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豫的报恩行动,继续进行中。
大历三年(768年)五月端午节前夕,李豫向中书省正式下旨,准备任命翰林学士李泌,担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宰相),协助皇帝,处理国事。
任命李泌为相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朝中传播开来。宰相元载听后,眼见以前的猜测,终于成为了现实,心情更加不悦,于是对宰相府同僚说道:
“诸君:
陛下如今,究竟是怎么了呢?难道是被李泌这个光说大话,信奉神仙鬼怪,信口胡言的老道彻底蒙蔽了吗?
李泌没有在地方上担任州郡官吏的资历,缺乏担任朝廷大臣的历练过程,没有合适的宰相任职资格。
本相怎么能够让陛下打破朝廷一向的常规,让李泌平步青云,直接担任宰相要职呢?
那不是明明白白地说明,我大唐朝中无人,已经没有任命宰相大臣的规矩了吗?
本相一定要竭力阻止陛下这样做,不让陛下犯下大错,乱了我们大唐朝廷的规矩,让天下人轻视宰相这一要职。”
宰相府同僚畏惧元载的权势,诺诺连声道:
“元相国大人所言极是!
陛下不是一直教诲臣等,要任人唯贤,不要任人唯亲吗?相国大人此举,不愧为忠臣所为!”
翰林府里,李泌也听到了宰相元载在政事堂里,对诸位宰相僚属的发话,心里十分忧虑,自思道:
“元载所言有理!我一定要坚决辞让,陛下对臣的这一宰相任命,以免伤害陛下的英明,让人人心不服。
何况如今,宰相元载等朝廷大臣,与观天下军容使鱼朝恩等内臣的勾结,已经越加紧密。
元载、鱼朝恩已经权倾天下,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朝廷重臣,连陛下都对他们忌惮几分。
我何必去趟这些浑水,与元载、鱼朝恩发生明争暗斗,影响朝政稳定,让陛下左右为难呢?”
李泌心思非常缜密,考虑周全,十分清楚权奸元载与内臣鱼朝恩等人相互勾结,垄断朝政的内幕,暗自思忖道。
“元载的品行与为人,我李泌不是不知。
如果我与元载为伍,共同去担任大唐宰相,按照惯例,必然会保持退让,让元载这个首相做主。
如果我委屈退让,一味委曲求全,不坚持自己的原则,就会有伤陛下的宠信。
如果我坚持自己的原则,没有顾及首相元载的意见,不是会与元载,有公开的矛盾冲突吗?
到时,我不仅会让陛下左右为难,在朝廷上产生纷扰,甚至会惹火烧身,这大违我李泌的为人处世原则啊!
为了不让陛下左右为难,让大臣们说三道四,我一定要上书陛下,坚定辞让陛下的宰相任命,以免受陛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李泌的主意打定,于是秘密向李豫上表,向李豫谢绝宰相任命说道:
“陛下:
请原谅臣拒绝陛下的宰相任命。臣不是不愿意为陛下尽忠效力,为帝国鞠躬尽瘁,而是因为臣一向闲散惯了,不习惯担任宰相,处理纷繁复杂的朝廷事务,恐怕有负陛下的重托。
宰相是百官之首,责任非常重大,肩负帝国安危。
臣有一些自知之明,对自己了解很深,知道自己一向谨慎小心,明哲保身,喜欢息事宁人,害怕得罪人,厌恶繁多的事情,不是宰相的合适人选。
臣非常清楚,陛下对臣的宠信与厚待,已经在朝中文武大臣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廷大臣,宫中内臣等,也对臣十分羡慕、嫉恨,不喜欢陛下对臣宠爱太甚。
微臣担心,如果臣突然间蒙陛下宠信,荣升宰相的高位,不是更让大臣们诟病吗?臣私下担心,大臣们质疑猜测,说陛下任人唯亲,有伤陛下的圣明。
微臣一想到大臣们对陛下的这些责难,心里就忧虑万分,担心不已。
不瞒陛下,当初微臣,之所以被李辅国等人嫉恨中伤,就是因为臣受到先皇太多的宠爱和信任,太多太大,而不知道避讳谦退的缘故。
因而,臣在无意之中,触犯了李辅国等人的利益,分割了李辅国等人的权力,触怒了李辅国等人的缘故啊!
