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气得又喊着要打死他,陆母拼命拦住。陆春他们吓得哇哇大哭,熊英也跟着抹眼泪,生怕陆柒今晚就会命丧黄泉。
陆壹多少懂些药理,情急之下,不管有用没用,拿针刺了陆柒的双耳垂和十指,将乌血全部挤出来。
放血治疗后,陆柒叫来熊英用凉毛巾敷头,自己背着竹篓上山采药。来回折腾了一晚上,天亮后,陆柒终于退烧,但依旧昏迷不醒。
随后的十天,天气突变,时而大雨磅礴,时而烈日炎炎。
陆柒的病情,亦如这天气,反复高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几次家人都以为陆柒断气,哭得昏天暗地时,他又骤然醒来,仿佛中邪,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只能隐约听见他在喊叶葵。
庆幸的是,陆柒在陆家的精心照顾下,熬了过来。尽管有点精神恍惚,但他不再说胡话念叶葵。
眼看半个月的假期就要过去了,陆柒才勉强能下床出来走走。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安静地坐在陆母身旁听她讲话,看着侄子侄女们玩耍,只要身体允许,他都会帮熊英做事,但每次都被熊英赶回去休息。
经此一病,陆家第一次近距离地发现陆柒的生命并非他们想象中坚强。陆父骂归骂,但不再打他,偶尔骂累了,陆柒给他捶腿他也不拒绝,只是闭着眼睛假装休息,事后才躲在一边偷偷笑。
一家人难得得和睦了几天,眼看半个月的假期就要结束,陆柒不得不整理行装,准备回高奴县。
外面狂风暴雨,雷电交加。
陆壹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天,担心地说道:“七弟,今晚大雨,路上泥泞行走不便,不如再晚两天吧。”
“若是晚两天,怕会影响县廷的工作。”
“那就明日过了正午再走吧。”
“以前食时(07:00-08:59)出发,也要下市(15:00-16:59)才能到。若等到正午出发,又下着大雨,怕是当天回不到高奴县了。”
“你这身体,若是淋了雨可怎么办?”
“大哥放心,战场上我亦能侥幸活命,区区伤寒算不了什么。”
陆壹叹气,想了许久才说:“你五日才得一天休沐,下次回来,不知要何时了。”
陆柒想到临走前秦卓的话,笑了,“县令是好人,也许以后一个月就会准我几日假,让我常回家的。”
“真的!”陆壹的眼睛突然发光,兴奋地直搓手,“七弟,再过二十日,能回来吗?”
“大哥有事?”
“咳咳……娘,还有爹……昨日唤我过去说话,说……想等你下次回家,给你说……说门亲。”
陆柒停下手,低头看着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半天不说话。
“七弟……”
“大哥,我的亲事就交给你们做主吧。”陆柒微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当遵从。”
“七弟,你当真忘了叶葵姑娘?”
陆柒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唇色发青。他茫然地看着墙角,默默地发了一阵子呆后,才说:“大哥,这些天一直梦见她。”
“七弟……”
“我们聊了很多,我向她道歉,她哭着求我忘了她,因为我总是惦记她,害得她不能安心投胎。我总在想,我的心存愧疚是自私的,因为我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罪恶感。但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亏欠会成为她的负担……也许,我该忘了她,她才能真正的自由,重新投胎做人。”
“你能这样想,也是好的。”
“嗯,我的亲事,都听爹娘和大哥的。”
叶葵的死,陆柒愧疚整整愧疚了两年,仿佛泥足深陷无法自拔。这次大病一场,竟将他的心病治好,陆壹当然开心。他也不再阻拦陆柒,欢欢喜喜地帮他收拾行李,第二日食时,陆柒刚开院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令史,正要举手敲门。
“请问,陆柒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