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柒皱眉,瞟了眼旁边的隶妾。

隶妾立刻明白了陆柒的意思,拿来笔和竹简,然后又拿来一些小石子,用研石在砚板上捣碎,加了点水,弄成墨,送到陆柒手边。

此时,张珍已停止哭泣,她见陆柒要做记录,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陆柒看出她的恐惧,便放下笔和竹简,和气地问道:“你是否另有隐情?”

张珍又望向张令史,欲言又止。

张令史开始不耐烦,“你这女人也太不识好歹!半个多月了,咱县令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憋到现在也不说句实话,就不怕县令……”

陆柒怕张令史会说出不利于调查的话,急忙出声阻止,“张令史渴了吧,阮氏,快给张令史倒杯水。”

老隶妾阮氏眼疾手快地倒了杯水给张令史,他一肚子的话,全被陆柒堵了回去,也无可奈何。

陆柒反客为主,将笔、墨全都推到一边去,亲切地笑了笑,说:“今日来,是卢县令差我们来看看你住得是否习惯,陪你聊聊天,说说家常而已。并非审案,也不会会专门做爰书,你不必紧张。”

张珍这才松了口气,“我良人不会杀我的孩儿的。良人说过,这是他最小的孩儿,若是儿子,定要带他骑马射箭,还要带着他坐着马车四处游历!我良人如此期盼我孩儿的诞生,又岂会杀了他!”

陆柒眼底闪过一道光芒,他没有马上追问,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来问张珍,“你与张琼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一同嫁到鲁家,感情很好吧。”

张珍瞟瞟陆柒,又瞅瞅张令史,迟疑地点了点头。

张令史放下陶碗,想质问张珍可有撒谎,陆柒突然一把抓住张令史的手腕,用力往后一带,将张令史从张珍身旁拉开,他自己却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张令史何时受过这等闷气,正想破口大骂,陆柒猛然回头,直盯着张令史,声音冷如冰硬如铁,“张令史怕是走累了,这点水不够喝。阮氏,还不快再倒些水来,让张令史解解渴渴,泄泄火。”

此时的陆柒,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是权威,他是规矩,他是这里的主导,绝不容许任何人来打断他的查案过程。他目光如炬,锐利逼人,张令史被吓得当下就呆在那里,半晌不敢出声。

陆柒再转头看张珍时,整个人温暖如春,笑容可亲,根本看不出他刚才的表情有多肃穆冰冷。

“你头上带的发簪……很贵吧。”陆柒冷不丁地说话,“平常人家是买不到的吧。”

一提起发簪,张珍立刻放松下来,伸手摸了摸,笑道:“是的,这买不到,是位夫人赏给我的。”

“哦,夫人?”

“是啊,我良人擅长驯马,他驯养的马拉车特别稳。去年咸阳城里有位贵妇外出时出了意外,幸亏那马儿机灵拉着车躲开了路边的滚石,那夫人感谢我良人,便赏了这发簪。”

陆柒由衷地赞道:“真精致,任谁见了都喜欢。”

“是啊,我爱不释手,每天都戴着。”

“家中定是有许多人羡慕你吧,毕竟这簪不但好看,也是你良人的荣耀啊。”

张珍笑得灿烂,“是啊是啊,我良人说过,以后无论我去哪都要戴着,特别是跟他出去见客人时,也要戴着让别人好好看看。”

“嗯,这是自然,如果我是张琼,也会整日戴着的。”

“姐姐她问我索要,良人说是给我的,不能给她,她又怎能戴……”张珍说到这里,才发觉自己掉进了陆柒的陷阱里,她的声音骤然变小,如鱼儿离开水般,垂死挣扎地解释了两句,“比我这支好看的发簪姐姐多了去,她只是凑热闹说了两句,并非真心要的。”

“女人爱发簪,为此大打出手的也不在少数,你姐姐只是说了几句罢了,这事不足挂齿。”陆柒顺着她的话说。

张珍用力点头,“陆令史说的是!不足挂齿!都是琐事罢了。”

“嗯。”陆柒慢慢说道:“抢发簪是家中琐事,说得多过分也不过是自家事而已。如若是要夺人所好,杀人之子,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张珍!本令史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儿是谁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