如果如今,臣依然不识时务,贸然接受陛下的宰相任命,不是也会遭致大臣的不满与怨恨,让陛下担负任人唯亲的恶名吗?
但愿陛下,考虑臣的苦衷,不要让臣左右为难,伤害陛下的公正无私、任人唯贤的英明!”
2
见到李泌秘密上书,拒绝宰相的任命,李豫起初有些意外。他有些大惑不解地对亲信侍从说道:
“诸君:
宰相这样的高位,如果放到别的大臣身上,他们可以说是求之不得,感恩戴德都还来不及。
为什么先生,你却与众不同,偏要辞让朕的任命呢?
先生究竟是在担心什么,犹豫什么呢?难道先生,看不起朕的宰相高位吗?”
侍从知道皇帝与李泌的关系,皆不敢说话。
看到这些种情况,李豫有些愠怒,闷闷不乐起来,挥手说道:
“你们下去吧!叫你们说点实话,怎么那样难呢?”
独自思索了半响,李豫突然醒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自言自语道:
“的确如先生所言,宰相事务繁杂,应酬太多,不太适合先生闲散飘逸的个性啊!
当初,在灵武辅佐父皇之时,先生就闲散惯了。先生担心大臣们非议,也是情有可原的。
何况先生聪明,非常了解朝中的情势。
既然先生喜欢闲散的生活,厌烦事务繁多的宰相职务,不愿意与元相公共事,朕就满足先生的诉求吧!”
想到这里,李豫心里,稍稍释怀了一些,拍板道:
“为了了解先生的真实想法和心思,朕还是特地下旨,将先生招进宫里,亲自倾听一下先生的意见吧!”
李豫迅速行动起来,吩咐宣召道:“来人啊,传翰林学士李泌,进宫咨询。”
李泌闻听皇帝召见,很快进宫,拜见李豫。
李豫刚刚见到李泌走到自己身边,行礼完毕,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急切地询问了起来道:
“先生啊:
你为什么要拒绝朕的任命呢?难道瞧不起朕的宰相吗?
当初在灵武之时,你就为父皇出谋划策,贡献很大,够资格担任帝国的宰相了。是先生固辞,父皇才答应了你,不让你担任宰相的。别人不了解这些秘密,不了解你才干和的贡献,难道朕还不了解你的才干和智慧吗?
到了如今,为什么先生你,依然还是固执己见,不肯接受朕的宰相任命呢?
难道先生,真的看不起朕的宰相吗?”
李泌一听,知道李豫的疑心病又犯了,急忙解释道:
“陛下:
请原谅臣抗旨,拒绝陛下的任命。臣才疏学浅,哪里敢看不起陛下的宰相呢?
陛下啊,我们君臣相知甚早,您也知道臣的个性。
臣一向贪图悠闲舒适的生活,而宰相日理万机,事务繁多,不太适合臣这样一个懒散惯了的人。
臣只希望,能够时常陪伴在陛下的身边侍候,离陛下近一些,多与陛下亲近亲近,出些主意,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陛下始终信任微臣,认为臣的建议和意见,有可取之处,对臣言听计从,微臣做不做宰相,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况,臣的心里,也非常清楚这样的道理,才高八斗易遭嫉,位高权重易招恨。
诸位宰相大人其实说的不错,臣在朝中任职的资历,的确十分欠缺,有负众望。
恐怕陛下超级提升微臣,会让陛下背上任人唯亲的恶名,有伤陛下的公正无私的英明,这是臣不愿意见到的。
请陛下理解臣的心情。”
李泌侃侃而谈,态度和蔼地为李豫解释说道。
听了李泌的解释,见李泌的看法,与自己的设想一致,李豫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李豫舒了一口气,脸色和善,十分亲切地对李泌说道:
“先生:
你说得也对啊!宰相身系国家安危,事务繁多,日理万机,必须经常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地处理政事才行,的确有些不太适合先生的逍遥个性。
当先生一忙起来的时候,在早晚这些时间里,我们君臣,恐怕就再没有更多见面畅谈的机会了。
只要朕与先生,君臣之间能够彼此信任,相互亲近,何必一定要发布什么一个任命诏书,才算宰相呢?
