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柒马上想到了熊英的右耳,他指着自己的右耳问陆春,“是打了这里吗?”

陆春点头。“只打了一下,但娘说好疼。”

陆柒想了想,又问:“当时有外人在吗?”

陆春摇头,“没有。”

“七叔知道了,等会就找你爹谈。”

陆春走后,陆柒不敢睡觉,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约莫半个时辰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是陆壹!

陆柒急忙爬了起来,假装刚巧开门看见他,“大哥,爹怎么样了?”

“老毛病,咳两声拍拍背就好了。”陆壹见他没睡,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屋里,坐了下来,“你可是病了?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不过是县廷里事多,辛苦了些。”

陆柒敷衍两句后,故意扯着陆壹聊家常。一会问自家后院的猪圈垒好了没有,一会问墙垣旁边的篱笆是否要修葺,再从他们的一日两餐生活作息谈到爹娘身体,最后才绕到了熊英身上。

“今日看到嫂子的耳根处有伤痕,似是被人掌掴了。”陆柒假装无心地提起了这件事。

陆壹尴尬地摸摸鼻子,反问道:“是小春说的?”

陆柒只是笑,不说话。

陆壹叹气,“你别听小春胡诌,我与你嫂子好得很,只是那日她与爹有些争执,我太生气,才打了她一下。”

“大哥,你应记得隔壁刘家的事吧。”

隔壁刘家媳妇是个悍妇,曾经参过军,力气大脾气也燥。一日她与老刘起了口角,老刘为了重振刘家威风,笞打她,不小心撕裂了她的耳朵。这在秦时,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就是因为撕裂了她的耳朵,老刘被处以耐刑。

整整一年,老刘的胡子才重新长回成原来的样子。这一年来,老刘每加出门都被人耻笑。

要知道,在秦时,男人因耐刑没了胡子是极为耻辱的事。

陆壹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放心吧,我手上有分寸的。”

“大哥生性敦厚,待人宽容大度,平日与嫂子也是举案齐眉,尊敬有加,怎会……”陆柒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嫂子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冒犯了大哥?”

陆壹神情古怪地看了陆柒一眼,重重地吐了口气,“也怪你嫂子多嘴,前些日子你嫂子的堂弟娶了个妾,她回去喝了两口酒回来就说醉话,提起了你的亲事……”

陆柒原本黯淡无光的脸,变得更加灰暗。

陆柒的亲事,在陆家是最大的忌讳,别说熊英,就是陆壹提起,陆父都会拿拐杖打人。陆壹之所以打熊英,无非是想救下她而已,如果陆壹不打她,熊英少不了挨陆父的几棍子。

“连累嫂子了。”陆柒很是愧疚。

陆壹看着陆柒许久,才说:“就算是忌讳我也要说,七弟,你也快二十了,也该寻门亲才是。”

“这事以后再说吧。”陆柒马上岔开话题,“家里的那一顷地,可有人打理?”

“唉,人倒是有,但没有牛。”陆壹摇头,指着门外几把破破烂烂的铁制耒耜,说:“农具也有,但都是从官府借用的,已经不能使用了,得早些上报官府还回去才行。”

“是我连累了家里。”

“你也别总责怪自己,今年开年就不顺,不知为何一下子死了四头牛,养牛的牛长、皂者受了罚,就连主管牛的官吏、县丞和县令都被罚了。”

“竟然出了这种事。”

“不但如此,听说有许多牛都没生小牛,有好几个养牛的啬夫、佐都被罚了一面盾牌。如此算下来,牛就不够分用,咱家就没分到牛……”

陆柒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陆壹像是在安慰他,轻声说道:“漆垣县终究不如高奴县,每隔几年都会出现耕牛不够的情况,是县令的管理有问题,与你不相干的。”