的很不一般。
“其实名字并不重要,只要你相信我是来帮助你的就行了。”他已经在公路上缓缓地开出了车子。
“你是……华侨吗?”如子仔细地打量着他,乌黑的短发,略显黝黑的健康肤泽,浓眉细眼,但细并不代表眼睛小,这种人说话或者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天上的月亮,皎洁而明亮,特像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俊美雕像,完美地让人窒息。
“对,我的父亲是美国人,我的母亲是中国人。”他简单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会来这?”如子疑惑地望着他,一脸的肃目从容,隐约能从他身上感到一种刚毅的气质,仿佛刚从部队的熔炉里脱离而来的那种军人劲道。
“等会我会把所有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告诉你。”他侧过脸,微微扬眉。
那短暂的言情表达,真的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明星,或者比明星更有气质,如子的第一感觉觉得他不像对自己另有企图的人,因为自己身上也并没有什么有利可图。
车子开到一家高级的星级酒店,如子下车后被眼前壮观的建筑物所惊呆,以前对能来这种地方恐怕连做梦也是奢望,上学路上那也只是急促地一瞥而过。
“走吧。”停下车,他轻吁一口气,从另一边牵起她的手,踏出坚定的步伐。
如子对来这种地方显得更加不安,因为自己的身份与粗劣的着装完全和这里富丽堂皇的环境不协调,可以说成了鲜明的反差,感觉连在门口问好的服务员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如子羞愧地低着头,一手紧捂头顶的帽子,生怕别外人察觉自己的另类。
突然,他停下脚步。如子因为没有准备,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幸好被他一手拉住,才没出大糗。
“怎、怎么了?”如子咽了咽口水,慌张地环顾周围又看他的模样,胆小的就像一只小松鼠。
“怎么变得那么自卑胆小,还是你从来都是这样生活?”他镇定地抓住她的手,静静地看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子抽回手,颤了一下,“我还是回去吧,这种地方不适合我来。”说着,转头便跑。
他一个快步挡在她身前,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如子往他胸膛深深地涌入。
“刚才是我的话太过火了。”紧紧拥抱着她,他感到深深地抱歉。
温热地谈吐在额头上方漂移,如子感觉身子骨由僵硬变得酥软,这样的拥抱更是让人不能抗拒,尤其是对一个永远处于孤独边缘的女孩子,何况从他身上散着男性独有的荷尔蒙味,很容易让一个女生心驰神往。
他的拥抱并不十分心潮澎湃,反而像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拨开身前绿悠悠的芳草,瞭看天地间最纯净广阔的视线,还有聆听鸟儿安静地从头顶掠过的声影。
“没事吧?”他释怀开她,定定地看她。
“没,没事。”如子猛地惊醒,低着头,仓皇地用双手捂了捂头顶的帽子,“我……我不太喜欢来这种地方。”狼狈地找一个不知由地借口。
“放心,我绝对会给你一个安静的空间。”他很肯定地说道,说着再次慎重地牵起她的手。
不知为什么,如子在被他牵起手后,连本能的反抗也失去了,就这么乖乖地被他牵着往前走。心中莫名地感觉,他很像一个大哥哥,能给人安逸从容的态度。
他带着如子来到了二楼的西餐厅,这个餐厅面积很大,桌子间隔间的距离很宽,形成一个个独处的形态与位置,而且布置很有美感,再加上从顶上折射而来的霓虹灯光,刚进来就仿佛被抽走了疲惫的神态。
“好美啊……”如子展望这片梦幻般地餐厅,情不自禁地称赞道。
“会吗?”他随意瞟了一眼,感觉很自然,看中一处不错的位置,就带着她走过去。
刚坐下,热情的服务员就走来询问他们,需要点什么。
“怎么,还没欣赏够吗?”他轻轻一拍坐对面如子的肩膀,“要吃点什么?”