朕遵从先生的意愿就是!”
李豫终于愉快地接受了李泌的辞让。
宰相元载等,知道李泌拒绝担任宰相以后,如释重负,心里稍稍放心一些,对同僚说道:
“诸位相公:
李泌这个老道还算识相,有几分见识!跟本相斗,跟本相抢,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3
大历三年(768年)五月初五,端午节终于到了。
端午节,是大唐王朝一个十分重要的全国性节日。大唐朝廷上下,是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
端午节的设立,据说最初,是为了纪念战国末年的楚国大诗人屈原的。
其实,历史上端午节最早纪念的,却不是屈原,而是春秋末年的吴国大臣伍子胥(伍员)。
相传吴国大臣伍子胥,也自尽于五月五日。后人怀念他,遂在五月五日,溯江迎伍君。
久而久之,五月五日就成为了一个盛大的节日端午节。这样的风俗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4
正逢端午这个盛大隆重的佳节,大唐朝廷的文武百官,方镇节度使,亲王,公爵,嫔妃,公主等,纷纷向李豫呈现衣服珍宝,向皇帝祝贺端午佳节。
李豫乐呵呵地接受,言笑晏晏地接纳。今天,正逢佳节,诸事顺心,李豫的心情格外喜悦畅快。
收罢礼物,李豫命人在礼品堆里仔细搜寻、查看礼单。内臣们搜寻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见到李泌的贺品。
李豫得到内臣报告,起初还以为是收礼的遗漏了,命令亲近内臣,继续仔细寻找。
然而,内臣们清点了半天,依然还是一无所获。亲近内臣,只得据实向皇帝报告。
李豫见此,不禁有些生气了,对亲近侍从说道:
“朕一向对先生是恩宠备至,将先生视为恩重如山的亲人,赏赐甚多。
如此佳节,为什么先生,却无动于衷,这样吝啬小气,对朕没有丝毫的表示呢?
难道先生看不起朕吗?”
李豫心里,有些不满和怨恨了。侍从们见状,谁也不敢插言,替李泌解说几句。
5
午休过后,李豫急急忙忙地带领亲信侍从,走到李泌的住处,想当面去向李泌问个究竟。
李豫穿着皇帝的便服,神态悠闲,信步来到了蓬莱殿旁边的书院里。
李豫向左右侍从,打了一个眼色,暗示大家不要出声。
李豫一个人,悄悄地走进了书院里。只见李泌,正襟危坐,正专心致志地坐在案桌前,研读《易经》典籍,似乎已经沉迷其中,到了如入无人之境。
李豫孩子气大发,调皮地在李泌的左肩上拍了一下,然后就转到了李泌的右边。
李泌大吃一惊,急忙向左边转去。
李泌一眼看见,是李豫来到自己身边,不禁十分诧异欣喜。李泌急忙放下书籍,恭敬地向皇帝行礼。
君臣二人,相视而笑。
李泌急忙找到一个尊贵的位置,请李豫坐下来品茗交谈。
李豫也通《易经》,尤好卜筮之术。早在灵武之时,讨伐叛贼安禄山之初,李泌、李豫二人,便常以《易》象,来卜筮料敌。
于是,君臣二人,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交流起了卜筮之学、阴阳之理。
交谈一会,君臣兴犹未尽。
李泌放下手中的书籍,拉着李豫,走出了自己的书斋。君臣一边交谈,一边漫步来到了太液池边。
宫内的人们喜气洋洋,熙熙攘攘。君臣二人,都感受到了节日的喜庆气氛。
6
李豫却一直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不一会,李豫就转移话题,切换到了正题上,开门见山说道:
“先生啊,节日喜庆,朕是喜不自禁。大家都在向朕敬献节日礼物,恭贺节日,朕十分兴奋!
先生,为什么你就不能入乡随俗,也给朕送上一点礼物,让朕也高兴高兴呢?”
李豫直截了当的问道。
听了李豫的问话,李泌有些羞愧,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李泌知道李豫多疑善忌,怕李豫误会,急忙解释道:
“陛下啊,请原谅臣的驽钝和怠慢。
不瞒陛下,臣的的确确,也曾经认真地想过,想送点什么礼物给陛下,祝贺节日,却一直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陛下为好。
臣刚才在屋子里,一边研读典籍,也还一边在苦苦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是微臣吝啬和小气,不肯送陛下礼物,让陛下高兴。
而是臣觉得,陛下的恩德深厚,赏赐臣的财物,可以说不计其数,实在难以选择。
臣也不知道,究竟应该送什么礼物给陛下才合适,才能表达臣的诚挚心意。
陛下皇恩浩**,给予臣的恩惠太多,微臣享受陛下给予的恩宠赏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如今,微臣住在皇宫里面,上至头巾,下至鞋袜,所有的日常生活物品,没有一样,不是出自陛下的赏赐。
微臣淡泊名利,那些珍玩珠宝,也不觉得有什么珍贵。如果微臣用这些来送礼,借花献佛,再次回送给陛下,显然都不合适!
况且说实话,微臣不乐世情,也一向不太喜欢这样你来我往,礼尚往来的风气。
微臣独自思量了大半天,最终发现,如今,除了微臣的整个身子还属于自己以外,身上穿戴的,屋子里拥有的珍玩珠宝,甚至笔墨纸砚书籍等等,都全是陛下的赐予和赏赐,都是陛下所有的,怎么能够拿来送人呢?
臣始终也没有想清楚,究竟拿什么礼物,去呈现给陛下,才最为合适,才足以表达臣的感激之情。
所以,臣思考了半天,也没有为陛下送上一份佳节贺礼,让陛下失望了,请陛下见谅!”
李泌带着歉意,向李豫解释说道。
7
李豫有些不满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似乎认同了李泌的看法。他大笑着,对李泌说道:
“哈!哈!哈!哈!先生啊,你不要介意!不瞒你说,朕最希望要的,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礼物,而是先生的心意,先生的这个身子啊!”
见李豫如此说,李泌有些诧异,对李豫笑了笑说道:
“陛下啊:
你开玩笑了吧!陛下一个大男人,我一身臭皮囊,陛下要臣的身子,有什么用处呢?
何况,陛下对微臣,是恩重如山。微臣的身子,如果不属于陛下你,还能属于谁呢?”
“好的,先生,这可是你说的!朕要的,就是先生你说的这句承诺。先生您说话,可要算数啊!
当初,父皇曾经数次打算,委屈先生当宰相,先生你却死活不肯,宁愿做陛下的宾客,辅佐父皇。
朕对此事,是记忆犹新,感慨颇深。
现今,既然先生你已经答应了,愿意把你的身子呈献给朕,你就得听从朕的指使,不得违背你的承诺了。
先生啊,从今往后,即使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也决不能自己再当家做主了,必须听从朕的使唤才是啊!”
李豫十分机智敏捷,及时地抓住李泌所说的话语,不让李泌有机会脱身。
“臣答应陛下的要求!
连微臣的命,都是陛下赐予的。微臣的身子,当然愿意交给陛下去支配。
陛下啊,你打算让微臣,去干什么呢?”