“我……”如子这才醒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他,又有点胆怯地瞟了一眼身旁的服务员,生怕服务员对她的这副穷酸样而抱来不屑的神色。
“那就先来些甜食,还有果汁,别的再来些……肉狗和烤肉。”他看着如子,完全在考虑她的吃食,“这些够吗?”他看着她问道,语气里满是深情关怀。
如子则茫然地点点头,因为她觉得自己实在没资格开口的必要。
“那就先这些吧,等会有需要再点。”他给服务员叮嘱了几句,回头又不忘加上一句,“麻烦请尽量快些,谢谢!”优雅地一声道谢。
自从点了东西,两个人就等待着,如子沉默地低着头,两只手在底下不停地拨弄着,显得焦躁不安。而他,则静静地看着如子的一举一动,仿佛在仔细地观察她身上的所有,包括每一个毛孔的起伏或是细胞地微动。
如子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在看,却不知道该怎样去首先开口,羞红着脸只能选择沉默。
“一直以来你都这样吗,如子?”他终于开口,仿佛欣赏完了她所有的缺点或者表示怜悯。
第一次听到从他口中飘出自己的名字,那特有磁性的嗓音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如子愣着发呆,竟也傻傻地应了句:嗯。
“为什么不试着去改变,女孩子开朗点不是更好吗。”他持着他应有的观点,认真地说道。
“你到底是谁啊?”没有随着他的问题而陷下去,如子吸了口气,问他。
“我?不是在来的路上已经告诉过你了吗。”他局促一笑,耸耸肩。
“这些年,你一直等在校门口,难道就是为了看我?”想起这个很重要的疑问,如子怯怯地望着他,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完全没有那个魅力会让任何一个人为自己而翘首期盼,而且他还是一个成熟的完美男人。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微微点头,“对,我一直看的就是你。”口气平淡的自然。
“为什么?”如子认为完全没有任何理由,让一个陌生人从三年来一直观察着自己。
“因为我得保护你。”他很坦然地说道,目光深邃且黝黑的发亮。
这就更无法解释了,如子摇摇头。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对这个年龄的你来说,健康快乐才是重要的。”他宛然一笑,坦然地让如子更是一头雾水。
这时,服务员端上热腾腾的刚从锅炉出来的美食,芳香四溢的气味让如子忍不住猛地咽下口水。
“吃吧,爱吃多少就多少,不够再点。”等服务员走后,他把所有的美食全部端到她的眼前,“看你那么瘦,就知道家里一定吃的不好。”他一眼洞穿,本想关心地揉摸她的肩膀但下意识地又缩回手,叮嘱了句,“吃吧,等会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见他这么热心,也不好意思推却,从没吃过如此丰盛的食物,在几秒的矜持后,如子再也忍不住拿起筷子便囫囵吞枣起来。
看着吃得狼狈又津津有味的如子,他放在桌上双手,慢慢地握在一起,嘴角微微**。
“你叫什么?我忘了。”吃到一半,如子突然想起什么,马上抬头问他。
“斯卢卡,西特。”
“外国人的名字念着太麻烦了,我干脆叫你‘大西’吧。”如子用餐巾纸抹去嘴角边的油腻,便又吃了起来。
“什么?”刚喝了一口果汁,听到这个另类的名字,他差点喷了出来。
“不好吗?”如子再次抬头看他,嚼着口中满满的食物。
“呃……随你喜欢吧。”他咳嗽了声,拿起纸巾抹去嘴角边溢出的水,本想告诉她自己的中文名字叫韩宇川,不过这个名字够让自己歇菜的感觉。
“我觉得你挺像模特的,又是西方人,所以就叫你大西来的简单。”如子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莫名其妙地扬扬眉,为这个不知是理由的借口而感到彷徨。
“你多大了?”如子脑子里再生疑问,这次她把口中的食物嚼干净才问。
“比你大八岁。”他看她,觉得她问的问题挺逗。
“八岁?”如子在脑子里细算,突然高兴地一声惊呼,“你二十四了。”因为自己才十六。
这个答案有那么奇怪吗,他脸上露出一副单板到快抽搐的神色。
“对了,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三年里跟我有关系吗?”如子感觉自己吃的已经很饱了,对于他请客的丰盛晚餐,很是感激,不过脑子里一下子盘旋出更多的疑问。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他拿起纸巾伸手往她面颊处轻轻抹去,吃东西竟能吃成大花猫,真是个挺逗的女孩子。