李泌心里清楚,君臣看似闲聊,李豫今日却是有备而来,并不是说着玩的。
李泌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有些不解地问李豫道。
“先生啊,你应该相信,朕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先生好,绝对不会为难先生的。
朕只是希望,先生能够从道家仙人的修炼中,走出来,落下凡尘,变为一个享受荣华富贵世俗之人!
朕要先生喝酒吃肉,放弃吃斋吃素,接受帝国的官位和俸禄,养家糊口,娶妻生子,当一个平凡的世人。
先生啊,朕提这样的要求,你是否心甘情愿地表示赞同呢?”
李豫看了李泌几眼,突然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道
8
李泌见皇帝要他放弃多年的悟道修行,不由得落下了眼泪,突然有些舍不得起来,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多年苦修了,于是热泪盈眶,对李豫说道:
“陛下啊:
微臣知道,陛下是在为微臣着想。微臣心里,十分感谢圣人的好意!
只是,微臣不食荤食,绝粒辟谷、虔心修道,已经有二十余年时间了,实在舍不得一下子放弃。
陛下何必要让微臣前功尽弃,放弃微臣毕生的爱好,毁掉微臣终身的志向呢?”
李泌不由得哭了起来。
“先生啊,你要对朕反悔了吗?刚刚,你不是信誓旦旦答应朕了吗?
先生啊,出尔反尔,不讲信用,是朕最反感的。如今,你光是哭泣拒绝,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你本来已经在朕的深宫之中居住了下来,成为了世俗之人,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即使先生,执意要拒绝朕的好意,朕也是绝对不会让先生违背自己的承诺,回山野修行的。”
李豫见李泌十分悲伤,不愿意放弃坚持多年的修行,心里也有些不忍,但依然坚持自己意见,沉吟道:
“如果朕一时心软,对先生做出稍稍让步,朕的所有计划,就会前功尽弃了。
朕必须硬起心肠,坚持下去。”
想到这里,李豫故意板起自己的面孔,恢复皇帝的尊严和威风,大声对李泌说道:
“先生啊,你可是答应了朕的要求的。朕不会强人所难,把你的身体,交给朕去左右。
朕向先生保证,只要先生答应朕,从今天开始,做一个世俗之人,学会享受尘世欢乐,朕承诺,一定不会向先生在提出其他要求,违背先生意愿的。
先生啊,你就放心吧!
你的一切后顾之忧,朕已经为你安排妥当了。
朕会派遣中使,安葬好先生的双亲,并为先生选择一个你也十分满意的妻子,让先生成为一个真正的世俗之人。
先生啊,朕给你选择的妻子,是名门闺秀,大家子弟,你定会十分满意的。
不满意的话,先生还可以退货的呢!”
李豫用开玩笑的口吻,对李泌说着话,想缓和一下紧张尴尬的气氛,安定一下李泌激动的情绪。
“先生啊,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娶妻安家的所有费用,都由朕为你负责,为你安排妥帖,你根本不用操心。
人家已经整整等了你十多年时间,耗费了那么多年的青春。你总也应该学会,对别人负责啊!
朕还要赏赐你一座家宅,给你们新婚夫妇居住。这个家宅,朕已经替你修缮好了,就坐落在光福坊里。
这样的话,先生就能够放心、安心地辅佐朕躬,为朕尽心尽力办事,为大唐帝国效力。
朕怎么能够忘记,先生当年的恩惠,忘恩负义,不报答先生的大恩呢?
当年,先生你不仅辅佐父皇,拯救了大唐帝国,收复了两京,还挽救了朕的太子之位,拯救了朕的性命。
朕对先生的恩德,一直牢记于心。朕一直盼望有朝一日,扬眉吐气,龙飞九天之时,有机会报答先生的大恩大德。
今天,朕终于当家作主,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朕终于有机会,有能力,报答先生你的恩德,不至于愧悔不安了。
先生啊,朕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报恩机会,让人终身遗憾呢?