“但你这也不让我知道,那也不让知道,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如子推开他温热的手,不满地奴起嘴看他,虽然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还是就像电影里所说的《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相似。
“我……”突然,眼角的一丝余光察觉到周前方一丝异样,他警觉地眯了眯眼,又故作冷静,“吃完了,就可以走咯。”
“你在看什么啊?”如子发觉他一瞬间藐视的眼神,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脸去看个究竟。
他一手挡住她将要转过的脸,微微一眨眼,示意不要回头看。
如子不知道到底怎么了,看着他谨慎的模样也只能照做。
“对了,差点忘记给你一样东西。”他从凳子处拿过自己的背包,取出一样东西。
一个用塑料袋包装的小袋子,递给她。
如子迟疑后才收下,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顶白色的帽子,精美的丝织工艺,光滑如羽毛的细腻手感,错落有致的线条边纹,怎可以用一个美字形容,如此做工精细的帽子别说很难买到,看都很难看到。
“喜欢吗?”他轻声问道。
“很漂亮!”如子发出情不自禁地赞叹,更是对手里的帽子爱不释手。
“我想你也会喜欢的,那等回家了把它带上。”他欣慰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就像广告里的那样明亮。
“你是说送我?”如子困惑地看他。虽然很喜欢这个礼物,但对于陌生人不收取任何东西是她对自己的警戒,当然做人也一样。
还是不要了,如子心一横,咬了咬嘴唇,不舍地抚了一下,她摇摇头,伸手递还给他。
“傻丫头,你的这顶帽子,已经太破了,本来早想给你的,一直没有机会。”他伸出两手,抚了抚她现在戴着的那顶破旧帽子,尤其把耳朵边缘处更是往下扯了扯。
突然被碰到敏感处,如子马上用双手挡住,用惯有的敌意瞪着他。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干笑着问道,“再过些时间考完试了,准备好去哪里读高中了没有?”他煞是关切地询问道。
想起这事就一脸扫兴,如子心一冷,重重地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垂下头。
“别担心,我会帮你安排好的,你只要用心考完试就行了,别的不用管,家里也别和他们拌嘴。”经过长时间对如子家庭的观察和了解,他知道不提及她的伤痛处才是最好的,因为对她来说她的家等于一个噩梦或是地狱,能帮她尽快摆脱那是再好不过了。
如子看着他愣了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傻丫头,别想太多了,我先送你回家。”他露出一丝难得的暖笑,摸摸她的头。
一段本来不长的回家之路,坐在舒适的越野车内却显得漫漫长路,并不是堵车而导致的情况,而是像警匪片里面的追逐与躲猫猫。
如子实在搞不懂,如果像是往常自己走路回家,既平坦又自然,不像今天就像是做贼似的逃荒。
虽然困惑不解,但看着身边这个自信又坦然的男人,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睛就像森林深处的堡垒,能让自己很信赖的住在里面,不会有任何的惊悸。
也不知道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上转了几圈,进行了几次完美弧度的漂移,看着身边的建筑物和树木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光顾视线。
最后终于在一处熟悉的地方停下了车,在这个伴随着自己已经十六年的小巷。
“前面就是你家了,快点回去吧。”他帮她打开车门,牵出她的手,温和地嘱咐道。
并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家的路,也许某种隐形的信赖已经慢慢地嵌入如子的心里。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如子不经意地问道,原本想直接说再见的。
“会的,只要你需要,我随时会在你身边。”他亲善地揉揉她脑袋。
“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很好的人。”最后一句话如子提高了声调,看着他郑重地说道。
“如子,有你这句话,我相信没看错你,你是个好女孩。”他抿了抿嘴角,提起手想再次牵住她的手,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执着地放了下,望了眼昏暗的天际,“看,天已经快黑了,快点回去吧。”
细细地叮咛让如子的心底倍感温暖,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但她认为美好的感觉还是深藏在心里比较浪漫,对着他委婉地勾勒起美丽地唇角,转身踏出轻松地步子。
仿佛有种踏上云端地愉悦,她再次回眸想记清楚他的容貌,好在梦里告诉他,他就像一个大哥哥,很善良宽厚地哥哥。
遗憾的是,只留下了那条空**绵延地小巷,他走了,就像一阵秋风吹走的落叶,刚刚的经历就像是一个梦。如子傻傻地哼笑了几声,感觉自己真傻,就一点的好处和相处时间就可以把自己的心寄托给一个完全不清楚的陌生人。
“大西……”难道大洋彼岸的异国之人,都是如此风情浪漫的吗。
一片在枝头悬挂已久的落叶,在晚风轻拂下,晃晃悠悠地飘**在无声的世界里,磕磕绊绊,断断续续,若即若离般地躺入一处落叶满堆的伙伴丛中。
视线随着落叶慢慢往上抬起,这是隔壁杨奶奶的家,平日那小院子给人的感觉总是眼前一亮,可如今怎么变成如此的邋遢又凌乱,而且杂草早已淹没了整齐的花丛。
突然想起好久没见过杨奶奶了,如子这才想起平日里这个待自己如亲生孙女一样喜欢的杨奶奶,一种急切的思念立刻萦绕在心头。
看见大门只是虚掩,如子这才决定去看望一下杨奶奶,顺便带上大西专门买给自己的水果去孝敬一下奶奶,那也是应该的。
“奶奶……”轻声打开大门,进入正门,屋内昏暗幽静的光线环境令自己感到压抑。
“是如子吗?”卧室里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杨奶奶住的地方不大,一个狭小的客厅连接着简陋的厨房,还有两间才十几平方米的卧室,从如子开始记事起,这里面的东西好像从来没变更过,十年如一日,一种温馨但又充斥着隐隐的苦涩让如子来到这里,心头总是泛疼。
“是我,奶奶。”如子回应道,环顾着四周,平时干净清洁的地方,突然多了几层厚厚的灰尘与发霉的味道,她忍不住摸摸鼻子。
进入卧室,卧室里焦黄色的灯光让人感觉皮肤被风干的样子。
“奶奶,您怎么了?”见奶奶躺在**,多日前那个开怀硬朗的老人如今变的欲成黄鹤西去的容颜,一脸的憔悴仿佛来自黄土坡的沙土松塌而稀疏,如子的心猛地一咯噔,慌张的趴到奶奶的床头前。
“前些日不小心滑了一跤,摔的挺重的,还以为就这么去了,没想到还有幸活下来,看来人老了也不中用了……”奶奶沉沉地叹息道,又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握住如子那光滑的手,仿佛在走之前还想看看这个不是自己孙女的孙女。
“奶奶,不会的,您会活到一百岁的,不,或者更长。”如子赶紧反握住奶奶那干瘪又满是褶皱的手,从小把她当奶奶一样看待,不想再失去一个对自己好的亲人。
“活那么长有什么用呢,只要走完想走的路,那也没有遗憾了,该去的也迟早要去。”奶奶欣慰地抬起手,抚摸如子的脑袋和面容。
奶奶知道如子有对蝶耳,在她认为如子不仅不是怪物,更是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精灵,美丽而善良,事实也是如此。
“奶奶,您别说了,不会的。”泪水盈上眼眶,如子握紧奶奶的双手,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立马抬头问道,“奶奶,你没去医院看过吗?”
“傻孩子,奶奶不还没死吗,哭什么,哪怕死了,奶奶也不想看到你哭,那样奶奶会心疼的。”奶奶轻柔地揉去挂在她眼角两旁的泪滴,讪讪地说道,“看过医生了,毕竟我也已经老了,不像你们那么年轻可以摔倒了再重来,人老了,摔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不是我们不想啊,身体不允许,可能蜡也已经烧到尽头了吧。”奶奶望着天花板上向下垂的乌灯,在橘色的迷茫中仿佛能看到尽头末的又一次璀璨,浑浊的眼球里多少充满着饱满的镇定。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起提来的水果,如子高兴地说道:奶奶,我给你削个苹果,你吃后肯定能康复的更快!
说着一边削苹果,一边陪奶奶闲聊。
杨奶奶是个可怜的人,**的时候死了丈夫,那时别人说他丈夫是卖国的资本家,他的丈夫从祖上就有遗留下丰厚的财产,那时人们称之为地主,可他家是本分的生意人,从来都是,她的丈夫没在平反前就怨死在了狱中。有幸的是她有一个儿子,不过儿子得了一场大病早早地去世了,可喜的是死之前刚刚诞生她的孙子。
他的孙子比如子大四岁,今年也就是二十,那小子天生俊俏可人,如子从小跟着他玩耍,自然而然也喜欢上了他。
记得如子十二岁那年,他问如子,长大后你做我的老婆好吗?给我洗衣服,做家务,生孩子好吗?我会好好地伺候你一辈子,你要什么我都为你去做。
如子羞涩的心早已小鹿乱蹦,犹豫了很久才咬牙答应,好的,不过你要好好对我,不许打我骂我!