先生啊,朕已经对你说过,一定要为先生,选择一个门当户对,十分满意的妻子。
朕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对先生食言的!
不瞒先生,这不仅仅是朕的安排,其实也是父皇当年早就有的夙愿,天帝神灵的天作之合。
朕怎么能够违背天意,忘记父皇的遗愿和嘱托,做一个不孝子孙,愧对父皇多年前的重托呢?
朕再对先生说一遍,朕与先生,名为君臣,情若父子。如果先生心里有异议,就请先生尽管出声,心中不要有什么顾虑。
先生啊,朕老实给你说吧,你结婚娶妻以后,你才能体会到人生的真正乐趣呢!
那种飘飘欲仙、如痴如醉的感觉,甚至会超过你修行悟道的乐趣呢!
至于朕为先生选择的新娘,究竟是谁,朕先要为先生保密,先生可不要着急啊!
不过,朕可以与先生打赌,先生心里,肯定会十分满意的。甚至会一生一世,一辈子,感激朕的恩惠!”
李豫没有理会李泌脸上流露的犹疑与疑惑,一口气不停、喋喋不休地吩咐了下去。
李泌虽然机智聪明,但听了李豫的言语,也是一脸惊愕,一头雾水,不知何意。
李泌不知道,李豫到底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还是在实实在在的安排他的终身大事。
不等李泌有所反应,提出问题,李豫就哈哈哈地大笑了几声,迅速带领侍从,转身离去了。
留下李泌一个人,惊愕不已地呆在蓬莱殿旁边的书院里,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9
大唐皇宫著名池沼太液池旁边的蓬莱殿书院里,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盛大、轰动京师的结婚仪式。
这场由皇帝陛下亲自做媒,由当朝宰相元载亲自主持的大婚仪式,还有谁敢于懈怠呢?
大唐帝国的皇亲国戚,宰相等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等,都纷纷前来,祝贺送礼。
宰相元载,亲自出马主持大婚之礼,这可算是一项崇高的待遇了。
皇帝陛下与郭子仪等功臣宿将,皇亲国戚,一道见证了了李泌夫妻的婚礼。
新郎李泌,被一大帮人簇拥着,看着被鲜红的盖头,遮住的新娘的倩影,有些手足无措,不能自持,禁不住喜极而泣。
主持婚礼的阿足师,将毡履放在了紫宸殿里。李豫亲自让宫内人,护送灯烛,与李泌同行,将李泌送入早就布置妥当的洞房。
李泌一生谨慎,知书识礼,在皇帝的内宫里,先先后后,居住了好些日子,非常清楚皇家以及皇宫规矩。
今日,皇帝新赐婚姻,李泌担心酒醉有失,遂辞掉了护送灯烛的宫人,让她们先行回宫复命。
李泌夫妻的这场由皇帝赐婚,宰相元载主持,奉旨娶妻的盛大婚宴场面,惊动了朝野。
权奸内宦,知道李泌所受到的尊崇无与伦比,对李泌也是越发担心、嫉恨不止。
送走众多的宾客,李泌略带醉意地,回到了皇帝亲自派人安排、布置的洞房。
10
接下来的场面,让李泌通宵未眠,永生难忘。
众人散去,李泌终于揭开了新娘的盖头。李泌一晃眼,似乎又看见了卢公子俊美的影子。
李泌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醇酒喝得太多,醉得不轻,拼命想赶走眼前的幻觉。
然而,李泌揉揉自己的双眼,定睛看去,眼前的幻觉,依然没有消失,李泌更加疑惑起来。
稚儿满脸绯红,正脉脉含情,眼睛有些娇嗔地望着李泌,注视着李泌的一举一动。
李泌用力,一把抓住了稚儿,抱了起来,将她举到了灯烛之下,细细地凝视着她,看得有些失魂落魄,神不守舍。
稚儿嗔怪地问李泌道:
“相公啊,你这究竟是要想干什么呢?你不知道,你已经抓疼我了呢?