就这样两个家伙从小约定,也许是儿戏,也许是懵懂中的誓言,如子从来都没有忘记那个盛夏的傍晚,那晚他吻了她的小脸颊,小脸颊通红的就像落日的彩霞,美丽而妖娆。
他赞美她是天上掉下的仙子,一个有着蝴蝶耳朵的仙子,他不嫌弃她,说她永远是最美的,要她等待他某天开着漂亮的汽车来迎接她的日子,那个日子就是太阳变紫的时候。
当太阳变紫了,也就是快落山了。这事她几年以后才知道,也一直翘首期盼每一个快变紫的落日。
就在那年,秋风扫落满天的枫叶,通红的色彩简直把天都给染红了,就像心一样的红。
男孩子突然地不知所踪,就像人间蒸发。
她焦急地问奶奶他去哪了,奶奶回答她,他被他妈妈带走了,带到大城市去了,去那里发展学业和未来的锦绣前程。
在那时如子才知道,她和他的距离有多么遥远,远的就像天上的月亮和眼前的自己,好美,却永远摸不着边。
所以每次来奶奶家,如子总会有种欣喜地期盼,期盼他的突然出现,欣喜他几年不见变样了,变得更加成熟帅气了,变得让自己认不出那个时髦的人竟然是他了。
也许还变得让自己不知所措,变得冷若冰霜,变得似曾相识……
“如子,奶奶问你,你还喜欢志超吗?”奶奶干涩的唇口慢慢地咀嚼着如子削的苹果,酸甜爽口的味道渗入心底。
顿时,脸颊一片绯红,如子羞涩地把脸转过去。
奶奶的孙子就叫田志超,一个很坚毅的名字,志远天下,超乎常人,这是以前经常听他发的誓,他说一定要做不一样的人,一定要比任何人强!
如子相信他,他一定能做到的,也许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大老板了也说不定。
“奶奶从来就知道你们俩间的小秘密,一起玩,一起吃饭,希望志超哪天在奶奶还没走之前把你给接走,那奶奶真是可以松了最后一口气,也可以放心走了。”奶奶不禁遐想起过去的岁月,在自己这个不大的地方看着曾经两个小家伙有情有爱,长大后一定是很般配的一对,自己的眼光从来不会错的。
“奶奶,志超没有回来过吗?”羞涩地沉默后,如子终于开口问道。十二岁那年的不告而别,四年的光阴一纵即逝,世事沧桑,谁变了也说不定。
“没有啊,自从他妈把他带走后,就一直没回来过,以前还打来几次电话,后来连电话也没了。”心头不禁泛起隐隐不安,但又被狠狠地抹去,奶奶确信一定是孙子学业太忙,所以没时间顾到奶奶,这是可以原谅的。
还想问的再深入具体些,见奶奶一脸虚无茫然的表情,如子知道自己所想要地答案恐怕也难以解答。
“奶奶,要是以后志超打电话给您的话,能帮我传达一句话吗?”想了想,如子征询着奶奶的意见。
“你说吧,我会替你传达的。”在奶奶眼里,如子早已是孙媳妇的不二人选,有什么事情可以推托的呢。
“你就说‘太阳已经变紫了很久,它落山后还会再回来吗’。”闭目沉思,踌躇半天,如子吞吞吐吐地呻吟出一句话。
听了这段话,奶奶的表情一脸困惑,但随后想想,也许这是年轻人的暗号,不禁开心地抿了抿松弛的嘴角,点点头。
“如子,乖孩子,奶奶给你几句话,你要听吗?”奶奶用挂在床头的布块擦了下手,轻轻地问道。
“嗯。”如子认真地点点头。
“有时候,人要学着勇敢和命运做斗争,不要总是屈服在一个环境里,那样你永远也长不大,永远只会被人压抑地活着,永远会被人看不起。”奶奶心疼地抚摸着如子的手,记得以前总是看见她的手臂乌青红肿,甚至被龙飞凤舞般欺凌后的惨象,她知道如子一直生活在被压迫和恶劣的环境里,她心疼她,可有时候一个外人真的无能为力。
“奶奶,我知道,您放心,我会为自己活着,不会让别人永远看不起我。”如子吸了几口气,信誓旦旦地对着奶奶做保证。
“来,奶奶把这个给你,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说着,奶奶从消瘦的手腕上捋下那串琥珀色的玛瑙珠链,给如子戴上。
“奶奶,你这是干什么?”如子立即拒绝。
“孩子,请收下。”奶奶温驯地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恳请的语气,脉脉地点点头,“这是奶奶的心意和愿望,希望你快快乐乐地长大,如果你希望奶奶以后去的安心,就收下这不算值钱的礼物,就当奶奶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爱护你,好吗?”最后一句从心底感叹而来的‘好吗’彻底把如子的矜持化为无形。
“奶奶,您是我永远的奶奶,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心底流过几丝酸涩,如子紧紧抱向奶奶,泪水倾泻地一塌糊涂。
如子原本的家不在奶奶的隔壁,而是在偏远山区里,后来因为自己的出生导致母亲的去世,父亲认为那地方不吉利,花了一半的积蓄在这个小镇外的郊区处定居下来,因为是邻居才认识奶奶和他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