几月不见,难道你就不认识稚儿了吗?”
李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紧地抱起了妻子卢巧稚,旋转了几圈,有些癫狂地喃喃自语起来,大声说道:
“没有错,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李泌一手抱着稚儿,一手提起红烛,细细地端详着妻子卢巧稚的面容,看了很久很久,有些如醉如痴。
到了此时,李泌才如梦初醒,终于明白了卢公子失踪的原因,以及端午佳节,皇帝在蓬莱书院里,与他谈话的含义。
“稚儿啊,你不就是卢公子吗?怎么又变成一个女孩子了呢?”李泌吃惊地问妻子道。
“只有先生大智若愚,蠢笨如猪,对人事麻木不仁,不知道稚儿一直就是一个女人。
你的仆人瑞儿,可没有先生这么聪明呢?他已经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瑞儿这个坏小子,傻小子!他竟然一直瞒着先生,没有告诉先生真相吗?”卢巧稚甜蜜地问李泌道。
“宰相大人不是说,你是朔方镇故留后李大人(朔方留后李暐)的外甥女吗?”李泌继续问卢巧稚道。
“当然是啊!稚儿不仅是朔方镇故留后李大人的甥女,还是已故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呢?
不瞒先生说,我们卢家,也还算名门望族,不会辱没先生你的门第。
先生,你就放心吧!
在灵武之时,稚儿就常常居住在姑姑的宫里,看见先生与先帝肃宗陛下议事哪!”
卢巧稚轻描淡写地对李泌说道。李泌听了,更加感激,当着妻子发誓道:
“陛下啊,你对微臣夫妻的大恩大德,臣夫妻二人,何时才能够报答呢?
臣对天发誓,一定对陛下忠心耿耿,竭尽忠心。
臣只有死心塌地尽忠于陛下,尽心尽力地辅弼朝政,为陛下办事,才能够报效盛大的君恩。”
李泌对李豫的感激之情,越发难以言表。
11
新婚之后不久,李泌就开始了正常的工作,尽心尽力辅弼李豫处理国家大事。
李泌继续以翰林学士身份,呆在翰林院里,听从皇帝的旨意,协助李豫,处理朝廷的军政大事,协助批复章奏文书,撰写圣旨等。
“先生:
新婚愉快吗?朕给你挑选的新娘,先生你还满意吗?如果先生不满意,朕会给你退货的。”
上朝完毕,只有君臣二人时,李豫一反皇帝的威严,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与李泌开起了玩笑道。
李泌一下羞红了脸,有些腼腆地说道:
“陛下说笑了。臣对陛下选择的妻子十分满意,感激还来不及,退什么货呢?”
“看先生神采奕奕,风采依旧,朕十分欣慰。
先生啊,你体会到了夫妻之间,那种飘飘欲仙、如痴如醉的感觉了吗?
人生的乐趣,与修仙的滋味相比,究竟哪个境界高呢?”
李豫一本正经地开着李泌的玩笑道。
“呵!呵!呵!陛下,你也学会开臣的玩笑了。”李泌感激地微笑着,对李豫说道。
“先生啊,享受天伦之乐,乃人伦大事,也是治国的要诀。先生以为如何呢?
先生如今,成家立业,没有了后顾之忧,一定可以更好地为朕做事了。”
李豫话题一转,开始谈到了正事道。
“先生啊:
你看朕这样安排如何?
一月之间,几天时间,你住在自己的家里,与妻子团聚,享受天伦之乐;另几天时间,则住进皇宫的蓬莱书院里,好与朕探讨处理天下大事,如何呢?
先生家里的一切事情,你就放心地,交给你的新媳去负责料理吧!以便先生,一心一意地为朕做事,帮助朕治理百姓,谋划国家的大政方针。
先生以为,这样的安排恰当呢?”
“陛下的安排十分妥当,可谓尽善尽美。臣感激还来不及,有什么不妥的呢?”
李泌答应道。
“好的!就这样决定。
言归正传吧!我们君臣,先把这一堆奏章处理完毕,再来讨论一下,吐蕃入侵的应对之策吧!”
君臣放弃了闲聊,开始专心致志地处理起政事,批阅回复起大臣官吏的奏章来。
12
一天,协助李豫处理公事完毕,李泌从长安皇宫的蓬莱书院出来,回到了自己位于光福坊的家宅里。
处理了一整天的公事,李泌感到疲惫已极,心情有些烦闷。李泌常常觉得,只有回到自己的家里,才能够感觉到轻松自在一些,对家和妻子的依恋,也更加强烈。
几天以来,和皇帝陛下终日研讨的那些国家大事,对付吐蕃入侵,处理叛乱后遗症,振兴大唐经济等诸多问题,都令人感到十分的棘手,十分的揪心。
朝廷事务,虽然经过元载、李泌、郭子仪等文武大臣,几月精心的料理,渐渐地有了一些头绪,一些起色,逐步地走上了正轨,但依然有数不清的烦心事,纠缠着大唐君臣。
李泌自己动手,脱下身上的朝服,独自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静静地歇息了一会。
静静歇息一会,修炼一下自己钻研的修生之术,调养一下自己的气息,李泌的愁闷心情,终于轻松舒展了许多。
突然,李泌像记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似的,立即大声叫喊,吩咐自己的仆人李瑞说道:
“瑞儿啊,你在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快叫你的媳妇芯儿,去把夫人请出来!
我不喜欢油腻的饭菜,你弄几个清淡的素菜,给我们送到堂屋这里来就行了!
你们小两口,想吃什么,自己弄去吧!”
“好的,先生,你好好休息。我叫芯儿,去请夫人出来。”正在忙碌的李瑞,麻利地答应李泌道。
不一会,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就袅娜娉婷地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欣喜地对李泌说道:
“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怎么没有通知我一声呢?先生啊,你累了吗?
要不,稚儿给你捶捶背!”
“不用了,稚儿,你在家里,也很累的!稚儿啊,几天不见,我还真有些想你呢!
你就坐到我的身边来吧!我还真想与你随便聊聊呢!”李泌拉住妻子卢巧稚,让她坐在自己的旁边道。
稚儿温柔听话走到李泌的身边坐下,不由自主地偎依在李泌的身上。
“就是他,这个少女时代就认识,并等待了十多年的男子,现在才实实在在,完全真实地属于自己。
那少女时代,就已倾注了自己芳心的男子,如今虽已有了些许白发,但在心中,仍是那么充满魅力,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心。”
稚儿一往情深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李泌,默默地沉思,回想往事道。
李泌也定定地注视着妻子卢巧稚。他突然呆了呆,脸红了起来,有些暗暗吃惊。
仿佛今天,李泌才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妻子稚儿,是如此的美丽非凡,如此地动人心魄。
“稚儿,你的肤色真好!细嫩,白皙!你的头发,怎么这样柔美呢?”
李泌的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有了一些冲动的感觉。
稚儿的眼睛,有着露珠般晶莹的光泽,黑漆发亮,充满着一股神秘的**。
她的弯弯的眉毛,恰如其分地曲在长长的睫毛之上。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白色衬垫上一对黑亮的宝石。长长的黑发,飘逸柔亮,吸引着李泌的手和眼睛。
稚儿也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夫君李泌,仿佛要将夫君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充满欣喜,如同绽放的玫瑰。
李泌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胸中涌起了一种渴望冲动的感觉,只希望黑夜,能够尽快地来临。
“老爷,夫人,请快用饭,饭菜已经快凉了!”不知何时,李瑞已经把饭菜摆到了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